阿弦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将陆乘渊直接劈焦在原地。

    是的,他早就发现自己的混性珠不见了。

    作为连洗澡时都要佩戴的物件,他很难不注意到。

    只是他以为是在幽兰洞穴上天入地时掉了,所以他才会毫无反抗地被昆虫人迷了心智。

    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乐坊的尸块身上?

    难道是洞穴里那怪物?

    不可能,“常歌”明明一把火将他们烧了……

    “常歌”。

    陆乘渊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无论是掉在哪,在洞穴里,能直接接触他本人和那些尸块的,只有一个人。

    在应敌时,无缘无故脱离了战场;

    在结束后,疲惫到站都站不住。

    如果要在短时间内将人变成“那样”,确实需要花费不少的体力……

    他看向正安然睡着的常歌,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纠结真是愚蠢无比。

    “……你的怀疑,我知道了。”陆乘渊的面色恢复如常,沉声对阿弦说道。“你回一趟门派,帮我带一颗珠子回来,顺便,再帮我带一样东西。”

    阿弦俯身到陆乘渊嘴边,听到他说的内容,露出了然的笑容:“遵命,大师兄。”转身从房顶跃下,朝着空桑山的方向去了。

    陆乘渊的目光跟随阿弦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也随之沉下来,他暗下决心:

    他绝不能随便相信她。

    乐坊经过处理,被挂上了封条,彼时天光又再度暗了下去。

    林御柳伸了个懒腰,总算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一睁眼,就发现陆乘渊在两三丈外神色复杂地盯着她。

    她尚没从回过神,只觉得一觉睡饱有了些力气,以为他又要感谢自己,赶紧先一步摆摆手:“嗯,你还一直守着我呢,那都是小事,不用这么谢……”

    林御柳话还没说完,就被陆乘渊打断。

    陆乘渊仿佛只是出于礼貌在此等她醒来,没有一丝一毫其他的情分在。

    此时更是不顾她说什么,不带一丝感情站起身:“既然没事,就回客栈。”

    说着,自己率先跃下了房顶。

    林御柳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心里一片茫然:啊?怎么睡了一觉之后,刚训好的乖儿子突然就到叛逆期了?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啊!

    客栈之中,小泥鳅坐在桌子旁,陆乘渊看到他先是一愣,硬邦邦道:“你在这里坐到了现在?”

    小泥鳅傻呵呵笑道:“你回来啦!”

    陆乘渊心里一软,“嗯,回来了。”

    说罢,又没安好气道:“等什么呢?坐啊。”

    林御柳不知他这脾气从何而来,更不想任他耍这无根无据的性子,注意到天色暗淡,当下决定不与他做戏,冷着声音道:“坐就不必坐了,我回去休息了。”

    陆乘渊余光瞥去,见她说完话后,没有半点犹豫,转身回屋去了。

    小泥鳅看过全程,直接缩成一团,既害怕又期待着看着陆乘渊。

    察觉到他的目光,陆乘渊强忍着怒火,尽量保持语气平静道:“你的族人找到了,我与阿弦已将他们在附近的客栈安顿好,等地泽……”陆乘渊突然一顿。

    地泽瘴气未除,恐怕还需要林御柳的噬元珠。

    林御柳堵着一口气回了房,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时,不知怎么翻来覆去睡不着。

    “怎么睡不着?”林御柳瞪大眼睛呆望天花板,“难不成我快三十岁的人,还会被陆乘渊一个毛头小子气的睡不着?荒唐!”

    林御柳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房间里安静片刻,林御柳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为什么我觉得心里面有什么事没做完?怎会这般空落落呢?”

    林御柳彻底打消了睡觉的念头,干脆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忘了什么事。

    “毒瘴,小泥鳅的族人,噬元珠,四方地泽……等等,四方地泽。”林御柳灵光一现,一拍脑门。

    “四方地泽的毒瘴!”

    夜深人静的地泽空无一人。

    因地泽毒瘴融合严重,两侧连通的官道早被封锁。

    毒瘴被困在地泽之中,越发浓郁。

    林御柳费了老大劲才找到一处落脚地,若是一脚踩进沼泽地,她还真不知该找谁救命。

    林御柳挥袖破开眼前重重毒瘴,拍出绕周身的一圈结界,以免自己被毒瘴侵蚀。

    她拿出噬元珠立在身前,感悟四周无人,便也不想掩藏实力,将磅礴灵力分为千缕,注入噬元珠内。

    当噬元珠被千缕灵力注入后,整个珠子仿佛破开千万小孔,将周围的毒瘴通过这些孔洞戏如其内。

    “以灵力为引,纳四方毒瘴。”

    林御柳轻轻一托,噬元珠顺着她的力道向上空飘去。

    一直到,停在了四方地泽天顶。

    因毒瘴与灵力相冲而焕发出淡淡莹绿的光。

    远远望去,宛如一轮明月。

    陆乘渊回到屋里,还没等片刻,便待不住了。

    一方面,他认为“常歌”的所作所为没有不妥;另一方面,他又对阿弦所说甚是在意。

    他闷在心里,将二者来回权衡,却是始终无法确定自己究竟偏向哪一方。

    可说到底,常歌的做法是他亲眼看到的,阿弦并不在场,肉块里的清心咒,也只是他的猜测……

    若真是误会,常歌该有多么冤屈,如果就此与他生出嫌隙,后面他再想说服她让自己跟着,就更不容易了。

    如此想来,他必须将此事确定下来。若是真为常歌所为,大不了他问清楚理由,倘若她真已经成了邪修,他便直接清理门户。

    他这样想着,便提着剑气势汹汹地冲去林御柳房间理论。

    可谁知房门一推,里面却空无一人。

    “人呢?”陆乘渊疑惑道。

    这厢陆乘渊万分不解,那厢林御柳倒遇上了些麻烦。

    在浓密的毒瘴之中,林御柳发现其中有一丝极为隐秘的……妖气。

    起初只是混在一众毒瘴中,后来因噬元珠将毒瘴吞噬,便往地下与地泽之外逃窜。

    林御柳眼疾手快,收回护着自己的结界,在地泽周围拍出一个范围极大的结界,将那些妖气困在其中。

    然而这不是长久之法,地泽之下地形复杂,甚至可能是万丈深的沼泽,凡人进入无法呼吸。她将妖气困在地泽中,它们便只能往地下钻,一旦钻到沼泽之下,就很难追踪了。

    林御柳正犯愁中,突然感到地泽外罡风一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结界便受到了一击重击。

    林御柳脸色一白,一口气被打散半跪在地,回头看去,就见身后,是手持金龙剑的陆乘渊。

    陆乘渊铁青着一张脸,目光与剑皆指向高悬于天的噬元珠,沉声问道:“常歌,你在做什么!”

    林御柳冷着一张脸,平静内息后,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嘲讽道:“陆天师原来喜欢背后袭击人,可真够讲道义的。”

    陆乘渊面露不悦:“我与你这邪修讲什么道义?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御柳冷笑一声:“陆乘渊你若有病就去治,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见到你看不懂的法术就一口一口一个邪修,你真当你子不语大师兄的身份有多高贵了?”

    陆乘渊只觉气血上涌:“没见过世面?随你怎么说!总之,常歌我告诉你,你若是真成了邪修,要做残害一方的事,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陆乘渊说完,便收回剑,坐到结界一边,原地打坐,一副不再说话的样子。

    林御柳压住自己翻腾不止的内府,在心里怒骂了几句“不知好歹的东西”,再懒得与他争论了。

    那一晚,灵璧镇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异象。

    “你看到了吗?昨夜竟有两个月亮!”

    “一个满月,一个越芽,昨日又不是十五,我看那满月定是假的。”

    “说不定是什么满月邪祟。”

    “说不定是月亮成精呢!”

    “月亮怎么会成精,广寒宫上住的是神仙才对。”

    “那只是传言,万一月亮真的是妖怪呢?”

    ……

    随着传言愈演愈烈,不出三日竟就有相关的戏文段子传出,整个灵璧镇陷入了关于“妖怪还是神仙”的争论之中,热闹异常。

    在这热闹之中,林御柳等人却早早地启程了。

    地泽毒瘴肃清,小泥鳅与他的族人早已住了回去。

    阿弦收拾好客栈的东西,陆乘渊和林御柳已从驿站牵回了三匹马。

    阿弦边牵过其中一匹,边抱怨道。

    “怎么还要继续外出啊?我都快累死了……刚从子不语连夜回来,还没休息,这会儿又要继续外出,我看我们也别租马匹了,干脆租马车算了,反正定了客栈也只是放行李,根本没时间住,你们说说,这三间天字一号房浪费了我们多少钱?”

    陆乘渊无奈道:“常歌有事要忙,邀我们同她一起。”

    林御柳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说要同你们一起,陆乘渊,你骗人草稿都不打的?”

    陆乘渊置若罔闻,继续道:“我们作为师兄,不能让师妹一人在外。”

    林御柳皱眉:“陆乘渊你听不懂吗?我说了,我要自己去,是你偏要跟过来。”

    陆乘渊面带微笑:“不过阿弦你的想法也不错,不如这样,你去将你这匹马换成马车,省下来住客栈的钱我们可以多买些符纸。”

    林御柳忍不了他这派装模作样,随口骂道:“伪君子,真小人。”

    阿弦胆战心惊地目睹二人仿佛不在一个世界里的对话,不敢作声。

    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陆乘渊一动未动。

    林御柳翻身上马,并指一挥,指向东方。

    “东方,月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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