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章。两向单行（三）
7.
——突然造访，实属抱歉。
——但我想，我们早在很久之前就应该相识了。
黏糊糊的触觉，好像有什么贴在他的脸上，少年感觉有些难受，甚至有窒息感。
他的身体在哪里，他怎么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那个声音感觉到了他的急躁，安抚道。
——请放松，不用在意呼吸，这里和你习惯生存的地方并不一样。请相信，“我”并不会伤害你。
——用这样的方式交流，也是出于无奈。
许囿费力好一番功夫才搞清楚该如何睁开眼睛。
——很好，你已经进来了。这个空间也会因为你改变。
他发现自己像是婴儿一般飘浮在“羊水”中，这片空间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在那个声音来自何处。
那甚至不是真正的声音，像是一种波纹，在整个空间内回荡。
更奇怪的是那个声音的传达方式，他没有听清一个字，也无法描述出里面的发音和任何的字句，不过话的含义还是完整地被砌进脑子里。
他没听过这种表达，却本能地理解它，就好像——他们本是一体的。
不安被神奇地抹平了。或许这个在另外一头发出“声音”的对象，他并不排斥。
“你好。”许囿没有它那种本事，他只能正常说话。“像你说的，我也觉得我似乎认识你。”
“那能告知我，你的来历吗？”
他依旧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他愿意让对话继续。
——我可以说是未来和过去的你。
“过去和未来怎么可能存在于一起。”许囿不解，对于人类而言，时间具体且可以度量。
——对不起……
对方的声音被忽得拉长。他的“世界”好像突然黑掉一瞬，声音随着急剧的波动，又像某种频闪。
许囿还是一脸焦急，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理解，更是束手无策。
——像这样的通讯方式似乎并不稳定，请不要害怕，我会再找到方式来联系你的。
“等等！你告诉我，之前的那个景象，也和你有关吗？”回忆被串成丝线，他终于想起那是源自哪里的熟悉感了。
——是的，那是一次尝试失败了的跨越。
它也意识到了，自己并不能直接以实体的方式在“另一边”出现。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等着的。”他居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使命感，或许有，有什么是他必须完成的。
“你可以放心拜托我——任何事情！”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是命运变动之前，他所能察觉到的最微小预兆。】
8.
打破平静的是并不美好的上课铃。
是的，许囿终于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在晨读课之前睡着了。
现在是什么时刻了，他又一次失去意识了吗？总感觉，最近这种事情发生的越来越频繁了。
他刚刚好像梦见了什么……
“别人早来这里是为了学习，但我看你是为了补觉才来的啊。”想的事情被堪堪打断，关于那个梦，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许囿抬起头来，看见旁边说话的是柳城，是除了苏森之外他另一个损友。
不过柳栖城比苏森要好一点，他嘴上损，却是实打实的爱关心人，也是是通常的那一类刀子嘴豆腐心了。
许囿私底下管他叫老妈子。这帮人惹了祸，他总是来善后的那一个。一开始许囿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柳栖城这种好学生会愿意和他们玩在一起。
“也没什么，就觉得和你亲近，有真实感吧。”搞不懂他，但或许转学生的想法就是这么稀奇古怪。柳栖城可是少有的外面来的家伙，虽然他总是对自己过去的经历闭口不谈。
“柳橙汁你能不能不要一大早就扰人清梦啊？”被称呼为“柳橙”的柳栖城并没有沮丧。
“真是不好意思呢，不过你要再不起来的话，”柳栖城象征性地敲敲桌角，“想也知道，那帮人是不会等你的吧？”
许囿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他们又来了是吗？”
许囿最害怕的学校日程的一项——校园巡查，之前都是由高年级同学负责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的人突然又重视起来，亲自下来抓人。
据说被挑出错误的学生，将直接被“退回”，不会拥有第二次机会。
就是许囿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犯浑，“明明昨天才查过，搞什么，不抓出来几个不行是吗？”他突然一阵后怕，不会是他们几个闯境地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他们今天查的几区？”
“主要还是c区，顺带来我们e区转转。”柳栖城倒是一如既往的轻松，“我其实一直挺好奇他们靠什么标准抓人的。不会是学校里一直埋着伪装过的监视器，把每个角落都看的清清楚楚吧？”他这句话像是在暗示什么，但或许又只是一句随意调侃。
“不可能！他们拿来这么多钱。”许囿不满反驳。他有些疑惑，怎么又是检查c区，没记错的话昨天他们就已经来过了。
“也是……”柳栖城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你不觉得，他们这样四处清退人的模样，不就像是减少开支，补财政上的漏子吗？”
“说不定，我们学校早就要完蛋了。”柳栖城说的最后一句话印在许囿心里，那句词很轻，却久久回荡，连带着他脸上的嘲弄让许囿记到很久很久的以后。
9.
许囿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见过来监察的那批人了，和昨日来的那几位分明一样。这不应当，他想过是不是昨天那些人有什么疏漏，重新来了一趟。
但不对……
被送走的那个可怜学生可没可能再无缘无故地回来。
他拿出自己的通讯器，白色的时钟和日期，昭显着一个可笑的事实，这就是昨天，只是他一直没意识到。
重复的轨道和路径，因为他平日里的日程也都是如此无趣的重复，他才没能意识到——这并不是崭新的一天。
“也不知道算好算坏，”他还没搞清楚这究竟是不是命运给他开的小小玩笑，或许明天他就会恢复正常，也可能到那时候他依然被困在这么一个“神奇”日子里。
也可能更离谱，他会不断回退，直到回到久远的过去。嘿，他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个自己的「留言」。
“这就是所谓的，未来也是过去？”果然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并不是错觉，在他身上，时间似乎真的出了点问题。
手中的通讯器发出了嗡鸣，他没有着急点开，只是出于一种预感，他想……这份发件人是乱码的邮件里可能就存在着答案。
发件人是谁，正处于何处，也已然清晰了。
邮件里什么文字也没留下，只包含了一张照片。模糊的样子看起来像是随手拍下的，画面昏暗，角度也不对。
许囿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它代表的时间。这照片一定拍摄于多年之前，拍在他家的旧宅，一个早已被火焰吞食，一点碎瓦都没有剩下的地方。
恭喜，未来的自己，你成为了不起的时间旅行者了。
他望着黑板头写着的那行期末倒计时，这次的考试，他应该是不用再准备复习了。那上面的数字只会越累计越多，直到……被干净消除的那一天。
“仔细想想，说不定我还有机会回到几个重要的时刻。”但对于把昨日当做明天的人来说，改变会显得有意义吗？
10.
——如他所料，第二天真的没有到来。
为了验证时间，他昨晚特地挪了被子在地板上躺了一夜，可当他苏醒，阳光透过格窗洒到脸上，他依然躺在自己的小小木板床，和头顶落了灰的床头灯对望。
撕走的日历被重新贴回，他的时间飞速倒退回，这已经是有意识起的三天前了。
“怎么还越来越快了呢？”许囿有些无措，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适应这种生活。
“让我好好回想一下，这一天都发生过什么。”他该养成每天认真记录的好习惯的，但很可惜老师要求他写的日记里只有他编的垃圾话。
于是他翻找出课程表，“这一天的课程，嗯……有一节实验。”
“啊，我想起来。好像是那个！”
许囿当然记得那一天，苏森一个人浪费完他那份材料之后结果来找他要，两个人在教室后排闹成一团。最后谁也没能完成实验，提交作业要的照片还是他厚着脸皮向星山琴浅要的。
这么说来——那时候的他和琴浅的关系已经挺不错了？
虽然没什么影响，不过他还是准备用这个机会和琴浅多说几句话。毕竟是见一次就少一次的人，他像这般每日都在时间上“逆行”的话，总有一天会走到两个从未交集的那日吧。
那要不干脆一鼓作气，在这个日子向她表白呢？失败了的最差结果也只是清零，回到更早一些的过去。
“呃……不行。”不能这么懦弱，许囿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许囿并不想对自己的爱情如此不负责任。不能把这个作为逃避的借口。而且话又说回来了，若是星山没有在当天想好并且回复他，他不是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吗？
他必须找到合理的表示自己心意的方式。光明正大且毫不后悔，也算是不辜负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情感了。
他的通讯器还在嗡嗡地震个不停，不过里面还都是些乱码文件，另一个自己可能还在尝试发送信息。可跨越了时间的消息被最大限度地模糊了，他无从得知乱码的含义。
未来的自己或许是有什么话想提醒，但在搞清楚那之前只能自己先探究了。
“他就给我留下了一段话？这个链接是……”线索指向相当可疑的一个论坛网站。
——突然造访，实属抱歉。
——但我想，我们早在很久之前就应该相识了。
黏糊糊的触觉，好像有什么贴在他的脸上，少年感觉有些难受，甚至有窒息感。
他的身体在哪里，他怎么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那个声音感觉到了他的急躁，安抚道。
——请放松，不用在意呼吸，这里和你习惯生存的地方并不一样。请相信，“我”并不会伤害你。
——用这样的方式交流，也是出于无奈。
许囿费力好一番功夫才搞清楚该如何睁开眼睛。
——很好，你已经进来了。这个空间也会因为你改变。
他发现自己像是婴儿一般飘浮在“羊水”中，这片空间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在那个声音来自何处。
那甚至不是真正的声音，像是一种波纹，在整个空间内回荡。
更奇怪的是那个声音的传达方式，他没有听清一个字，也无法描述出里面的发音和任何的字句，不过话的含义还是完整地被砌进脑子里。
他没听过这种表达，却本能地理解它，就好像——他们本是一体的。
不安被神奇地抹平了。或许这个在另外一头发出“声音”的对象，他并不排斥。
“你好。”许囿没有它那种本事，他只能正常说话。“像你说的，我也觉得我似乎认识你。”
“那能告知我，你的来历吗？”
他依旧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他愿意让对话继续。
——我可以说是未来和过去的你。
“过去和未来怎么可能存在于一起。”许囿不解，对于人类而言，时间具体且可以度量。
——对不起……
对方的声音被忽得拉长。他的“世界”好像突然黑掉一瞬，声音随着急剧的波动，又像某种频闪。
许囿还是一脸焦急，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理解，更是束手无策。
——像这样的通讯方式似乎并不稳定，请不要害怕，我会再找到方式来联系你的。
“等等！你告诉我，之前的那个景象，也和你有关吗？”回忆被串成丝线，他终于想起那是源自哪里的熟悉感了。
——是的，那是一次尝试失败了的跨越。
它也意识到了，自己并不能直接以实体的方式在“另一边”出现。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等着的。”他居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使命感，或许有，有什么是他必须完成的。
“你可以放心拜托我——任何事情！”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是命运变动之前，他所能察觉到的最微小预兆。】
8.
打破平静的是并不美好的上课铃。
是的，许囿终于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在晨读课之前睡着了。
现在是什么时刻了，他又一次失去意识了吗？总感觉，最近这种事情发生的越来越频繁了。
他刚刚好像梦见了什么……
“别人早来这里是为了学习，但我看你是为了补觉才来的啊。”想的事情被堪堪打断，关于那个梦，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许囿抬起头来，看见旁边说话的是柳城，是除了苏森之外他另一个损友。
不过柳栖城比苏森要好一点，他嘴上损，却是实打实的爱关心人，也是是通常的那一类刀子嘴豆腐心了。
许囿私底下管他叫老妈子。这帮人惹了祸，他总是来善后的那一个。一开始许囿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柳栖城这种好学生会愿意和他们玩在一起。
“也没什么，就觉得和你亲近，有真实感吧。”搞不懂他，但或许转学生的想法就是这么稀奇古怪。柳栖城可是少有的外面来的家伙，虽然他总是对自己过去的经历闭口不谈。
“柳橙汁你能不能不要一大早就扰人清梦啊？”被称呼为“柳橙”的柳栖城并没有沮丧。
“真是不好意思呢，不过你要再不起来的话，”柳栖城象征性地敲敲桌角，“想也知道，那帮人是不会等你的吧？”
许囿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他们又来了是吗？”
许囿最害怕的学校日程的一项——校园巡查，之前都是由高年级同学负责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的人突然又重视起来，亲自下来抓人。
据说被挑出错误的学生，将直接被“退回”，不会拥有第二次机会。
就是许囿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犯浑，“明明昨天才查过，搞什么，不抓出来几个不行是吗？”他突然一阵后怕，不会是他们几个闯境地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他们今天查的几区？”
“主要还是c区，顺带来我们e区转转。”柳栖城倒是一如既往的轻松，“我其实一直挺好奇他们靠什么标准抓人的。不会是学校里一直埋着伪装过的监视器，把每个角落都看的清清楚楚吧？”他这句话像是在暗示什么，但或许又只是一句随意调侃。
“不可能！他们拿来这么多钱。”许囿不满反驳。他有些疑惑，怎么又是检查c区，没记错的话昨天他们就已经来过了。
“也是……”柳栖城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你不觉得，他们这样四处清退人的模样，不就像是减少开支，补财政上的漏子吗？”
“说不定，我们学校早就要完蛋了。”柳栖城说的最后一句话印在许囿心里，那句词很轻，却久久回荡，连带着他脸上的嘲弄让许囿记到很久很久的以后。
9.
许囿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见过来监察的那批人了，和昨日来的那几位分明一样。这不应当，他想过是不是昨天那些人有什么疏漏，重新来了一趟。
但不对……
被送走的那个可怜学生可没可能再无缘无故地回来。
他拿出自己的通讯器，白色的时钟和日期，昭显着一个可笑的事实，这就是昨天，只是他一直没意识到。
重复的轨道和路径，因为他平日里的日程也都是如此无趣的重复，他才没能意识到——这并不是崭新的一天。
“也不知道算好算坏，”他还没搞清楚这究竟是不是命运给他开的小小玩笑，或许明天他就会恢复正常，也可能到那时候他依然被困在这么一个“神奇”日子里。
也可能更离谱，他会不断回退，直到回到久远的过去。嘿，他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个自己的「留言」。
“这就是所谓的，未来也是过去？”果然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并不是错觉，在他身上，时间似乎真的出了点问题。
手中的通讯器发出了嗡鸣，他没有着急点开，只是出于一种预感，他想……这份发件人是乱码的邮件里可能就存在着答案。
发件人是谁，正处于何处，也已然清晰了。
邮件里什么文字也没留下，只包含了一张照片。模糊的样子看起来像是随手拍下的，画面昏暗，角度也不对。
许囿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它代表的时间。这照片一定拍摄于多年之前，拍在他家的旧宅，一个早已被火焰吞食，一点碎瓦都没有剩下的地方。
恭喜，未来的自己，你成为了不起的时间旅行者了。
他望着黑板头写着的那行期末倒计时，这次的考试，他应该是不用再准备复习了。那上面的数字只会越累计越多，直到……被干净消除的那一天。
“仔细想想，说不定我还有机会回到几个重要的时刻。”但对于把昨日当做明天的人来说，改变会显得有意义吗？
10.
——如他所料，第二天真的没有到来。
为了验证时间，他昨晚特地挪了被子在地板上躺了一夜，可当他苏醒，阳光透过格窗洒到脸上，他依然躺在自己的小小木板床，和头顶落了灰的床头灯对望。
撕走的日历被重新贴回，他的时间飞速倒退回，这已经是有意识起的三天前了。
“怎么还越来越快了呢？”许囿有些无措，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适应这种生活。
“让我好好回想一下，这一天都发生过什么。”他该养成每天认真记录的好习惯的，但很可惜老师要求他写的日记里只有他编的垃圾话。
于是他翻找出课程表，“这一天的课程，嗯……有一节实验。”
“啊，我想起来。好像是那个！”
许囿当然记得那一天，苏森一个人浪费完他那份材料之后结果来找他要，两个人在教室后排闹成一团。最后谁也没能完成实验，提交作业要的照片还是他厚着脸皮向星山琴浅要的。
这么说来——那时候的他和琴浅的关系已经挺不错了？
虽然没什么影响，不过他还是准备用这个机会和琴浅多说几句话。毕竟是见一次就少一次的人，他像这般每日都在时间上“逆行”的话，总有一天会走到两个从未交集的那日吧。
那要不干脆一鼓作气，在这个日子向她表白呢？失败了的最差结果也只是清零，回到更早一些的过去。
“呃……不行。”不能这么懦弱，许囿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许囿并不想对自己的爱情如此不负责任。不能把这个作为逃避的借口。而且话又说回来了，若是星山没有在当天想好并且回复他，他不是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吗？
他必须找到合理的表示自己心意的方式。光明正大且毫不后悔，也算是不辜负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情感了。
他的通讯器还在嗡嗡地震个不停，不过里面还都是些乱码文件，另一个自己可能还在尝试发送信息。可跨越了时间的消息被最大限度地模糊了，他无从得知乱码的含义。
未来的自己或许是有什么话想提醒，但在搞清楚那之前只能自己先探究了。
“他就给我留下了一段话？这个链接是……”线索指向相当可疑的一个论坛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