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医院后。
段方景坚持要把蒋楠笙送进病房，但蒋楠笙记着他的考试，坚持就到医院门口：“送到这里就可以了，真的，虽然我脑袋……可能是冻得不太灵光吧，但进去的路还是记得的。”
要是灵光的话，怎么会出现刚才那种陌生的心情。
好像害羞，又有些感动。
很陌生的情绪。
蒋楠笙知道段方景不是会黏起一件事没完的人，和她的浮躁截然相反，他冷静又识趣，每件事都适可而止留下分寸，得到否认结果之后，一般不会再坚持。
段方景果然“嗯”了一声，蒋楠笙觉得他应该就会走了，可并没有，他依旧站在原地，眼尾上挑的弧度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
蒋楠笙还没来得及转头，身后就传来了唐雨呼哧呼哧跑过来的声音。
……难怪这么容易同意不送她上楼，原来是还留了后手。
估计回来前就告诉唐雨找到她了吧。
蒋楠笙不自知抿起嘴看向段方景，他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每个细节都面面俱到，这事也不例外。
段方景个子高，站直低头看她显得有些居高临下，他嘴角扬起个好看的弧度，稍微弓下腰和她对视，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道：“走了。”
蒋楠笙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莫名屏住了呼吸。
依稀记得在出租车上，自己浑身乏力、靠在他的肩膀上时，他也是用这么轻柔的声音跟她说话。
“礼礼，你吓死我了，幸好我试着去找我妈问了问你，”唐雨跑到她旁边，“哎？段方景走了？”
蒋楠笙只是看着段方景的背影，这一次没有看脸，却仍让喜悦溢满了眼底。
“嗯，是啊。”
-
这天之后，蒋楠笙明显发现，她和段方景的关系，好像又变了点，说不清道不明，形容不出。
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大概是没有再躲闪过的男生，又或者是右桌现在已经偶尔会回应回的视线，以及，每天进班桌上都会提前摆放在桌上的牛奶，换着口味改变，不会让人生腻。
天冷之后，蒋楠笙重新拾起晨练活动的习惯，到校时会比平常晚一点，进班之后，东西已经放在她桌上了。
起初蒋楠笙以为是唐雨给的，以前她外出比赛，碰到点当地的新鲜玩意总会给唐雨带点回来，唐雨偶尔也会给她准备点吃的补充体力，就是味道……一言难尽，需要多次尝试后的版本才能入口。
结果反倒是唐雨看到她喝东西，好奇问道：“我记得你好像不喝杏仁口味的东西吧？”
这么问……
“喝久了觉得也还行，”蒋楠笙不解，“嗯？不是你给我的吗？”
“没啊，”唐雨摇头，眯起眼腼腆笑笑，“不过我是有给你研究补钙配方的，但是失败了，然后……全给我爸妈吃了。”
蒋楠笙喉咙哽了一下：“……”
辛苦了，叔叔阿姨。
……
不过这下倒蒋楠笙犯了难，她盯着桌上的牛奶思考，不是唐雨，还有谁会天天给她送东西。
蒋楠笙想不到，所以未来几天，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进班就顺手打开喝掉，而是愈发疑惑，每天迟疑着把牛奶摞进桌洞，然后再没动过。
几天下来，高中本就不富裕的桌洞空间被填的满满的，每个人的桌椅挨的又近，蒋楠笙这个举动，被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士收入眼底。
不喝？是喝腻了？
想想翻来覆去买的就是那两样，也是该换换新口味了。
当天晚上，宜禾的雨下了整夜。
下雨在这座城市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雨一直下到隔天早上，晨练泡汤，可蒋楠笙的生物钟已经调到了早起十分钟的状态，不如直接去学校，交接一下课业内容，校庆之后，她就又要请假归队封闭式训练了。
早自习七点开始，晨练期蒋楠笙都是卡点进班，今天省去这项内容，进校门才刚六点半。
冬季犯懒，这个时间点校门口没什么人，就连住校的同学也没几个进班，走廊空无一人。
蒋楠笙走上楼，心里想着自己一会儿是先做哪科剩下的卷子，昨天留了很多作业，她英语剩的比较多，但她上次月考生物考的不太好，要不先做这……
蒋楠笙想着已经走到了班门口，从前门口往里，一眼望进班没看到人，但门虚掩着，不知道被谁打开过了。
没人，但是门开着(？)
蒋楠笙突然联想到前不久姚慧下课前下发的通知，说是有校外人员翻墙进班翻东西的情况，难不成现在这是——
靠，太猖狂了，晚上来也就算了，现在连早上都不放过了？！
虽然这会儿天还没完全亮，但绝对也能算是青天白日，朗朗乾隆了啊！
这可不行。
蒋楠笙收起自己灵魂跳跃的脑洞，尽管没看到人，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四处张望寻一个顺手的玩意，八班挨着厕所，她记得里面有根扫帚，于是直接拿过来，轻手轻脚推开门。
“嘿！”蒋楠笙出其不意，并发出声音给自己打了个气。
……
本以为没人，结果从前门往里看的靠后门的视线盲区里，站了个个子瘦高的男生。
没有任何杂音的教室里，本该安静的密闭空间，瞬间回荡起了一声清脆的“嘿！”。
饶是段方景再不唯心主义，此刻也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抖了抖。
“呼，是你啊，”看清站着的人是谁后，蒋楠笙当下扫帚，松了口气，转身想把扫帚放回去的同时又随口说着，“来这么早……”
等下，段方景在干什么？
蒋楠笙又回过头，整个动作环节进行的速度过快，段方景手上的动作还没停住，就完全暴露在了她面前。
“花，生，牛，奶——”蒋楠笙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看向段方景的眼睛，“原来……是你放的啊。”
其实蒋楠笙有猜过段方景，可在以往的认知里，她会觉得，以他的性格，不像是太会做这种事的人。
但现在看来，或许她可以稍微改变一下自己的看法。现在段方景，和她最初认识的段方景，好像也有了些许变化。
不易察觉，全部藏在日常和细节里。
段方景没有说话。他打算把自己这种做好事不留姓名的品格发扬光大来着，但好像还没发扬，就只能光大了。
……
所以尽管没什么好沉默的，段方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蒋楠笙从日积月累的相处中，看出了他的意思。
得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
“核桃，杏仁，现在又是……花生？”蒋楠笙眼睛直溜溜地转，模样十分俏皮，轻笑，“你真觉得我该多多补脑啊？”
“不是，不是补脑，”段方景果然着急解释，自己可从来没有觉得她脑袋不聪明，“是……补钙。”
他没办法决定她的饮食，现在却也没办法止住，路过便利店就想买罐牛奶的冲动。
到底是抑制不住消费的冲动，还是什么别的？
段方景每每想到，都有些心烦意乱，某件在心底生根发芽的事情，现在已经愈发清晰。
蒋楠笙没料到，段方景连医生说给她的的话都记在心里，但确确实实，是给她买的。
“如果这个也不行的话，”段方景示意，“那我明天带纯牛奶过来？”
他倒不是没想过，但每次看到蒋楠笙都喝带坚果的口味，心想她可能是更喜欢这一类味道。
段方景还想说点什么，可惜被蒋楠笙的笑声打断。她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合适，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
也谢谢，我能遇到你。
段方景知道她这是默认了，便把东西放在她桌上。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蒋楠笙很想问。
为什么要做这些，恰似关心，和给予朝阳般的温暖。
窗外的雨合时宜的停了，多云的天气，可太阳仍旧顽皮，挤出光亮照亮大地。
“也没什么，真想着谢我的话，把你的状态调整回来最实际，”段方景低着头，像是完全不在意，回到座位翻开自己的试卷，“我还等着去看你的比赛。”
蒋楠笙屏住呼吸。
她听到了什么？
段方景说，他等着，去看她的比赛？
还是他主动说出来的这话。
这个回答，蒋楠笙顾不得发现自己内心的雀跃，就大跨步走到最后，喜笑颜开，发自真心地开心：“真的？你真想看啊？”
那种站在场下看清台下人的简单愿望，在此之前对她而言，都只能称得上奢望。
但现在，好像已经是可以达成的梦想了。
“嗯。”
并且这一次，段方景没再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而是实实在在、给出了肯定回答。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啊！”
“不反悔——”
段方景点头，抬头去看女生无任何其他含义的笑脸。
分外开心，不被琐事和过往打扰。
很好看。
有了实际意义上奋斗的动力，再加上原本的目标，蒋楠笙干劲十足，在调整作息的前提下，训练的状态不降反升。
就是这肩膀……训练久了还是会隐隐作痛。
20号，校庆定在下午。
高三生紧赶慢赶，在午休时间收拾整理，为了呈现最好的舞台效果，除了道具精良以外，班上女同学还自行贡献了高中生偷偷藏起的化妆品，帮每位上台的演员画个淡妆，看上去能更有气色。
“我给自己画的差不多了，蒋礼，下一个准备啊。”宋睿抿了抿唇上浅浅的红，起身让蒋楠笙坐下。
“我？”蒋楠笙哪化过妆，常年在击剑面罩捂着早已成了习惯，“我就不了吧，背景板而已。”
“真·背景板在这里。”
男生的声音悠悠飘来，蒋楠笙回头看，一红一绿涂满整脸的两个男生放弃抵抗，老老实实等姜梓操作。
蒋楠笙睁大眼：“……苏文新？”
这也太拼了点。要不是声音，涂成这样谁还认得出来啊！
“你俩这是？”
“我是苹果，老韩是树，得和道具颜色匹配啊，”苏文新脸上的红盖过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表情，已经想起了后续的事，“姜梓，你确定这东西好卸？”
“好卸好卸，”姜梓拍拍背包，“我都带着呢，结束找我。”
“哦——”
“蒋礼，坐这儿，”宋睿拉开椅子，“先给你上层打底好了。”
同学都这么“贡献”了，蒋楠笙不好意思再拒绝，可也是真不太适应化妆：“我……”
“坐——吧，”苏文新拉长音调，物理通红的脸指向隔座位置，“看，老段都妥协了。”
蒋楠笙朝那个方向看，唐雨正站在段方景旁边给他拍散粉，坐着的男生快要赶上站着的女生，表情凝重，但还是乖乖就范。
蒋楠笙不由“噗呲”笑了下，终于不再说些什么，老老实实让宋睿在自己脸上操作：“好吧。”
“这才对嘛，”宋睿拿起粉底液，打开盖子又觉得不太合适，“嗯……你真的好白，我的色号反而会显得你的脸色很黄。”
宋睿在放自己化妆包的课桌上挑挑拣拣，化妆品散了满桌。
“我这色号白一点，适合蒋礼，”旁边姜梓正“涂着鸦”，也用不上，顺手扔了过来，“拿这个试试。”
腾空的粉底液呈抛物线，在宋睿的位置接不到，蒋楠笙眼疾手快，下意识用起惯用手接起，无意间扯痛了肩。
这段日子不适的疼痛一闪而过，蒋楠笙抿抿唇，忍耐力强的她没吃痛出声，及时把粉底液递给宋睿：“给。”
却被有心之人看进了眼里。
“哎？这个颜色确实差不多。”宋睿挤出一点，轻轻往蒋楠笙脸上涂抹均匀。
整个化妆过程没超过一刻钟。
很快换到下一个人，蒋楠笙离开座位，忍着不适捏了捏肩膀想装无事发生，可不经意转头往右侧看了眼，却发现段方景盯着她，像是已经盯了很久。
？
蒋楠笙人生第一次被一道透明视线盯的浑身发毛，收拾了几本教材开溜，但却被某人揪住了衣领。
？？？
“你、、干嘛？”蒋楠笙耷拉着脑袋，明知故问。
“这几天换药了吗？”段方景问。
蒋楠笙头埋的更低了。
看到这个表情，段方景心里已经了然。看她今天总是捏肩膀，猜到她肩膀不舒服，估计又犯了恐医院恐医生的毛病。
又忍着痛去训练？她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我……去队里换。”蒋楠笙心生一计，这样的话——
段方景稍稍凑近她，冷笑：“然后到队里再跟你教练说你已经在外面换完了？”
感谢校庆，能让人看见段方景化妆的模样。浅浅的淡妆提亮了他本就冷白的肤色，此刻眼尾一点黑色眼线点缀，更显得这双眼睛透亮。
此时此刻，蒋楠笙瞪圆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蛊惑了。
淦，她肚子里的蛔虫都猜不到这么准吧？
虽然心虚，但蒋楠笙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嬉皮笑脸继续说：“哪儿有——哎？哎哎哎？”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蒋楠笙被段方景揪住袖口，带出了教室：
“带她出去一趟，直接礼堂见。”
虽然走的猝不及防，但段方景非常“贴心”地告知了大家一声。
“我的公主……把小矮人劫走了？”王磊惊掉了下巴，捂住胸口一脸心痛。
苏文新把小臂搭他肩膀上：“还没开始就演上了？”
……
被带出去的蒋楠笙起初还挣扎两下，但发现挣扎不脱，索性放弃，乖乖跟上：“我们去哪儿啊？”
很有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多趴会儿的适应精神。
……
“校医务室，”这地方虽然不接受给她开药，但外敷且还是她自己准备的东西，动动手还是没问题的，“你带药了吧？”
“带……”蒋楠笙从小到大是真在医院待多了，小时候看儿科长大点看心理科，后来又去了骨科外科康复科，现在着实恐惧穿白大褂的，赶紧捂住自己随走动乱晃的包，“带是带了，但我可以自己换。”
段方景停下，睨了她一眼。
停下了？难不成……这招有效？！
蒋楠笙抓住这个话题，乘胜追击，赶紧点头：“真的，每次都是我自己贴的。”
段方景的视线移到她的右肩，前后打量：“难怪。”
“难怪什么？”
“贴的歪七扭八。”
蒋楠笙尬笑两声：“……哈，哈哈。”
……
主要是她右肩上的伤有一部分蔓延到背后位置，平常一忙起来懒的照镜子，胡乱贴上就算完事，后来也贴习惯了，不过实际上她根本看不到。
既然如此……段方景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看到过？”蒋楠笙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因为当时意识昏沉，她对自己睡着时小护士给她换病号服的事没有印象，也包括当时发生的一切。
在哪儿？比赛后场？还是什么时候？
段方景脸一红，当然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看到过什么。
好在这时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校医务室门口，段方景故意岔开话题：“是来这里，还是去你队里？”
蒋楠笙……当然不去队里，要知道听说和亲眼所见根本不是一个概念，让陈国瑞看见她的肩膀，多半又得劈头盖脸一顿教育。
至于现在站她面前这位——
坚定的眼神里透露着两个选择。
要不，你自己进去。
要不，我带你进去。
“……”看来今天是必须选一个了。
“去，我去还不行吗。”蒋楠笙挎着包，在某道目光注视着的情况下走进医务室。
居然，有人，比她盯别人的目光还要灼热。
段方景看着她进去。校医务室只有这一个进出的门，跑是绝不可能跑掉的。确认这一点后，他塌下心，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因为学生有晚自习，所以校医务室会开到八点，这会儿进进出出也有几波学生，谈笑之间，时间都仿佛慢了下来。
段方景自认为不算一个慢节奏的人，什么都想尽快完成，绝不拖沓，可此刻的他，只是静静看往里面，耐心等一个人，却也不觉时间浪费。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那种名叫喜欢的形容，到底该如何形容。
头顶枝桠随风，沙沙作响。
蒋楠笙换完药，立马奔向门外。她进的不情不愿，只有几分钟的过程也格外漫长，终于出来，整个人不算脱胎换骨，也称得上焕然一新。
她跑出门，看见了树影下的男生。
雨后的短暂晴天，立体了她眼中本就清晰的五官。
也许是因为这张脸，又或许，是因为他在等她。
是喜欢……吗？
段方景看着蒋楠笙的笑脸，先是一愣，随后宛如，迷雾拨开。
“大概吧。”他想。
也不需要说明。
某个心动的瞬间，可能是在眼前，也可能，是你出现在我身边的每一刻。
段方景走上前，勾起嘴角笑笑，朝她勾了勾手指。
蒋楠笙不懂：“什么？”
“包，”段方景蹭了蹭鼻尖，“我发挥一下助人为乐的美德，替你拿一下。”
“啊？”从小到大还没几个人拿过她的包，蒋楠笙下意识说不麻烦，段方景倒像是怕她拒绝，补充说：“总用一只肩膀背包，容易高低肩。”
“嗯？真的？我有吗？”蒋楠笙倒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摘下背包想用医务室门上的玻璃反光照照，却被段方景顺势拿走了包。
？？？
蒋楠笙反应过来：“哈？你骗我啊？”
“我可没有，”段方景将包颠到自己肩上，“话说……”
蒋楠笙眼神单纯，看着他：“什么？”
“你这包里真没装铅球？”
“……”
“哈哈——”男生爽朗的笑声照实。
她，又，被，逗，了。
“哎呀，”蒋楠笙小跑两步跟上走出去的段方景，“要不你还是给我吧……”
她追上，段方景躲她的手，脸上溢满很少出现的笑。
蒋楠笙分了心，不由自主盯着他看，连心跳都乱了节奏。
校庆准时开始。
段方景如约把带着蒋楠笙来到了礼堂，虽然准时，但毕竟卡着点，大家提心吊胆担心时间来不及，又在等到人后如释重负。
“他们来了！”
唐雨轻声提醒，但其实舞台音响播放嘹亮，后场间的说话声微乎其微。
一进礼堂，大家便各自忙碌起来，分工明确，有条不紊进行着。
蒋楠笙被唐雨拉到一边换衣服，段方景自然也不例外，但又惦记着她的肩膀，眼神一时没法抽离，紧紧跟随她的动作。
“吓死我了，还以为我的‘公主’跑了，我差点穿着这身衣服去找你们。”王磊秀了秀自己身上花哨的紫蓝色王子服，却发现对方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
……
“看什么呢你？”王磊不由循着男生的视线看过去，视线中的蒋楠笙眼神微微发愣，像在走神，任凭唐雨给她套着服装。
“再看眼珠子都要飞人家身上去了。”王磊小声，但夸张道。
苏文新正拿着道具过来帮忙，一听笑了：“你怎么用上我说小烦那一套了？”
段方景失神的双眼聚焦了点，但也并不否认。
确实。
他现在也在看她。
回忆种种，这半学期这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与磁场。
不对劲，很不对劲。
王磊神经大条，直白着把猜想说了出来，起哄：“你该不会是喜欢蒋楠笙吧？”
“嚯，”苏文新把道具城堡摆在选定点，拍了拍手上的浮土，对这个之前他已经问过的问题嗤之以鼻，“别开玩笑了啊，我之前问过，他说没——”
“嗯。”
苏文新：“？？？”
男生声音很轻，如他本人一般温柔。
却，万分笃定。
“呲——”
与此同时，九班的节目开始，响亮的二人转音乐突兀响起，震得人耳朵直打鸣。
“不行，耳鸣了，”王磊离音响最近，这会儿感觉自己耳边有无数只小蜜蜂“嗡嗡嗡”直飞，“你、你刚说什么来着！”
王磊什么都没听见，苏文新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段方景……“嗯”了？这么坦荡的吗？之前不是还否认的吗！！！
沉甸的感觉仍留存肩膀，段方景没再说话，背着装着运动喷雾的背包走到视线所及之处，伸出手递过去：“给，放这里了。”
竟然忘记，他还没有把包还回去。
蒋楠笙依旧神游着，还是唐雨提醒，才回神一般回应：“哦、、好，谢谢。”
段方景点头，这才去更衣室换了衣服。蒋楠笙看着他走开的背影，又不受控制，发散了本就没能汇聚的思绪。
小矮人没什么戏份，发现公主，再遇到王子之后就可以提前下场，留给王子和公主一点时间，也方便尽快谢幕，节省时间。
蒋楠笙一早就结束下了场，和唐雨坐在前排看节目。
一场表演圆满结束。
不少同学不受控制挤到台下，想拍一下场上难得一见的男生反串。
王子本磊虽深知大家的目标不是他，但依旧非常开心地凑到“公主”旁边摆动作。
谁叫他才是站在“公主”旁边的男人\\骄傲。
蒋楠笙看着台上蹩脚配合的某人，居然逐渐皱起了眉作思考状。
唐雨正兴奋地拍着照，镜头一晃，聚焦在她表情不佳的脸上：“怎么啦？从刚才就心不在焉的。”
“也没什么，”蒋楠笙手托下巴，她自己也不懂，但莫名燃起一个从未想过的念头，看向舞台，“就是突然觉得。”
“我怎么就没抽中王子呢？”
段方景坚持要把蒋楠笙送进病房，但蒋楠笙记着他的考试，坚持就到医院门口：“送到这里就可以了，真的，虽然我脑袋……可能是冻得不太灵光吧，但进去的路还是记得的。”
要是灵光的话，怎么会出现刚才那种陌生的心情。
好像害羞，又有些感动。
很陌生的情绪。
蒋楠笙知道段方景不是会黏起一件事没完的人，和她的浮躁截然相反，他冷静又识趣，每件事都适可而止留下分寸，得到否认结果之后，一般不会再坚持。
段方景果然“嗯”了一声，蒋楠笙觉得他应该就会走了，可并没有，他依旧站在原地，眼尾上挑的弧度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
蒋楠笙还没来得及转头，身后就传来了唐雨呼哧呼哧跑过来的声音。
……难怪这么容易同意不送她上楼，原来是还留了后手。
估计回来前就告诉唐雨找到她了吧。
蒋楠笙不自知抿起嘴看向段方景，他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每个细节都面面俱到，这事也不例外。
段方景个子高，站直低头看她显得有些居高临下，他嘴角扬起个好看的弧度，稍微弓下腰和她对视，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道：“走了。”
蒋楠笙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莫名屏住了呼吸。
依稀记得在出租车上，自己浑身乏力、靠在他的肩膀上时，他也是用这么轻柔的声音跟她说话。
“礼礼，你吓死我了，幸好我试着去找我妈问了问你，”唐雨跑到她旁边，“哎？段方景走了？”
蒋楠笙只是看着段方景的背影，这一次没有看脸，却仍让喜悦溢满了眼底。
“嗯，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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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之后，蒋楠笙明显发现，她和段方景的关系，好像又变了点，说不清道不明，形容不出。
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大概是没有再躲闪过的男生，又或者是右桌现在已经偶尔会回应回的视线，以及，每天进班桌上都会提前摆放在桌上的牛奶，换着口味改变，不会让人生腻。
天冷之后，蒋楠笙重新拾起晨练活动的习惯，到校时会比平常晚一点，进班之后，东西已经放在她桌上了。
起初蒋楠笙以为是唐雨给的，以前她外出比赛，碰到点当地的新鲜玩意总会给唐雨带点回来，唐雨偶尔也会给她准备点吃的补充体力，就是味道……一言难尽，需要多次尝试后的版本才能入口。
结果反倒是唐雨看到她喝东西，好奇问道：“我记得你好像不喝杏仁口味的东西吧？”
这么问……
“喝久了觉得也还行，”蒋楠笙不解，“嗯？不是你给我的吗？”
“没啊，”唐雨摇头，眯起眼腼腆笑笑，“不过我是有给你研究补钙配方的，但是失败了，然后……全给我爸妈吃了。”
蒋楠笙喉咙哽了一下：“……”
辛苦了，叔叔阿姨。
……
不过这下倒蒋楠笙犯了难，她盯着桌上的牛奶思考，不是唐雨，还有谁会天天给她送东西。
蒋楠笙想不到，所以未来几天，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进班就顺手打开喝掉，而是愈发疑惑，每天迟疑着把牛奶摞进桌洞，然后再没动过。
几天下来，高中本就不富裕的桌洞空间被填的满满的，每个人的桌椅挨的又近，蒋楠笙这个举动，被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士收入眼底。
不喝？是喝腻了？
想想翻来覆去买的就是那两样，也是该换换新口味了。
当天晚上，宜禾的雨下了整夜。
下雨在这座城市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雨一直下到隔天早上，晨练泡汤，可蒋楠笙的生物钟已经调到了早起十分钟的状态，不如直接去学校，交接一下课业内容，校庆之后，她就又要请假归队封闭式训练了。
早自习七点开始，晨练期蒋楠笙都是卡点进班，今天省去这项内容，进校门才刚六点半。
冬季犯懒，这个时间点校门口没什么人，就连住校的同学也没几个进班，走廊空无一人。
蒋楠笙走上楼，心里想着自己一会儿是先做哪科剩下的卷子，昨天留了很多作业，她英语剩的比较多，但她上次月考生物考的不太好，要不先做这……
蒋楠笙想着已经走到了班门口，从前门口往里，一眼望进班没看到人，但门虚掩着，不知道被谁打开过了。
没人，但是门开着(？)
蒋楠笙突然联想到前不久姚慧下课前下发的通知，说是有校外人员翻墙进班翻东西的情况，难不成现在这是——
靠，太猖狂了，晚上来也就算了，现在连早上都不放过了？！
虽然这会儿天还没完全亮，但绝对也能算是青天白日，朗朗乾隆了啊！
这可不行。
蒋楠笙收起自己灵魂跳跃的脑洞，尽管没看到人，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四处张望寻一个顺手的玩意，八班挨着厕所，她记得里面有根扫帚，于是直接拿过来，轻手轻脚推开门。
“嘿！”蒋楠笙出其不意，并发出声音给自己打了个气。
……
本以为没人，结果从前门往里看的靠后门的视线盲区里，站了个个子瘦高的男生。
没有任何杂音的教室里，本该安静的密闭空间，瞬间回荡起了一声清脆的“嘿！”。
饶是段方景再不唯心主义，此刻也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抖了抖。
“呼，是你啊，”看清站着的人是谁后，蒋楠笙当下扫帚，松了口气，转身想把扫帚放回去的同时又随口说着，“来这么早……”
等下，段方景在干什么？
蒋楠笙又回过头，整个动作环节进行的速度过快，段方景手上的动作还没停住，就完全暴露在了她面前。
“花，生，牛，奶——”蒋楠笙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看向段方景的眼睛，“原来……是你放的啊。”
其实蒋楠笙有猜过段方景，可在以往的认知里，她会觉得，以他的性格，不像是太会做这种事的人。
但现在看来，或许她可以稍微改变一下自己的看法。现在段方景，和她最初认识的段方景，好像也有了些许变化。
不易察觉，全部藏在日常和细节里。
段方景没有说话。他打算把自己这种做好事不留姓名的品格发扬光大来着，但好像还没发扬，就只能光大了。
……
所以尽管没什么好沉默的，段方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蒋楠笙从日积月累的相处中，看出了他的意思。
得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
“核桃，杏仁，现在又是……花生？”蒋楠笙眼睛直溜溜地转，模样十分俏皮，轻笑，“你真觉得我该多多补脑啊？”
“不是，不是补脑，”段方景果然着急解释，自己可从来没有觉得她脑袋不聪明，“是……补钙。”
他没办法决定她的饮食，现在却也没办法止住，路过便利店就想买罐牛奶的冲动。
到底是抑制不住消费的冲动，还是什么别的？
段方景每每想到，都有些心烦意乱，某件在心底生根发芽的事情，现在已经愈发清晰。
蒋楠笙没料到，段方景连医生说给她的的话都记在心里，但确确实实，是给她买的。
“如果这个也不行的话，”段方景示意，“那我明天带纯牛奶过来？”
他倒不是没想过，但每次看到蒋楠笙都喝带坚果的口味，心想她可能是更喜欢这一类味道。
段方景还想说点什么，可惜被蒋楠笙的笑声打断。她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合适，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
也谢谢，我能遇到你。
段方景知道她这是默认了，便把东西放在她桌上。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蒋楠笙很想问。
为什么要做这些，恰似关心，和给予朝阳般的温暖。
窗外的雨合时宜的停了，多云的天气，可太阳仍旧顽皮，挤出光亮照亮大地。
“也没什么，真想着谢我的话，把你的状态调整回来最实际，”段方景低着头，像是完全不在意，回到座位翻开自己的试卷，“我还等着去看你的比赛。”
蒋楠笙屏住呼吸。
她听到了什么？
段方景说，他等着，去看她的比赛？
还是他主动说出来的这话。
这个回答，蒋楠笙顾不得发现自己内心的雀跃，就大跨步走到最后，喜笑颜开，发自真心地开心：“真的？你真想看啊？”
那种站在场下看清台下人的简单愿望，在此之前对她而言，都只能称得上奢望。
但现在，好像已经是可以达成的梦想了。
“嗯。”
并且这一次，段方景没再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而是实实在在、给出了肯定回答。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啊！”
“不反悔——”
段方景点头，抬头去看女生无任何其他含义的笑脸。
分外开心，不被琐事和过往打扰。
很好看。
有了实际意义上奋斗的动力，再加上原本的目标，蒋楠笙干劲十足，在调整作息的前提下，训练的状态不降反升。
就是这肩膀……训练久了还是会隐隐作痛。
20号，校庆定在下午。
高三生紧赶慢赶，在午休时间收拾整理，为了呈现最好的舞台效果，除了道具精良以外，班上女同学还自行贡献了高中生偷偷藏起的化妆品，帮每位上台的演员画个淡妆，看上去能更有气色。
“我给自己画的差不多了，蒋礼，下一个准备啊。”宋睿抿了抿唇上浅浅的红，起身让蒋楠笙坐下。
“我？”蒋楠笙哪化过妆，常年在击剑面罩捂着早已成了习惯，“我就不了吧，背景板而已。”
“真·背景板在这里。”
男生的声音悠悠飘来，蒋楠笙回头看，一红一绿涂满整脸的两个男生放弃抵抗，老老实实等姜梓操作。
蒋楠笙睁大眼：“……苏文新？”
这也太拼了点。要不是声音，涂成这样谁还认得出来啊！
“你俩这是？”
“我是苹果，老韩是树，得和道具颜色匹配啊，”苏文新脸上的红盖过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表情，已经想起了后续的事，“姜梓，你确定这东西好卸？”
“好卸好卸，”姜梓拍拍背包，“我都带着呢，结束找我。”
“哦——”
“蒋礼，坐这儿，”宋睿拉开椅子，“先给你上层打底好了。”
同学都这么“贡献”了，蒋楠笙不好意思再拒绝，可也是真不太适应化妆：“我……”
“坐——吧，”苏文新拉长音调，物理通红的脸指向隔座位置，“看，老段都妥协了。”
蒋楠笙朝那个方向看，唐雨正站在段方景旁边给他拍散粉，坐着的男生快要赶上站着的女生，表情凝重，但还是乖乖就范。
蒋楠笙不由“噗呲”笑了下，终于不再说些什么，老老实实让宋睿在自己脸上操作：“好吧。”
“这才对嘛，”宋睿拿起粉底液，打开盖子又觉得不太合适，“嗯……你真的好白，我的色号反而会显得你的脸色很黄。”
宋睿在放自己化妆包的课桌上挑挑拣拣，化妆品散了满桌。
“我这色号白一点，适合蒋礼，”旁边姜梓正“涂着鸦”，也用不上，顺手扔了过来，“拿这个试试。”
腾空的粉底液呈抛物线，在宋睿的位置接不到，蒋楠笙眼疾手快，下意识用起惯用手接起，无意间扯痛了肩。
这段日子不适的疼痛一闪而过，蒋楠笙抿抿唇，忍耐力强的她没吃痛出声，及时把粉底液递给宋睿：“给。”
却被有心之人看进了眼里。
“哎？这个颜色确实差不多。”宋睿挤出一点，轻轻往蒋楠笙脸上涂抹均匀。
整个化妆过程没超过一刻钟。
很快换到下一个人，蒋楠笙离开座位，忍着不适捏了捏肩膀想装无事发生，可不经意转头往右侧看了眼，却发现段方景盯着她，像是已经盯了很久。
？
蒋楠笙人生第一次被一道透明视线盯的浑身发毛，收拾了几本教材开溜，但却被某人揪住了衣领。
？？？
“你、、干嘛？”蒋楠笙耷拉着脑袋，明知故问。
“这几天换药了吗？”段方景问。
蒋楠笙头埋的更低了。
看到这个表情，段方景心里已经了然。看她今天总是捏肩膀，猜到她肩膀不舒服，估计又犯了恐医院恐医生的毛病。
又忍着痛去训练？她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我……去队里换。”蒋楠笙心生一计，这样的话——
段方景稍稍凑近她，冷笑：“然后到队里再跟你教练说你已经在外面换完了？”
感谢校庆，能让人看见段方景化妆的模样。浅浅的淡妆提亮了他本就冷白的肤色，此刻眼尾一点黑色眼线点缀，更显得这双眼睛透亮。
此时此刻，蒋楠笙瞪圆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蛊惑了。
淦，她肚子里的蛔虫都猜不到这么准吧？
虽然心虚，但蒋楠笙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嬉皮笑脸继续说：“哪儿有——哎？哎哎哎？”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蒋楠笙被段方景揪住袖口，带出了教室：
“带她出去一趟，直接礼堂见。”
虽然走的猝不及防，但段方景非常“贴心”地告知了大家一声。
“我的公主……把小矮人劫走了？”王磊惊掉了下巴，捂住胸口一脸心痛。
苏文新把小臂搭他肩膀上：“还没开始就演上了？”
……
被带出去的蒋楠笙起初还挣扎两下，但发现挣扎不脱，索性放弃，乖乖跟上：“我们去哪儿啊？”
很有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多趴会儿的适应精神。
……
“校医务室，”这地方虽然不接受给她开药，但外敷且还是她自己准备的东西，动动手还是没问题的，“你带药了吧？”
“带……”蒋楠笙从小到大是真在医院待多了，小时候看儿科长大点看心理科，后来又去了骨科外科康复科，现在着实恐惧穿白大褂的，赶紧捂住自己随走动乱晃的包，“带是带了，但我可以自己换。”
段方景停下，睨了她一眼。
停下了？难不成……这招有效？！
蒋楠笙抓住这个话题，乘胜追击，赶紧点头：“真的，每次都是我自己贴的。”
段方景的视线移到她的右肩，前后打量：“难怪。”
“难怪什么？”
“贴的歪七扭八。”
蒋楠笙尬笑两声：“……哈，哈哈。”
……
主要是她右肩上的伤有一部分蔓延到背后位置，平常一忙起来懒的照镜子，胡乱贴上就算完事，后来也贴习惯了，不过实际上她根本看不到。
既然如此……段方景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看到过？”蒋楠笙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因为当时意识昏沉，她对自己睡着时小护士给她换病号服的事没有印象，也包括当时发生的一切。
在哪儿？比赛后场？还是什么时候？
段方景脸一红，当然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看到过什么。
好在这时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校医务室门口，段方景故意岔开话题：“是来这里，还是去你队里？”
蒋楠笙……当然不去队里，要知道听说和亲眼所见根本不是一个概念，让陈国瑞看见她的肩膀，多半又得劈头盖脸一顿教育。
至于现在站她面前这位——
坚定的眼神里透露着两个选择。
要不，你自己进去。
要不，我带你进去。
“……”看来今天是必须选一个了。
“去，我去还不行吗。”蒋楠笙挎着包，在某道目光注视着的情况下走进医务室。
居然，有人，比她盯别人的目光还要灼热。
段方景看着她进去。校医务室只有这一个进出的门，跑是绝不可能跑掉的。确认这一点后，他塌下心，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因为学生有晚自习，所以校医务室会开到八点，这会儿进进出出也有几波学生，谈笑之间，时间都仿佛慢了下来。
段方景自认为不算一个慢节奏的人，什么都想尽快完成，绝不拖沓，可此刻的他，只是静静看往里面，耐心等一个人，却也不觉时间浪费。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那种名叫喜欢的形容，到底该如何形容。
头顶枝桠随风，沙沙作响。
蒋楠笙换完药，立马奔向门外。她进的不情不愿，只有几分钟的过程也格外漫长，终于出来，整个人不算脱胎换骨，也称得上焕然一新。
她跑出门，看见了树影下的男生。
雨后的短暂晴天，立体了她眼中本就清晰的五官。
也许是因为这张脸，又或许，是因为他在等她。
是喜欢……吗？
段方景看着蒋楠笙的笑脸，先是一愣，随后宛如，迷雾拨开。
“大概吧。”他想。
也不需要说明。
某个心动的瞬间，可能是在眼前，也可能，是你出现在我身边的每一刻。
段方景走上前，勾起嘴角笑笑，朝她勾了勾手指。
蒋楠笙不懂：“什么？”
“包，”段方景蹭了蹭鼻尖，“我发挥一下助人为乐的美德，替你拿一下。”
“啊？”从小到大还没几个人拿过她的包，蒋楠笙下意识说不麻烦，段方景倒像是怕她拒绝，补充说：“总用一只肩膀背包，容易高低肩。”
“嗯？真的？我有吗？”蒋楠笙倒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摘下背包想用医务室门上的玻璃反光照照，却被段方景顺势拿走了包。
？？？
蒋楠笙反应过来：“哈？你骗我啊？”
“我可没有，”段方景将包颠到自己肩上，“话说……”
蒋楠笙眼神单纯，看着他：“什么？”
“你这包里真没装铅球？”
“……”
“哈哈——”男生爽朗的笑声照实。
她，又，被，逗，了。
“哎呀，”蒋楠笙小跑两步跟上走出去的段方景，“要不你还是给我吧……”
她追上，段方景躲她的手，脸上溢满很少出现的笑。
蒋楠笙分了心，不由自主盯着他看，连心跳都乱了节奏。
校庆准时开始。
段方景如约把带着蒋楠笙来到了礼堂，虽然准时，但毕竟卡着点，大家提心吊胆担心时间来不及，又在等到人后如释重负。
“他们来了！”
唐雨轻声提醒，但其实舞台音响播放嘹亮，后场间的说话声微乎其微。
一进礼堂，大家便各自忙碌起来，分工明确，有条不紊进行着。
蒋楠笙被唐雨拉到一边换衣服，段方景自然也不例外，但又惦记着她的肩膀，眼神一时没法抽离，紧紧跟随她的动作。
“吓死我了，还以为我的‘公主’跑了，我差点穿着这身衣服去找你们。”王磊秀了秀自己身上花哨的紫蓝色王子服，却发现对方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
……
“看什么呢你？”王磊不由循着男生的视线看过去，视线中的蒋楠笙眼神微微发愣，像在走神，任凭唐雨给她套着服装。
“再看眼珠子都要飞人家身上去了。”王磊小声，但夸张道。
苏文新正拿着道具过来帮忙，一听笑了：“你怎么用上我说小烦那一套了？”
段方景失神的双眼聚焦了点，但也并不否认。
确实。
他现在也在看她。
回忆种种，这半学期这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与磁场。
不对劲，很不对劲。
王磊神经大条，直白着把猜想说了出来，起哄：“你该不会是喜欢蒋楠笙吧？”
“嚯，”苏文新把道具城堡摆在选定点，拍了拍手上的浮土，对这个之前他已经问过的问题嗤之以鼻，“别开玩笑了啊，我之前问过，他说没——”
“嗯。”
苏文新：“？？？”
男生声音很轻，如他本人一般温柔。
却，万分笃定。
“呲——”
与此同时，九班的节目开始，响亮的二人转音乐突兀响起，震得人耳朵直打鸣。
“不行，耳鸣了，”王磊离音响最近，这会儿感觉自己耳边有无数只小蜜蜂“嗡嗡嗡”直飞，“你、你刚说什么来着！”
王磊什么都没听见，苏文新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段方景……“嗯”了？这么坦荡的吗？之前不是还否认的吗！！！
沉甸的感觉仍留存肩膀，段方景没再说话，背着装着运动喷雾的背包走到视线所及之处，伸出手递过去：“给，放这里了。”
竟然忘记，他还没有把包还回去。
蒋楠笙依旧神游着，还是唐雨提醒，才回神一般回应：“哦、、好，谢谢。”
段方景点头，这才去更衣室换了衣服。蒋楠笙看着他走开的背影，又不受控制，发散了本就没能汇聚的思绪。
小矮人没什么戏份，发现公主，再遇到王子之后就可以提前下场，留给王子和公主一点时间，也方便尽快谢幕，节省时间。
蒋楠笙一早就结束下了场，和唐雨坐在前排看节目。
一场表演圆满结束。
不少同学不受控制挤到台下，想拍一下场上难得一见的男生反串。
王子本磊虽深知大家的目标不是他，但依旧非常开心地凑到“公主”旁边摆动作。
谁叫他才是站在“公主”旁边的男人\\骄傲。
蒋楠笙看着台上蹩脚配合的某人，居然逐渐皱起了眉作思考状。
唐雨正兴奋地拍着照，镜头一晃，聚焦在她表情不佳的脸上：“怎么啦？从刚才就心不在焉的。”
“也没什么，”蒋楠笙手托下巴，她自己也不懂，但莫名燃起一个从未想过的念头，看向舞台，“就是突然觉得。”
“我怎么就没抽中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