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心里一下子很难受?”

    穆檀眉垂着眼,强烈地恶心感沿着她的胃一点点爬了上来,她必须极力忍住。

    李笙说得没错,即便是她早有防备,早已看破了他的拙劣诡计,想要对付他,却仍然要付出这些代价。

    可如果李笙今日肖想的,掳走的人不是她,而是一个终日困守闺房,不曾窥见过天日的姑娘呢?

    她的脸色冷若寒潭,几乎怒不可遏。

    那个成形许久的阴暗念头,在她内心深处蛰伏着,静伺时机。

    李笙见她一声不吭,以为她被说动,脸上得意更甚,搭在她肩上的手蠢蠢欲动,“你才貌俱全,我也舍不得真下重手,不如我们私下作对鸳鸯,平日里还是吟诗作对,较量文章,谁也不辜负谁,谁也不落了谁的体面,你说好不好?”

    “你想做我的姘头?”穆檀眉冷不丁道。

    李笙一愣。

    她却冷笑一声,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让我一介举人去做暗昌?”

    “你——”

    她骤然暴起,将男人撞了个踉跄,手里一刻不停地攥起那根登山棒猛击在了他的背上!

    李笙吃痛跪倒,她却趁着他弯腰的功夫,握着棍子恶狠狠地一下又一下砸在他的头上,直到对方发出一声脆响,几乎脱力的她才肯停下。

    穆檀眉的胸口因为愤怒惊惧几乎要快要爆炸,她吃力地喘息着,险些呼吸不过来。

    良久,她才抬起汗津津的手,擦掉了溅到脸上的血。

    李笙以一种奇诡地姿势歪在地上,头上脸上都是血,睁着的左眼因为充血而猩红突出,也不知还能不能保下来。

    穆檀眉吐出一口郁气,任由他自生自灭,她整了整被雨打湿的额发,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根残存着血肉的木棍依旧被她握在手中,帮助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这片泥泞的洼地。

    她一路向高处走,偶尔抬头辨别方向,这才发现月已高悬。

    这世上法度总有错漏,她太显眼,所以木秀于林,风欲摧之,但归根结底,还是她站得不够高,让别人只看见了她的本事,却无惧于她的权势,所以才敢来折辱。

    就像李笙。

    在他眼里,她是解元又何妨?

    不过是个面薄心软,文弱无用的姑娘。

    自己殚精竭虑一路考来,在他看来,却和内宅闺秀,亦或市井民妇的处境一般无二,区别只是体面和不体面的,都是他看轻的玩意儿罢了。

    穆檀眉从未有过的冷静,她钻过漫无边际的山林,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熟悉的地方。

    在峰顶见到了前来寻她的司延槿。

    他一身湿气,手中抓着一把伞,闻声骤然看向她。

    司延槿的心脏抽痛。

    不远处的人仍穿着那套赴会用的见客衣裳,层层叠叠被雨浇透,仿佛有千斤重似的赘在她的身上。

    她的发髻早乱了,胡乱披散着贴附在面颊上,本就白皙的脸色因为透支和寒冷而白的惊人,看不出一丝血色。

    她靠着树满身的疲倦,像是强弩之末,整个人摇摇晃晃。

    直到看见了他,她分明才劫后余生似的喘息过来。

    她脸上的痛苦之色显而易见,可矛盾的是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睛里,透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清明和狠劲。

    穆檀眉安静地看着他,红艳的唇瓣因气喘而微微开合,她抿了抿唇。

    “司延槿,我没力了。”

    所以请帮她收尾。

    她没有留手,可这事比预想中对体力的消耗更大,她不敢保证能处理干净。

    司延槿垂下眼,将她抱起来,她的脸就埋在他胸前,听他用一种和心跳截然相反的,冷静至极的语气说。

    “放心,我不会让他活着。”

    他抱着她调转方向,不再朝山外走去,而是缓缓地走向了她来时的山坳。

    -

    “眉儿!眉儿!”

    陆晚娇一大早就凑到了窗外,隔着窗户悄悄冲穆檀眉道:“出大事儿了,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儿?”穆檀眉那日淋了一夜的雨,半夜就发起了高烧,接连几日反反复复,这会儿一醒来,依旧是头昏脑胀。

    伏月卧在床边被声音惊醒,她照顾了小姐一整晚,直到早上才沉沉睡去,这会儿见穆檀眉脸色通红,连忙“哎哟”一声投洗了面巾,重新贴在穆檀眉的额头上。

    穆檀眉这才感觉精神稍振,她闭了闭眼,才从发烧引起的困顿中缓解过来,暗道还能是什么事?

    无非是紫罗山上有人失踪的消息爆了出来。

    当日赴会登山的人很多,也难怪消息传得如此快。

    谁知陆晚娇却不是因为这事儿,她见穆檀眉醒了就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坐在穆檀眉榻边,用手摸了摸她滚烫的脸,心疼地叹气。

    “唉,你这身子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言不合就发烧了。”说着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我倒是觉得自从开始练拳脚之后,我的体质都变了不少,寻常的病症很少再犯了,不如以后你和我一块儿练吧?”

    她劝归劝,心下已经暗暗做了决定,要督促着穆檀眉一起练功,正盘算着,却听穆檀眉问起那事儿。

    她接着道:“哦,是陆家,陆家又作妖了!”

    陆晚娇收了收笑脸,却难掩饰幸灾乐祸地道:“说来离谱,自从我离府后,陆家这几日倒是风平浪静的很,我还以为是陆顶云终于决定收了心好生与卫氏过日子,谁知道今天才知道,陆顶云一回去就将卫氏软禁了!”

    她冷哼一声,“这几日他换了卫氏身边之人,根本不许她私自出门的,可谁成想卫氏不知道哪来的能耐,竟然硬是买通了一个下人去卫翰林府上报了信!

    “说来也巧,往日卫老翰林并不在意这个庶出的孙女,可谁知道这次听了消息,居然一反常态,真的派人来说和了。”

    穆檀眉一怔,这确实出乎她的预想。

    陆顶云对卫家的态度扑朔迷离,根本不是寻常的姻亲关系能够解释,谁能想到卫老翰林这次居然愿意插手。

    难道说真叫她一语料中,因为卫圆儿即将嫁给陆蛟的这个变数,给陆卫二府的关系带来了新的转机?

    她心下明白两分,这些年来陆顶云一直不让卫氏有孕,显然有防着卫家插手陆府事宜,从中搅局的一分原因。

    可一旦卫圆儿如愿生下有卫家血脉的子嗣,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如此一来,也难怪卫老翰林一改常态,愿意插手。

    陆晚娇虽不知其中许多内情,在这两家的事上却尤其敏锐地一语道破了,她冷哼一声,贴了过来,靠在穆檀眉的大迎枕上。

    “要我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卫老翰林人老成精,那更是无利不起早也,也不知陆顶云为了他这好儿子煞费苦心,最后能不能帮陆蛟护好这份家产。”

    说到这儿她忽然又想起来,“唉?你不是和卫氏暗中联系吗,这事儿她没说与你听?”

    话音刚落,不等穆檀眉摇头,就听刘虎从外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她手中捏着一封信,递给个穆檀眉道:“大人,这是辛四娘传来的消息,是卫家小姐的亲笔!”

    卫圆儿的信?

    说来就来,穆檀眉与陆晚娇对视一眼,她没急着拆信,而是借着光仔细校验了一番,确定信件有过拆封的痕迹,且那上面的运笔习惯均是卫圆儿本人无误,这才展开细读。

    “怎么了?”陆晚娇好奇的接过,穆檀眉却垂眼暗自思忖了一番。

    陆晚娇看得直笑,“原来是这样,看来以往卫氏始终受制于陆顶云,竟让我无意中低估了她。”

    按信上所说,卫氏竟是主动提出要求,要陆顶云答应她卫圆儿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那一套规矩。

    陆顶云自是不肯,谁知她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将这事捅去了族里。

    族里听说陆家婚事有变,这几日接连派人前来说和,说是说和,实际上不过是起了那要求陆顶云过继族中子侄的心思。

    陆顶云见事已至此,忍无可忍同卫氏大闹一场,将她软禁在了府中。

    后面便是陆晚娇方才听说的,卫氏趁着他上衙之时,将原先买通的一名丫鬟替她把信传到了卫翰林手里。

    卫家反应极快,当场修书一封,卫氏得到答复大喜过望,同样回了一封信去,紧接着就是今日这场卫家派人过府说和的闹剧了。

    陆晚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收起信拍手称快地讽道:“如此才好,陆家现在跟我没有了丝毫牵扯,我倒是可以尽情看热闹。”

    她嗤笑一声:“至于陆顶云的家业,谁爱要谁就要去吧,反正我是不稀罕。”

    穆檀眉点点头,见陆晚娇完全想开,心里算是落下了一块石头。

    她见陆晚娇打量那信封,忽然间正了正色,提起那个一直没敢轻易说出口的名字。

    “姐姐,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平常贴身伺候你的烟芷姐姐呢?”

    陆晚娇脸上黯淡之色一闪即过,她一下失了兴致,撇开信封,落寞将脸贴到她怀里,闷声闷气地道。

    “我也不知,回京的时候我预想到此行不知结果如何,我怕陆顶云利用她来拿捏我,也怕会害了她,就抢在安顿下来之前,做主放了她的身契,放她回了家里。”

    她带着鼻音,不敢猜测,“想来,烟芷如今应该已经嫁人了。”

    穆檀眉抬手抚摸着她的乌发,心疼陆晚娇难过的同时,更是有一丝庆幸。

    以陆晚娇当时的处境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做法了。

    陆晚娇属实是个好人。

    没了烟芷从旁照应,也难怪她刚见到她时,陆晚娇是那么一副落魄的模样了。

    她顿了顿,忽然道:“烟芷伺候了姐姐十几年,劳苦功高,她又一向和姐姐的心意,骤然没了,想来姐姐吃饭睡觉都要不习惯了。”

    陆晚娇却有着看开了,“没事,我现在的早就不是曾经陆府小姐的身份了,根本不用什么人照顾,再说了,伏月和刘虎都很机灵,平时也帮衬我很多,现如今许多事我都可以自己做。”

    穆檀眉见他这样逞强,心里暗暗一叹,“你也不必强撑了,咱们两个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能不能离开她,我还不知道吗?”

    “再说了。”她话锋一转,“你把她放出去,却不知她下落如何,如今过得好不好,你当真就能安心了?”

    陆晚娇沉默了一会儿,眼圈有些红,败下阵来。

    “我知道,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有留意着烟芷的下落,听说她被配给了一个人家,即日就要成婚了,我给她攒了一帘子的嫁妆,那日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让她带走,也不知她成婚时有什么嫁……”

    穆檀眉没说话,心道此事听着却有确有几分不妥,不如等刘牛伤好后,就让辛五抽出时间去调查一番。

    不论好坏,至少要告诉陆晚娇让她心里有个着落。

    她顿了顿,忽然问陆晚娇,“司延槿呢?”

    陆晚娇一听这话就撇嘴,心里有些不情愿,可她看着穆檀眉病弱的模样,不禁想起那日夜里。

    刘虎机灵地回来通风报信时,司延槿不由分说,连夜就冒雨出去了,过了一夜,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还真就将人找到了。

    抱着穆檀眉回来的时候,她当真是吓了一跳。

    两个人被雨淋得一塌糊涂,脸色一个赛一个的苍白。

    穆檀眉昏厥过去,人事不知,司延槿更是一问一个不吱声,她都怕自己多看一眼,他就会撑不住昏倒。

    即便如此,司延槿还是守了穆檀眉一夜。

    不知内情,她们也没敢叫人去请大夫,只是从刘牛房中拿了些治擦伤的金疮药,还有一些退热镇惊的汤剂,司延槿亲自煎熬了给穆檀眉服了下去。

    再然后她就没有再见到他。

    这都几日了,陆晚娇依旧不知道他的行踪,却不敢瞒着穆檀眉,犹豫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天送你回来后,他看守了你一夜,天色不亮,就又出去了,我猜是有什么急事吧。”

    穆檀眉沉默下来,心想那日的事处理的很干净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可李笙失踪的事儿却是人尽皆知,在场那么多人,说不得有谁报了官。

    若是捕快寻山搜查,也许就会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虽这么说,她还是认为不太可能,那夜的雨没停,会把一切都冲刷干净。

    那司延槿又是去了哪里呢?

    陆晚娇早已将这一茬抛下,她拿着卫圆儿的信纸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忽然咦了一声。

    穆檀眉问怎么了。

    她说:“这封信已是两日前的时候写得了。”

    两日前的信,怎么现在才送出?

    穆檀眉正奇怪,像是应了两人的应答,外头传来刘虎的声音,“大人,小姐!陆府来人了!”

    陆府来人?

    两个人都一愣,穆檀眉难得有点儿心虚,看着陆晚娇娇颜无比的姑娘打扮,心想也不知陆家来的是什么人。

    若是陆妈妈见到陆晚娇如今娇艳更胜从前,恐怕要气的饭都吃不下了,回头禀报给陆顶云,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气坏几颗好牙。

    谁知等她着装出来后,却见陆晚娇不知何时换了一件素色的衣裳,收敛着笑,神色淡淡的,竟真的有几分归道向善的模样。

    她止住心里的笑意,拍了拍陆晚娇的手,率先迎了上去。

    陆家来的人,还真是个熟人,只是不是陆妈妈,而是卫氏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并辛四娘两人。

    穆檀眉与她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穆檀眉心道看来卫氏经此一事算是学聪明了,知道辛四娘的存在能带给她什么样的帮助,有了底气她才好在府中继续夺势。

    也难怪会将辛四娘提到管事媳妇儿的位置上。

    那大丫鬟穆檀眉曾经与她打过几次照面,原来十分的不好相与,谁知现在见了她就像是见了亲人似的,脸上都带着几分甜笑,冲着她语气极为柔顺,一脸的喜气。

    “奴婢见过陆居士,见过穆小姐!”

    穆檀眉点点头道:“见你一脸喜气,可是府里有了什么好事。”

    丫鬟笑道:“穆小姐果真聪慧,能掐会算似的,还真是有一桩好事!”

    “奴婢奉夫人之命,特来知会二位小姐,夫人近日已将卫家表小姐记在膝下,往后呀,表小姐就是咱们陆家正经的姑娘了。”

    穆檀眉心领神会应了一声,“那真是恭喜卫姑娘。”

    辛四娘在旁边敲边鼓,“何止呀!这好事向来是成双的,还有一桩呢,你快给小姐说说。”

    那大丫鬟立刻点头,装作忘记了似的说:“哎哟,奴婢高兴地昏了头,竟忘了这更大的一桩好事。

    “咱们卫小姐呀,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陆大人啊,亲自为他挑选了一位良婿,是个叫吴金鳞的年轻士子。

    只是咱们府上是招赘,等姑爷入了府,就要改了姓氏,也要姓陆了!”

    穆檀眉心里嗤了一声,心想这陆顶云起名倒是有创意,金麟岂是池中物,可不就是要看着陆蛟化龙登堂入室的意思吗?

    只是这个吴姓却不是很好。

    想来是陆顶云认为陆蛟本就是陆家的真龙,又何必变幻呢?

    转念心里觉得好笑,想到陆顶云这人平常看着精明,关键时候倒是挺迷信的,连这种名字都敢起,也不怕皇帝老儿知道了斩他的头。

    陆晚娇笑得见牙不见眼,“果然是好事成双,这样一说,婚事定了下来,岂不是婚期近了?”

    对方点了点头,“咱们卫小姐虽然年纪小了一些,可是呢,正巧也还在孝期,等她出了孝期成婚就是正正好好了。

    “夫人说,如此一来能有个人照顾她,小姐的爹娘泉下有知也就能够安心了。”

    穆檀眉表示理解,心想这卫氏对她逝去的兄嫂倒有几分真感情。

    两方既然定了亲,婚期又有了眉目,陆晚娇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在了实处,她心情大好,难得说了两句热闹话,大手一挥就要给赏。

    穆檀眉自然捧场,无不听从地掏了这份银子。

    那大丫鬟高兴得一连串吉祥话,谁想一错眼珠,竟从陆晚娇的手上看见了一枚晶莹的碧玺,暗道这碧玺她从前可没见过。

    要么就是陆晚娇离开陆府时不知掏走了什么好东西,要么就是穆檀眉真舍得在她身上花银子,连这么贵重的宝石,也舍得给她打了当成日常带着的首饰。

    这么想着,心里更觉得不是滋味,她们家夫人当年嫁进陆家时,可是何等的心酸呢?

    转念又振作起来,不过夫人说了,过去是过去,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夫人好了她才能跟着好,等卫小姐诞下男嗣,夫人就万事无忧了,到时求夫人给她指一桩好婚事,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大丫鬟将话带到,着急回府,辛四娘也只得留下一句话。

    “夫人说了,虽则两位小姐已从陆府出去,可日后时机合适,还是盼着两位小姐常回去坐坐,卫小姐成婚之时也盼着两位小姐能去添光呢。”

    穆檀眉心道可不是得添妆嘛。

    又觉得卫氏振作以后,倒是比原来会说话了,真叫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陆晚娇却不管这些,自从了却心事后,她整个人变得很好说话,“这么一桩好事,我得给圆儿表妹封一大封银子才好。”

    如此一来两人回屋坐定时,才忽然间又想起一茬。

    “也不知道卫圆儿出嫁时,谁给她做全福人?”陆晚娇琢磨道,卫圆儿这么一个苦出身,如今经过一番经营,竟然有了翻身的意思。

    如今卫氏获得了卫家的支持,将来的路很难预料。

    她若有所思,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人选,“或许是海右省的那位钱老夫人?”

    钱学正的母亲?穆檀眉也觉得像,抬手摸了摸陆晚娇的发髻,故作沉稳道:“姐姐来了我这儿,果然是聪慧更胜从前了。”

    到了晚上用饭时,辛四竟然扶着刘牛出来了,刘牛见了穆檀眉,眼含热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都怪小的!办事不力把事情给搞砸了,大人不计前嫌还将我救出来,替我好生医治,能遇见大人是我三生有幸……”

    穆檀眉看他那样子也有些心酸,将他扶了起来。

    “你的差事办得很好,你因此受伤,我心中才过意不去。等你好了之后,我就将你爹娘还有兄弟接进京来,我另有一处宅子,到时还要他们帮我看院子。”

    刘牛心惊胆战了这些日子,闻言又要落泪,“大人能将他们接来已是极好,不求什么赏赐。”

    伏月跟着在旁边抹了抹泪,穆檀眉知道她是触景生情,想起干娘吕妈妈了。

    不过按照目前的形势发展,她势必是要在京中安顿下来的,留在青州宅子里的东西,还有看宅子的人也应该慢慢挪过来。

    虽没几个下人,可这小院想要住开委实有些勉强,而且自己到时还要念书备考,也有几分不便……

    她正琢磨着,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

    刘虎有些慌了神,一边往里闯,一边看穆檀眉的脸色,“大人,外面……”

    陆晚娇将筷子一撂,黛眉不悦地扬起,“怎么什么好事坏事都赶在今天一天来了,到底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身边的人却径直起身,赶了过去。

    穆檀眉心中似有所觉,走到院外,果然见到了那道瘦削的熟悉身影。

    司延槿一身锦衣,脸色苍白,见到她后轻轻一笑。

    “我回来了。”

    穆檀眉心里一突,走过去端详他的脸,这几日悬着的心因此而放下。

    “你,去了哪儿?”她问。

    话音未落却敏锐地闻到一丝极其浅淡的血腥味,许是司延槿特意包扎掩盖过,所以那味道浅地难以察觉。

    穆檀眉蹙了蹙眉,没有戳穿他,只是命辛四将人扶了进去。

    司延槿的神情有些疲惫,被她这么盯着,他有些慌,浓密的眼睫克制不住地轻眨。

    穆檀眉知道他这习惯,心道这人是又觉得不自在了,索性支开众人,放缓了语气问他。

    “你受伤了?”

    司延槿轻轻点头,“你的热症可大好了?”

    穆檀眉没想到他一张口就问这个,不禁失笑,眉眼弯弯地在他对面坐下,“已经大好了,那你呢?”

    司延槿微讶,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他轻描淡写道:“只是小伤,已经结痂了。”

    穆檀眉不信,他便犹豫了一瞬,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按在自己的锁骨边上。

    她的手一顿,沿着轮廓轻轻抚摸过去,感觉到那伤口确实如他所说,已经结痂,才算放心。

    司延槿眼中带笑,“那□□迫你留下一起寻人的那个黄鹏,我已查明了他的身份,他出身寒门,举目无亲,平日全靠李笙的赏赐度日,一直是他的走狗。

    “那日他也是收了李笙的银子,按他的要求将你拖在山上。”

    他是去做这事了?穆檀眉怔忪。

    “我查到他家时,黄鹏已经做贼心虚要拿剪刀杀我,这道伤就是被他偷袭所刺,我本欲留他一条性命……”

    穆檀眉脸色一白,伤在这个位置,是冲着脖颈去的。

    他顿了顿,改而道:“我处理得很干净,他一直独居,此事龌龊,李笙为防走漏风声,他也未知全貌。

    “且李笙早在你之前跌落失踪,他只以为你们两个人都遇了意外,这些日子,正是惶惶不可终日,谁也不敢告诉。”

    穆檀眉心里感激,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她盯着司延槿有些愧疚,正想该如何补偿他,忽然听司延槿状似不在意地淡淡问。

    “听说这次你救了王家的公子,他回去后大病一场,这一两日才好起来,他好似把你当做了救命恩人,想着以身相许,如今正磨着双亲向你提亲。”

    穆檀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她惊疑不定地忙否认道:“可不敢乱说!”

    见对方不语,她无奈道:“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不打算嫁作人妇,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司延槿蓦地愉悦起来,控制不住地弯了弯嘴角。

    他心情很好的轻轻“嗯”了一声,看见穆檀眉一副大病初愈,面无血色的模样,笑了笑道:“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时候不早,你也歇息吧?”

    穆檀眉被下了逐客令,见他确实疲惫,心说自己也别想着怎么补偿人家了,还是先让人家好生休息吧。

    虽被王为敦的事吓了一跳,可她依然睡了一个好觉。

    不想次日一早,王家的人竟真的上了门。

    陆晚娇不明所以地来过敲门,找她报信时,穆檀眉已经重整心态,一脸无畏的穿戴整齐。

    “此事我已知悉,你不必去了,我亲自接待就是。”心里却不禁想,也不知这王为敦是怎么说服的,真就让王家人听取了他的话,接受自己这样的儿媳。

    难道那王家就是传说中顶顶开明的好人家?

    她被自己逗笑,心说不论如何,自己选择得这条路,绝无嫁入高门相夫教子的可能了。

    即便不论她的个人意愿,仅凭那一道不可择婿的圣旨,就如同一把尖刀,时刻悬于她的脖颈之上。

    她出了门,确见门口停着一辆极其庄重的马车,侍候两侧的仆妇俱是知礼的样子,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立着。

    穆檀眉微微讶异,她知道王家乃书香门第之家,王为敦的父亲虽看着官位不显,却是身处六部,实打实的实权。

    王为敦身为家中嫡子,他的婚事绝对是要经过精挑细选的,如果能挑到她的头上,只能说王员外郎夫妇对这个儿子是相当的宠爱了。

    她按捺住心绪,走下台阶,落落大方地见礼。

    “在下穆檀眉,不知是哪位长辈在此,恕我有失远迎了。”

    轿子里忽然传来一声笑,很快帘子一打,一个肤白面圆,笑脸可掬的贵妇人搭着丫鬟的手从车里走了下来。

    穆檀眉微讶,便听身边的丫鬟细声道:“这是我家夫人,特来拜谢穆解元。”

    穆檀眉心中纳罕,没想到竟是王为敦的母亲,王家的主母亲自来了,她目光一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王夫人。

    王夫人很面善,看着一团和气,叫人容易心生亲近。

    王夫人同样也在观察这个小姑娘,乍看之下还觉得有些年幼,尚未出落完全。

    可仔细一看,就觉出自己儿子真是好眼光。

    她的年纪还很轻,约是豆蔻年华,可是一双眼睛长得清亮,眼尾微微上翘,给人一种不卑不亢之感。

    看人时习惯含笑,许是读书多了,一举一动自有一派与寻常闺秀迥异的清妙气度,叫人不敢轻视。

    显然她的解元不是浪得虚名。

    看着这个初次见面,就镇定自如的小姑娘,王夫人心里觉得有点怪,为了儿子的心事,她与夫君二人愁得彻夜未眠,本以为来这一趟注定要废然而返。

    可没想到一见到人先就有了几分满意,将她先前的许多顾虑打消了。

    她面上不露,依旧是和气地笑道:“是我冒然来访,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穆檀眉从容地道了声“无妨”,将人一路请到了明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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