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程谷八卦来的消息还不及她，穆檀眉猜到多半是程大人口风紧，程谷也不知道内幕。
正打算撇开此事，却听程谷“嘶”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不过既然是天灾，并非人祸，那陛下为何命我爹将乾封知府，并几个海右高官一道缉拿回京，亲自问讯呢？”
穆檀眉眸光一震。
原来如此。
皇帝是疑心海右府上下，已然投靠皇子乃至成了夺嫡的工具！
所以秘而不宣，势要暗中定夺。
穆檀眉脸上带出两分笑，心想卫圆儿倒是运气不错，及时刹车投奔了陆蛟，倘若她还执迷不悟做那巡抚家少奶奶的白日梦，说不得要受牵连。
王为敦走在前面，遇上枯枝拦路就回头伸出手，虚虚地扶一把她的手肘，始终没有一丝出格。
可他心里知道，每一次遇障自己都身心雀跃，才能从正大光明地看她一眼。
程谷话很密，人也爽朗亲切，短短半日就与她不在生疏，反观自己……王为敦不自觉地抿嘴。
他正出神，突然听见穆檀眉轻呜了一声，他立刻看去，对方不知怎地脸色有些难看。
“别动。”穆檀眉抬手拉住他，她脸色泛白，眼神却很镇定，“是蛇。”
王为敦僵住，被握住地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最怕蛇，平时连这个字都听不得，更何况亲眼见到。
他知道自己该跑，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而那条三角头长着褐色斑纹的畜生，仿佛一眼窥破了他的恐惧，吐着信子游了过来。
最重停在他眼前的横枝上，缓缓探出了头。
一根枯枝赶在他晕倒之前，将那条蛇从树上轻轻挑起。
穆檀眉抓着枯枝的手不敢颤动，确保蛇身已经完全爬了过来，这才忍着恶心走到一边，猛地将枯枝扔了出去！
直到滚落声停下，穆檀眉才松了口气，她拍了拍王为敦的肩膀。
“没事了，你还好吗？”
王为敦劫后余生，头晕眼花到站着不能站稳，他看着眼前身量纤弱的姑娘，只觉得像是看见了神明现身。
“谢……”虚弱地气声没来得及说完，就身子一栽。
程谷赶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人扶住了，他挠了挠鼻梁苦笑道:“看来今日是没得玩了，我得送他下山，穆解元搭把手？”
穆檀眉见他身材高大，背着昏厥的王为敦十分轻松，知道他是好意，怕她独自在这儿不安全。
她虽点头，面上却淡淡道:“事出蹊跷，恐怕我不是那么轻易能走成了。”
程谷不是笨人，经她点拨立刻露出错愕之色，气得一拍大腿骂道:“这帮混蛋！自己技不如人，却要戏弄你一个小姑娘！”
只是戏弄？穆檀眉心里讥诮。
她没再耽误时间，重新捡了根手腕粗细的木棍，担起了开路的职责，两人动作匆匆，即便有所负重，依旧很快下了半程的山路。
到了豁然开朗的一截山腰处，仍没碰见他人行踪，穆檀眉眉心微蹙。
身边吹起一阵凉风，转眼的功夫，一场秋雨落了下来。
程谷低骂一声“可恶”，虽然知道秋雨频繁，可也没想到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两个人抢着时间赶路，脚下的路却很快泥泞了起来，绵绵的雨丝很快在山林间布下了一层浓雾。
到了这个份上，穆檀眉也不着急了。
她寻了两块相对平坦的巨石，拿袖子擦了擦，示意程谷把人放下休整。
没等喘匀气，却忽然听闻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呼喊声，很快一个头戴方巾的男子跌跌撞撞地从林子里摸了出来。
见到熟人，男子脸上的茫然一醒，随即匆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焦急地道:“程兄，你可看见李笙兄了？”
“李笙？”程谷一怔，板了板脸道:“不曾，我们一路上没遇见任何人，现在更是急着下山，还请黄兄让个路。”
对方这才看见程谷背上的人，他犹豫一瞬，反而上前一步堵住了去路。
“不行！我知道程兄另有要事，可李笙兄更是情况危急，即便你脱不开身，不能帮着搜山找人，可这位姑娘却是两手空空，总能帮帮忙吧？”
程谷被气笑了，不客气道:“李笙这么大的人了，怎么爬个山还能把自己爬丢？再说你们这么多人手都没找到，难道多一个姑娘就刚好能找到了？”
对方一噎，仍是不同意，“多个人帮忙，就多一份希望！”
说着也不跟程谷纠缠，转而堵着穆檀眉说话，“李笙兄众目睽睽一下，不慎踩空滚下了陡壁，至今生死未卜，姑娘也不想见死不救吧！”
穆檀眉心知有诈，没冒然作声，仔细分辨了一番他的神色，见他的焦急不似作伪，不由暗暗觉出稀奇。
这人一直逼着她要求找人，比起故意支开程谷，算计于她，倒更像是害怕李笙出事连累他的意思……
程谷黑了脸，想要推开他，却被穆檀眉拦住了。
她平静道:“这位兄台所说也有几分道理，不如程兄先行送人下山，再折返回来帮忙搜山？”
程谷愣了愣，心里挣扎一番，真挚地叮嘱道:“好，我去去就回，你切忌注意安全，不可落单一人！”
穆檀眉应了声“好”。
等人走了，穆檀眉才撑着木棍起身，冲对方问:“黄兄想让我去哪里找？”
黄鹏忙着擦脸上的雨水，闻言皱了皱眉，“我若知道，岂不是早就找到李笙兄了？”
穆檀眉见他神色不假，耐着性子跟了上去，谁想才听前头的人唤了几声，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她的口鼻死死捂住！
眨眼之际，便将穆檀眉掳走了！
忙着找人的黄鹏接连喊了几嗓子，才后知后觉怎么没再听见身后小姑娘的动静，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头看去——
四下空无一人。
他双腿哆嗦了一下，情不自禁带了点哭腔，“鬼啊！”
一阵黏稠的冷意裹着雾气钻进了穆檀眉的领口，她蹙了蹙眉，骤然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山坳，而她此时正身处腹地。
她挪动了下四肢，除了一些擦伤导致地疼痛外，没有感到丝毫束缚，显然抓她的人许是因为看不起她，并没有特意限制她的行动。
她始终紧攥着的那根探路用的木棍，也静静地躺在一边。
“醒了？”
一道陌生的男声忍着笑揶揄道。
穆檀眉面不改色，“李笙。”
“你倒是笃定，你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掳走你的人，就是我呢？”湿发湿衣的年轻男子，得意洋洋地蹲在她面前。
这是一张生面孔，可穆檀眉对他还真就有点印象。
“我认得你的声音。”她不紧不慢道:“在凉亭里，最长舌碎嘴的那个，就是你了。”
李笙脸上的得色扭曲了一下，他掐了一把手心，蹭地起身怪笑道:“好好好，解元不愧是解元，骂人都比别的女人泼辣，你想激怒我？”
他咋舌，抓起她的手托在他的脸上，傀儡式的摇摇头，“可惜呀。”
“原来你喜欢这种？”穆檀眉淡然一笑，没有惊慌抽回手，而是反手捏住他的下巴，指尖在他的皮肤上摩挲了下。
李笙头脑一空，呼吸急促了些，跟着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劈手甩开。
“你拿老子当娈宠？”
一股极度的厌恶攀升至他全身，李笙对上她那双轻慢讥诮的眼睛，险些挂不住脸，“呸，我早该知道。”
一个小娘们在功名场上混，要说不会点秦淮功夫糊弄应酬，谁信呢！
幸好他也不吃亏……李笙搓着手，两只眼睛紧紧黏在她身上。
穆檀眉始终没有回避他的打量，她轻笑一声，突然道:“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先是放蛇恐吓，后又大费周章将我掳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眸光闪了闪，似是真的不解，“你是记恨我连中三元，乡试夺魁？还是真就蠢到色从心起，对我欲行不轨？”
“还是说……”她顿了顿，“听程兄说你少年时就中了秀才，往后九年却泯然众人，屡屡落第，整日混迹在诗会上试图博人赏识。
“于是自卑至极的你，在见到我后，自觉余生无望，再难进益，想要拖我共赴黄泉？”她嗤笑一声，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蚂蚱。
“够了！”
李笙额角的青筋一跳，他忍了忍，脸色狰狞地跪到她旁边，手指用力地缓慢地抚摸着她的乌发。
“别乱猜，这重要吗？”
“为什么不重要？”穆檀眉压下心里的恶心，配合地抬起头困惑道。
李笙的手转移到了她的肩上，隔着布料摩挲道:“你堂堂女解元，大献立朝以来的第一人又如何，到底是个女子，是个如花似玉的娇娘。”
“我知道你头脑好，所以没想着跟你正面较量，论学识，我不一定比你渊博，论功名，我都不配跟你一起下场科考。”
他低下头，吸了吸她发髻上的淡香，“可是你看，我只要小施伎俩，稍稍动粗，凭你多有能耐，还不是得乖乖落入我的掌中？
“你粉身碎骨搏来的成就，只能任我拿捏。”
正打算撇开此事，却听程谷“嘶”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不过既然是天灾，并非人祸，那陛下为何命我爹将乾封知府，并几个海右高官一道缉拿回京，亲自问讯呢？”
穆檀眉眸光一震。
原来如此。
皇帝是疑心海右府上下，已然投靠皇子乃至成了夺嫡的工具！
所以秘而不宣，势要暗中定夺。
穆檀眉脸上带出两分笑，心想卫圆儿倒是运气不错，及时刹车投奔了陆蛟，倘若她还执迷不悟做那巡抚家少奶奶的白日梦，说不得要受牵连。
王为敦走在前面，遇上枯枝拦路就回头伸出手，虚虚地扶一把她的手肘，始终没有一丝出格。
可他心里知道，每一次遇障自己都身心雀跃，才能从正大光明地看她一眼。
程谷话很密，人也爽朗亲切，短短半日就与她不在生疏，反观自己……王为敦不自觉地抿嘴。
他正出神，突然听见穆檀眉轻呜了一声，他立刻看去，对方不知怎地脸色有些难看。
“别动。”穆檀眉抬手拉住他，她脸色泛白，眼神却很镇定，“是蛇。”
王为敦僵住，被握住地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最怕蛇，平时连这个字都听不得，更何况亲眼见到。
他知道自己该跑，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而那条三角头长着褐色斑纹的畜生，仿佛一眼窥破了他的恐惧，吐着信子游了过来。
最重停在他眼前的横枝上，缓缓探出了头。
一根枯枝赶在他晕倒之前，将那条蛇从树上轻轻挑起。
穆檀眉抓着枯枝的手不敢颤动，确保蛇身已经完全爬了过来，这才忍着恶心走到一边，猛地将枯枝扔了出去！
直到滚落声停下，穆檀眉才松了口气，她拍了拍王为敦的肩膀。
“没事了，你还好吗？”
王为敦劫后余生，头晕眼花到站着不能站稳，他看着眼前身量纤弱的姑娘，只觉得像是看见了神明现身。
“谢……”虚弱地气声没来得及说完，就身子一栽。
程谷赶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人扶住了，他挠了挠鼻梁苦笑道:“看来今日是没得玩了，我得送他下山，穆解元搭把手？”
穆檀眉见他身材高大，背着昏厥的王为敦十分轻松，知道他是好意，怕她独自在这儿不安全。
她虽点头，面上却淡淡道:“事出蹊跷，恐怕我不是那么轻易能走成了。”
程谷不是笨人，经她点拨立刻露出错愕之色，气得一拍大腿骂道:“这帮混蛋！自己技不如人，却要戏弄你一个小姑娘！”
只是戏弄？穆檀眉心里讥诮。
她没再耽误时间，重新捡了根手腕粗细的木棍，担起了开路的职责，两人动作匆匆，即便有所负重，依旧很快下了半程的山路。
到了豁然开朗的一截山腰处，仍没碰见他人行踪，穆檀眉眉心微蹙。
身边吹起一阵凉风，转眼的功夫，一场秋雨落了下来。
程谷低骂一声“可恶”，虽然知道秋雨频繁，可也没想到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两个人抢着时间赶路，脚下的路却很快泥泞了起来，绵绵的雨丝很快在山林间布下了一层浓雾。
到了这个份上，穆檀眉也不着急了。
她寻了两块相对平坦的巨石，拿袖子擦了擦，示意程谷把人放下休整。
没等喘匀气，却忽然听闻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呼喊声，很快一个头戴方巾的男子跌跌撞撞地从林子里摸了出来。
见到熟人，男子脸上的茫然一醒，随即匆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焦急地道:“程兄，你可看见李笙兄了？”
“李笙？”程谷一怔，板了板脸道:“不曾，我们一路上没遇见任何人，现在更是急着下山，还请黄兄让个路。”
对方这才看见程谷背上的人，他犹豫一瞬，反而上前一步堵住了去路。
“不行！我知道程兄另有要事，可李笙兄更是情况危急，即便你脱不开身，不能帮着搜山找人，可这位姑娘却是两手空空，总能帮帮忙吧？”
程谷被气笑了，不客气道:“李笙这么大的人了，怎么爬个山还能把自己爬丢？再说你们这么多人手都没找到，难道多一个姑娘就刚好能找到了？”
对方一噎，仍是不同意，“多个人帮忙，就多一份希望！”
说着也不跟程谷纠缠，转而堵着穆檀眉说话，“李笙兄众目睽睽一下，不慎踩空滚下了陡壁，至今生死未卜，姑娘也不想见死不救吧！”
穆檀眉心知有诈，没冒然作声，仔细分辨了一番他的神色，见他的焦急不似作伪，不由暗暗觉出稀奇。
这人一直逼着她要求找人，比起故意支开程谷，算计于她，倒更像是害怕李笙出事连累他的意思……
程谷黑了脸，想要推开他，却被穆檀眉拦住了。
她平静道:“这位兄台所说也有几分道理，不如程兄先行送人下山，再折返回来帮忙搜山？”
程谷愣了愣，心里挣扎一番，真挚地叮嘱道:“好，我去去就回，你切忌注意安全，不可落单一人！”
穆檀眉应了声“好”。
等人走了，穆檀眉才撑着木棍起身，冲对方问:“黄兄想让我去哪里找？”
黄鹏忙着擦脸上的雨水，闻言皱了皱眉，“我若知道，岂不是早就找到李笙兄了？”
穆檀眉见他神色不假，耐着性子跟了上去，谁想才听前头的人唤了几声，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她的口鼻死死捂住！
眨眼之际，便将穆檀眉掳走了！
忙着找人的黄鹏接连喊了几嗓子，才后知后觉怎么没再听见身后小姑娘的动静，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头看去——
四下空无一人。
他双腿哆嗦了一下，情不自禁带了点哭腔，“鬼啊！”
一阵黏稠的冷意裹着雾气钻进了穆檀眉的领口，她蹙了蹙眉，骤然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山坳，而她此时正身处腹地。
她挪动了下四肢，除了一些擦伤导致地疼痛外，没有感到丝毫束缚，显然抓她的人许是因为看不起她，并没有特意限制她的行动。
她始终紧攥着的那根探路用的木棍，也静静地躺在一边。
“醒了？”
一道陌生的男声忍着笑揶揄道。
穆檀眉面不改色，“李笙。”
“你倒是笃定，你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掳走你的人，就是我呢？”湿发湿衣的年轻男子，得意洋洋地蹲在她面前。
这是一张生面孔，可穆檀眉对他还真就有点印象。
“我认得你的声音。”她不紧不慢道:“在凉亭里，最长舌碎嘴的那个，就是你了。”
李笙脸上的得色扭曲了一下，他掐了一把手心，蹭地起身怪笑道:“好好好，解元不愧是解元，骂人都比别的女人泼辣，你想激怒我？”
他咋舌，抓起她的手托在他的脸上，傀儡式的摇摇头，“可惜呀。”
“原来你喜欢这种？”穆檀眉淡然一笑，没有惊慌抽回手，而是反手捏住他的下巴，指尖在他的皮肤上摩挲了下。
李笙头脑一空，呼吸急促了些，跟着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劈手甩开。
“你拿老子当娈宠？”
一股极度的厌恶攀升至他全身，李笙对上她那双轻慢讥诮的眼睛，险些挂不住脸，“呸，我早该知道。”
一个小娘们在功名场上混，要说不会点秦淮功夫糊弄应酬，谁信呢！
幸好他也不吃亏……李笙搓着手，两只眼睛紧紧黏在她身上。
穆檀眉始终没有回避他的打量，她轻笑一声，突然道:“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先是放蛇恐吓，后又大费周章将我掳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眸光闪了闪，似是真的不解，“你是记恨我连中三元，乡试夺魁？还是真就蠢到色从心起，对我欲行不轨？”
“还是说……”她顿了顿，“听程兄说你少年时就中了秀才，往后九年却泯然众人，屡屡落第，整日混迹在诗会上试图博人赏识。
“于是自卑至极的你，在见到我后，自觉余生无望，再难进益，想要拖我共赴黄泉？”她嗤笑一声，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蚂蚱。
“够了！”
李笙额角的青筋一跳，他忍了忍，脸色狰狞地跪到她旁边，手指用力地缓慢地抚摸着她的乌发。
“别乱猜，这重要吗？”
“为什么不重要？”穆檀眉压下心里的恶心，配合地抬起头困惑道。
李笙的手转移到了她的肩上，隔着布料摩挲道:“你堂堂女解元，大献立朝以来的第一人又如何，到底是个女子，是个如花似玉的娇娘。”
“我知道你头脑好，所以没想着跟你正面较量，论学识，我不一定比你渊博，论功名，我都不配跟你一起下场科考。”
他低下头，吸了吸她发髻上的淡香，“可是你看，我只要小施伎俩，稍稍动粗，凭你多有能耐，还不是得乖乖落入我的掌中？
“你粉身碎骨搏来的成就，只能任我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