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妍看着她,问道:“你是如何知道当日里我们会在荒山?今日又为何与我们说这些?”

    琴娘垂眸,声音低低地:“因为那日从李府逃脱的不止是府兵,还有我。”

    “我本是李府的家奴,原先就是被人在半路帮了,转了三家最后卖进李府。我平生最恨就是贩卖人口一事。以前二公子只跟我说在外头有些买卖在做,但我也是上次趁他喝醉酒了才问出来,他竟在做这般肮脏之事。”

    “我不愿二公子手上沾上这些不干净的血。”

    比起刚才说的男孩子,高云承显然更关注琴娘所说的贩卖人口一事。

    朝廷曾严令禁止人口贩卖,若有发现者仗打三十大板后,再流放三千里。即便如此,这般暴利之事仍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后来朝廷就将命令下到了官府这边,若是在管辖区内发现有人进行人口买卖,那官府同责。

    别说流放三千里了,光是三十大板,一般人都能直接断气。

    高云承立马急了,上前抓住琴娘的胳膊:“你还知道什么?”

    琴娘被抓得脸色都白了:“我只知,只知有人找上的二公子,让他主管这一块的事情。那个男孩子本也是由二公子手里负责,没想到被赵府劫了去瞒着,所以二公子才会买通管事,杀了人。”

    “那你可知他们窝点在哪儿!”

    琴娘摇摇头:“我的确不知,我的铺子本就只是二公子平时路过的落脚点,他这些年行踪不定,也不会跟我说太多。”

    高云承在紧要关头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给老子好好想想!”

    琴娘眼角泪都快出来了:“只是上次听他说在什么山下,离长宁有半日距离。”

    “此时重大,我还得回去禀报。”高云承朝他们一拱手,然后让大全小全将琴娘带走。

    *

    过几日高云承托人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人贩子的据点,不过不是在长宁,是两座山的夹缝之中,算是三不管地带。他带人过去将被李念扣着的人解救了出来,扣押了在那边守着的匪徒,已经在挨个审讯了。若是顺利,将这些人的口供收集起来,再补充一些文书工作这件事基本也就能了结了。

    在这几日里,林楚妍也没有闲着。她亲自带着几位懂庄稼的家丁出了一趟城,扛着锄头铁锹往城外荒地里走了一遭。

    回来的时候袖子上,裙摆上全是灰泥,问她去做什么,也不说。

    如今她在洛府有极大的自主权,基本想去哪儿,去做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都没人管着她。

    倒是洛夫人在佛堂中远远见着她回来的这幅样子,心疼坏了,推了推边上过来找她吃酥点的洛清桓:“桓儿,你赶紧再去定些好看的袍子给林姑娘送去。”

    洛清桓抬头,看到林楚妍从泥里滚过似的样子,脏兮兮又神采奕奕的模样,很放心地重新低下头吃酥点:“没事,我给她买了一箱的短打装,她明日就不用穿长裙过去了。”

    洛夫人不由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她捏起茶酥,又放下,语重心长道:“桓儿,虽然林姑娘也说了,跟你成亲是为了等念儿过来把话说清楚,但,人怎么着也是个姑娘家家的,你给人买短打做什么,不是应该送些胭脂水粉口脂之类的吗!”

    边上的儿子吃茶酥吃得半边脸鼓鼓的:“没事的娘!我有数!”

    洛老夫人看着堂前佛像,转了转手里的佛珠,欲哭无泪:……孩子没救了。

    除非天上掉下了媳妇儿给他,否则这辈子都得打光棍了。

    洛清桓突然抬头,想到了什么,一口将茶酥吃完,丢下一句:“娘,我有事先走了!”,就赶紧小跑了出去,让人备上车马出了府。

    他娘说的没错,一个姑娘家家的就这样嫁给他,没有十里红妆,也没有宾客满堂。虽然两人知道这场婚事目的不纯,但对于其他人来说,林楚妍也已经是他洛清桓媳妇儿了。

    暂时两人也没有和离的打算。

    那这不得给些见面礼吗?不得给点大的吗!

    后来的几日,洛清桓天天闷头在明悦楼中对账本,他把去年今年的条目都细细列了出来,一条一条的对了过去。

    雀字阁中的算盘声噼里啪啦响,天天打得自己晕头转向,甚至高云承也来过几次,见他着实忙,也就不打扰他,吃完喝完就自己回去了。

    一日,明悦楼的管事上来通知洛清桓:“东家,林姑娘要的红糖,木薯,干玉米磨成的粉都有了。”

    洛清桓签过单记好账后,提了满满三竹篓的东西到厨房间。只见青衣姑娘在石板桌上忙活着不知在做什么,鼻尖有一抹粉,一双圆眼亮亮的。

    回头看见他,将手里的骨瓷碗递给洛清桓,笑得眼睫弯弯。

    “快快快,来尝尝好不好吃。”

    碗冰冰凉凉的,刚从井水中拿出来,里面是透明西米与牛奶,中间切了几块西瓜和芒果,简简单单,如此熟悉。

    若是放在以前,洛清桓定是不屑一顾,如今他痛哭流涕,虔诚地接过碗,颤声喊道——“杨枝甘露!”

    林楚妍一脸高深,点了点头,她从井水罐又端出一个碗,里面是红豆熬成的糊糊,上面堆了几颗雪白的圆子。

    “杨枝甘露你喝,我对芒果过敏,吃红豆糯圆子。”

    两个人小猫儿似的,端着碗站于厨间,勺子猛猛舀。几乎用同样的速度喝完,放下碗,摸摸肚子——“啊,舒服啊。”

    洛清桓两眼汪汪:“好怀念啊!”

    林楚妍把嘴巴一抹:“还得是糖水儿好吃!”

    如今夏日到了,桂花大都是去年的存货,冲出来的桂花茶和做出来的桂花酥没有之前香了。洛清桓在楼上对了好几天的账,发现这几个月中流水确实少了很多,得出一个结论——明悦楼急需转型!

    这几日,他在楼上忙,林楚妍在楼下忙,各忙各的,甚至连见面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他看着桌板上的空碗,还有一些半成品,急切的抓住林楚妍的手:“林总,考虑不考虑入股!”

    林楚妍心里“嘿嘿”一笑,暗道:“小子,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她高傲的撩了撩头发:“让我考虑考虑。”

    洛清桓:“分红你六我四!”

    林楚妍摸了摸自己被芒果汁染的又红又痒的手指,嘟了嘟嘴。

    “你七我三!”

    “成交!”

    从此,明悦楼有了个技术入股的大老板。

    洛清桓是秋天来的,他用秋天大自然所赠予的美好盘活了暮气沉沉的酒楼。

    林楚妍是春夏之交来的,她的到来给酒楼更是添了一把盎然的生命力。

    “好了好了,东西先给我。”林楚妍笑嘻嘻的看着洛清桓提过来的竹篓。

    “这又是啥啊,林总。”洛清桓对自己的酒楼似乎非常能屈能伸,将股权拱手一让就喜滋滋的认了个合作伙伴。

    他刚开始不知道这竹篓里的是什么,红糖是红糖,番薯是番薯的,这下他突然福至心灵,这难道,就是他魂牵梦绕的——

    “珍珠奶茶!”

    林楚妍还是一脸高深的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弯起,很是自豪。

    明悦楼曾经的大股东,如今的二股东,洛总,此时快乐的像一只马上等开饭的小白狗,尾巴冲天库库摇。

    他急切的在原地打转,在林楚妍刚拿出红糖磨粉时就张嘴嗷嗷的:“好了没,什么时候会好啊。”

    在她拿出番薯削皮时候,站在边上殷勤的扇扇子:“凉快点没?”

    在她把木薯开始磨粉时,洛清华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大篓冰块放在厨间:“哈!我的私藏空调!”

    在林楚妍拆开茶包,他又上前不停嗅嗅嗅:“啊,这茶好好香好香!”

    明悦楼此时的大股东,林总,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到了洛清桓脑门上:“回去继续对你的账本!”

    于是洛总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走了。走之前好像闻到了珍珠奶茶的甜香。

    等东西做好之后,还没等林楚妍去喊人,洛清桓自个儿就已经巴巴的跑下来了。他头埋在碗里,大口大口的就喝完了,嘴中咀嚼着红糖木薯珠,含糊不清的喊:“明天就推出,明天就推出!”

    林楚妍一笑:“不急,得慢慢来,不能一下子就全把老底给别人看。”

    洛清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几日后,长宁城中明悦楼,一个原本位于中档的酒楼,在炎炎夏日到来之际,重磅推出两款新品。

    杨枝甘露,红豆圆子!

    香甜不腻,解暑解渴。

    “爱她,就请带她来喝杨枝甘露。”

    “爱他,就带他过来喝红豆圆子!”

    味道很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口味,又带了点缱绻噱头在,一时间,城中年轻的公子小姐顶着太阳都要过来喝一杯。

    30文一杯的价格也不贵,不少人甚至一下子点两份,带回府慢慢喝。每天限量两百杯,基本日头尚未落山,茶已经卖完了。

    两个人是忙的脚不沾地,连饭都是胡乱扒两口。

    甚至连洛岳渠都听说了明悦楼的事,还偷偷差玉石铺子中的伙计来买,铺子中每个人都买两杯回去喝,也偷偷藏了两杯回去带给洛夫人。

    生意红红火火,当然也不免会有人眼红。

    城中有一酒楼名为西青楼,近些日子总觉得买卖不好做。城东江雨阁产出的玫瑰酒抢了他们酒水上的生意,城中明悦楼不仅抢了他们茶水点心的生意,还在短短时间内又推出两款新产品,把他们最后的甜汤生意也夺去了一半。

    厅中有瓷碗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给我去找!找出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找不出来你们都给老子滚回家!”他们的东家气急怒吼。

    明悦楼一般都是在巳时,申时,酉时三个时间点出一波。那几日总有几人来买,话不多说,丢下30文钱就走,也从不在店里喝。

    突然有一天,店里的客人变少了。倒是往西边去的人多了。

    店中伙计出去观望了半天,气呼呼的回来说:“西青楼仿了我们的东西,还卖的比我们便宜!”

    不少原先的客人提着西青楼的东西过来,还要多嘴说一句:“他们店里只卖25文,东西又是一样的,你们这里太贵啦,我们原来之前花了这么多冤枉钱啊!”

    林楚妍静静地听着,未做回复。

    后来几乎每个人都会来说一声。小伙计忍不住了,跑出去打探一番,又是气呼呼地回来说道:“他们说,西青楼的东家让他们带着东西来门前喊一声,就给他们返一文钱!”

    高云承此时也在,一听就怒气冲冲的起身:“狗贼!岂有此理!弟妹不要慌,老子去把他那破楼砸了!”

    林楚妍淡淡一笑,伸手拦住:“高哥,不急这一时,已有会有人替我们动手。”

    但连着好几日,都有人路过明悦楼甩下一句话,连带着生意都淡了不少。

    边上的其他商家也天天在堂前看好戏。

    他们当然也想跟着仿,可他们不是怕明悦楼这俩年轻人,而是怕那个西青楼的东家青哥。

    此人靠着自己是县令的堂侄,在长宁横行霸道已久,只有他能仿别人的,别人万不能仿他家的。

    若是被发现,定是会遭来一顿恶意报复。

    可这些商家前些日子也的的确确很眼红明悦楼的收入,在此时当然也是幸灾乐祸。

    甚至好事者还开了盘赌局:

    “你们觉得明悦楼能打得过西青楼吗?”

    “我赌打不过。”

    “我也赌打不过。”

    “当然打不过”

    ……

    这般被挑衅,林楚妍也始终不急不恼,不仅没有降价,甚至还将每日供应量从两百杯减到了一百杯。

    在外人看来,是明悦楼顶不住压力认输了。

    有一日晚间,果不其然西青楼的东家就来明悦楼门口耀武扬威。

    “你们也不过如此。”胖胖的中年男子搂着小情人儿,斜着眼嘲笑。

    林楚妍:呵。

    她顺手泼出一桶水,将人直接淋成个落汤鸡。

    “哎!你这人!”江湖人称青哥的男人都没想到,这明悦楼的现东家还能这般泼辣。

    “野狗,莫吠!”门口的青衣姑娘拎着水盆叉着腰,圆眼一瞪,气势如虹。

    阿青气得哆嗦半天,都哆嗦不出话来。

    林楚妍看着青哥满脸怒气匆忙离去,招了招自己伙计:“来,趁晚上,去浇他发财树。”

    伙计:?

    洛清桓:!

    林楚妍再一次: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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