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垒睁大了眼睛,倒不是因为区区刺破心口的疼痛,甚至可以说棠萤刺入他心口的寒玉鉴虽然让他还是处于一种浑身脱力的状态,魔骨也似乎在寸寸崩碎,但是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却随之脱离。

    而且之前他碎魔骨蕴灵气的时候,其实有一部分的魔骨是未曾碎完的,对他的修为颇有些阻碍,这一次反而是因祸得福,彻底打通了魔骨里的灵力回路。

    可这些都不是让他震惊的理由,听这女子的话中隐隐透出的意思,那一场他一直查不到幕后黑手的局。

    他没想到能操纵那么多人,做这样一场算得上天衣无缝之局的,居然是一个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

    “霜月是我借他人之手送予长盈的,我早在上面留下了术法,筹谋多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

    棠萤看着郁垒一口接一口地吐血,眼神也变得涣散,里面的恨意变得模糊。

    她眼睛里的执念也随之逐渐消散,不由得笑得越来越甜,她心中从未如此畅快。

    “这一次可无人救你了,魔骨被封印,身躯被摧毁,郁垒,这一世,你就安安分分的一个人下地狱吧。”

    棠萤旋转手中的寒玉鉴,让它刺得更深更狠,想把他的心脏彻底碾碎,这一次,可没有魔骨再为他修复身躯了。

    “我实在不知道你是怎么从卿长盈手下活下来的,她不可能留手。如果心脏被摧毁你还能活着,那么砍头呢?或者,被烧成灰呢?”

    棠萤的声音向来温软,她带着一种在谈论哪一根簪子更好看的闲适,一脸云淡风轻地定下了郁垒接下来的命运。

    看着郁垒终于彻底闭上了眼睛,棠萤方才抽出染血的寒玉鉴。

    她脸上还带着笑,头发有些散乱,刚刚刺入寒玉鉴时,郁垒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就像是浴血的花朵。

    但是她回头望着神荼的时候,眼睛里却带着水意,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濒临破碎。

    她轻轻地站起来,手里握着染血的寒玉鉴,看着郁垒染血的,痛苦的脸庞。

    “若我把你烧成灰,我就不信你还能起死回生。”

    神荼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寒玉鉴,他本想替她擦干净手上和脸上的血,却反被棠萤紧紧的抱住。

    “神荼,神荼……”棠萤不住地叫着神荼的名字,就像在发泄,但是这样柔软得像小猫一样的声音,对他来说更像是在撒娇。

    神荼像是犯了错一样举着手中的手帕,他耳朵微红,整个人定定的站着,被棠萤抱着一动不动。

    “我终于,终于杀了他,神荼,谢谢你。”棠萤的语气里带着低低的泣音,时不时抽一下鼻子,听起来楚楚可怜。

    神荼轻轻地放下手,用一只手环住棠萤的腰,把她的耳朵贴近自己的心口,他从来知道怎样能让棠萤更安心。

    “我只想…你晚上不会再继续做噩梦就好。只要你愿意,你想杀谁我都会帮你。”

    “神荼,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在一起的,对吗?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无论我有多坏?”

    棠萤睁着朦胧的泪眼望着神荼,一双玉臂环上他的脖颈,让他低下头,像是想看清楚他眼底的每一丝情绪。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如果你要杀人,我就给你递刀。如果你是坏人,那我就是你的帮凶。”

    神荼低下头,在棠萤耳边温柔地低语。

    “更何况……我的阿萤,你从来都不坏。”

    坏的人,从来都是我。

    待棠萤哭够了,神荼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指着卿长盈靠着的那棵树,上面挂着很多红绸和木牌。

    “这是秦华山上的姻缘树,传说结缘神会于此赐福,你若想的话,我们可以也在此留点什么。”

    棠萤摇摇头,想来此地应该是郁垒专门找来与卿长盈重逢的地方,他这样的魔裔,竟然也会信这种虚无缥缈的姻缘之说吗?

    神荼见她摇头,眼中有一道流光一闪而过。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上面绣着几棵针脚不甚整齐的绿竹,还绣着一个音字。

    “这是之前你给我绣的手帕。”神荼割下自己一缕头发,用丝帛包起来扎在了树枝上。

    “来的时候,我听人说若把信物留在姻缘树上七日,留下信物的人就会得到结缘神的祝福。”

    棠萤有些疑惑,她还记得神荼之前的话,他向来是不信神的。

    “神明虽虚无缥缈,但我们若真的有了神的祝福,定会长长久久。”

    看出她眼底的情绪,神荼温声解释。

    棠萤低头,再次轻轻拥抱了一下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情绪,心里又酸又涨,眼睛也有些酸,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神荼一手搂着棠萤,另一只手从腰间拿出一枚骨哨,他轻轻吹了吹骨哨,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四面八方却很快围上来许多人。

    他们穿着各不相同,甚至看起来就像普通的百姓,但是却全都训练有素地单膝跪地,沉默地等着吩咐。

    “把公主带回去,地上这个人,抬去烧了,至于骨灰,就拿去喂狗吧。”

    神荼先是吩咐了下属,接着又转头看向棠萤,“阿萤,你要留下来看着还是跟着公主先离开?”

    而后他又装作不经意地添了一句 ,“我看公主可能快醒了。”

    原本棠萤也在犹豫要不要留下来的,不过听他这一说还是打算先行离开,她们时隔一世第一次见面,她不想要被脏东西打扰。

    “那我们走吧。”神荼并不意外棠萤的选择,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临走时还回头望了一眼郁垒的尸体。

    山路颇有些崎岖,棠萤走了两步就有些困了,上来的时候满腔都是要报仇的激动,都感觉不到到自己身体的疲倦,现在一放松,就觉得又困又累。

    神荼早就猜到了她下山的时候会累,故意把软轿留在了山下。

    “神荼,”棠萤向神荼伸出手,有点委屈巴巴地说:“要背。”

    “好。”神荼很喜欢棠萤向他提要求时的样子,他喜欢棠萤依赖他的样子,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感觉自己对她是有价值的。

    旁人都认为棠萤是缠在他身上的菟丝花,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棠萤有多依赖。是他算计着,求着棠萤留下来,她留下来,才能让他活下去。

    神荼走的很稳,趴在神荼的背上,加上身体的确很累,感受着神荼的气息带来的安全感,棠萤慢慢地睡着了。

    感受到背上打着瞌睡的小脑袋变成肩头上的重量,神荼又走了几步,听到棠萤在耳边低低的呢喃,他倏忽露出了一个笑容。

    身边的下属突然发现从某一个瞬间开始,神荼首领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如沐春风。

    果然是棠萤姑娘的功劳吧,几个下属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神荼手下的人办事很利落,他们先是割开了郁垒的喉咙,确认他已死,而后折断了郁垒的腿,最后才把人拖到一处开旷的地方,往他身上倒满了烈酒,而后用枯枝落叶放在他身上点燃。

    枯叶干枝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挡住了郁垒催动木阳镜的动作,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暗卫,也断然想不到一个被割喉,被搅碎心脏,被烈火焚烧的尸体,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

    郁垒身上带着一大块被烧伤的痕迹,强撑着传回了峪蚩,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把身上的火都扑灭了,才脱力地躺在了地上。

    九烛曾说,仙根不过是可以融入半截骨髓中的法宝,而魔骨却是魔族全身的骨骼,魔骨未毁,魔躯不灭。

    但是因为修炼仙篇,如今他体内没有魔气,魔骨也自然不起作用,那把寒玉鉴对他而言,其实和普通的匕首没有差别。

    不过就算修炼仙篇,在这种魔躯不完整,仙躯未修成的时候,他也扛不住利刃,扛不住烈火焚烧。

    这一次,他之所以能够死里逃生……

    郁垒抬头看了看自己留在峪蚩中的傀儡,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是因为他用木阳镜修炼了傀儡术,凭着里面庞大的生命力,哪怕是受再重的伤,只要不是在一瞬之间毙命,他都可以恢复。

    木阳镜中散发出纯净的生命力,逐渐修补着郁垒的伤口,不过三天,郁垒身上的伤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秦华山。

    姻缘树下,郁垒折断了系着手帕的树枝,他打开手帕,看到上面绣的竹子和右下角的音字之后,目露了然地把它收起来。

    七日,妙音坊,南竹林。

    不知道这个自诩设局的人,知不知道她的枕边人居然和他这个魔裔合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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