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取出蛊虫后，昏迷了许久的卿长盈也醒了过来。
这两年她虽过的浑浑噩噩，但是如今一朝清醒过来，纷杂的记忆也逐渐在脑海中明晰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与过往，也记得她在南疆的那两年的生活。
哪怕中间有过温情与感动，但是一旦清醒过来，这些所谓的情深意重，全部变成了欺骗和伤害，让卿长盈对此感到难得的愤怒。
这对她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被算计被欺骗，失去身份和姓名，成为被私养的禁脔，甚至还险些嫁给了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一个敌国的国君。
卿长盈捏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棠萤听到下人禀报卿长盈醒了之后，就飞快赶了过来，她推开了屏风，笑意盈盈地走近卿长盈。
卿长盈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有些似曾相识，皱了皱眉头。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没想到第一次见，你竟如此狼狈。”
棠萤停在在卿长盈的床前，“介绍一下，我叫棠萤，阿萤的萤。”
卿长盈一下子反应过来，惊呼出声：
“是你？阿萤！”
卿长盈且惊且喜，她这个笔友一直不肯与她相见，她想着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从来没有逼过阿萤，甚至已经做好了永远不见面的准备。
卿长盈没想到她们的第一次见面来的这么突然，但是却是在这样情况下，她自己轻信于人，郁垒又将她从南疆带走，到最后，竟然是阿萤将她救回来。
“阿萤，原来你这么漂亮啊！”
卿长盈没好意思说，她曾经还猜测过阿萤会不会是个男子。
“这是哪？郁垒……也就是那个白衣面具人呢？”
棠萤听到前一句话卿长盈对她的夸奖，笑容还没挂上脸，就被卿长盈后一句话给气到直拍桌子。
！
好疼！
“我辛辛苦苦把你救回来，你就关心那个对你不怀好意的小白脸？！”
卿长盈自知失言，她颇感歉意地看着棠萤，“对不起阿萤，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缓声解释：“我只是才清醒过来，想了解一下现在的状况。”
棠萤没好气地走到卿长盈床边坐下，“能有什么情况，那个小白脸对你没怀好心思，幸亏我及时赶到，把你救下来了，他见我们人多势众，把你丢下就逃之夭夭了。”
她给刚刚醒来声音沙哑的卿长盈递了一杯温水，卿长盈接过抿了一口。
棠萤见此皱了皱眉。
“这里是京都郊外，你已经睡了整整三天了，南疆那边一直有人在搜查你的踪迹，我们是绕到北门关才能蒙混过关的的。南疆子民向来把他们皇室的命令看的比命还重，要找你的那人是国君，你要么干脆杀了他以绝后患，要么就隐姓埋名，从此就别再回去了。”
卿长盈听出了阿萤话里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回南疆，也不要回皇宫，但是……
“等一下阿萤，”卿长盈一只手捏紧了茶杯，“我的父皇，他现在还好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晨曦前的薄雾，脆弱到仿佛一戳就破。
棠萤听她问到这个问题，颇有些迟疑，她没有直接说话，只是用莫名悲伤的神情看着卿长盈。
她不知道，她不记得。
“阿萤，告诉我，好不好？”卿长盈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当前的情况不会太好，不过心里还是有一点微末的希望。
棠萤先是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来，而后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卿长盈执拗的目光中叹了口气，把事情告诉了她。
“你是说，我父皇，他已经走了……”卿长盈捏着杯子的力道越来越大，语气更是艰涩。
“就是在……你大婚之日，他为了等你回来见他最后一面，撑着病体登上城墙，在大雨之中眺望，最后死在了城楼之上。”
棠萤有些唏嘘，上一世，因为越皇不答应和亲，郁垒带着傀儡将他暗杀于龙椅之上。这一世，哪怕郁垒没有出手，他却依然没能坚持到这个冬天。
不知这一世，他们父女，可还有那场关于冬雪的约定。
这是秋天啊。
明明思绪万千，卿长盈却偏偏想到了这一件事，她还记得五岁那年，她第一次离开父皇的时候。
“父皇父皇，你每天都来看我好不好？”那时她还小，总是提出一些不懂事的要求。
还没等边上的谏官开口，父皇就蹲下来笑着对她说：“父皇是这越国之主，每天都要保护越国的百姓，长盈是公主，如今又拜在国师门下。往后我们相见的日子会越来越少，但是我们都是在为了越国的未来努力，这难道不是天天都能看见彼此吗？”
她似懂非懂，但也知道父皇公务繁忙，恐怕不能给她许下承诺。
正巧此时，天空中飘下鹅毛大雪，雪花如绒，落在她的掌心。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那父皇，你答应我，以后每次下雪你都来见我好不好？”
父皇沉吟片刻，开口道：“长盈，以后京都落第一场冬雪的时候，父皇一定来见你，若是见不到，也一定会写信给你。”
“父皇说话算话？”
“父皇说话算话。”
卿长盈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她想啊，要是父皇不能来见她，那她去见父皇不就好了吗？
到最后，游历天下时，她常常在许久之后，才能接到父皇在冬雪之日写的信。
她像是飞鸟，越飞越远，忘记了曾经的承诺，也忘了何处才是故乡。
“砰”的一声。
是卿长盈捏碎了手中的杯子，碎片深深嵌入她的手掌，鲜血直流。
她却像感受不到痛意一样，神情恍惚地追问棠萤。
“现在距离我被郁垒带离南疆之日，过了多久了？”
“你的手！你都不痛的吗？”
棠萤赶紧走上前去用手帕想擦一擦卿长盈手上的血，她一听卿长盈的话就皱了皱眉头，她知道卿长盈想干什么。
“大约已经过了快五天了。”
她不想让卿长盈回去，毕竟没有仙根，现在就连武功也几近于无，卿长盈现在回去，不过是自投罗网。
“已经来不及了，帝王薨逝，停灵三日，如今只怕灵柩已经进了皇陵，你就算去了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见卿长盈脸上的神色依然恍惚，棠萤又继续劝她：
“能与其白费功夫，不如当做樾盈公主已经死了，否则按你三皇兄，现在的新皇的作风，待南疆找过来时，他一定会把你交出去换取利益。”
卿长盈却不理会棠萤的劝告，衣衫未整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但是因为取蛊伤身，又昏迷太久，她才走出没几步就双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只不过就算摔倒了，整个人头晕眼花，卿长盈还是如同魔怔了一般朝着前方爬去。
棠萤听不清她嘴里在念着什么，但是看她那爬都要爬过去的凄惨样子，只能常常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走上前去，叫了几个侍女一起把她扶起来。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卿长盈被棠萤安排的人带回皇宫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此时离越皇离世也已经过了整整五天了。
卿长盈心中几乎已经不报希望能见到父皇，但是为了心中那点微末的期待，还是一路坚持着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昭明殿。
世事无常，总是阴差阳错，卿长盈赶到的时候，工匠们正在封棺。
而就在卿长盈踏进殿门的前一刻，他们钉上了最后一颗长钉，棺盖被彻底封死。
卿长盈一走进来就亲眼看着最后一颗钉子被钉紧，她无力地跪在灵前，工匠们见此也都无声地退下，此时灵前仅有她和一个守灵的新皇。
沈知意还是第一次见卿长盈如此绝望痛苦的样子，就像是皦玉染墨，荆璧碎痕，让人扼腕痛惜。
她嘴里似乎在轻轻呢喃着什么，已经不复平日的淡然冷静，而是一身衣裳凌乱，头发也在颠簸中散乱，手上胡乱缠着布条，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
他看着卿长盈往日平淡中带着悲悯的眼神被深切的悲痛打碎，现在她的眼睛里全是遗憾，痛苦与愧疚，或许还有痛恨。
“他死前的时候都还睁着眼睛，想要见你最后一面。”
沈知意声音很轻，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卿长盈。
“原本停灵三日是祖制，我顶着压力，等你到了第五日，可是你还是没能赶到。”
寒风呼啸，透过门窗“呜呜”作响，两边的祭旗彩绸都轻轻飘扬。
卿长盈抬头望着棺椁，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脸上也有未干的泪痕。
她就这样静静地流泪，静静地望着，最后却还是声音里还带着哽咽，忍不住开口问道：“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这两年她虽过的浑浑噩噩，但是如今一朝清醒过来，纷杂的记忆也逐渐在脑海中明晰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与过往，也记得她在南疆的那两年的生活。
哪怕中间有过温情与感动，但是一旦清醒过来，这些所谓的情深意重，全部变成了欺骗和伤害，让卿长盈对此感到难得的愤怒。
这对她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被算计被欺骗，失去身份和姓名，成为被私养的禁脔，甚至还险些嫁给了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一个敌国的国君。
卿长盈捏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棠萤听到下人禀报卿长盈醒了之后，就飞快赶了过来，她推开了屏风，笑意盈盈地走近卿长盈。
卿长盈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有些似曾相识，皱了皱眉头。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没想到第一次见，你竟如此狼狈。”
棠萤停在在卿长盈的床前，“介绍一下，我叫棠萤，阿萤的萤。”
卿长盈一下子反应过来，惊呼出声：
“是你？阿萤！”
卿长盈且惊且喜，她这个笔友一直不肯与她相见，她想着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从来没有逼过阿萤，甚至已经做好了永远不见面的准备。
卿长盈没想到她们的第一次见面来的这么突然，但是却是在这样情况下，她自己轻信于人，郁垒又将她从南疆带走，到最后，竟然是阿萤将她救回来。
“阿萤，原来你这么漂亮啊！”
卿长盈没好意思说，她曾经还猜测过阿萤会不会是个男子。
“这是哪？郁垒……也就是那个白衣面具人呢？”
棠萤听到前一句话卿长盈对她的夸奖，笑容还没挂上脸，就被卿长盈后一句话给气到直拍桌子。
！
好疼！
“我辛辛苦苦把你救回来，你就关心那个对你不怀好意的小白脸？！”
卿长盈自知失言，她颇感歉意地看着棠萤，“对不起阿萤，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缓声解释：“我只是才清醒过来，想了解一下现在的状况。”
棠萤没好气地走到卿长盈床边坐下，“能有什么情况，那个小白脸对你没怀好心思，幸亏我及时赶到，把你救下来了，他见我们人多势众，把你丢下就逃之夭夭了。”
她给刚刚醒来声音沙哑的卿长盈递了一杯温水，卿长盈接过抿了一口。
棠萤见此皱了皱眉。
“这里是京都郊外，你已经睡了整整三天了，南疆那边一直有人在搜查你的踪迹，我们是绕到北门关才能蒙混过关的的。南疆子民向来把他们皇室的命令看的比命还重，要找你的那人是国君，你要么干脆杀了他以绝后患，要么就隐姓埋名，从此就别再回去了。”
卿长盈听出了阿萤话里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回南疆，也不要回皇宫，但是……
“等一下阿萤，”卿长盈一只手捏紧了茶杯，“我的父皇，他现在还好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晨曦前的薄雾，脆弱到仿佛一戳就破。
棠萤听她问到这个问题，颇有些迟疑，她没有直接说话，只是用莫名悲伤的神情看着卿长盈。
她不知道，她不记得。
“阿萤，告诉我，好不好？”卿长盈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当前的情况不会太好，不过心里还是有一点微末的希望。
棠萤先是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来，而后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卿长盈执拗的目光中叹了口气，把事情告诉了她。
“你是说，我父皇，他已经走了……”卿长盈捏着杯子的力道越来越大，语气更是艰涩。
“就是在……你大婚之日，他为了等你回来见他最后一面，撑着病体登上城墙，在大雨之中眺望，最后死在了城楼之上。”
棠萤有些唏嘘，上一世，因为越皇不答应和亲，郁垒带着傀儡将他暗杀于龙椅之上。这一世，哪怕郁垒没有出手，他却依然没能坚持到这个冬天。
不知这一世，他们父女，可还有那场关于冬雪的约定。
这是秋天啊。
明明思绪万千，卿长盈却偏偏想到了这一件事，她还记得五岁那年，她第一次离开父皇的时候。
“父皇父皇，你每天都来看我好不好？”那时她还小，总是提出一些不懂事的要求。
还没等边上的谏官开口，父皇就蹲下来笑着对她说：“父皇是这越国之主，每天都要保护越国的百姓，长盈是公主，如今又拜在国师门下。往后我们相见的日子会越来越少，但是我们都是在为了越国的未来努力，这难道不是天天都能看见彼此吗？”
她似懂非懂，但也知道父皇公务繁忙，恐怕不能给她许下承诺。
正巧此时，天空中飘下鹅毛大雪，雪花如绒，落在她的掌心。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那父皇，你答应我，以后每次下雪你都来见我好不好？”
父皇沉吟片刻，开口道：“长盈，以后京都落第一场冬雪的时候，父皇一定来见你，若是见不到，也一定会写信给你。”
“父皇说话算话？”
“父皇说话算话。”
卿长盈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她想啊，要是父皇不能来见她，那她去见父皇不就好了吗？
到最后，游历天下时，她常常在许久之后，才能接到父皇在冬雪之日写的信。
她像是飞鸟，越飞越远，忘记了曾经的承诺，也忘了何处才是故乡。
“砰”的一声。
是卿长盈捏碎了手中的杯子，碎片深深嵌入她的手掌，鲜血直流。
她却像感受不到痛意一样，神情恍惚地追问棠萤。
“现在距离我被郁垒带离南疆之日，过了多久了？”
“你的手！你都不痛的吗？”
棠萤赶紧走上前去用手帕想擦一擦卿长盈手上的血，她一听卿长盈的话就皱了皱眉头，她知道卿长盈想干什么。
“大约已经过了快五天了。”
她不想让卿长盈回去，毕竟没有仙根，现在就连武功也几近于无，卿长盈现在回去，不过是自投罗网。
“已经来不及了，帝王薨逝，停灵三日，如今只怕灵柩已经进了皇陵，你就算去了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见卿长盈脸上的神色依然恍惚，棠萤又继续劝她：
“能与其白费功夫，不如当做樾盈公主已经死了，否则按你三皇兄，现在的新皇的作风，待南疆找过来时，他一定会把你交出去换取利益。”
卿长盈却不理会棠萤的劝告，衣衫未整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但是因为取蛊伤身，又昏迷太久，她才走出没几步就双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只不过就算摔倒了，整个人头晕眼花，卿长盈还是如同魔怔了一般朝着前方爬去。
棠萤听不清她嘴里在念着什么，但是看她那爬都要爬过去的凄惨样子，只能常常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走上前去，叫了几个侍女一起把她扶起来。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卿长盈被棠萤安排的人带回皇宫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此时离越皇离世也已经过了整整五天了。
卿长盈心中几乎已经不报希望能见到父皇，但是为了心中那点微末的期待，还是一路坚持着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昭明殿。
世事无常，总是阴差阳错，卿长盈赶到的时候，工匠们正在封棺。
而就在卿长盈踏进殿门的前一刻，他们钉上了最后一颗长钉，棺盖被彻底封死。
卿长盈一走进来就亲眼看着最后一颗钉子被钉紧，她无力地跪在灵前，工匠们见此也都无声地退下，此时灵前仅有她和一个守灵的新皇。
沈知意还是第一次见卿长盈如此绝望痛苦的样子，就像是皦玉染墨，荆璧碎痕，让人扼腕痛惜。
她嘴里似乎在轻轻呢喃着什么，已经不复平日的淡然冷静，而是一身衣裳凌乱，头发也在颠簸中散乱，手上胡乱缠着布条，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
他看着卿长盈往日平淡中带着悲悯的眼神被深切的悲痛打碎，现在她的眼睛里全是遗憾，痛苦与愧疚，或许还有痛恨。
“他死前的时候都还睁着眼睛，想要见你最后一面。”
沈知意声音很轻，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卿长盈。
“原本停灵三日是祖制，我顶着压力，等你到了第五日，可是你还是没能赶到。”
寒风呼啸，透过门窗“呜呜”作响，两边的祭旗彩绸都轻轻飘扬。
卿长盈抬头望着棺椁，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脸上也有未干的泪痕。
她就这样静静地流泪，静静地望着，最后却还是声音里还带着哽咽，忍不住开口问道：“他走的时候，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