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被安排给了陆商周。

    他与这位四公子并不陌生,相反,还十分熟悉,毕竟父子俩之前就经常分别两地,但往来平凡,中间跑腿办事的人都是他。

    他也知道要不是陆商周在学院读书读出了些名气,陆商周本该和陆家其他公子一样,是要被安排到陆家的生意上去的,而他阿平就是如同其他公子身边的管事一样,也是陆家原本安排给陆商周的管事。

    只是没想到陆商周的才学如此之好,可惜被陆家商户的身份给耽误了,倒叫陆家的人觉得可惜,便随了他去,陆商周这才没有早早的接收陆家的生意,这也导致阿平在陆商周身边反而不太合适了。

    他是按陆家的生意管家的路子培养的,对内既可以做陆家人的贴身管家,处理内务,对外又可以暂时掌管生意,拿事拿主意,陆父觉得就这么放在闲游的陆商周身边有些浪费,因此才带在了自己身边。

    如今又重新安排给了陆商周,阿平自然对自己一直以来关注的未来主人是熟悉的。

    早到秦艽回到苏呼郡,以八珍馆向陆家寻求合作,便是阿平关注的消息。而后八珍馆开到京中之事,还有陆商周这次怎么会着凉生病,大大小小的消息都是阿平一手收集的。

    对于自家公子对秦家小姐的关注,阿平自然也十分清楚。

    是以阿平见陆商周在陆父走后并没有立刻闭眼休息,于是上前悄声问道:“秦小姐叫人送来了泡水喝的药包,是亲手炮制的,已经叫大夫帮忙看过了,公子这番着凉不影响什么,也可以喝,要不要给公子泡一杯来?”

    陆商周本有些摇摇欲睡,听了这话,噌的一下抬眼:“那便给我泡一杯。”

    本来也要喝水,喝什么不是喝。

    幸好能喝,不然八珍馆开业那天,秦姑娘和周姑娘是铁定要去的,到时候要是问起来,他没喝可不知道说什么,别叫秦姑娘以为他看不上这些自己炮制的东西。

    何况他也不想叫秦姑娘知道自己着凉的事,那日秦姑娘早早的便提醒了他,是他磨磨蹭蹭的,结果把自己作病了,要是问起来,这多丢人阿。

    阿平端着茶杯过来了,顺手还端了一盘糕点:“这是周小姐一起送过来的糕点,二老爷说味道不错,叫公子也尝尝。”

    将茶杯和糕点放在一旁,阿平道:“我就在外间,公子要是有事可以叫我。”

    既然陆父叫陆商周休息,那陆商周现在肯定是起不了身出去转的了,也只能待在屋子里休息。

    陆商周也没什么所谓,大夫既没有说必须出去走走,也没说在屋里休息不好,那便听话呗。

    喝着茶吃着糕点,在屋子里休息了两日,到底是年轻人,一个着凉很快就好了。

    只是这几日陆父似乎忙着别的事,都没有怎么和陆商周说话,陆商周也没有找到时机试探些什么,只好等着八珍馆开业。

    另一边,秦艽和周芸悦将选好的单子重新送到了陆府,却不知道并没有送到陆商周手上,陆二老爷只打眼瞧了瞧,便叫人一起送到了八珍馆去。

    八珍馆里除了周逢喜和一些秦家学徒,还有陆家的掌厨以及管事,事实上并用不着陆商周那么操心,隔几日便要跑一跑秦艽那里商量事情,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陆二老爷却是洒脱,一并都交给了管事打理,顺便叫人去秦艽的住宅回了话,也就完了。

    陆家产业颇多,在京中的也不止一个新开业的八珍馆要忙,陆二老爷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在上面,明面上重视,这只不过是给后辈练手用的,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陆家在京中多年,怎会没有个能宴请别人的地方,不过是更加隐蔽也不为人所知罢了。

    “回二老爷,大老爷说在庄子里等您。”

    陆二老爷点了点头,又将阿平叫过来嘱咐了两句:“看好四少爷,别叫他身子还没好就乱跑,瞎折腾!若是他想出门,便说是我叫他在家等着。”

    阿平得了话,这才退下。

    陆二老爷甩了甩袖子,安排好的马车载着他去了陆家在城外的庄子。

    这个庄子不是之前陆商周想带秦艽去的那个庄园,那个庄园是陆家半开放的,陆家人要是邀请朋友或是别的什么人,大多都去那里,已经多年,有了整个配套的安置客人的行头,安置女眷也方便,庄园大又清净,陆家人本也不多,就算同时邀请,只要不往一处去,两边人也撞不到一起,所以之前陆商周才想邀请秦艽去那里。

    清净是真的清净的,不过陆二老爷去的这个庄子才是更清净。

    这个庄子是在城外的一座矮山上,庄子修在半山腰,山下是陆家买的田地,住着陆家的人,平日里不会有人往庄子里走,十分隐蔽又十分安静。

    陆大老爷早将生意放给了儿子们练手,平日里就住在这庄子中,并不露面,陆家的后辈们也极少往这处来,是以有什么人往来,也极少有人知道。

    陆二老爷熟门熟路的到了地方,见门外守着一群严肃的护卫,挑了挑眉走进了庄内。

    老管家在门口候着,见陆二老爷到了,连忙上前,低声道:“二老爷,那位大人也来了。”

    陆二老爷点了点头,自行往里走去,一路上安静的很,他也并不奇怪。

    “眼看着皇商之事就要敲定了,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陆二老爷见有人悠闲的躺在庄内的湖亭里,围栏上还驾着鱼竿,人还未到便皱眉抱怨起来。

    “只要没敲定的事,就还有反转的余地,你不好好待着,偏偏这个时候跑这里来,被人抓住把柄了可不好。”

    躺着那人没说话,倒是一旁端着茶点走过来的陆大老爷对着陆二老爷训斥道:“你一来就知道赶人!这么不想我这里有人,那你也一起滚出去好了!”

    说着将茶点放到了那人手边,竟是像长辈一样十分慈祥的样子道:“爱吃也要少吃些,吃多了积食。”

    陆二老爷十分牙疼的样子,到底也是没说话了。

    那人终于懒洋洋的坐了起来,却并不是个年轻人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和他们同辈的人,只是年岁上要小些。

    他缓缓道:“陆二哥还是这么看不惯我,事情办完了,我来休息下不成吗?”

    此次皇商之事要不是他出了力,陆家哪儿那么容易重新夺得这次皇商总领的头衔。

    “你是当贵太妃的脾气不够硬,还是当贵妃的手腕不够硬,圣上也是头疼得很,要不是我兢兢业业、劳心劳力、历尽千辛万苦……”

    “行了行了!”陆二老爷打断了他,斜着眼瞅他那副模样,“岑大人,这是功劳大、苦劳高……还到这来讨赏来了?”

    圣上头疼个什么!不过也是装出来的,不然那两个厉害的女人怎么饶得过他,当然得叫个人出来当挡箭牌了,那这人除了圣上的左膀右臂——心腹大臣岑连青,舍他其谁?

    “漕运新驿要建在苏呼郡,彭大人带着水军过去围圈子了,圣上不将皇商总领放在陆家手里,难不成还真给那两位的娘家人?”

    外戚赚赚钱,圣上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又不只是赚钱的那点事,背后还牵扯到军部和吏部的变动,既不能放在明面上动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又不能真叫这要紧的事被真商人给拿去了,低调了许久的陆家不得不出面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就这还在说陆家心思深沉,蛰伏多年就为了争这一下呢!

    说白了,一个天下首富的名头,陆家根本没兴趣去争!

    岑连青叹了口气:“圣上也是难办,要是圣上子嗣康健,最大的那位到了如今,恐怕也能领事了,又何须用到我们的关系呢?”

    “如今最亲近的人也不敢亲近,太医院那边这么多年都查不出什么原因,究竟是真的杀孽太重……还是这搞鬼的人根子埋得太深了?”

    陆大老爷皱了皱眉:“太医院我们盯了几十年,确实没发现什么疑点……圣上又提起这事,是有什么想法了不成?”

    岑连青摇了摇头:“圣上……觉得自己老了。”

    这话听得人心头一颤。

    “若是这事在他这里得不到解决,难不成还要将这悲剧继续延续下去?一代又一代的,没有嫡枝正统,哪次……不是明里暗里血流成河的,瞧得人心头害怕,大臣们也都稳不太住,朝堂动荡,这不是好事。”

    圣上无子,宗室皆有继任的资格,无论远近的宗亲,反正大家都不是嫡枝正统,皇权富贵迷人眼,谁都觉得自己有资格争一争,长此以往,朝堂动荡,大臣们人心惶惶,天下也难安稳。

    现在短暂的平和,也不过是将乱天下的争端以继选宗室的方式先按在了皇宫内罢了,但是这不是长久之法。

    不说皇位之上的人不能将位子传给自己的子嗣甘不甘心,就是这种传承方式能行,但凡有一任帝位上的人按不住下面的暗流涌动,这场看似和平的皇位更迭便会演变成宫廷流血事件,有些东西一旦沾了血,开了先河,便止不住了。

    岑连青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梗,继续道:“圣上说他老了,时间不多了,若是还查不出来……”

    岑连青低头喝茶,热气微微蒸腾而上,熏得他眼神一暗:“那便只有叫别人的血,流在皇室的前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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