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正绚简直要被气笑。

    今天她是出门没看黄历吗,一个两个都来怪她!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阮正绚却很平静,她先是目光淡淡扫过地上貌似晕厥过去的婢女,那是之前受命扶她去厢房的钱府婢女,再之后,阮正绚将目光转到谢印星身上。

    午时后的阳光最是璀璨,一条条金线如有实质,挥洒在少年高挑挺拔的身材上,愈发衬得少年眉眼深邃俊美、面容迤逦玉白,但他身上凛然锋锐的气质却没有被午后炽烈的阳光中和,反而将他身上桀骜不驯的小爷气场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总是这样,出场高调张扬,气势凌人。

    “是不是你设计的?阮芷柔的清白也是你毁的?”

    见阮正绚没有答话,谢印星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平日堆满不耐的神色此刻被认真替代,迎着平地骤然掀起的风,他精致贵气的红衣拂动,令他身上充满乘风破浪的肆意和不羁。

    他似乎是今日,不,应该是说现在,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阮正绚已彻底冷静下来。

    她淡淡开口:“是我设计的如何,不是我设计的又如何?”

    她在反问谢印星,似乎丝毫不惧谢印星扔到她面前的“证据”。

    谢印星切齿冷笑,眼带睥睨,看了眼被他打晕的钱府婢女,转向阮正绚。

    他也反问:“怎么?你不敢承认?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知道清白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

    “所以你是在质问我?”阮正绚目光转凉,红唇轻启,“你已经给我定罪了。”

    谢印星不禁上前抓住阮正绚双肩,狭长漂亮的眼睛逼近阮正绚,带着凤眸天生就有的攻击性,“我要你亲口承认,我才相信。”

    阮正绚定定回视他,嘴角扯出一抹薄凉的笑意,静默不语。

    “刚刚这婢女已经跟我承认,她看到你将你三姐扔到床上,她看到你做的事了,所以这事,是你干的吗?”谢印星继续逼近阮正绚,似乎一定要从阮正绚身上索取到答案。

    二人距离越来越近,阮正绚甚至能闻到谢印星身上隐隐带着的一股冷香。

    那是前几日二人亲昵之时阮正绚彻彻底底闻见的。

    当时,二人唇.齿相依,少年第一次放下羞涩,主动轻薄的她,当时,他就像初.尝欲.望的毛头小子,不停地向她吸.吮、舔舐、甚至是索取。阮正绚尤记得,二人分开之时,嘴角拉扯的津.液细丝。

    谁又能想到,二人今日这般针锋相对,水火不容呢?他们明明是你侬我侬的恋人啊。

    可如今却变成这副情势。

    不,应该说从今日初见面,就预示着二人的“不对付”。

    首先,他们身份天壤之别,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而她是身份最低贱的商贾之女。其次,他身旁有如花美眷,与未婚妻男才女貌,又有无数宾客的祝福,又岂是和她在一起能代替的?最后,二人至今为止,关系成迷,无法大白于天下,就算遇见,也只能自恃于自己的身份,不能做出与自己身份相悖的事,就像今日在捉奸现场他所做的事一样。

    所以......

    阮正绚忽然笑了,那一笑,瞬间惊艳了时光,绚烂了眉眼。

    她说:“你不用诈我,我直接告诉你也行......是我干的又如何?我不但要毁她清白,我还要杀她呢。”

    明明是那样一个花容月貌的美人,却在这个正直到近乎执拗的少年郎面前展露自己真实的本性。

    不带丝毫掩藏。

    谢印星目光一滞,正欲说什么时,前方过道忽然有人过来了。

    他当机立断,将昏迷的婢女扔至花丛,带着阮正绚跨进后面雕花石门,趁着值守的家丁不注意,与阮正绚一道钻入后方假山。

    一系列动作,风驰电掣,机敏果断,带着强烈的偷感。

    阮正绚目光不禁更凉了,内心也更加清醒了,她静静等待少年对自己最后的宣判。

    少年却在很认真的一字一句问阮正绚:“为什么?”

    怪石嶙峋的假山遮挡住大片的阳光,阵阵幽凉从洞穴深处泛出,但不知为何,谢印星抓着阮正绚,就感觉自己像捧了一捧清寒冰冷的白雪。

    谢印星心下一慌,刚刚紧绷的下颌瞬间松解,他接着解释:“其实我知今日这一切是我那表妹和你堂姐起的头,我也知是她们故意害你清白,但你告诉我就是,为何非要那么做?我,是不是也是你计划的一环?”

    说到这里,谢印星终于图穷匕见。

    他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他是不是也是阮正绚计划的一环,阮正绚是不是又一次利用了他。

    至于阮正绚今日的此举,谢印星也确实不赞同,但这并不是他最在意的。

    但很明显,阮正绚与谢印星关注的重点完全相反。

    她的声音突然冷静的近乎尖锐,几乎盖住远处钱老封君寿诞传来的喜气洋洋戏曲声。

    “我告诉你?”她拔高声音,“告诉你干什么?你会公然维护我吗?还是轻描淡写放过始作俑者?要知道那里面可有你那表妹!而且你说你知道她们故意害我清白,那我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有何不对?”

    女子的声声控诉让谢印星思路微微滞涩,他不由想到刚刚书房里钱昌利向他的负荆请罪。

    当时,他散漫着眼神,面容锐利,非常义正言辞拒绝了他舅舅。

    他舅舅却以另一件事情恳求他,让他不要处置希琳,谢印星权衡利弊,又考虑到今日钱希琳也是被人利用,答应下来。

    不过最后,他也很中肯地对钱昌利说:“舅舅,希琳不堪为太子妃。”

    他心中,另有她人。

    只不过这个“她人”,现在却在声声指责他。

    那纤细伶仃的身影,挣开他的束缚,摇摇欲坠。

    谢印星心口滞涩了,神色却愈发晦暗,就连身上的红衣都褪色不少,当然,也可能是假山阴影笼罩的。

    他说:“我怎么会轻易放过害你之人?但你也要回答我,我是不是你今日,乃至以后计划的一部分?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四个字谢印星几乎说的意味深长。

    他的直觉太敏锐了。

    敏锐的近乎可怕。

    阮正绚心不由一个咯噔,面露疑惑,“太子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无人的假山里,阮正绚依旧唤着他“太子殿下”,而不是两个人私下在一起时唤的“阿星”,谢印星清晰看到,女子浓密的长睫在她白瓷般精致的皮肤上颤动出的倔强黑影。

    “但我听懂你的意思了,”谢印星单手撑在阮正绚身后石壁,俯睨过来,炽热的气息喷在阮正绚面上,“我听懂你刚刚言语中对阮芷柔的杀意了,她曾对你做过什么?”

    阮正绚身体不由更加贴紧身后阴暗湿冷的石壁,她微侧脑袋,试探性反问:“太子殿下手眼通天,她对我做过什么,太子殿下不是早该查到了?”

    时至今日,二人又将话题拉回刚到京城时、谢印星口口声声询问阮正绚救命恩人一事那会。

    当时谢印星不高兴她利用他,今日,又一番别出心裁、正巧她得利的事情,谢印星忍不住再次怀疑起她。

    因为阮正绚却是有“前科”。

    这前科甚至追溯到两人初认识在福船那会儿。

    但阮正绚这边也想知道谢印星究竟都知道些什么,他查她到了哪一步。

    谢印星却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查到是我的事,但以你我如今的关系,我还是希望你能亲口说出你究竟是否再次利用了我。”

    从前的事他可以过往不究,但今日之事,必须纠查。

    “若我真利用你了呢?”阮正绚目光流转,不躲不闪看向谢印星,双唇微咬,语气半真半假地问他。

    谢印星目光一顿,定定看向身前女子。

    今日她难得的穿了一声素雅衣衫,粉裙翠袖,宛若春季新生的粉花翠柳,衬得她容颜愈发得明丽姝色,但谢印星不由想到,今日阮芷柔貌似穿的,也是类似颜色的衣裳。

    这不难不让谢印星怀疑,阮正绚的别有用心。

    因为谢印星记得,两人同游时,阮正绚曾告诉他她最喜欢艳色鲜妍的衣衫,尤其最爱腰间系一根红色绸带,谢印星她问为什么,阮正绚握着他的手情深意切说道:“因为这样就可以和你穿情侣装了啊。”

    说完,阮正绚还调皮的给谢印星闪了个单眼,那双涂抹着淡粉色泽的上挑眼尾,既勾人夺魄,又生动鲜妍,与身下衣服交相辉映。

    当时的谢印星有多脸红不自然,现在的谢印星就有多恼恨火大。

    他眉眼间多了几分令人心惊的酷寒,在假山石壁又掉下一滴水后,漫不经心挑起阮正绚的下巴,说:“若你真利用了我,那小爷这段日子的真心,就当喂了狗!所以,你是真利用我了吗?”

    对此,阮正绚回答:“她敢设计我,她敢肖想你,我为什么不能那么做?”

    变相的,阮正绚默认了。

    目光却沉静如海,无数情绪被掩虚空。

    最终,谢印星走了。

    他张扬的来,肆意的走。

    少年意气极了。

    很长一段时间,阮正绚都待在假山里面。

    她呆呆滑坐在地上,失神看着假山外面的天空,天依旧是那么蓝,碧空如洗,却又是那么悲伤的一个颜色。

    也许,谢印星从未信任过她。

    而她,却不知不觉陷得太深,以致也想试探他。

    但结果失败了。

    少年清冽的气息已经远去,少年的模样却依旧如他的性格般强势霸道扎根在阮正绚心底。

    良久,阮正绚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头也不回走了。

    不带走一片灰尘。

    今晚与谢印星的相约怕是不能也没有了,但阮家的战场,还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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