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日过午时阴云压了下来，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而辽广的靖陵东郊已经聚涌了大量的看客。
中央水榭已有不少附庸风雅的世家子弟入座，忙忙碌碌的婢女奴仆穿梭在席位之间，布施瓜果膳食，酒水茶具，端得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普通的平民也各自寻了好去处，有的在河流上游呆着，有的占坐在山岩上撑伞。他们自觉避开了最好的中央位置，留出大片空地给舞者歌者搭台。
在午前已有不少的班子完了表演，却也没立刻离开。大家默契地在亭台里休息，不时看向中央湖面。
众人都在等华兰的花吟出场。
“天公不作美，怎么这几天雨下个没完呢？”有贵人不满嘀咕，一旁的同伴也望了望弥漫起的水雾，已有小小的王莲沉浸在了水下。他也不由皱眉：“本以为能看稀罕的美人莲上舞，这样真是扫兴。”
“可不是嘛。莲叶积水、舞步滞涩，效果定是大打折扣。”那人喝了一口酒，又望向正东的上位，低声道：“阿泽亚王子向来不喜欢雨天，你看他的位子哪有人？八成是回去了。”
“他今日来了？”同伴吃惊：“我记得他对这些唱歌跳舞的事没什么兴趣。”
“那是自然的。不过是因为昨日有人称在东郊看到了碎金狼，王子好奇得很，便与我们一道来了。可我一时没注意，他就不见了。”
“碎金狼？那玩意虽不多见，”另一人加入话题：“不过也是个野兽而已，哪有美人们好看？王子是去狩猎了的话，那真是可惜。”
“温世子。”二人微微颔首行礼，笑道：“这话说得，美人野兽，各有所爱嘛。”
温笠摇摇头，刚想说些什么，耳边传来一记短促有力的鼓声。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中央湖面。
水雾朦胧的湖面上王莲静静游躺，雨声叮呤不停，细小清脆中加入了混重的雷雷鼓音。而空灵的笛声飘忽而来，清越短促的节奏瞬间合上了众人的心跳。一下一下，鼓声逐渐急促轻微，笛声灵动高扬，终于与雨声融合而奏，湖面涟漪似乎更荡漾起来。
“来了。”有人轻呼。
水雾间出现一纤细曼妙的女子，雪白赤足上系着铃铛，如稚鹿轻盈一跃到水上，还未站稳便随一声擂鼓又落在另一莲上，身量轻得不可思议。
银白的华裳毫无任何点缀的装饰，随着旋转翻飞缠绕勾勒女子的体态，膝下半透的外裙骤然舒展，不知是何材质所成，竟让水附着不能，随着舞势在空中洒出圆环细珠，落入湖面嘈嘈切切，美如仙法。
鹿九如轻灵的鹿急促腾起跳跃而不停歇，点足如蜻蜓点水只泛出几圈涟漪。她在满湖的王莲中回风舞雨，跃起如雷霆之迅、落足如鹅毛之轻，飞袂间云雨凌乱，垂袖下烟波雾散。美人踏莲追风的轻捷之姿深深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鼓点越来越密，律感越来越急，细雨飘忽中她大跃大落，溯空百转似乎要如惊鹊般疾飞而走，铃铛红绳夺人耳目，众人摒住了呼吸。
雨越下越密集，雨中的鹿九毫无顿挫之感。大大小小的王莲们不规则地浮游在水面上轻轻晃动，可她也从不在任何的莲叶上驻足。其舞似永不停歇的游鹿在被不知的野兽追赶，仓皇逃窜而无安全之地。众人皆是吊着一口气，昂着脖子沉迷在她的舞姿中，看她的脚尖点在莲叶也点在人们的心头上。
或许有一刻有余、或许是一眼瞬间，紧张又眩目的舞姿随着笛声渐渐消散，鼓声重重落下，音乐戛然而止，她那鹿步步跃至岸边，她也似乎终于找到了落脚之处，骤然慢态停下，施施然迈向岸上。大家皆吁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已发现有不少人憋得脸儿通红。
鹿九头昏眼花，脚步虚浮。这一番高速又高难的舞蹈透支了她全部的体力，可她还要坚持一下下故作轻松地走下台来，完美退场才行。
老舔爷啊，你知不知道跳烫脚舞到底有多累。
鹿九喘着气硬撑，可她的腿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就软了下来，晕乎乎的脑袋也不知如何控制身体，眼看着就要出丑摔倒在地之际、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不着痕迹地提了提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随即将她抱在了怀中。
鹿九又懵又呆，抬头看了看来者，不由愣了愣。
那是与大启人不同的长相。眼窝深邃、鼻梁高挺，面廓更为立体硬朗。随意扎起的乌黑卷发高马尾、健康的小麦肤色张扬耀眼。那双金色的瞳眸带着笑意看着她，却透着几不可查的侵略性。
好、好帅的小伙子。鹿九的脑袋往另一个方向迷糊起来，她的手指动了动，感受到了男子硬实的胸腹。
她眨眨眼，那犹如温暖的太阳神的气息在包裹着她。被雨淋湿的脸蛋褪去了寒意，暖烘烘得令她放松下来。
“你的眼睛……”男人的手抚上她的脸，微微凑近了一些，金色的眼眸笑意更深：“你是混血的东离人？”
鹿九歪头。
对了对了，芍药有说过自己是东离人。银红曈眸是东离一族的特征。至于自己为什么有不纯种的眸色，大概猜测她父母的某方是异族人种的原因。
“我也不清楚。”她实话实说。“您先别放手。我没力气了，可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下来。”拜托，明菲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瞅着呢。
她攥着男人的腰带，气息还未完全平复下来，小脸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那男人有点惊讶她的大胆，瞧着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又笑眯眯。
“好啊。”
他一把横抱起她走向水榭。那些贵族早已起身就位，抄着手微微弯腰行礼。
“阿泽亚王子。”
他回之点头，熟捻地抱着她坐在主位上，又接过侍从的袍子给鹿九披上。——不，与其说披更不如说是在包粽子勒得她有点窒息。鹿九不自然地动了动，让袍子松了些。阿泽亚一手按下来，不重但挺有分量，她乖乖安分，脸上飞红。
这男人质量有点高啊这可怎么办。她有点把持不住啊。
“你叫什么名字？”
“鹿九。”
阿泽亚轻笑一声，勾起桌上的酒壶：“当真是小鹿乱窜的舞，挺可爱的。”
？？？
鹿九这有点郁闷。虽然她现在是冠名的靖陵第一舞者，刚刚那表演也是自己下了吃奶的功夫在里头的。转得她头晕不说，搞不好还要再感冒一次。不说恍若天人，怎么也得听到几句惊鸿游龙之类的夸奖吧？
当然她还未开口，一堆人叽叽喳喳起来反驳了。
“王子这话说得，靖陵之中哪有第二人敢再复跳刚才的莲上舞呢？方才我等看的都痴了迷了。”
“阿九姑娘技艺愈发入境，你看那边的文人佳才们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呢，也不知今儿的晚抄又会如何描述你的风头。”
“当真是仙人的技艺……”
鹿九扭头望去，不远围观的人们将代表投票的花束摆了出来，她的名字下满满叠叠、一骑绝尘，毫无悬念稳拿第一。
这有点不好意思。鹿九埋了埋头，飘忽的眼神又多看了几眼花山山。
后妈呀，又麻又爽，这狗血的剧情请再多一点吧。
“这么说，是我不会夸了。”阿泽亚摸了摸下巴，略思考了一下：“给阿九赔个不是。”
温世子在一旁起哄：“如何赔不是？”
鹿九也眯眼看他。对方递过来一盏酒杯：“先喝点酒驱寒，让我想想……”
他似乎真的在思考。鹿九转了转眼珠，考虑到这具身体的职业性质自信酒量应该不错，也不客气地就着杯子一口干了。
白开水似的入喉，热辣辣的后劲快速烧上来。有点辣味，还有点晕。
“啊，那个狼崽子怎么样？”阿泽亚示意侍从去抱过来：“我寻了半天没见着成年的，倒是找到了它的窝，便决定抱养只回来。”
“碎金狼通人性，认主又机灵，等大了威风漂亮得很。”
“噗，”温笠乐了：“送娇滴滴的美人这样的猛兽，您也不怕吓着人家。”
阿泽亚戏谑地瞥了眼鹿九：“是吗？我以为胆小的美人可不敢在水叶子上跳来跳去的。”
仅仅喝了一杯酒的鹿九整个人就有点软。她暗暗唾弃原身酒量，又不由控制地赖在人家身上开始大舌头。
“我喜番小狼狗。”她抓着袍子边边，坚定地对阿泽亚说道。
侍从将狼崽子抱上来。小小一只呜呜地叫着，灰色的毛发软软呼呼，金色的兽瞳警惕地看着阿泽亚。
“哎呀，”鹿九伸手去够它，摸摸它的毛又将它抱在怀里。
这小狗狗真可爱。眼睛颜色跟阿泽亚一模一样。
“真可爱。”她笑眯眯地，对这个小狼崽又撸又贴。
阿泽亚看着她红霞翻飞的脸颊，捏了捏鹿九的鼻子：”那就给你吧。只是狼是狼，狗是狗，小心养着别太没了分寸。”
小狼崽碰到了湿湿的衣襟，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但并没有嗷呜嗷呜挣扎起来，反而乖巧亲昵地舔了舔鹿九的脖子。鹿九笑盈盈，氤氲的朱色眼底流金四溢。
阿泽亚捞出小狼，不是很温柔地交给侍从。鹿九有点不舍，撇撇嘴没有说话。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不舒服得很，潮湿的头发贴在脸颊边也很难受，那口酒更是烧得她心口和脑袋犯浑。
“你是哪个乐坊的姑娘？”阿泽亚问道。看着她提了提腿，把光着的凉凉的脚缩进了大袍子里，清脆的铃铛叮叮响。
“我该回去了。”她迟钝地说着，晃着脑袋在找芍药的身影，却一眼看见穿着显眼的明菲在对岸脸色铁青，而岸边围聚的乐女中的芍药当作没看到她，正一本正经地在收拾东西，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样子。
巫玄的恶魔低语突然在耳边响起，她一个哆嗦，灵台有一瞬间回了智。
“哎呀，我还是走不动。”她软在阿泽亚的怀里，亲昵蹭蹭、蹭干头发。
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个打擦边的主播，甜腻腻地朝榜一大哥撒娇：“谢谢阿泽亚大…王子的小灰狗。”
“是它选了你当主人，也算是缘分。”怎么一口就闷、一杯就倒？阿泽亚看她迷迷糊糊眼睛快闭上的样子哭笑不得，但还是耐心哄着：“等姜汤来了喝几口再睡。”
鹿九没有回应。
温笠摸了摸下巴：“您看来很喜欢鹿九姑娘。”
年轻的王子挑眉，乌黑的发尾轻轻落在她的头上。
“我听闻东离一族异常排外，却没想能遇见混血的孩子，看来她早在靖陵就有了一席之地，真是令人意外。”
“您若是喜欢乐舞，兴许能早早认识阿九姑娘了。”
“之前我只听说过她的名字，这下可确实……”他笑：“大启是个好地方，靖陵更是妙人无数。”
“现在活着的东离人，恐怕只有她一个了。”
“您说得是。东离人性情刚烈，当年在东部战争中全族几乎殉国，算来鹿九姑娘的年纪，流落逃亡中兴许是被人伢子拐了来。真是可惜了。”有人叹息。
有人接话道:“说不定是幸事呢。她若留在东离也得要夭折。活着总比死了好。”
阿泽亚看着鹿九，她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这可是个稀罕的，不是吗？”
中央水榭已有不少附庸风雅的世家子弟入座，忙忙碌碌的婢女奴仆穿梭在席位之间，布施瓜果膳食，酒水茶具，端得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普通的平民也各自寻了好去处，有的在河流上游呆着，有的占坐在山岩上撑伞。他们自觉避开了最好的中央位置，留出大片空地给舞者歌者搭台。
在午前已有不少的班子完了表演，却也没立刻离开。大家默契地在亭台里休息，不时看向中央湖面。
众人都在等华兰的花吟出场。
“天公不作美，怎么这几天雨下个没完呢？”有贵人不满嘀咕，一旁的同伴也望了望弥漫起的水雾，已有小小的王莲沉浸在了水下。他也不由皱眉：“本以为能看稀罕的美人莲上舞，这样真是扫兴。”
“可不是嘛。莲叶积水、舞步滞涩，效果定是大打折扣。”那人喝了一口酒，又望向正东的上位，低声道：“阿泽亚王子向来不喜欢雨天，你看他的位子哪有人？八成是回去了。”
“他今日来了？”同伴吃惊：“我记得他对这些唱歌跳舞的事没什么兴趣。”
“那是自然的。不过是因为昨日有人称在东郊看到了碎金狼，王子好奇得很，便与我们一道来了。可我一时没注意，他就不见了。”
“碎金狼？那玩意虽不多见，”另一人加入话题：“不过也是个野兽而已，哪有美人们好看？王子是去狩猎了的话，那真是可惜。”
“温世子。”二人微微颔首行礼，笑道：“这话说得，美人野兽，各有所爱嘛。”
温笠摇摇头，刚想说些什么，耳边传来一记短促有力的鼓声。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中央湖面。
水雾朦胧的湖面上王莲静静游躺，雨声叮呤不停，细小清脆中加入了混重的雷雷鼓音。而空灵的笛声飘忽而来，清越短促的节奏瞬间合上了众人的心跳。一下一下，鼓声逐渐急促轻微，笛声灵动高扬，终于与雨声融合而奏，湖面涟漪似乎更荡漾起来。
“来了。”有人轻呼。
水雾间出现一纤细曼妙的女子，雪白赤足上系着铃铛，如稚鹿轻盈一跃到水上，还未站稳便随一声擂鼓又落在另一莲上，身量轻得不可思议。
银白的华裳毫无任何点缀的装饰，随着旋转翻飞缠绕勾勒女子的体态，膝下半透的外裙骤然舒展，不知是何材质所成，竟让水附着不能，随着舞势在空中洒出圆环细珠，落入湖面嘈嘈切切，美如仙法。
鹿九如轻灵的鹿急促腾起跳跃而不停歇，点足如蜻蜓点水只泛出几圈涟漪。她在满湖的王莲中回风舞雨，跃起如雷霆之迅、落足如鹅毛之轻，飞袂间云雨凌乱，垂袖下烟波雾散。美人踏莲追风的轻捷之姿深深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鼓点越来越密，律感越来越急，细雨飘忽中她大跃大落，溯空百转似乎要如惊鹊般疾飞而走，铃铛红绳夺人耳目，众人摒住了呼吸。
雨越下越密集，雨中的鹿九毫无顿挫之感。大大小小的王莲们不规则地浮游在水面上轻轻晃动，可她也从不在任何的莲叶上驻足。其舞似永不停歇的游鹿在被不知的野兽追赶，仓皇逃窜而无安全之地。众人皆是吊着一口气，昂着脖子沉迷在她的舞姿中，看她的脚尖点在莲叶也点在人们的心头上。
或许有一刻有余、或许是一眼瞬间，紧张又眩目的舞姿随着笛声渐渐消散，鼓声重重落下，音乐戛然而止，她那鹿步步跃至岸边，她也似乎终于找到了落脚之处，骤然慢态停下，施施然迈向岸上。大家皆吁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已发现有不少人憋得脸儿通红。
鹿九头昏眼花，脚步虚浮。这一番高速又高难的舞蹈透支了她全部的体力，可她还要坚持一下下故作轻松地走下台来，完美退场才行。
老舔爷啊，你知不知道跳烫脚舞到底有多累。
鹿九喘着气硬撑，可她的腿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就软了下来，晕乎乎的脑袋也不知如何控制身体，眼看着就要出丑摔倒在地之际、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不着痕迹地提了提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随即将她抱在了怀中。
鹿九又懵又呆，抬头看了看来者，不由愣了愣。
那是与大启人不同的长相。眼窝深邃、鼻梁高挺，面廓更为立体硬朗。随意扎起的乌黑卷发高马尾、健康的小麦肤色张扬耀眼。那双金色的瞳眸带着笑意看着她，却透着几不可查的侵略性。
好、好帅的小伙子。鹿九的脑袋往另一个方向迷糊起来，她的手指动了动，感受到了男子硬实的胸腹。
她眨眨眼，那犹如温暖的太阳神的气息在包裹着她。被雨淋湿的脸蛋褪去了寒意，暖烘烘得令她放松下来。
“你的眼睛……”男人的手抚上她的脸，微微凑近了一些，金色的眼眸笑意更深：“你是混血的东离人？”
鹿九歪头。
对了对了，芍药有说过自己是东离人。银红曈眸是东离一族的特征。至于自己为什么有不纯种的眸色，大概猜测她父母的某方是异族人种的原因。
“我也不清楚。”她实话实说。“您先别放手。我没力气了，可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下来。”拜托，明菲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瞅着呢。
她攥着男人的腰带，气息还未完全平复下来，小脸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那男人有点惊讶她的大胆，瞧着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又笑眯眯。
“好啊。”
他一把横抱起她走向水榭。那些贵族早已起身就位，抄着手微微弯腰行礼。
“阿泽亚王子。”
他回之点头，熟捻地抱着她坐在主位上，又接过侍从的袍子给鹿九披上。——不，与其说披更不如说是在包粽子勒得她有点窒息。鹿九不自然地动了动，让袍子松了些。阿泽亚一手按下来，不重但挺有分量，她乖乖安分，脸上飞红。
这男人质量有点高啊这可怎么办。她有点把持不住啊。
“你叫什么名字？”
“鹿九。”
阿泽亚轻笑一声，勾起桌上的酒壶：“当真是小鹿乱窜的舞，挺可爱的。”
？？？
鹿九这有点郁闷。虽然她现在是冠名的靖陵第一舞者，刚刚那表演也是自己下了吃奶的功夫在里头的。转得她头晕不说，搞不好还要再感冒一次。不说恍若天人，怎么也得听到几句惊鸿游龙之类的夸奖吧？
当然她还未开口，一堆人叽叽喳喳起来反驳了。
“王子这话说得，靖陵之中哪有第二人敢再复跳刚才的莲上舞呢？方才我等看的都痴了迷了。”
“阿九姑娘技艺愈发入境，你看那边的文人佳才们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呢，也不知今儿的晚抄又会如何描述你的风头。”
“当真是仙人的技艺……”
鹿九扭头望去，不远围观的人们将代表投票的花束摆了出来，她的名字下满满叠叠、一骑绝尘，毫无悬念稳拿第一。
这有点不好意思。鹿九埋了埋头，飘忽的眼神又多看了几眼花山山。
后妈呀，又麻又爽，这狗血的剧情请再多一点吧。
“这么说，是我不会夸了。”阿泽亚摸了摸下巴，略思考了一下：“给阿九赔个不是。”
温世子在一旁起哄：“如何赔不是？”
鹿九也眯眼看他。对方递过来一盏酒杯：“先喝点酒驱寒，让我想想……”
他似乎真的在思考。鹿九转了转眼珠，考虑到这具身体的职业性质自信酒量应该不错，也不客气地就着杯子一口干了。
白开水似的入喉，热辣辣的后劲快速烧上来。有点辣味，还有点晕。
“啊，那个狼崽子怎么样？”阿泽亚示意侍从去抱过来：“我寻了半天没见着成年的，倒是找到了它的窝，便决定抱养只回来。”
“碎金狼通人性，认主又机灵，等大了威风漂亮得很。”
“噗，”温笠乐了：“送娇滴滴的美人这样的猛兽，您也不怕吓着人家。”
阿泽亚戏谑地瞥了眼鹿九：“是吗？我以为胆小的美人可不敢在水叶子上跳来跳去的。”
仅仅喝了一杯酒的鹿九整个人就有点软。她暗暗唾弃原身酒量，又不由控制地赖在人家身上开始大舌头。
“我喜番小狼狗。”她抓着袍子边边，坚定地对阿泽亚说道。
侍从将狼崽子抱上来。小小一只呜呜地叫着，灰色的毛发软软呼呼，金色的兽瞳警惕地看着阿泽亚。
“哎呀，”鹿九伸手去够它，摸摸它的毛又将它抱在怀里。
这小狗狗真可爱。眼睛颜色跟阿泽亚一模一样。
“真可爱。”她笑眯眯地，对这个小狼崽又撸又贴。
阿泽亚看着她红霞翻飞的脸颊，捏了捏鹿九的鼻子：”那就给你吧。只是狼是狼，狗是狗，小心养着别太没了分寸。”
小狼崽碰到了湿湿的衣襟，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但并没有嗷呜嗷呜挣扎起来，反而乖巧亲昵地舔了舔鹿九的脖子。鹿九笑盈盈，氤氲的朱色眼底流金四溢。
阿泽亚捞出小狼，不是很温柔地交给侍从。鹿九有点不舍，撇撇嘴没有说话。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不舒服得很，潮湿的头发贴在脸颊边也很难受，那口酒更是烧得她心口和脑袋犯浑。
“你是哪个乐坊的姑娘？”阿泽亚问道。看着她提了提腿，把光着的凉凉的脚缩进了大袍子里，清脆的铃铛叮叮响。
“我该回去了。”她迟钝地说着，晃着脑袋在找芍药的身影，却一眼看见穿着显眼的明菲在对岸脸色铁青，而岸边围聚的乐女中的芍药当作没看到她，正一本正经地在收拾东西，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样子。
巫玄的恶魔低语突然在耳边响起，她一个哆嗦，灵台有一瞬间回了智。
“哎呀，我还是走不动。”她软在阿泽亚的怀里，亲昵蹭蹭、蹭干头发。
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个打擦边的主播，甜腻腻地朝榜一大哥撒娇：“谢谢阿泽亚大…王子的小灰狗。”
“是它选了你当主人，也算是缘分。”怎么一口就闷、一杯就倒？阿泽亚看她迷迷糊糊眼睛快闭上的样子哭笑不得，但还是耐心哄着：“等姜汤来了喝几口再睡。”
鹿九没有回应。
温笠摸了摸下巴：“您看来很喜欢鹿九姑娘。”
年轻的王子挑眉，乌黑的发尾轻轻落在她的头上。
“我听闻东离一族异常排外，却没想能遇见混血的孩子，看来她早在靖陵就有了一席之地，真是令人意外。”
“您若是喜欢乐舞，兴许能早早认识阿九姑娘了。”
“之前我只听说过她的名字，这下可确实……”他笑：“大启是个好地方，靖陵更是妙人无数。”
“现在活着的东离人，恐怕只有她一个了。”
“您说得是。东离人性情刚烈，当年在东部战争中全族几乎殉国，算来鹿九姑娘的年纪，流落逃亡中兴许是被人伢子拐了来。真是可惜了。”有人叹息。
有人接话道:“说不定是幸事呢。她若留在东离也得要夭折。活着总比死了好。”
阿泽亚看着鹿九，她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这可是个稀罕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