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方博弈后，事情很快尘埃落定——胡族撤军，回北面定都。
大部队先行一步，前往圣地，收复圣城。
乌若单于和胡相领着小部队回北面，尽快登基，待平定西胡后，再南下蚕食大益。
大军说动就动。
贺兰利派人来带走华昭，来的是丘敦。
华昭中途醒过几次，断断续续听闻了宫中消息。
大家按捺不住的喜悦，只待胡族走后重回平静时日。
华昭也同样开心，不料今日她睡醒后，却见丘敦站在床前，不知等了多久。
她心中暗叫糟糕，右手摸向枕头底下，一面问，“何时来的？找我何事？”
丘敦见了她的动作，道：“胡相给了我两条虫子，派我来接你，一起出发前往大胡北都。”
华昭一听虫子，摸匕首的动作便停下了。
“多久出发？”
“马上。”
“还有谁要去？”华昭道，“我院中其余人不必去吧？她们大多年纪小，你到底是她们的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北都太远，舟车劳顿之下她们可不好活。”
丘敦顿了顿。
按胡族的要求，伺候的宫人能带上便带上，这同金银财宝一般，都是他们胡人的财产。
但他也明白，宫人体格孱弱，不仅要一路奔波，且其间仍要伺候不停，确实难以存活。他与院中人相处过一段时间，颇有几分感情，听华昭一讲，确实不忍心。
既然贺兰利只要求他带公主，此事确有回旋余地。
他道：“我可以不带他们走，但若他们被人发现后强行带走，我是管不着的。”
这便是提醒他们躲起来。
华昭点头，道：“那你叫他们进来，我叮嘱两句。而后便带我出发吧。”
其余宫人得知不必跟随胡人离开，自然欢喜非常。
三个小的与张冕却全然不同，四人进来后，哭着喊着要跟着服侍公主。就连张冕也红了眼眶，“公主，您若不带臣走，臣该如何自处啊！”
他此言完全发自肺腑。
自从公主伪作天家御史后，张冕万事不必自己操心，反正按照公主吩咐做事便行，这不，好端端地活到了这些时日。如果公主离开，他真不知道该交给谁管。
三个小的更是哭得鼻涕直流——
“公主带我走吧！我给您擦身子喂药！”
“我能干重活！我能劈柴！”
“我、打人！保护、公主！”
华昭一一扫过他们，神情难得的严肃。只将几人看得心里发毛，鼻涕眼泪慢慢收了。
华昭这才轻声道：“我中途会伺机跑回来，你们去了，不是拖我后腿吗？还是你们想留在胡人那儿？”
三个小的七嘴八舌，“不想！我们只想跟着公主！”
“低声些。”华昭道，还是怕被丘敦听见后汇报给贺兰利，“所以，你们好好待在这儿。我有事情交代你们做，能完成任务吗？”
“可以！”三个小的低声又坚定地回答。
“行。”
华昭挨个安排道：“张冕，你叫所有人藏起来，至少藏三日，千万不能让胡人发觉了。茉莉，你武力高强，负责警戒保护大家。小镜子，你且在宫中等着，如果有一个叫沈知的人入了宫，你就跑过去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张大人知道他模样，你记得拿我往日奏折给他看。永清，你哥哥时常犯糊涂，你就负责在他犯傻时敲他，用你练武的树枝敲，敲到他清醒。”
此番安排有两个目的。
一是让大家躲起来，避免被胡族抓到北面去。
二是把七皇子留给沈知。上辈子胡族北撤后，沈知早触柱而亡，留下一堆烂摊子没人收拾。许多草寇占了京城称王，南面和顺帝还未做反应，又被北面刚定都的胡族杀了个回马枪。
这次有沈知的权势才能，加上七皇子的身份地位，至少能归拢大部分北面势力，尽早调动起军队抗击胡人军队。
胡族比前世早一个半月北撤，对大益的蚕食还未那么深。
这是华昭最欣慰之处。
兜兜转转，到底她先赢了半步棋。
“听明白了，能做到吗？”
“能！”三个小的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华昭一笑，扯得头部发痛，又是一阵眩晕，有气无力道：“告诉你们丘师父，我能出发了。”
丘敦带华昭走了。
三个小的无论多么不舍，到底咬牙跟着张冕躲进了暗室。
外面是胡族搜索嘶喊的声音，他们靠着先前搬进暗室的食物和水，艰难地度过三日，外面的杂声才彻底消失。
待探明外面确实空无一人后，他们方走了出去。
三个小的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忍不住嚎啕大哭，“公主啊！呜呜呜！快回来找我们呜呜呜！”
百里外，胡族营帐。
连日赶路之下，大家虽然身体疲惫，但一想到马上便能回北都吃肉喝酒，个个精神矍铄。
华昭躺在一顶昏暗的小帐篷中，深深叹了口气。
体内两世的乞骆拔战力仍在打架，未分胜负，导致她高烧不退，浑身提不起力气。
丘敦安排了一个年老的宫女伺候她，听见叹息声，问，“公主想喝水吗？”
“不……”华昭艰涩地吐出一字。
这宫女确实贴心，比她院中的人得用许多，因此除了行程奔波外，倒是比待在院中还舒适。
不过她总想着逃跑，倒也不贪恋这份舒服。
晚上丘敦来看她。
华昭等了几日没等到贺兰利质问，明白过来，丘敦并未揭穿她的面目。
投桃报李，她也不若往日般欺负他，反而说些软话，“丘将军仁义，百忙之中能来看我，真是感激不尽。今日一见，将军越发丰盛俊朗。”
直把丘敦夸得面红耳赤。
他本来心事重重，这下倒好，烦恼尽扫，一味摆手，“你别这样说。”
见华昭闭了闭眼，他就紧张，问，“怎么，头又疼了？”
“无妨，只是有些困倦。但素日也在卧榻上躺着，睡得多了，再睡也睡不着。不知何来的倦怠，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丘敦担忧，“要不要请胡医来替你瞧瞧？”
胡药烈性强，华昭并不敢用，何况她身体情况不是药石能医，得等两股力量打出个胜负才好。
只希望在此之前别把她毁了。
丘敦又询问几句，见华昭确实精神不佳，没多待，告辞回了自己帐篷。
帐中坐了一人，将丘敦吓住，定睛一看，却是胡相。
“你去哪儿了？”
“去公主处看看。”
贺兰利含笑看她，“你似乎很关心大益的公主？”
丘敦垂头，没有回答。
贺兰利道：“本来让你逮无面罗刹，结果没两日就离了大益京城，实在可惜。你觉得，我们还会遇见她吗？”
丘敦心似擂鼓，声如蚊蚋，“也、也许吧。”
贺兰利笑笑，指着挂在帐中的项链问：“这颗狼牙你竟还留着？”
“是啊。”丘敦看到他手中之物，脸色也变得柔和，“这是当日胡相从狼群中救我后，送我的狼牙。我感恩您的救助，一直将它随时挂在身边。”
贺兰利语气也带着怀念，“当初，你个子小小的，人还没我腰高，被我救了后，天天缠着我，要给我鞠躬尽瘁。我也一直将你视作最忠诚的子侄。谁知转眼间长这么大了，还成了胡族第一美男子，身材健硕，武艺高强，却看不懂所思所想了……”
丘敦心中一紧，赶忙道：“我自然永远忠心于胡相！”
贺兰利似笑非笑，看着他道：“我只是感叹下物是人非，你不必如此着急。早点睡下吧，明日还得赶路。”
说完，便离了营帐，独留丘敦长坐不睡。
——
自此以后，胡军日夜行军。
中途偶尔遇见大益朝军队，一见胡军兵强马壮，望风而逃。如若不是赶着回去定都登基，先西胡一步得胡族大统，乌若单于必定会沿途劫掠城池，搜刮金银财宝。
原先从大益皇宫劫掠到的财物，早分批送往北面。此行只驱赶着大益宫人，除此外皆靠兵马前行，是以行进速度飞快。
只是其间许多大益宫人受不住，越走越慢，眼看便要倒下，被士兵一刀砍了。
其余人见状，也只能咬牙前行。
华昭高烧开始反反复复，刚好没两日，晚上又没来由地昏倒。
丘敦几乎不再来看她，只那日她实在昏迷许久，伺候她的宫人急了，求了车夫，才将他叫了过来。
幸而除了胡药，随行还带了大益成药，胡人不识，宫人却按着标签拣了几瓶，喂给华昭，人才醒转。
“公主，好些了吗？有没有哪儿痛？”丘敦见她病得凶险，到底没忍住关心她。
华昭虚弱不已，半天才回道：“马车行得太快，颠簸得很，能不能让它跑得慢些？”
“你的车若慢了，后面的车马都得耽搁。”丘敦向她解释。
她的马车在队伍后半截，前后夹着胡人骑兵，若要逃跑，实在太难。
对方素来对胡相忠心耿耿，她也不求这人帮她逃跑，至少让他给些便利，于是问，“能否让我的马车换到队尾？不会耽搁行程，只是稍行得慢些，我能好过许多。”
丘敦果然迟疑，看向她，欲言又止。
华昭能猜到他想问什么，大抵与无面罗刹有关，她不等对方张口，示弱道：“我这番模样，还有力气逃跑不成？照这么颠簸下去，没两日，你就替我收拾尸骨吧！”
丘敦终是叹了口气。
他是胡相的人，谁都会给他面子。策马奔走一炷香功夫，又返回来，让马车停到路边，等大部队先走。
“你们等会儿跟在队尾，可行得慢些，但不能脱离大队伍。你，好好照顾公主。”丘敦嘱咐完车夫宫人，不再进来探望，调转马头走了。
华昭躺在马车之中，有车夫赶车，有宫人伺候，连颠簸都少了几分，与大益宫人的待遇天壤之别。慢慢的，体内的两股力量也此消彼长，逐渐分出胜负。由此，身体也开始好转。
她便开始策划逃跑。
伺候她的宫人沾了光，知晓此活计难得，伺候得十分尽心。
华昭偶尔与她聊天，“蝶婶，你自小就在宫里吗？”
“诶，小时候家里穷，五岁就被卖到宫里了。我人笨，也就手脚麻利点，好不容易熬走了上面，要做大宫女了。没成想胡人来了，我大宫女没做成，天天被胡人拿刀威胁着干这干那。就盼着胡人走了过点安生日子，结果竟把我们一起带走了。要不是遇上伺候公主，我早就给走死了。”车夫是胡人，蝶婶知道他不会汉话，说话便百无顾忌。
华昭却冲她眨眨眼。
她便立马捂住了嘴。公主让她重要之事低声说，实在过分小心了。不过她惯常会听主子的话，本也想说得低声些，一下没控制住。
华昭勾勾手，蝶婶知道这是有悄悄话讲，立马附耳过去。
“若有打斗，你立马跳车滚到路边树丛中，待天黑后，四处无人时，再爬起来往回赶。”气声在她耳边讲完，怀中又被塞进了一个硬物。
蝶婶接下一看，竟是块金子！
她神色慌张，凑到华昭耳边低声问，“那公主你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
华昭刚讲到一半，便听外面车夫突然语气恭敬，用胡语道：“胡相！”
竟是贺兰利来了。
大部队先行一步，前往圣地，收复圣城。
乌若单于和胡相领着小部队回北面，尽快登基，待平定西胡后，再南下蚕食大益。
大军说动就动。
贺兰利派人来带走华昭，来的是丘敦。
华昭中途醒过几次，断断续续听闻了宫中消息。
大家按捺不住的喜悦，只待胡族走后重回平静时日。
华昭也同样开心，不料今日她睡醒后，却见丘敦站在床前，不知等了多久。
她心中暗叫糟糕，右手摸向枕头底下，一面问，“何时来的？找我何事？”
丘敦见了她的动作，道：“胡相给了我两条虫子，派我来接你，一起出发前往大胡北都。”
华昭一听虫子，摸匕首的动作便停下了。
“多久出发？”
“马上。”
“还有谁要去？”华昭道，“我院中其余人不必去吧？她们大多年纪小，你到底是她们的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北都太远，舟车劳顿之下她们可不好活。”
丘敦顿了顿。
按胡族的要求，伺候的宫人能带上便带上，这同金银财宝一般，都是他们胡人的财产。
但他也明白，宫人体格孱弱，不仅要一路奔波，且其间仍要伺候不停，确实难以存活。他与院中人相处过一段时间，颇有几分感情，听华昭一讲，确实不忍心。
既然贺兰利只要求他带公主，此事确有回旋余地。
他道：“我可以不带他们走，但若他们被人发现后强行带走，我是管不着的。”
这便是提醒他们躲起来。
华昭点头，道：“那你叫他们进来，我叮嘱两句。而后便带我出发吧。”
其余宫人得知不必跟随胡人离开，自然欢喜非常。
三个小的与张冕却全然不同，四人进来后，哭着喊着要跟着服侍公主。就连张冕也红了眼眶，“公主，您若不带臣走，臣该如何自处啊！”
他此言完全发自肺腑。
自从公主伪作天家御史后，张冕万事不必自己操心，反正按照公主吩咐做事便行，这不，好端端地活到了这些时日。如果公主离开，他真不知道该交给谁管。
三个小的更是哭得鼻涕直流——
“公主带我走吧！我给您擦身子喂药！”
“我能干重活！我能劈柴！”
“我、打人！保护、公主！”
华昭一一扫过他们，神情难得的严肃。只将几人看得心里发毛，鼻涕眼泪慢慢收了。
华昭这才轻声道：“我中途会伺机跑回来，你们去了，不是拖我后腿吗？还是你们想留在胡人那儿？”
三个小的七嘴八舌，“不想！我们只想跟着公主！”
“低声些。”华昭道，还是怕被丘敦听见后汇报给贺兰利，“所以，你们好好待在这儿。我有事情交代你们做，能完成任务吗？”
“可以！”三个小的低声又坚定地回答。
“行。”
华昭挨个安排道：“张冕，你叫所有人藏起来，至少藏三日，千万不能让胡人发觉了。茉莉，你武力高强，负责警戒保护大家。小镜子，你且在宫中等着，如果有一个叫沈知的人入了宫，你就跑过去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张大人知道他模样，你记得拿我往日奏折给他看。永清，你哥哥时常犯糊涂，你就负责在他犯傻时敲他，用你练武的树枝敲，敲到他清醒。”
此番安排有两个目的。
一是让大家躲起来，避免被胡族抓到北面去。
二是把七皇子留给沈知。上辈子胡族北撤后，沈知早触柱而亡，留下一堆烂摊子没人收拾。许多草寇占了京城称王，南面和顺帝还未做反应，又被北面刚定都的胡族杀了个回马枪。
这次有沈知的权势才能，加上七皇子的身份地位，至少能归拢大部分北面势力，尽早调动起军队抗击胡人军队。
胡族比前世早一个半月北撤，对大益的蚕食还未那么深。
这是华昭最欣慰之处。
兜兜转转，到底她先赢了半步棋。
“听明白了，能做到吗？”
“能！”三个小的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华昭一笑，扯得头部发痛，又是一阵眩晕，有气无力道：“告诉你们丘师父，我能出发了。”
丘敦带华昭走了。
三个小的无论多么不舍，到底咬牙跟着张冕躲进了暗室。
外面是胡族搜索嘶喊的声音，他们靠着先前搬进暗室的食物和水，艰难地度过三日，外面的杂声才彻底消失。
待探明外面确实空无一人后，他们方走了出去。
三个小的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忍不住嚎啕大哭，“公主啊！呜呜呜！快回来找我们呜呜呜！”
百里外，胡族营帐。
连日赶路之下，大家虽然身体疲惫，但一想到马上便能回北都吃肉喝酒，个个精神矍铄。
华昭躺在一顶昏暗的小帐篷中，深深叹了口气。
体内两世的乞骆拔战力仍在打架，未分胜负，导致她高烧不退，浑身提不起力气。
丘敦安排了一个年老的宫女伺候她，听见叹息声，问，“公主想喝水吗？”
“不……”华昭艰涩地吐出一字。
这宫女确实贴心，比她院中的人得用许多，因此除了行程奔波外，倒是比待在院中还舒适。
不过她总想着逃跑，倒也不贪恋这份舒服。
晚上丘敦来看她。
华昭等了几日没等到贺兰利质问，明白过来，丘敦并未揭穿她的面目。
投桃报李，她也不若往日般欺负他，反而说些软话，“丘将军仁义，百忙之中能来看我，真是感激不尽。今日一见，将军越发丰盛俊朗。”
直把丘敦夸得面红耳赤。
他本来心事重重，这下倒好，烦恼尽扫，一味摆手，“你别这样说。”
见华昭闭了闭眼，他就紧张，问，“怎么，头又疼了？”
“无妨，只是有些困倦。但素日也在卧榻上躺着，睡得多了，再睡也睡不着。不知何来的倦怠，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丘敦担忧，“要不要请胡医来替你瞧瞧？”
胡药烈性强，华昭并不敢用，何况她身体情况不是药石能医，得等两股力量打出个胜负才好。
只希望在此之前别把她毁了。
丘敦又询问几句，见华昭确实精神不佳，没多待，告辞回了自己帐篷。
帐中坐了一人，将丘敦吓住，定睛一看，却是胡相。
“你去哪儿了？”
“去公主处看看。”
贺兰利含笑看她，“你似乎很关心大益的公主？”
丘敦垂头，没有回答。
贺兰利道：“本来让你逮无面罗刹，结果没两日就离了大益京城，实在可惜。你觉得，我们还会遇见她吗？”
丘敦心似擂鼓，声如蚊蚋，“也、也许吧。”
贺兰利笑笑，指着挂在帐中的项链问：“这颗狼牙你竟还留着？”
“是啊。”丘敦看到他手中之物，脸色也变得柔和，“这是当日胡相从狼群中救我后，送我的狼牙。我感恩您的救助，一直将它随时挂在身边。”
贺兰利语气也带着怀念，“当初，你个子小小的，人还没我腰高，被我救了后，天天缠着我，要给我鞠躬尽瘁。我也一直将你视作最忠诚的子侄。谁知转眼间长这么大了，还成了胡族第一美男子，身材健硕，武艺高强，却看不懂所思所想了……”
丘敦心中一紧，赶忙道：“我自然永远忠心于胡相！”
贺兰利似笑非笑，看着他道：“我只是感叹下物是人非，你不必如此着急。早点睡下吧，明日还得赶路。”
说完，便离了营帐，独留丘敦长坐不睡。
——
自此以后，胡军日夜行军。
中途偶尔遇见大益朝军队，一见胡军兵强马壮，望风而逃。如若不是赶着回去定都登基，先西胡一步得胡族大统，乌若单于必定会沿途劫掠城池，搜刮金银财宝。
原先从大益皇宫劫掠到的财物，早分批送往北面。此行只驱赶着大益宫人，除此外皆靠兵马前行，是以行进速度飞快。
只是其间许多大益宫人受不住，越走越慢，眼看便要倒下，被士兵一刀砍了。
其余人见状，也只能咬牙前行。
华昭高烧开始反反复复，刚好没两日，晚上又没来由地昏倒。
丘敦几乎不再来看她，只那日她实在昏迷许久，伺候她的宫人急了，求了车夫，才将他叫了过来。
幸而除了胡药，随行还带了大益成药，胡人不识，宫人却按着标签拣了几瓶，喂给华昭，人才醒转。
“公主，好些了吗？有没有哪儿痛？”丘敦见她病得凶险，到底没忍住关心她。
华昭虚弱不已，半天才回道：“马车行得太快，颠簸得很，能不能让它跑得慢些？”
“你的车若慢了，后面的车马都得耽搁。”丘敦向她解释。
她的马车在队伍后半截，前后夹着胡人骑兵，若要逃跑，实在太难。
对方素来对胡相忠心耿耿，她也不求这人帮她逃跑，至少让他给些便利，于是问，“能否让我的马车换到队尾？不会耽搁行程，只是稍行得慢些，我能好过许多。”
丘敦果然迟疑，看向她，欲言又止。
华昭能猜到他想问什么，大抵与无面罗刹有关，她不等对方张口，示弱道：“我这番模样，还有力气逃跑不成？照这么颠簸下去，没两日，你就替我收拾尸骨吧！”
丘敦终是叹了口气。
他是胡相的人，谁都会给他面子。策马奔走一炷香功夫，又返回来，让马车停到路边，等大部队先走。
“你们等会儿跟在队尾，可行得慢些，但不能脱离大队伍。你，好好照顾公主。”丘敦嘱咐完车夫宫人，不再进来探望，调转马头走了。
华昭躺在马车之中，有车夫赶车，有宫人伺候，连颠簸都少了几分，与大益宫人的待遇天壤之别。慢慢的，体内的两股力量也此消彼长，逐渐分出胜负。由此，身体也开始好转。
她便开始策划逃跑。
伺候她的宫人沾了光，知晓此活计难得，伺候得十分尽心。
华昭偶尔与她聊天，“蝶婶，你自小就在宫里吗？”
“诶，小时候家里穷，五岁就被卖到宫里了。我人笨，也就手脚麻利点，好不容易熬走了上面，要做大宫女了。没成想胡人来了，我大宫女没做成，天天被胡人拿刀威胁着干这干那。就盼着胡人走了过点安生日子，结果竟把我们一起带走了。要不是遇上伺候公主，我早就给走死了。”车夫是胡人，蝶婶知道他不会汉话，说话便百无顾忌。
华昭却冲她眨眨眼。
她便立马捂住了嘴。公主让她重要之事低声说，实在过分小心了。不过她惯常会听主子的话，本也想说得低声些，一下没控制住。
华昭勾勾手，蝶婶知道这是有悄悄话讲，立马附耳过去。
“若有打斗，你立马跳车滚到路边树丛中，待天黑后，四处无人时，再爬起来往回赶。”气声在她耳边讲完，怀中又被塞进了一个硬物。
蝶婶接下一看，竟是块金子！
她神色慌张，凑到华昭耳边低声问，“那公主你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
华昭刚讲到一半，便听外面车夫突然语气恭敬，用胡语道：“胡相！”
竟是贺兰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