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昭面色微变。
片刻后镇定下来，将蝶婶推到角落里，示意她躲好。自己躺回卧榻，闭着眼装睡。
马车停驻几瞬，而后继续前行。
门帘被撩开，胡相贺兰利带着迫人的风，进了车厢。
他独自前来，声音轻松，“公主，休息得好吗？”
华昭继续装睡，假作无知无觉。
之后，她未再听到贺兰利言语，只能感受到锋锐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她几乎真的要睡过去了，贺兰利却未再放纵她装模作样。
“公主，你的腿还好吗？我派人来给你检查一下？”
华昭心中微动，终于缓缓睁了眼。因她方才真的差点入睡，倒是真的宛如大梦初醒，她眼角含泪，神志迟滞，盯了贺兰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胡相？”
“公主总算醒了，身体还好吗？”贺兰利继续寒暄。
华昭不知他此行目的，只得见招拆招，“多谢互相关心，好了许多。烧已经退了，只是成日坐车太多颠簸，日日七晕八素。只能靠小睡缓解，让胡相见笑了。”
贺兰利只是笑笑。
两人便随意攀起了家常。从行军吃食，到汉书辞赋，正当华昭认为又是次寻常闲聊时，突然听贺兰利问，“公主听说了吗？在我们出发前两日，宫中的井里竟捞出几具尸骨。其中一具，赫然是外面胡族的大将军，阿伏那！”
华昭吃了一惊，但此刻万不可暴露，强压住心惊肉跳，语气故作惊疑，“哦？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贺兰利又道：“公主恐怕不知阿伏那是何人，那可是我们胡族第一勇士，骁勇善战，武功盖世。怎会突然殒命大益皇宫？而且致命伤是割喉的剑伤，这同乞骆拔将军相同。想来想去，能有这能力的，不就只有无面罗刹吗？”
糟糕！华昭未料到对方竟探查到这部分，心中宛如惊涛骇浪，面上倒是平静，颔首道：“确实，无面罗刹的能力，我也是有耳闻。”
贺兰利盯着她，“公主脸色怎么越发白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华昭只得强颜欢笑，“顽疾未消，聊久了太花力气，身体不适，是以脸色苍白。胡相要不明日再来闲聊？华昭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无事，那我多讲，公主只需听着，摇头或点头即可。”
贺兰利非但不走，反而换了个姿势，坐得越发舒适了，“说到无面罗刹，前几日我在死牢关押了你们大益重臣，分明派了丘敦去看守，竟仍被救走。丘敦回来一言不发，只说是无面罗刹所为。我就好奇，关押之事仅宫中人知晓，无面罗刹从何而来的消息，又是如何轻松找到死牢所在？若不是有眼线在宫中，便是她自己，就住在皇宫！公主，你觉得我推测得对不对？”
华昭不答，与他目光相触后，转了开来。
“另有两事，我也奇怪。其一，当日阿伏那与乌若单于仅分开半个时辰，便遭到暗杀。他殒命之井竟恰好在公主所在殿宇的前面。无面罗刹呢，跑哪儿去了？”
华昭摇头，“我不知。”
“其二，更是稀奇。当日我遇刺，多方情况表明正是无面罗刹所为。当时我立即命令戒严，皇宫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宫内也翻了个底朝天，竟连一个人影也不见了。公主你说稀奇不稀奇？”
华昭盯着他，道：“确实稀奇。”
“哈哈。”贺兰利突然笑了，“更稀奇的是，我分明伤的是无面罗刹的腿，过两日，竟是公主姿势扭捏地来到我面前。我当时未多想，现下却突然懂了——这不就是瘸腿后又假作无事的姿势吗？”
他笑脸一收，脸色骤然冰冷，迅捷地探手过来，“公主，我替你检查下腿。”
未等他手伸过来，“咻”的数声，华昭从腕间射出数道暗箭！
暗箭直逼面门，贺兰利不得不纵身后退，“乞骆拔的暗器！无面罗刹果然是你！”
华昭听得车外咚的一声闷响，知晓宫女蝶婶已然跳车，便不分心，专注地对付贺兰利。
早在对方话说到半截，她便明白贺兰利已看穿她身份。
贺兰利既然来试探她，今日便不可能善了！
抵赖也无用，就算她不是，贺兰利一旦起疑，以他的阴险毒辣，必定会动手消除一切怀疑。
因此，华昭早下定决心，今日不是她死，便是他亡！
贺兰利躲过暗器，回身抽出鞭子。他不欲靠近华昭，从车门外抽了进去。
华昭将内力注入剑中，挥剑格挡，铛的一声，鞭子断成两截。
贺兰利索性扔掉半截鞭子。
“嗡！”千百只虫子如黑雾般从他身后飞起，气势如虹地冲进车内。
拉车的马早已受到惊吓，脱离大队伍，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更将车夫颠下马去。
一阵剧烈的颠簸中，华昭看着冲到近前的玄冥虫，寒毛直竖，大叫不好。下意识踢起被褥，兜头将虫群罩住。
然而仅能拦住玄冥虫一时，转瞬间便要钻破棉被！
华昭若再困居车中，便如瓮中之鳖，任其宰割。她心念电转，使内力掀飞车盖，从上面跃了出去。
贺兰利正单手握在车门梁上，避免被颠簸马车甩出去。见她跃出，即刻扬起短鞭。玄冥虫挣脱棉被，如臂指使，朝华昭追了过去。
眼看迎面便要撞向虫子，华昭赶紧在半空中强行扭身，躲过大量虫子，而后剑身叮叮直响，她抡剑劈死数只玄冥虫。
华昭方才就发现了，自从乞骆拔两股战力在体内分出胜负，她的功力又有了精进。
往常吸收战力，她是吸收什么，便能顺手用出，脑中全然不明白为什么。如今却不同，她的眼中既能观察到虫子袭来的轨迹，又能预判虫子会到的位置。因此往日一只玄冥虫就能令她吃大亏，如今却能勉力抵挡一群。
然而她身体未愈，体热未退，一动用真气，便晕头转向，脑中叮叮当当的捶打声不绝于耳。因此杀得几只虫子，便须赶紧闭眼凝神，一时只顾着躲避虫子，左支右绌。
随后，身体升至最高处，开始下落。
华昭扭身斩过几只玄冥虫，踮脚落在无盖的车顶梁上，与车门处的贺兰利双目一触。
“你这狗贼，欺人太甚，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华昭素日在他面前示弱，战战兢兢、伏低做小，此时终将心声吐露，一时豪气万分，挺剑便向对方刺去！
贺兰利冷笑，“公主当真演得好，连我都被你糊弄许久！”
他身体后退，短鞭卷住华昭的剑，顷刻便被剑气迸得四分五裂。他失了武器，武力比乞骆拔等人弱了不少。然而玄冥虫听他指挥，从天而降，似锥子般刺向华昭。
迫得华昭不得不放弃追击，踏脚借力，咔嚓一声踩碎车顶横梁的同时，再次跃向半空。
玄冥虫自然穷追不舍。
华昭一边高高跃起，一边与玄冥虫正面厮杀。然而虫子似乎越杀越多，随着体力消耗，原本蛰伏体内的一股乞骆拔战力趁虚而入，再次与战胜的那股撕咬起来。
糟糕！
华昭眼前出现重影，原本使得密不透风的剑影出现缝隙，有虫跑了过来，往她肩头一钻。
“啊！”惊人的疼痛瞬间袭来，华昭差点拿不住剑，她支出两只，忍痛插进肩头伤处，捏出尚在扭动着往肉里钻的透明小虫，狠狠捏爆。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越来越多的虫突破剑影屏障，冲向她的身体！
华昭勉力躲开，仍有数只漏网之虫钻入体内，带来惊天疼痛。
今日怕是要命丧此地！？
华昭此世首次遭遇生命威胁，除开恐惧，更多的是恼怒！
马车慌不择路，不知何时窜到了悬崖边上。贺兰利站于其上纹丝不动，只唇角含笑，讽刺地看着华昭与虫子相斗。
华昭见状，更是气急。她即便是死，也得拉贺兰利垫背！
索性放开生死，不再一味防备玄冥虫，将全部力量注入剑中，俯身朝贺兰利杀去，“狗贼，纳命来！”
贺兰利见她被虫噬咬，依然不死不休地要他性命，脸上难得显出几分惊慌。
他撤身要退，结果顷刻间被罩在华昭剑影之中，稍有差池，便会被削成肉泥！
华昭哈哈大笑。
虫子满身，她浑身浴血，既痛且快，声似鬼魅，形如烈风，真乃冥界罗刹前来索命，“我既要死，也不会放你活着。”
正要落到贺兰利面前，一剑结果了他。
不料横里冲出一人一马，大叫一声“国相”，飞身跃起，以肉身挡住华昭致命一剑。
竟是丘敦。
两人皆是一愣，而后贺兰利抓住车顶梁，飞起一脚，将刚要落下的华昭狠狠踹出。
外面是万丈悬崖，华昭如断线风筝，被重重抛出后，直直坠入深渊。
——
南面，皇家园林临时行宫。
自打过了江，有天堑护卫，和顺帝那颗忐忑不已的心终是落到了实处，有了心情听曲看戏。江南富庶，豪富者终于有了机会拜见天颜，颇多进贡，将和顺帝逃命时丢掉的二两肉补了回来，越发的心宽体胖、盛世之相。
当然，朝会仍是要开的。
偌大的大益朝缺了他这个皇帝指点，怕是再不能运转。
今日呈上来的折子，却是颇为奇怪。
和顺帝问，“什么东西？和谈时讲好了十五座城，现下却要请求割让十座城，胡人都是傻子吗？”
“许是咱们大益国威赫赫，胡人怕了，宁愿少要几座城，和谈以示诚意！”有臣子赶紧溜须拍马。
和顺帝刚觉得有道理。
其余臣子却没他俩那么天真，先将马屁精骂了一通，连带和顺帝都听老实了，才开始议论其中缘由。
大致有几种推测。
其一是胡族打算长期勒索大益，先要得少些，慢慢再狮子大开口。
其二是胡族本就不愿和谈，要十座城就是反讽——“你们还能给得更少些，反正我不和谈！”
其三……
总之各有各的道理，主战派与主和派各有各的理解，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
和顺帝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幸好他向来有办法——遇事不决，裴卿来决。
待两方吵完一回合，暂时休战之际，他便叫道，“裴卿！”
裴亦远出列，拱手，“臣在！”
“你派人了解了解怎么回事，此折子押后再议！”
片刻后镇定下来，将蝶婶推到角落里，示意她躲好。自己躺回卧榻，闭着眼装睡。
马车停驻几瞬，而后继续前行。
门帘被撩开，胡相贺兰利带着迫人的风，进了车厢。
他独自前来，声音轻松，“公主，休息得好吗？”
华昭继续装睡，假作无知无觉。
之后，她未再听到贺兰利言语，只能感受到锋锐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她几乎真的要睡过去了，贺兰利却未再放纵她装模作样。
“公主，你的腿还好吗？我派人来给你检查一下？”
华昭心中微动，终于缓缓睁了眼。因她方才真的差点入睡，倒是真的宛如大梦初醒，她眼角含泪，神志迟滞，盯了贺兰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胡相？”
“公主总算醒了，身体还好吗？”贺兰利继续寒暄。
华昭不知他此行目的，只得见招拆招，“多谢互相关心，好了许多。烧已经退了，只是成日坐车太多颠簸，日日七晕八素。只能靠小睡缓解，让胡相见笑了。”
贺兰利只是笑笑。
两人便随意攀起了家常。从行军吃食，到汉书辞赋，正当华昭认为又是次寻常闲聊时，突然听贺兰利问，“公主听说了吗？在我们出发前两日，宫中的井里竟捞出几具尸骨。其中一具，赫然是外面胡族的大将军，阿伏那！”
华昭吃了一惊，但此刻万不可暴露，强压住心惊肉跳，语气故作惊疑，“哦？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贺兰利又道：“公主恐怕不知阿伏那是何人，那可是我们胡族第一勇士，骁勇善战，武功盖世。怎会突然殒命大益皇宫？而且致命伤是割喉的剑伤，这同乞骆拔将军相同。想来想去，能有这能力的，不就只有无面罗刹吗？”
糟糕！华昭未料到对方竟探查到这部分，心中宛如惊涛骇浪，面上倒是平静，颔首道：“确实，无面罗刹的能力，我也是有耳闻。”
贺兰利盯着她，“公主脸色怎么越发白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华昭只得强颜欢笑，“顽疾未消，聊久了太花力气，身体不适，是以脸色苍白。胡相要不明日再来闲聊？华昭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无事，那我多讲，公主只需听着，摇头或点头即可。”
贺兰利非但不走，反而换了个姿势，坐得越发舒适了，“说到无面罗刹，前几日我在死牢关押了你们大益重臣，分明派了丘敦去看守，竟仍被救走。丘敦回来一言不发，只说是无面罗刹所为。我就好奇，关押之事仅宫中人知晓，无面罗刹从何而来的消息，又是如何轻松找到死牢所在？若不是有眼线在宫中，便是她自己，就住在皇宫！公主，你觉得我推测得对不对？”
华昭不答，与他目光相触后，转了开来。
“另有两事，我也奇怪。其一，当日阿伏那与乌若单于仅分开半个时辰，便遭到暗杀。他殒命之井竟恰好在公主所在殿宇的前面。无面罗刹呢，跑哪儿去了？”
华昭摇头，“我不知。”
“其二，更是稀奇。当日我遇刺，多方情况表明正是无面罗刹所为。当时我立即命令戒严，皇宫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宫内也翻了个底朝天，竟连一个人影也不见了。公主你说稀奇不稀奇？”
华昭盯着他，道：“确实稀奇。”
“哈哈。”贺兰利突然笑了，“更稀奇的是，我分明伤的是无面罗刹的腿，过两日，竟是公主姿势扭捏地来到我面前。我当时未多想，现下却突然懂了——这不就是瘸腿后又假作无事的姿势吗？”
他笑脸一收，脸色骤然冰冷，迅捷地探手过来，“公主，我替你检查下腿。”
未等他手伸过来，“咻”的数声，华昭从腕间射出数道暗箭！
暗箭直逼面门，贺兰利不得不纵身后退，“乞骆拔的暗器！无面罗刹果然是你！”
华昭听得车外咚的一声闷响，知晓宫女蝶婶已然跳车，便不分心，专注地对付贺兰利。
早在对方话说到半截，她便明白贺兰利已看穿她身份。
贺兰利既然来试探她，今日便不可能善了！
抵赖也无用，就算她不是，贺兰利一旦起疑，以他的阴险毒辣，必定会动手消除一切怀疑。
因此，华昭早下定决心，今日不是她死，便是他亡！
贺兰利躲过暗器，回身抽出鞭子。他不欲靠近华昭，从车门外抽了进去。
华昭将内力注入剑中，挥剑格挡，铛的一声，鞭子断成两截。
贺兰利索性扔掉半截鞭子。
“嗡！”千百只虫子如黑雾般从他身后飞起，气势如虹地冲进车内。
拉车的马早已受到惊吓，脱离大队伍，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更将车夫颠下马去。
一阵剧烈的颠簸中，华昭看着冲到近前的玄冥虫，寒毛直竖，大叫不好。下意识踢起被褥，兜头将虫群罩住。
然而仅能拦住玄冥虫一时，转瞬间便要钻破棉被！
华昭若再困居车中，便如瓮中之鳖，任其宰割。她心念电转，使内力掀飞车盖，从上面跃了出去。
贺兰利正单手握在车门梁上，避免被颠簸马车甩出去。见她跃出，即刻扬起短鞭。玄冥虫挣脱棉被，如臂指使，朝华昭追了过去。
眼看迎面便要撞向虫子，华昭赶紧在半空中强行扭身，躲过大量虫子，而后剑身叮叮直响，她抡剑劈死数只玄冥虫。
华昭方才就发现了，自从乞骆拔两股战力在体内分出胜负，她的功力又有了精进。
往常吸收战力，她是吸收什么，便能顺手用出，脑中全然不明白为什么。如今却不同，她的眼中既能观察到虫子袭来的轨迹，又能预判虫子会到的位置。因此往日一只玄冥虫就能令她吃大亏，如今却能勉力抵挡一群。
然而她身体未愈，体热未退，一动用真气，便晕头转向，脑中叮叮当当的捶打声不绝于耳。因此杀得几只虫子，便须赶紧闭眼凝神，一时只顾着躲避虫子，左支右绌。
随后，身体升至最高处，开始下落。
华昭扭身斩过几只玄冥虫，踮脚落在无盖的车顶梁上，与车门处的贺兰利双目一触。
“你这狗贼，欺人太甚，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华昭素日在他面前示弱，战战兢兢、伏低做小，此时终将心声吐露，一时豪气万分，挺剑便向对方刺去！
贺兰利冷笑，“公主当真演得好，连我都被你糊弄许久！”
他身体后退，短鞭卷住华昭的剑，顷刻便被剑气迸得四分五裂。他失了武器，武力比乞骆拔等人弱了不少。然而玄冥虫听他指挥，从天而降，似锥子般刺向华昭。
迫得华昭不得不放弃追击，踏脚借力，咔嚓一声踩碎车顶横梁的同时，再次跃向半空。
玄冥虫自然穷追不舍。
华昭一边高高跃起，一边与玄冥虫正面厮杀。然而虫子似乎越杀越多，随着体力消耗，原本蛰伏体内的一股乞骆拔战力趁虚而入，再次与战胜的那股撕咬起来。
糟糕！
华昭眼前出现重影，原本使得密不透风的剑影出现缝隙，有虫跑了过来，往她肩头一钻。
“啊！”惊人的疼痛瞬间袭来，华昭差点拿不住剑，她支出两只，忍痛插进肩头伤处，捏出尚在扭动着往肉里钻的透明小虫，狠狠捏爆。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越来越多的虫突破剑影屏障，冲向她的身体！
华昭勉力躲开，仍有数只漏网之虫钻入体内，带来惊天疼痛。
今日怕是要命丧此地！？
华昭此世首次遭遇生命威胁，除开恐惧，更多的是恼怒！
马车慌不择路，不知何时窜到了悬崖边上。贺兰利站于其上纹丝不动，只唇角含笑，讽刺地看着华昭与虫子相斗。
华昭见状，更是气急。她即便是死，也得拉贺兰利垫背！
索性放开生死，不再一味防备玄冥虫，将全部力量注入剑中，俯身朝贺兰利杀去，“狗贼，纳命来！”
贺兰利见她被虫噬咬，依然不死不休地要他性命，脸上难得显出几分惊慌。
他撤身要退，结果顷刻间被罩在华昭剑影之中，稍有差池，便会被削成肉泥！
华昭哈哈大笑。
虫子满身，她浑身浴血，既痛且快，声似鬼魅，形如烈风，真乃冥界罗刹前来索命，“我既要死，也不会放你活着。”
正要落到贺兰利面前，一剑结果了他。
不料横里冲出一人一马，大叫一声“国相”，飞身跃起，以肉身挡住华昭致命一剑。
竟是丘敦。
两人皆是一愣，而后贺兰利抓住车顶梁，飞起一脚，将刚要落下的华昭狠狠踹出。
外面是万丈悬崖，华昭如断线风筝，被重重抛出后，直直坠入深渊。
——
南面，皇家园林临时行宫。
自打过了江，有天堑护卫，和顺帝那颗忐忑不已的心终是落到了实处，有了心情听曲看戏。江南富庶，豪富者终于有了机会拜见天颜，颇多进贡，将和顺帝逃命时丢掉的二两肉补了回来，越发的心宽体胖、盛世之相。
当然，朝会仍是要开的。
偌大的大益朝缺了他这个皇帝指点，怕是再不能运转。
今日呈上来的折子，却是颇为奇怪。
和顺帝问，“什么东西？和谈时讲好了十五座城，现下却要请求割让十座城，胡人都是傻子吗？”
“许是咱们大益国威赫赫，胡人怕了，宁愿少要几座城，和谈以示诚意！”有臣子赶紧溜须拍马。
和顺帝刚觉得有道理。
其余臣子却没他俩那么天真，先将马屁精骂了一通，连带和顺帝都听老实了，才开始议论其中缘由。
大致有几种推测。
其一是胡族打算长期勒索大益，先要得少些，慢慢再狮子大开口。
其二是胡族本就不愿和谈，要十座城就是反讽——“你们还能给得更少些，反正我不和谈！”
其三……
总之各有各的道理，主战派与主和派各有各的理解，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
和顺帝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幸好他向来有办法——遇事不决，裴卿来决。
待两方吵完一回合，暂时休战之际，他便叫道，“裴卿！”
裴亦远出列，拱手，“臣在！”
“你派人了解了解怎么回事，此折子押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