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闹钟肆意在耳边响起,邵子濯睁开双眼清醒几秒,揉揉太阳穴,舒缓昨日醉酒的疲惫,他翻身坐起来,今天是贞贞第一天上幼儿园,不能迟到。

    邵子濯穿好衣服,拖着拖鞋去贞贞房间叫她,她睡梦正酣,脸颊的肉被枕头挤压着堆起来,属于小孩子的软塌毛发乱糟糟地贴合在脑门上,毛茸茸的。

    邵子濯心陷落一角,坍塌成独一无二的密闭空间,仔仔细细地替邵可贞遮挡风雨。而今天,从贞贞进入幼儿园的这天起,她的世界不会再只有她,贞贞将会脱离他的怀抱,她会开始拥有她的朋友、老师,一切独属她的人生。

    而老父亲只能心酸又欣慰地注视她远去。

    邵子濯收起心绪,替她扒拉开遮挡额头的碎发,温柔地唤她起床:“宝宝,起床了,今天要去上幼儿园。”

    贞贞翻了个身,逃脱邵子濯叫醒的手,挪了挪身体,眼睛都没睁开,但自己爬起来坐在床上,嘴里嘟囔:“爸爸~”

    邵子濯熟练地抱住她,将她带进浴室,像曾经一千多个早晨一样,一只手抱住她,另一只手用打湿的毛巾擦拭她的脸蛋,贞贞闭着眼睛,任由爸爸在脸上操作。

    擦完脸,邵子濯轻轻拍拍她的脸蛋,婴儿肥的脸颊轻轻抖了抖,邵可贞睁开眼睛,结果邵子濯递过来的牙刷,牙膏已经完美地躺在牙刷上,邵可贞满意地呲开嘴,把特制的儿童牙刷送进嘴里,上上下下地乖乖刷牙。

    邵子濯看向镜子里,一大一小两个人穿着亲子款的睡衣,如出一辙的刷牙姿势,他温和地笑起来,他教会的她刷牙,当然跟他一样了。

    邵可贞奇怪地瞥过来,眉毛一只高一只低,用表情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她嘴里还有未吐的泡沫,说起话来含糊不清的:“爸爸在笑什么?”

    邵子濯吐出嘴里的水,洗净嘴角沾染的泡沫,伸手过来帮助幼儿园小屁孩:“宝宝太可爱,爸爸觉得很幸福。”

    邵可贞的嘴刚被擦干,立刻也咧着嘴笑,手忙脚乱地给邵子濯比划:“我也很幸福,跟爸爸在一起有那么那么幸福。”

    邵子濯给她扎了一个丸子头后,捏捏邵可贞的脸,替她背着书包。

    丁豆大点的彩色书包不和谐地斜在他的肩膀上,把西装压出不显眼的褶皱。他蹲下身把邵可贞抱起来,邵可贞软软地靠在他的肩上。

    邵子濯两只肩膀满满地出发了。

    到了幼儿园门口,邵子濯把书包给邵可贞背上,蹲下身想要交代她一点事:“不可以随便动手······”

    他刚要说几个字,邵可贞“唔”了一声,两只小手抵住邵子濯的嘴:“不可以随便动手打小朋友,要听老师的话,要讲礼貌。”她骄傲地挺挺胸,“爸爸,我不是两岁小孩子了!我都懂的啦,你跟我说过好多次了。”

    邵可贞从他怀里挣脱,着急地想要进幼儿园,邵子濯的双臂中一下空了出来,怅然若失,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邵可贞。

    怎么跟书里说的不一样?

    他看了许多孩子不愿意上幼儿园要怎么沟通、如何鼓励孩子迈出社交第一步的育儿心理学,结果邵可贞半点不哭闹,甚至对幼儿园有种莫名的向往,就像偶然吃过一次的泡面一样,仿佛即刻就会成为她的下一个“爱好”。

    邵可贞背着书包,故作成熟地摆摆手,跟爸爸道别,她今天可是要去做大事!可她一回头,爸爸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哎,真是拿爸爸没办法。邵可贞跑过去,书包一搭一搭地敲在她背上,她揪揪邵子濯的裤腿:“爸爸低头。”

    邵子濯蹲下来,邵可贞实实在在地朝她脸上亲一口,憧憬地看着他,小大人似地嘱咐:“爸爸好好上班,我放学就回来了啊,你乖乖在家等我。”

    人小鬼大,邵子濯真心实意地笑出声,目送女儿一步一跳地进了幼儿园。

    来送孩子的贵妇在一旁惊讶地眼睛都要掉出来了,邵子濯,是邵子濯没错吧,几年没见更帅了,比家里那个糟老头帅多了,但是,那个孩子,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孩怎么叫他爸爸??几年没见邵子濯孩子都有了?可没听说孩子妈啊?他也没结婚吧?

    贵妇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种失恋的感觉,她目送邵子濯离开,痛心疾首地跟闺蜜打电话:“你猜我在哪里看到谁在干什么嘛?”

    对面急切地让她说,她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倔强地不让悲伤的眼泪掉下来:“邵子濯在幼儿园送女孩子读书,那个小孩叫他,爸爸。”

    ······

    邵可贞听老师的话,乖巧地把手摆在腿上,做得板正。老师在上面夸她,她一点没听见,心思飘出几千里之外。

    她可不喜欢上幼儿园,要应付一群非要跟她玩的小朋友,就像每次爸爸带她出门遇到的小朋友一样。

    可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应该都是有妈妈的,她要问问他们,怎么才可以让妈妈愿意跟自己当朋友,等以后遇到妈妈的时候,她就有很多招数可以用,保准跟妈妈很快就熟悉起来了。邵可贞偷偷笑起来。

    还有还有,等妈妈变成她的好朋友的时候,她要替爸爸求求情,让妈妈原谅爸爸,跟爸爸也当好朋友。

    没一会,就到自由活动时间啦。

    邵可贞挑选了一个班上最壮实的小朋友,假装无意地凑过去:“你跟你妈妈怎么成为朋友的?”

    壮壮小朋友不解地问:“妈妈是妈妈,朋友是朋友,妈妈不是朋友。”

    邵可贞没耐心地瞥他一眼,摇摇头,走开了。看起来就笨笨的,果然跟自己的妈妈不是朋友。

    她扫视了一圈,又挑了一个跟她一样绑着丸子头的小女孩美美,美美正在玩积木,邵可贞从角落里捡到一块积木,她递给美美:“美美,你怎么跟你的妈妈成为朋友的?”

    “朋友?”美美把贞贞递过来的积木搭上去,直接坐到地上,开始跟邵可贞讲述,“妈妈说,我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告诉她,她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对对对!就是这个,邵可贞入神地坐在她旁边:“那你们怎么熟悉起来的?”

    美美眉头皱起,跟头上的丸子一起可以串成一团糖葫芦:“不知道,但是每次我惹妈妈生气,只要哭着叫妈妈,她就会立刻原谅好,我们就和好了。”

    贞贞捧着脸,努力记下,如果生气了哭着叫妈妈有用的话,爸爸是不是也可以试一试呢?妈妈就会跟他和好,然后让爸爸把她介绍给妈妈认识。

    但贞贞突然想起爸爸硬硬的手臂,面对外人面无表情的脸,不行不行,爸爸学不会,她托腮,惆怅地仿佛早饭没有吃饱,算了,还是她来吧,她先教爸爸,然后再让爸爸学着她的样子做好了。

    幼儿园里的贞贞正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邵子濯的车驶离幼儿园后径直拐向了私立医院,他按下楼层,旁边是醒目的“心理科”三个字。

    邵子濯轻车熟路地拐进心理诊室,不请自来地仰躺到诊室的椅子上,白炽灯落在他眼中,他不习惯地眯了眯眼。

    程奉轩对他这样的行为反抗无效,早已习以为常:“好久没来了,这次是因为什么事?”

    邵子濯没头没尾地说:“我见到她了。”

    程奉轩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贞贞的母亲吗?”

    铺天盖地窒息的潮水好似又向邵子濯涌来,他呼吸不畅,坐直了身子,大口呼吸着。程奉轩走过来,给他送上一杯水:“你的情况本来好转了许多,结果一见到她,功亏一篑。”

    程奉轩叹口气,他是最了解邵子濯这几年经历的人,甚至连贞贞的脐带都由他亲手剪断,他是邵子濯的挚友,带了私人感情,大多数时候都无法用专业客观的心理咨询方式来对待邵子濯的心理问题。

    他实在不知从何开口,贞贞的出生完全超出他的医学知识,如果要从动物世界找出一例,只能勉强贴近海马,可邵子濯就这么硬生生地抗了过来,然后独自将贞贞养大,从一个不会冲奶粉、换尿布的新手奶爸,到现在会扎头发、会做辅食的成熟娃爹,各中艰辛,半点不足为外人道。

    这种情况下,邵子濯只是中度抑郁,要是他,他不敢想。

    但是从贞贞会讲话、会走路之后,她持续不断的提供爱的养分,没有依靠任何药物,邵子濯的抑郁竟然一天天好转起来,许久没有来找他做心理咨询了。

    但今天·····程奉轩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贞贞的母亲还是邵子濯无法跨越的情绪门槛。他认真地建议邵子濯:“子濯,她对你那么重要,你可以尝试着同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或许你们之前分开也是误会呢?”

    “有一个结果,总比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更好。”程奉轩顿了顿,“如果你没办法直接跟她沟通,也可以尝试让贞贞充当你们关系的缓和剂。”

    邵子濯的情绪平复下来,理智回笼:“你觉得她会认贞贞吗?不是她生的,但是她亲生的孩子,怎么让她相信?甚至没有取过她的卵子,但是流着她的血,要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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