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的笑意一丝丝裂开,僵在脸上成了死板的应付,她轻咬牙,伸出手轻盈地跟邵子濯一握,再抬眸时,又恢复了寻常模样。

    她扬起一个官方的微笑:“久仰,邵总。”她不甘示弱地仰起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跟对客户没什么两样。

    邵子濯的目光落下来,他们短暂地对视了一眼,他飞速地移走视线,置若罔闻地径直走向卡座。

    关山月站在原地,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一层层剥落、坍塌,成了无法重建的废墟。

    熟悉的声音伴着骰子落在骰盅中脆响在身后响起:“你们在玩什么?”

    叽叽喳喳的,一伙人在后面给他解释起来。

    房间里的空气稀薄起来,虚浮着没办法被吸入肺中,关山月难得的有些窒息的痛感,她只想逃离这个场域。

    身后的声音又响起:“关小姐,一起玩会?”

    关山月将唇咬出些血色,转身道别,笑意昂然:“不了邵总,我先回去了。”

    邵子濯的眼神如夜色般浓郁,嘴角若有若无地挂着笑:“关小姐着急回去陪男友吗,男友不会还给关小姐设了门禁吧?”

    关山月还没开口,旁边的人话赶话地接:“关总哪有男友,只有想成为她男友的一群男人。”

    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来了在场的几个人身上,人群暧昧地哄笑起来,对关山月存了心思的人也都笑盈盈地看向她,争强好胜似的,总觉得多看她一眼就能得到她的垂青。

    邵子濯的笑意却淡了下去:“关小姐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吧?”他停顿了片刻,指尖划过骰子凹凸不平的表面,“或许要称呼,关总?”

    那要不就留下来吧,关山月的余光瞥了一眼邵子濯,她妥协了,把肩上的包取下来仍在一边:“自然奉陪。”

    关山月走过去,人群给她让出一个位置,刚好在邵子濯身边,关山月摆摆手聚焦,在邵子濯对角的位置坐下,隔出一整圈人的距离。

    邵子濯端起杯酒一饮而尽:“林弗,你们平常玩什么?”

    叫林弗的那位呆了呆,眼神又扫过桌子尽头的关山月:“这,不知道。”

    欧阳武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国王游戏?”

    邵子濯说:“好,怎么玩?”

    林弗难以置信地看过去,邵子濯是被人夺舍了吗?这游戏当年他嫌弃得要死,他当初怎么说来着的:“你的脑子就是玩这种傻子游戏玩傻的。”

    他遇上替身小姐,从始至终就没正常过。

    林弗正乱七八糟地猜测邵子濯的想法,欧阳武已经开始给邵子濯讲解规则:“摸到大鬼的就是国王,可以指定任意数字的两个人做一件事。”欧阳武点了点现场的人,把他们带来的姑娘排除,最后只剩下十三个人,“那就是从A到K,任选两张。如果有人不愿意做这件事,那就得罚酒三杯。”

    关山月将需要的牌抽出来,打乱,推到众人面前:“抽吧。”

    她随意地抽了一张,红桃A,她把牌扣在手心,等着看热闹。

    抽到大鬼的人兴奋地叫起来,牌扔出来掷在桌上,他环绕场上的人一圈:“刚开始来点轻松的,三跟九喝一个交杯酒吧。”

    林弗不情不愿地把牌反过来,是张三,欧阳武撇撇嘴,把自己的牌展示给众人,不巧正是九。

    关山月浅笑着看他们两个男人喝了一杯交杯酒。她的眼神不经意地错开笑闹的众人,悄悄落在邵子濯身上,他瘦了许多,下颌角越发明显,比之从前,更显得成熟睿智,灯光映射,他唇角若有若无带着笑意,有种奇异的脆弱感。

    关山月紧急移开眼神,今天一定是喝多了,怎么会觉得邵子濯有种脆弱感。她摇摇头,把脑子里的奇怪想法甩出去,专心玩游戏。

    几局下来,场子热闹起来,“国王”提出的惩罚也越来越出格,惹得场上一群公子哥胜负欲骤起,关山月有惊无险,一次都没有被惩罚过。

    她正庆幸着,旁边的人问她:“关总,你快看看,四是不是在你手上?”

    关山月匆匆低头,果然,手里是张四。全场的沸腾起来,怪叫要掀翻屋顶,她的爱慕者们扼腕叹息又不敢有什么表现,只能跟着众人一起笑嘻嘻。

    关山月不明所以,眼神又不经意落在邵子濯身上,可这次一下子同他对上了眼神,他似笑非笑地抬了抬下巴,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张六。

    有人欢呼提醒,看好戏的眼神:“国王说,四跟六接吻。”

    关山月扫过桌上的牌面,锁定了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林弗,他双眼一闭,仿佛就此牺牲,但又觉得不可以,赶紧坐起来妄图阻止众人:“换一个吧,换一个吧。”

    有人审视时度,想要顺着林弗的意思,减轻邵子濯的惩罚,妄图卖一个人情:“也行吧,换一个。”

    有人不认识邵子濯这张脸,也不管旁边的人拉着不许,直呼不乐意,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戏,哪有换的道理:“这怎么行,那还怎么玩?”

    闹哄哄的,一时之间乱七八糟的,像菜市场一样。

    关山月在混乱中,精准地听到当事人的声线:“不用换。”

    是因为对象是她,还是因为在消失不见的这些年里,邵子濯变了?关山月低着头,不愿细想。

    人群安静下来,目光聚集在邵子濯身上:“什么?”

    邵子濯好整以暇,抱臂靠在椅背上:“不用换。”

    众人又沸腾起来,林弗夹在其中无力回旋,眼睁睁看着关山月被众人簇拥着坐到邵子濯身旁。

    位置有限,关山月坐下后就清晰地感到身边人的温度,鼻腔里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跟原来似乎不太一样,夹杂了点若有若无的香气,好像小孩子身上的味道,纯澈清朗。

    众人的目光注视着,关山月下意识地吞咽,她不懂她自己的心,为什么半推半就地坐到了这里,她真的愿意吗?他们之间真的应该从一个吻开启重逢吗?

    她的心悬浮于漫无边际的海,无依无靠。

    邵子濯转过来面对她,关山月看到他脸上浮起的绒毛,被灯光染成统一的色调,他一点点凑过来,呼吸间,她能感受到他的鼻息,他的味道也几乎要把她包围。

    他闭上了眼,头侧着靠过来。

    关山月失神,脑中迅速闪过之前混乱的那一夜,还有那夜之前的事,她不得不承认,她仍耿耿于怀。

    最后的关头,她退后一步,唇角擦过他的脸颊,留下片刻的暖。

    她气息不稳,像曾经被他吻过之后一样,关山月逃也似地退出他气味的包围圈,端起酒一仰而尽,手又伸向第二杯。

    众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欧阳武反应过来,拦住她的手:“我帮你喝一杯。”

    她的另一个爱慕者也赶紧拿过第三杯。

    关山月擦干嘴角的剩下的酒,轻声道:“对不起。”

    气氛凝固住了,邵子濯面无表情,起身:“我先走了。”

    林弗脑子都是乱的,无比后悔把邵子濯叫过来,更后悔今天叫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人,让邵子濯受这种委屈,他不动声色地记下场上的人,跟着邵子濯走了。

    门被关起来,关山月轻笑,心里堵得慌,她无心应付众人:“我也先走了,你们玩。”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捶了一拳起哄的:“你知道邵子濯是什么人吗?不知道你的话你知道关山月是什么人吗,起什么哄?”

    邵子濯把妄图给他道歉的林弗赶走,坐进车里。地下车库只剩应急灯,他坐在车里,头一阵阵地疼。

    他今天毫无准备,一推门就看到了关山月。

    她的黑长直的头发烫成大卷,也不再似原来那般总是素颜朝天,宛如路旁倔强的野花,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她如今画着精致的妆,艳若牡丹,品冠群芳,浓艳醉春风,身旁的男人对她不值钱的笑,她浅笑着回应。

    他对上了关山月的眼神时,灯光昏暗不清,她的神色也晦暗不明,他抑制住自己的全部心思,轻声说:“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他想说好久不见,可辗转唇舌,他生生咽了下去。

    她如今越发耀眼,就像他当初笃定的那样。

    邵子濯垂眸,自嘲地笑笑,四年了,她早已不是原来那个事业尚在发展期的小姑娘了,有人替她挡酒,有人对她献殷勤,对比那些年轻热烈的男人,他除了钱,好像也没什么优点了。

    至于那个游戏,听到是她跟他做惩罚的时候,他的心悄然跃动,浑身的血液直冲脑袋,可她逃了,宁愿喝酒也不愿意同他接吻。

    她讨厌喝酒,讨厌酒味的不是吗?跟她的女儿如出一辙。

    邵子濯的神色冷下去,她对他已经厌恶至此了吗?还有那些男人,帮她挡酒的模样太过雀跃。

    碍眼。

    邵子濯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无力地垂下。

    承认吧,邵子濯,你嫉妒得快要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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