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川的夏天,向来少雨。今天却反常地下着雨,细雨蒙蒙不止不休。盛夏的天,哪怕下着雨,也依旧闷热又潮湿。

    不知是因为淋雨,还是因为生病。孟夏央浑身汗津津的,嘴唇却干燥没什么血气。

    被放在包包里的手机不断地响起,孟夏央擦掉雨滴,接通电话前孟夏央撑着眼皮扫了眼联系人

    ——妈妈。

    或许是因为发烧的原因,孟夏央的声音听起来又干又涩:“有事?”

    对面的女人被她直接的话语噎了一下:“贺家最近争权分家闹得很严重,你贺叔叔手头有点儿紧,你……”

    孟夏央没忍住冷笑,真是活该。

    边将那些不知从哪搞到她号码发给她的那些唾骂拉黑,孟夏央边冷静反问:“你们最近没上网吗?我现在人人喊打臭名远扬,还欠了一屁股债,找我有什么用?”

    其实女人一打电话,她就猜是有事求她。

    她很清楚,如果没什么事情需要她的话,她这个母亲是不会给她打电话的。

    但自从她同那个人结婚之后,他们一改对她的放任自流,小心翼翼地讨好她,要知道贺家以前可是将她视为拖油瓶。

    女人见孟夏央什么都不知道,嗓音柔和同解释:“云山回来了。”

    怪不得。

    女人语气祈求:“你一定要抓住云山,他现在可是锦川商会的掌权人,只要有他在你贺叔叔就不会落败。”

    孟夏央有些惊讶,不是惊讶徐云山上升得那么快,毕竟徐云山确实有着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能力。

    让她惊讶的是,当初那个小提琴界的绝对天才,他放弃了音乐和他所获得的荣耀与光环,走上了他曾最不喜欢的商业这条路。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她这个分开一年的前夫哥可真让她惊讶。

    高烧带来的疲倦感远不止身体方面,一会儿还要去赔礼道歉,孟夏央要节省精力没心思和她绕圈子,直截了当地拒绝她:“我跟他已经分开一年,现在就差一个离婚证。”

    他回来得正好,等她把这件事处理了就再找他提一次离婚。

    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孟夏央提醒道:“还有,其实我觉得比起攀附他,你更应该担心他报复我和你们。”

    谁让当初她想踹了他。

    女人明显也想到这一出,嗓音犹豫:“可云山对你很好,他只听你的话,你道个歉示个弱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我不需要他的原谅。”

    道歉之后,要他像以前一样继续被他们吸血吗?

    徐云山又不是傻子。

    她也没那么厚的脸皮。

    不知是不是生病了,孟夏央只觉头有点发晕,语气微冷:“贺家的恩我早还清了,就在你们拿我换利益的时候。”

    “如果他们真觉得我和你们是一家人,那你问问贺家他们愿不愿意帮我现在欠的债给填上。不然总想着从我身上扒皮喝血,一丝好处都不愿意给我的家人,我要不起也无福消受。”

    至于女人前句关于徐云山只听她的话,孟夏央只当是放屁。

    徐云山那个危险狡猾,浑身沾着毒碰都碰不得的狗男人,心眼比蜂窝还多,哪里是会老实听人话的人。

    或许是怕她误会,女人着急地解释:“我们没有这样想,你的每个联姻对象我们都挑过的。”

    听了她的话,孟夏央只想笑:“是挑了,只不过是挑最有钱的那个。”

    不论人品不论性格。

    当初要不是徐云山脑子进水接了她这个烫手山芋,孟夏央可能会因为贺家的做法沦为整个圈子的笑料。

    礼貌敲了两下面前的门,没人应,但门是从里面关着的。

    可能是没听到,也可能是不想理。

    孟夏央觉得是后者。

    阴雨天又撵到周末,陈旧的小院外安静极了。也幸好没人,不然以她现在人人喊打,路过的人都恨不得骂吐一口唾沫的黑红程度。

    哪能还安稳地站在这里。

    电话那边很安静,孟夏央清楚地听到自己极为冷静的声音:“你跟他们说,想要什么自己去找他谈,拿足够的利益和好处他自然会同意。”

    “我跟他只是毫无感情的商业联姻,没有那么大面子和情义能让他为我放弃利益。”

    说完孟夏央便立马挂断电话,不止是因为没必要再掰扯下去,更是因为紧闭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门只打开一条不宽不窄的缝,足够一个鸡蛋砸过来的缝。

    最近每次来到这里都是这一出,被砸多了孟夏央也有了些经验,稍稍一侧身便躲了过去。

    见没砸到她,里面的人当即愤怒地就想关上门。

    没有办法,孟夏央只得眼疾手快地用手拦住,十指连心,手被夹得孟夏央眼泪都快掉下来。

    但是她不能抽回手。

    错过这次,谁知道下次再等他开门是什么时候。

    两人就这样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僵持着,孟夏央浑身湿漉漉的寻不到一处干燥的地方,她忍着手上的痛耐心解释:

    “老先生,您听我解释,秘方真不是我们透露的,我可以向您承诺,我一定会找到那个卖秘方的人。”

    “呸!”门后的老人刚刚松了些力度,现在一听她这话,咬牙切齿地加重力气想要把她逼走,“我们家的配方从不外传,除了我们家人只有你们知道,不是你们卖出去的是谁?!”

    “而且还是卖给侮辱我们国家文化的外国佬!就为了几个臭钱你们就违背良心,出卖自己身为非遗合香师的骨气!”

    “国家有你们这种蛀虫真是家门不幸!”

    老人越骂越气愤,孟夏央不怪他,说实话要是她家祖传配方被人卖了,还卖给对自家国家文化出言不逊的人。

    她能翻遍锦川把那个人提溜出来,把他揍的爹妈都不认识。

    但孟夏央是真冤枉,不说最近被网友各种人肉骂得惨不忍睹,光说她花了好大功夫,好不容易劝了这位老师傅合作,结果弄成了这一出。

    骂没少挨,臭鸡蛋没少被砸,她账户里一个零都没多,依旧穷的响叮当。

    不仅资金链断了,反而还欠了员工们一屁股工资没发。

    老人骂了好半天,等他词穷缓神时,才发现门缝被夹的手早已发青渗着血丝,正无力地伸展着。

    老人脾气倔,虽然有些不忍,但嘴上依旧不留情:“你这小姑娘细皮嫩肉怎么这么能忍!”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要不是她的手就在门缝夹着,他都怀疑她人走了。

    这里是锦川的旧城区,老旧拥挤,是属于被锦川落下的存在。

    但往日无人问津的破败小巷口,今日却停了一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迈巴赫。

    滔滔大雨冲刷着一切,车内光线晦暗,一道颀长剪影落在后座一半融入昏暗,一半精致俊美的侧颜被车窗透过来的光线侵蚀点亮。

    男人眸色呈通透漂亮的琥珀色,眉眼极俊极美,桃花眸风情旖旎,但因为他眼底寒意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不可揣摩的疏冷感。

    不知是不是因为男人身上的压迫,车内气压很低,副驾驶被抓到把柄还被送到家门口的年轻男人,更是在男人冰冷毫无动容的脸色下心虚恐惧极了。

    男人冷冷扫他一眼:“你现在还不滚下去坦白一切,难道是想让我请你滚下去吗?”

    副驾驶的年轻男人如蒙大赦,不断地点头带笑推开门。

    他很聪明,大概能猜到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是为何而来:“是是是,我这就跟我爷爷证明孟小姐的清白。”

    “东禾,给他把伞。”

    这把伞究竟是给谁,在场人都心知肚明。

    叮嘱后,男人面不改色地继续看向窗外。

    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脸如今就在不远处,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女人被雨水打湿黑而密的长发。

    夏季不冷,但雨也暖和不到哪去。

    不知是不是在雨里站久了,她脸色很苍白很难看。

    她不该这么狼狈。

    她该永远张扬永远自由,该如天上骄阳似火不落。

    在孟夏央徐云山婚后,一直充当孟夏央司机兼保镖的东禾,看着徐云山明显很在意担心的样子,忍不住问徐云山。

    “先生,你为夫人做了那么多,为什么现在都到跟前了却不去见她。”

    徐云山视线依旧透过车窗,停留在那道坚韧不屈的身影,嗓音很平淡:“她很讨厌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想见我。”

    东禾瞪大了眼:“先生,夫人好像晕倒——”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车门被打开,男人一改往日的从容不迫滴水不漏,急得连车门都没关。

    车外的雨不眠不休地下着,有风吹过,细细的顺着大咧咧敞开的车门飘进后座那束早已过了花期的铃兰花上。

    东禾看着那束早已过了花期,徐云山跑遍好几个花店才买到的铃兰花。

    不过,那束铃兰花总算是能送出去了。

    孟夏央倒下时脑海还不断地闪过最近一条条谩骂和唾弃,一刻也不让她安心,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不正常,浑身又冷又难受。

    她发誓,要是让她知道是谁把她害得这么狼狈,她非把那个人揍一顿不可。

    大雨滂沱孟夏央靠着门跌坐在地上,艰难地在高烧中保持一丝清醒和意识。

    不远处似乎有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正穿过透明阴沉的雨幕飞速地向她奔来。

    男人看起来比她好不倒哪去,精致风度全在这场毫无保留的大雨中变成泡沫,同样差劲的是冷到要结冰的脸色,理智全无,压抑阴沉。

    在孟夏央整个人彻底摔在地上之前,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护住了她的头。

    她没看到男人的脸,但闻到了男人身上的香味,很熟悉很令她安心。

    她想,她大概知道是谁了。

    来人温柔地将她揽在怀里,用隐隐发着抖,沾染着冷淡合香的指腹轻柔抚掉她眼尾的雨水。

    不过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一年不见,他越活越回去了。

    孟夏央整个人被浸泡在高烧的磋磨中,都要晕过去了,还不愿吃亏,无意识地嘀咕:“好怂啊徐云山——”

    你抖什么。

    她还没抖呢。

    闻言,男人轻轻叹息,又似乎是笑了,听起来无奈又温柔。

    门外面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老人听的不大真切,直到自家孙子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焦急又气愤,生怕自己爷爷惹到这个不能招惹的男人。

    “爷爷,人都晕倒了,你还在干什么!还不快开门!”

    老人心咯噔一声,后悔得恨不得直拍大腿。

    坏了!

    还真出事了。

    她强撑起眼皮,却只看到男人清晰的喉结,以及瘦削骨干手腕上的黑色纹身,张牙舞爪,但因为被浸湿的白衬衫又透着温柔色情。

    男人小心翼翼查看了一下她的手掌,从没让她干过活的手,如今青紫交错已经肿得不像话。

    徐云山冷着脸,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愠怒,声色冰冷:“老先生,怀疑别人的时候别忘了看看自己身边的人。”

    他这话里充满指向性,老人活了那么大岁数怎么会听不出来,再扭头看着自己孙子心虚的样子,老人只觉自己老脸都被丢光。

    “你这个臭小子!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说完他又连忙看向徐云山,语气带着歉意:“真是对不起,让您看笑话了。”

    “道歉的话不应该是说给我听,等她醒来你们自己跟她道歉。”

    对面的爷孙俩连忙点头,徐云山面容冷漠,不带一丝动容,雨水映得他眸光冷透:“还有,我希望在她醒之前真相能公之于众,谁做错事情就该由谁承担,免得让无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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