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翊桐打心眼里钦佩这种“老学究”类的人,明明可以躺在自己的功劳簿上面混日子,还是愿意去尝试新事物,做得好不一定赢得所有人都赞誉,做不好了那可能就是千夫所指,人生前几十年的好名声都毁于一旦。卫老师画了很多年的传统水墨的,前些年,公司帮他办的展览都是传统山水。不用教书了,大把的时间,开始尝试新风格的山水。《心象·心向》是他新系列的第一次展览。方案细节对了又对,总算是要最后敲定。

    进门的时候,她小心抬脚,生怕触碰到在地上随意放着的颜料,随便一瓶矿物颜料都够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蔡町在前面和卫老师聊着之后的合作推进,估计是想在谈一笔常规服务的单子,解决业绩的燃眉之急。她们两个很识趣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避免打扰到谈话。

    卫老师是华中人,来广州这么多年,作品还是带着浓重荆楚文化的痕迹,那股子强烈的“我本楚狂人”的浪漫主义气息,纸张根本拦不住。

    “看这个。”谢宇扬指了指地上一张还没有拖底的画。缪翊桐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青黑的底色加上点点湛蓝,像青烟的具象,又似山峦叠起,白粉在旁边点画出四射的霜花。墨分五色,色相深浅对比,晦涩斑驳之间,舞动的墨线可以说是抽象的,因为根本看不出是其中山水,但是好像又是具象的,鹤峰屏山就在眼前一样。

    “好看。”感觉这次是公司赚了,能好好蹭一波业内大家的热度,之后的宣传就可以说“和名家开展过深度合作”。“回去买点流量推一下。还有上次不是说有传媒公司说想合作来着,看看能不能宣传一下。媒体那边,你问问李姐,看看能不能请到大一点的媒体报道一下。”

    谢宇扬点点头。

    “小谢,来,展览的细节你们两个和老师对一下。”蔡町笑眯眯地,看不出谈没谈成。

    两人快步走了上去。

    蔡町微微向后撤了一步:“卫老,这两位您应该都见过了。今天他们过来就是落实一下展览最后的细节,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和她们两位说就好了。”

    两人走上前去,依次和卫老师浅浅握了握手。服务过的客户,上了年纪的和年轻的比较好相处,这两类人都属于,扣细节,但是没那么扣。年长的是大抵是经历了太多,看透了很多事情,觉得没必要,年轻的相反,是因为还没有经过很多事情,还不知道日子艰难,很多事,反正还会有下一次,不要纠结于一时。往往是中年客户,日子苦闷,好似把所有的心力都要在一次活动中用完。就比如说,和自己有点点社会关系的人,每一个,都要在报幕提到,维系好每一段社会关系。老年人和年轻人就没有这个烦恼了,毕竟一个不剩多少,一个还没开始。

    “卫老。”她俩小步上前,微微弯腰问好。

    老人家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引着她们往前走:“小谢啊,那个展览前言,我想再精简一些,会麻烦吗?”

    “不会不会,您尽管说。然后我们敲定最终版。”

    “好。还有这个。”卫老师从桌面上拿出一本塑封好的画册,递给缪翊桐:“小缪啊,这个我那天重新分了一遍,我想到时候挂画的时候就按照这个顺序挂,里面我都是分号组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再调整的。”

    “好。您先和我们同事对一下文案,我先翻一遍看看。”

    这种有主见、有想法,不过分要求的客户,比模棱两可的客户要好搞。可以清楚得明白对方想要什么,侧重点在哪里。给定规则,好过揣测圣意。

    画室里面是点了香的,檀香和墨汁里面冰片的味道缠在一起,凝神静气。缪翊桐一张一张地翻,翻完整本,在笔记本上理了理,又和手机里面的图纸对了一下,大体上都能够按画册上的顺序放置。有那么几幅可能刚好卡在柱子那里,尺寸不一致,放不下。不过问题不大,到时候点位调整一下就好。

    她用笔画了个大致的点位图,谢宇扬和卫老还在对文案和新闻稿大纲的细则。她没有说话,轻手合上本子,视线不自觉望向那条线香飘起来的烟。从那一点的火光中隐隐飘起,腾空一瞬,又散落消失。呼吸的频率不自觉跟着烟的节奏一起。

    辞职之后应该干什么呢?她开始计划辞职之后的事情。

    又还是不要辞职?说来奇怪,当她下定决心辞职之后,各种平台铺天盖地给她推送不要离职的帖子,都是说现在的环境不好,辞职之后找不到工作,能苟且就苟且一点。是不是应该劝自己少点矫情,看看那方鸿渐,隔着千八百公里的教职也要去,自己家门口的工作有什么理由不做。要不她也发个标题《两百个赞就辞职》的帖子?

    真是该死。可是,话说回来,自己现在的状态和陷在一段不健康的情感关系中有什么区别!出去看个场地,还要去帮部门领导复印练习册给他女儿。半份钱,一份工,五份工作经历。

    是不是当你开始怀疑的时候,就到了要脱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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