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像一个谜。
“我的事情呢？”，头戴芭蕉叶圈绕成花冠的朱知落杏眼闪烁光芒，双手搁置膝上，端坐着，迫不及待地问道。
高及膝盖，开着白色花朵，叶片泛着浅黄绿色，叶面上有许多棕褐色微小腺体的灌木植株环绕四周。
两只提拿木桶抄小路打水的人一路相对无言，只顾披荆斩棘。
“朱子妤，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情吗？关于最近洛阳城的。”
“当然了，但那又有什么用？洛阳离我远在天边。”
“你只要说，我就可以帮你实现。”
“唐裕丰，你最近没有在修炼什么奇怪道法吧！”
昨日终于得知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的朱知落埋头苦行，不知觉眉头紧锁。
“朱子妤，你让我打听的事，我问了很多人才得到。你说何花是一个婢女吧？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是什么教坊善才，就是一个普通婢女。
当然，如果不是你的婢女，更没人知道了。所以，你去询问她干嘛呢？”
如毯一般铺展延伸开的灌木丛叶片长而分裂，或是锋利的锯齿状边缘，或是流畅的波浪纹边缘。
“朱子妤，你不开心吗？”，与氤氲茶室中相同怀有关怀与担忧的疑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朱知落一时感到记忆错乱。
“早知道你听了不高兴，我就使用春秋笔法了”，唐裕丰抻了抻双臂，又小心地瞥了一眼身旁人，随意拨开身前轮廓清晰的羽状复叶。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有些疑惑”，朱知落挑挑拣拣，双手把着木桶一摇一晃，低着头尽可能地走在草木稀疏的道路。
“何花她死了。”
不问母亲，不问哥哥，而是问了一个婢女。茶雾弥漫，唐裕丰掂量着何花在朱知落心中的分量，大脑快速运转着组织语言去如何表达这一并不美好的不可改变的事实，
最后平地一声雷。
“确实，按理说刺杀太子那是天大的事儿，关乎社稷之本，必定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怎么会个个提起这事儿都讳莫如深呢？”，
唐裕丰看着明显心神不定，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的朱知落，顺着话题找补道。
他仰头望着横柯疏条交映下的天空叹了口气。唐裕丰也万分委屈，他动用关系尽心竭力地搜寻了一圈儿，结果查无此人。
待要放弃时，却机缘巧合地从宫门小黄门的闲聊中听来东宫处死了个人。太子并非暴虐残戾的主子，于是他产生了怀疑……
何花一直对朱桢倾心爱慕，甚至自誓不嫁他人，朱知落是清楚的；朱桢待下有方，无缘无故的处死他人的事不会发生，何况是自己的人，朱知落也是清楚的。
可为什么何花会给朱桢下毒呢？这是多么拙劣且容易被戳穿的伎俩啊！
突然，木桶掉落在地沉钝之声惊醒了沉思的朱知落。
她握紧了手中木桶，茫然地转过脸来看向身边唐裕丰所在，慌乱的渐远的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呃啊呃呃呃”于后方响起。
朱知落再茫然地转回来脸，瞬间停止了呼吸，那是一只铁黑色泛着银光圈盘于地“丝丝”吐着信子、蓄势待发的三角头的蛇。
它迅猛一跃！
朱知落缩起肩膀，闭上了眼睛，但意料之中的刺骨疼痛却迟迟没有袭来。反而唐裕丰撕心裂肺的呼号伴同一声尖叫停歇了，
朱知落谨慎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好鸟相鸣；朱知落谨慎地睁开了另一只眼睛，嘤嘤成韵。
唐裕丰被蛇咬了。
“朱子妤，我是不是要死了？不！我不能死，我还有双亲尚未侍奉！”，唐裕丰斜倚橡树树干，一手紧攥着另一小臂衣袖洇漫黑血处，痛哭哀嚎。
“唐裕丰，你不要害怕，你大哥一定会照顾好伯父伯母的！”，朱知落跪坐在地，同样的移情般的类我的紧攥自己衣袖，痛哭流涕。
“朱子妤，我接下来说的话，请务必帮我转诉与我母亲”，唐裕丰目之所及古木连空、悬泉瀑布、乱山无数，他哀默地抽泣着。
“唐裕丰，你不会死的！我去找师哥，师哥一定有办法！”，朱知落忽然站立起身，连转两个圈，旋即马不停蹄地提起衣摆沿着原路跑回。
唐裕丰欲伸手挽留，朱知落却已像风吹过一样转瞬没了踪影。
周围风景不断更迭。我不在，如果蛇再咬他一口怎么办？迅速奔跑以致气喘吁吁，心律不齐的朱知落骤然悲哀地想到，她的速度更快了。
“师哥，唐裕丰被蛇咬了，现在要死了！”
藏书阁内，楠木门大开，手捧书卷冥然兀立的思齐手接连抖了又抖。他看着仍身体前倾，保持着推门姿势，手脚无处安放的朱知落，放书于架，慢声问道，
“什么样的蛇？”，接着快步离开经阁走在回廊朝向茶室提起药箱，边疾步边问询一路小跑着跟上的朱知落相关细节。
“怎么会被蛇咬？”，思齐暗觉不对。
“……因为我们一齐合算着走了近路”，朱知落有问必答。
“这难道是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吗？”，朱知落绝望道。
“师哥，你来了！你说我还能活吗？”
察觉到唐裕丰虽然呻吟不断，看起来痛楚阵阵扑来连绵不断，但意识清醒，眼神明亮，求生欲望相当强烈，
单膝落地，细心查看的思齐心下了然，放下肩携药箱，抬眼示意关切的朱知落无事，打开箱盒，把痰盂放置一旁。
他动作轻缓地用手指珍视般，一点点挑撕开唐裕丰黏血的衣袖前腕处，清水逐渐冲洗尽污血。
殷红的血滴像红石榴子碾磨出水沾染他唇，思齐毫不忌讳地，一次又一次将余毒吸出又吐出，同时详细地询问唐裕丰具体症状。
朱知落蹲坐一边，目不转睛地，怔愣地看着思齐含锋柔和光辉侧脸，心灵感到极大的震撼。
“师哥，你就是我亲哥。长兄如父，唐裕丰无以为报，如果日后师哥用得上我，或者用得上唐家，我一定万死不辞！”
朱知落看着对方言语哽咽间，手臂搀扶下，东拉西扯道，辈分逐级递升，亲缘系越级直升，嘴角不禁抽了抽。
但那句长兄如父如有启迪似的始终于她心中盘旋不散。
午后，日光照耀下，竹影斑驳，参差错落，轻轻摇动，山风穿过竹林间隙，引奏簌簌作响有如鸣佩的竹音，
鸟鸣山更幽，朱知落沿着青山上一级级石阶顿顿地向下走去。
思齐与奚风子相对而坐下着围棋，竹树树阴遮盖了棋盘，竹林外只能看见两个模糊身影。朱知落听到清脆的落子声停住了脚步。
“……那人是谁？”
“你心中已有答案，是他无疑。”
竹林潇飒，随竹叶淅沥流响出两人隐隐约约暧昧不明的谈话。
“道长讲晏郢气数未尽，却无故引他来，只为攻讦不休？”
“缘何攻讦不休？”
“道长，何必如此？”，他冷淡地说道。
对这无头无尾的对话，朱知落十分摸不着头脑，她无意偷听，只是这话儿不等她反应就这么轻飘飘地飘进耳中。
“……家国完存，一宗兴衰，又何以悲哉？”
“吾亦循道行矣”，奚风子声音少见的苍凉起来。
朱知落情不自禁地踮着脚竖起耳朵努力去接收更多信息，却失败告终。她透过层叠尖尖竹叶望去，发现奚风子直坐石凳手把拂尘正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
“师父回来了！下次提前告知弟子，弟子给您接风洗尘！”，朱知落从容跨出，摇手打招呼 ，笑容却有点勉强。
“还是子妤说话深得为师心意啊！不像唐家臭小子，他现时伤病好些了没有？”，奚风子托起盛有竹叶茶的瓷杯，抿了一口。
“师哥让我给你送菜来了，还有你现在余毒尚未完全排清，只能吃些清淡的！”
“朱子妤，我是个懦夫，我该死”，沉默许久的唐裕丰冷不丁地出声，他万分自责，“我怎么能抛下你自己先跑？”
“哦！我那时在思索一些别的事情，如果是我，我也会怕得要死然后不假思索地躲避的！”（可真的如此吗？）
记忆回笼，“好多了！我会把师父的关心传达给他的！”，朱知落认为自己懂了，跳下石阶，小跑至师父面前。
奚风子为这细微之至的偏差考虑讪讪地笑了，继续问，“为师不在的日子，你有没有好好复习功课？”
“比如道之所在，死生之地，不可不慎矣一句如何作解？”
朱知落睁大了眼睛，很是惊讶，乖乖回道，“此乃秩序之秘密，应保持缄默原则”。
奚风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回看向从始至终侧向而坐不作一言的思齐。
“与你师哥手谈一局？”，思齐善睐明眸仿佛错觉般怔了一下。
“子妤才疏学浅，还是别献丑了吧！”，朱知落并未谦虚，她真的不会下围棋。
但她还是被认定故作谦逊，遂由奚风子强买强卖按在石凳上石桌前思齐的对面。
于是她留神到思齐举棋时外露的手腕内侧割痕，走了一步错棋。她问自己为什么今日才注意到这疤痕？在此之前她竟然一直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不曾注意他人。
怎会这样？
思齐看着那步本不该出现在面前棋局中的黑子，眼中露出了明显的错愕与迷惘。
奚风子看着那步错棋也是相同姿态，随即一甩拂尘藏于身后，哈哈放声大笑，“观棋却不会下棋，怪也哉！”
观棋却不能下棋，尚未入棋局也！下棋而不能观棋，入棋局深也，以致不能出棋也。
下棋又能观棋，出入自如，此身得也。观棋却不能下棋者，卧龙也，士不遇也，时也命也。
“真奇怪，我不会下棋又如何观得棋？”，朱知落恬静地笑了，不明白其意指何为，只是说出自己的疑惑。
“无碍，此棋由你师哥教你。”思齐静默不说话，放下指间白子，起身拂袖而去。
朱知落疑惑地看向奚风子，仿佛在说你们俩事先没商量好吗？
“无妨，此棋由师父来教你”，奚风子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手中拂尘前端麈尾，淡定从容地说道。
高及膝盖，开着白色花朵，叶片泛着浅黄绿色，叶面上有许多棕褐色微小腺体的灌木植株环绕四周。
两只提拿木桶抄小路打水的人一路相对无言，只顾披荆斩棘。
“朱子妤，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情吗？关于最近洛阳城的。”
“当然了，但那又有什么用？洛阳离我远在天边。”
“你只要说，我就可以帮你实现。”
“唐裕丰，你最近没有在修炼什么奇怪道法吧！”
昨日终于得知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的朱知落埋头苦行，不知觉眉头紧锁。
“朱子妤，你让我打听的事，我问了很多人才得到。你说何花是一个婢女吧？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是什么教坊善才，就是一个普通婢女。
当然，如果不是你的婢女，更没人知道了。所以，你去询问她干嘛呢？”
如毯一般铺展延伸开的灌木丛叶片长而分裂，或是锋利的锯齿状边缘，或是流畅的波浪纹边缘。
“朱子妤，你不开心吗？”，与氤氲茶室中相同怀有关怀与担忧的疑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朱知落一时感到记忆错乱。
“早知道你听了不高兴，我就使用春秋笔法了”，唐裕丰抻了抻双臂，又小心地瞥了一眼身旁人，随意拨开身前轮廓清晰的羽状复叶。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有些疑惑”，朱知落挑挑拣拣，双手把着木桶一摇一晃，低着头尽可能地走在草木稀疏的道路。
“何花她死了。”
不问母亲，不问哥哥，而是问了一个婢女。茶雾弥漫，唐裕丰掂量着何花在朱知落心中的分量，大脑快速运转着组织语言去如何表达这一并不美好的不可改变的事实，
最后平地一声雷。
“确实，按理说刺杀太子那是天大的事儿，关乎社稷之本，必定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怎么会个个提起这事儿都讳莫如深呢？”，
唐裕丰看着明显心神不定，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的朱知落，顺着话题找补道。
他仰头望着横柯疏条交映下的天空叹了口气。唐裕丰也万分委屈，他动用关系尽心竭力地搜寻了一圈儿，结果查无此人。
待要放弃时，却机缘巧合地从宫门小黄门的闲聊中听来东宫处死了个人。太子并非暴虐残戾的主子，于是他产生了怀疑……
何花一直对朱桢倾心爱慕，甚至自誓不嫁他人，朱知落是清楚的；朱桢待下有方，无缘无故的处死他人的事不会发生，何况是自己的人，朱知落也是清楚的。
可为什么何花会给朱桢下毒呢？这是多么拙劣且容易被戳穿的伎俩啊！
突然，木桶掉落在地沉钝之声惊醒了沉思的朱知落。
她握紧了手中木桶，茫然地转过脸来看向身边唐裕丰所在，慌乱的渐远的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呃啊呃呃呃”于后方响起。
朱知落再茫然地转回来脸，瞬间停止了呼吸，那是一只铁黑色泛着银光圈盘于地“丝丝”吐着信子、蓄势待发的三角头的蛇。
它迅猛一跃！
朱知落缩起肩膀，闭上了眼睛，但意料之中的刺骨疼痛却迟迟没有袭来。反而唐裕丰撕心裂肺的呼号伴同一声尖叫停歇了，
朱知落谨慎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好鸟相鸣；朱知落谨慎地睁开了另一只眼睛，嘤嘤成韵。
唐裕丰被蛇咬了。
“朱子妤，我是不是要死了？不！我不能死，我还有双亲尚未侍奉！”，唐裕丰斜倚橡树树干，一手紧攥着另一小臂衣袖洇漫黑血处，痛哭哀嚎。
“唐裕丰，你不要害怕，你大哥一定会照顾好伯父伯母的！”，朱知落跪坐在地，同样的移情般的类我的紧攥自己衣袖，痛哭流涕。
“朱子妤，我接下来说的话，请务必帮我转诉与我母亲”，唐裕丰目之所及古木连空、悬泉瀑布、乱山无数，他哀默地抽泣着。
“唐裕丰，你不会死的！我去找师哥，师哥一定有办法！”，朱知落忽然站立起身，连转两个圈，旋即马不停蹄地提起衣摆沿着原路跑回。
唐裕丰欲伸手挽留，朱知落却已像风吹过一样转瞬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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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唐裕丰被蛇咬了，现在要死了！”
藏书阁内，楠木门大开，手捧书卷冥然兀立的思齐手接连抖了又抖。他看着仍身体前倾，保持着推门姿势，手脚无处安放的朱知落，放书于架，慢声问道，
“什么样的蛇？”，接着快步离开经阁走在回廊朝向茶室提起药箱，边疾步边问询一路小跑着跟上的朱知落相关细节。
“怎么会被蛇咬？”，思齐暗觉不对。
“……因为我们一齐合算着走了近路”，朱知落有问必答。
“这难道是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吗？”，朱知落绝望道。
“师哥，你来了！你说我还能活吗？”
察觉到唐裕丰虽然呻吟不断，看起来痛楚阵阵扑来连绵不断，但意识清醒，眼神明亮，求生欲望相当强烈，
单膝落地，细心查看的思齐心下了然，放下肩携药箱，抬眼示意关切的朱知落无事，打开箱盒，把痰盂放置一旁。
他动作轻缓地用手指珍视般，一点点挑撕开唐裕丰黏血的衣袖前腕处，清水逐渐冲洗尽污血。
殷红的血滴像红石榴子碾磨出水沾染他唇，思齐毫不忌讳地，一次又一次将余毒吸出又吐出，同时详细地询问唐裕丰具体症状。
朱知落蹲坐一边，目不转睛地，怔愣地看着思齐含锋柔和光辉侧脸，心灵感到极大的震撼。
“师哥，你就是我亲哥。长兄如父，唐裕丰无以为报，如果日后师哥用得上我，或者用得上唐家，我一定万死不辞！”
朱知落看着对方言语哽咽间，手臂搀扶下，东拉西扯道，辈分逐级递升，亲缘系越级直升，嘴角不禁抽了抽。
但那句长兄如父如有启迪似的始终于她心中盘旋不散。
午后，日光照耀下，竹影斑驳，参差错落，轻轻摇动，山风穿过竹林间隙，引奏簌簌作响有如鸣佩的竹音，
鸟鸣山更幽，朱知落沿着青山上一级级石阶顿顿地向下走去。
思齐与奚风子相对而坐下着围棋，竹树树阴遮盖了棋盘，竹林外只能看见两个模糊身影。朱知落听到清脆的落子声停住了脚步。
“……那人是谁？”
“你心中已有答案，是他无疑。”
竹林潇飒，随竹叶淅沥流响出两人隐隐约约暧昧不明的谈话。
“道长讲晏郢气数未尽，却无故引他来，只为攻讦不休？”
“缘何攻讦不休？”
“道长，何必如此？”，他冷淡地说道。
对这无头无尾的对话，朱知落十分摸不着头脑，她无意偷听，只是这话儿不等她反应就这么轻飘飘地飘进耳中。
“……家国完存，一宗兴衰，又何以悲哉？”
“吾亦循道行矣”，奚风子声音少见的苍凉起来。
朱知落情不自禁地踮着脚竖起耳朵努力去接收更多信息，却失败告终。她透过层叠尖尖竹叶望去，发现奚风子直坐石凳手把拂尘正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
“师父回来了！下次提前告知弟子，弟子给您接风洗尘！”，朱知落从容跨出，摇手打招呼 ，笑容却有点勉强。
“还是子妤说话深得为师心意啊！不像唐家臭小子，他现时伤病好些了没有？”，奚风子托起盛有竹叶茶的瓷杯，抿了一口。
“师哥让我给你送菜来了，还有你现在余毒尚未完全排清，只能吃些清淡的！”
“朱子妤，我是个懦夫，我该死”，沉默许久的唐裕丰冷不丁地出声，他万分自责，“我怎么能抛下你自己先跑？”
“哦！我那时在思索一些别的事情，如果是我，我也会怕得要死然后不假思索地躲避的！”（可真的如此吗？）
记忆回笼，“好多了！我会把师父的关心传达给他的！”，朱知落认为自己懂了，跳下石阶，小跑至师父面前。
奚风子为这细微之至的偏差考虑讪讪地笑了，继续问，“为师不在的日子，你有没有好好复习功课？”
“比如道之所在，死生之地，不可不慎矣一句如何作解？”
朱知落睁大了眼睛，很是惊讶，乖乖回道，“此乃秩序之秘密，应保持缄默原则”。
奚风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回看向从始至终侧向而坐不作一言的思齐。
“与你师哥手谈一局？”，思齐善睐明眸仿佛错觉般怔了一下。
“子妤才疏学浅，还是别献丑了吧！”，朱知落并未谦虚，她真的不会下围棋。
但她还是被认定故作谦逊，遂由奚风子强买强卖按在石凳上石桌前思齐的对面。
于是她留神到思齐举棋时外露的手腕内侧割痕，走了一步错棋。她问自己为什么今日才注意到这疤痕？在此之前她竟然一直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不曾注意他人。
怎会这样？
思齐看着那步本不该出现在面前棋局中的黑子，眼中露出了明显的错愕与迷惘。
奚风子看着那步错棋也是相同姿态，随即一甩拂尘藏于身后，哈哈放声大笑，“观棋却不会下棋，怪也哉！”
观棋却不能下棋，尚未入棋局也！下棋而不能观棋，入棋局深也，以致不能出棋也。
下棋又能观棋，出入自如，此身得也。观棋却不能下棋者，卧龙也，士不遇也，时也命也。
“真奇怪，我不会下棋又如何观得棋？”，朱知落恬静地笑了，不明白其意指何为，只是说出自己的疑惑。
“无碍，此棋由你师哥教你。”思齐静默不说话，放下指间白子，起身拂袖而去。
朱知落疑惑地看向奚风子，仿佛在说你们俩事先没商量好吗？
“无妨，此棋由师父来教你”，奚风子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手中拂尘前端麈尾，淡定从容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