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赵公子的房间刚打开,嘎吱一声,一股腐朽的味道夹杂着空气中的潮湿味扑面而来。

    夭娘纤细的玉指在空气中扇了扇,试图驱散这股难闻的气味。

    一阵微风吹过,吹开了她帷帽上的纱幔,刚好露出她略显苍白的面容和微皱的眉头。

    她向来不喜欢这种阴暗潮湿的环境。

    苍尧看着她难受的样子,伸手抓住她帷帽的纱幔。

    “里面脏,夭娘你在外面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帷帽的纱幔,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很快就松开了手,将纱幔重新放了下去。

    夭娘挑了挑眉,嘴角轻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法师这是关心夭娘吗?”她娇柔地问道,一边说着,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踏进了房间里。

    夭娘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四周,突然眼睛一亮,看到了远处地上恭桶处爬出的一条肉虫。

    她惊恐地尖叫一声,身体猛地一颤,转身毫不犹豫地扑向身后的苍尧,双脚架在他腰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身子微微颤抖着。

    “有虫子……”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夭娘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这些恶心的虫子,毕竟桃树的天敌就是虫子。

    苍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原本伸向她的手也收了回来,只能紧紧捏着念珠。

    “那你还是在外面等我们吧。”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下颚线紧绷着,浮现出了一股说不出来的紧张,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方捕头早已经跨进了屋子,他拿着刀在空中挥了两下,无奈道:“虫子有什么好怕的。”他说着还往恭桶上踢了两脚。

    他这一踢,恭桶上的肉虫都抖了下来,让屋子里显得更恶心了几分。

    赵公子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搭在外面的手指如枯木,从五官上看还是能看出过去几分俊朗。

    只是那盖着的被褥传来一股尿骚味。

    方捕头捂着鼻子不解问道:“为何会如此?”

    赵老爷摇摇头叹了口气不语,神情略微尴尬。

    这些年家道中落,他忙于生计,无心照顾不能自理的儿子,他眉头紧锁心生惭愧又无奈。

    “赵老爷,你若再不说出实情,恐怕赵公子活不过一月。”苍尧低沉而严肃声音响起。

    他跨进屋子上下打量着床榻上的赵公子。

    他明显看到一股黑气环绕于赵公子额头,不自觉眉头微皱。

    赵大人也在一旁附和道:“二弟呀,就把知道的事情全说出来吧,再不说出来本官也不能替你瞒下去了。”

    躺在床榻上的赵公子手指动了动,嘴唇也咿呀发出几道声音,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又显得无力。

    赵老爷看了看床榻上的赵公子,叹了口气说道:“造孽呀,这件事还得从五年前说起,我儿从战场上回来带回来一女子,两情相悦本是一段佳话,谁知新婚之夜那女子脸却溃烂流脓。”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赵公子继续说道:“我儿就好似发疯一般将其掐死,为了掩人耳目只能对外说是惊吓过度,自己出现幻觉掐死而亡,说来也奇怪,仵作验尸也是惊吓而亡。”

    他说完身子躬了下去,双手紧紧抠在一起,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方捕头打岔道:“新婚之夜被自己相公掐死能不惊吓过度吗?”

    “二弟,你这是作孽呀。”赵大人脸色有些难看。

    苍尧走近看了看床榻上赵公子,继续说道:“门口的符纸也是为了对付那新娘?”

    赵老爷点点头,“从那以后,府里就闹鬼,我儿就病了,寻遍大夫都没辙,偶然一个道士给了这个符纸,鬼是没再来,可我儿也一天比一天糟糕。”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我夫人也去了,赵府生意越来越差,如今就剩这个宅子了,也许就是报应。”

    苍尧皱了皱眉,双手合十淡淡道:“阿弥陀佛,今夜贫僧便超度这亡魂,把大门的符纸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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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院子很静,月光透过树叶投下阴影,阴风吹过树子摇曳。

    夭娘和苍尧隐身坐在赵公子的屋檐上。

    夭娘的左手肘搭在膝盖上撑着下巴,她透过帷帽上的纱幔看着天上高悬的月亮,月光洒在她身上,清冷而神秘。微风轻轻拂过,掀起了她的面纱,露出了那张绝美的脸庞。

    她的皮肤白皙如雪,眼睛明亮如星辰,嘴唇微微上扬,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可她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

    夭娘的美是娇艳中带着灵动。

    苍尧用余光瞟了一眼夭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他越是克制,可这心魔越是折磨。

    一阵微风吹过,将夭娘的面纱吹起一角,恰好露出了她娇艳的面容。这惊鸿一瞥让苍尧的心不自觉地紧紧收紧。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紧张,手不自觉得开始拨动念珠,试图平静自己的情绪。

    “法师,你说鬼新娘会来吗?”夭娘娇柔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带着一丝期待。

    苍尧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会......”

    夭娘微微一笑,轻声道:“那也是,深入骨髓的恨意怎会忘记。”

    她的话音未落,院子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阴冷的风,风中夹杂着尖锐的女子笑声。

    “官人你为何不笑?官人你为何不来寻我?妾身好孤独……哈哈……”

    紧接着,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从院门口爬了进来,她的脸血肉模糊,眼角溢出血,手指上长长的红色指甲深深嵌入地面,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她脖子扭动了下发出清脆的响声,血红的嘴角一扬,露出诡异的笑向赵公子院门爬去。

    这诡异的笑夹杂着血肉模糊的脸更加慎人。

    “哈哈……”

    赵公子的房门打开。

    方捕头推着赵公子走了出来。

    他看似镇定的脸,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将身子故意挺直了许多,反佛这样就能压制心中恐慌。

    鬼新娘眼珠一圆,身子停了下来,阴森看着眼前的赵公子。

    赵公子坐在轮椅上瞳孔放大,身子不住颤抖,嘴里发出咿呀声。

    苍尧将手上念珠抛向院子空中,瞬间每一颗佛珠变成了一根根点燃的白烛,然后将院子中的三人围成了一个圈。

    接着他踮脚尖落地,双手合十淡淡道:“尘世情缘非长久,姑娘放下怨念吧,贫僧愿为你超度。”

    鬼新娘听后缓缓站起身来,身上的血肉也开始慢慢剥落,最终露出了她原本娇好的真面目。

    她深情地凝望着赵公子,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问道:“官人,你可曾爱过妾身?”随后,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继续说道:“还是说,官人只是喜欢妾身这张皮呢?”随着话语的深入,她的眼眸渐渐失去了深情,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怨恨与愤怒。

    她突然提高音量,咆哮道:“妾身为了你,抛弃了生养我的父母,孤身一人来到这古乐;妾身为了你,忍受剥皮之痛,而官人却对妾身狠下杀手!官人为何如此狠心!”

    苍尧微微抬起手指,一道金色光芒如闪电般迅速注入赵大人体内。

    刹那间,黑气散去,赵公子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他紧紧咬着牙关,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当初是你自愿的,又怎能怪我?”

    “自愿!”鬼新娘听到这句话,情绪彻底失控,疯狂地咆哮着,脸上的皮肉也逐渐模糊,呈现出一副恐怖扭曲的模样。正当她准备扑向赵公子时,夭娘突然纵身一跃,跳下屋檐,手中轻划,一条粉色丝带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向着鬼新娘飞去。眨眼间,便将鬼新娘紧紧捆绑住。

    鬼新娘面露狰狞之色,发出凄厉的嘶吼声,身体不断挣扎,试图挣脱束缚。然而,粉色丝带坚韧无比,任由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

    “官人你骗我!你骗我!”鬼新娘嘶声道,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她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赵公子,眼中满是恨意。

    “不……啊!”突然间,鬼新娘发出一声惨叫,被苍尧从袖口虚空中取出的罐子收了进去。

    “阿弥陀佛,贫僧自会超度你,姑娘放下怨念吧。”苍尧说完将罐子放回了袖口中。

    这时院子中吹起一股阴风,飘下来无数的纸钱,夹杂着女子阴森的笑声。

    接着唢呐声响起,一道歌谣传来:

    “吉时已到,新娘上花轿,七月十四,黄道吉日,鬼新娘,觅爱郎,冠霞帔,戴红妆。”

    方捕头吼道:“怎么还有一个?”他的瞳孔因恐惧睁得很大。

    夭娘冷一声,“这才是正主,我们要找的那个媚妖。”她看着赵公子说道:“赵公子说说吧,你这欠下的情债是该了解的时候了。”

    赵公子的眼眸微微湿润,原本红润的脸又苍白了几分,他咽了一口水说道:“我和媚秋相识与战场,是她将重伤的我救了回去,细心照,我俩日久生情,我说过要娶她。后来我又随大军出征,伤得很重,一丝念想吊着最后一口气,媚妖又将我救了回去,用她修为将我救活。那一刻我才知道她是媚妖,可人夭殊途,我不敢在和她一起,我退缩了。”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抠了抠轮椅扶手,继续说道:“我遇到了一个道士,让我给媚秋下死咒,我犹豫了,但当我回去时却发现媚秋没了脸皮,我一害怕就听了道士的话,害死了媚秋,后来我把她埋在罐子里装在那棵树下。”他说着指向院子旁的一棵树。

    苍尧看似平静的脸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手指一挥,树下果然飘出一个贴了符纸的罐子。

    他修长的手指将符纸撕开……

    这时一道刺耳的笑声传来,一个无脸皮的新娘女子走进了院子,她深深望着赵公子。

    “公子你可知媚妖千年才化出一张美艳至极的脸?我用所有修为将你救活,我便失去了这张脸。”她哭笑着抚摸上自己没了脸皮的脸,“可你倒好,骗我在新婚之夜联合道士下死咒。”

    “哈哈……”

    她咆哮道:“公子好狠的心,以符为凭,以香为引,将我原神封于坛中。你可知我每日受剥皮之痛。”

    “哈哈………”

    赵公子缓缓抬起手,“媚秋……我错了,我日日活在内疚中。”他的嘴唇在极力压抑着抖眼神恍惚又无措。

    夭娘不解看向媚秋问道:“所以他后来娶的新娘子,是你将她脸皮剥下的?”

    “哈哈……”媚秋阴笑着。

    “不,是我,我剥下的,我想她拥有一张像媚秋一样的脸,所以我给她换了脸。”赵公子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媚妖阴森的笑。

    夭娘继续说道:“所以新婚之夜,媚秋报复毁了那张和她一样的脸,然后你便找来道士将媚秋封于坛中?”

    帷帽里她的脸色十分复杂,低垂的眼眸熄了光,她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人的心能狠到如此。

    赵公子点点头,伸出手想去抓媚秋,“媚秋……你带我走吧,我错了,我活着的每一日都在想你,每一日都在痛苦中。”他干瘪的眼角流下了一点泪。

    媚秋模糊的脸逐渐浮现出她娇媚的模样。

    “公子……”她苍白的手指颤抖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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