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亲孰仇
听伏歌这么说，便知道他是硬闯进来的了，当真是“好意”啊。
伏歌装出一副刚刚看见姚考神尊的样子，惊讶道：“想不到姚考神尊也来了，那本王的礼怕是就上不得台面了，我魔界的礼如何也比不上神界的礼啊。”
姚考神尊此时也从座上走了下来，却并未理会伏歌，而是对桑洵怀道：“为使青丘放心，碧昙会继续留在青丘，而神界也会追查下去。青丘既有客，那本尊也不多留。”
说完，姚考神尊看了陆云息一眼便离去了。
殿内其他长老见状也纷纷起身，但并未离去，而是看着伏歌，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来到青丘。
伏歌依旧笑着目送走了姚考神尊，而后笑着看桑洵怀道：“看来是本王带来的贺礼太不入流了，姚考神尊都不愿留下看看呢。”
桑洵怀的拳头攥紧：“我记得我在昨夜已经通知各界大婚取消了。”
“哦？”伏歌看向身边的一个下属，问道：“有这事？”
那个下属学着主人样子，也是笑嘻嘻地回答：“青丘的确连夜通知了此事，狐帝不幸遇害，碧昙神君身有嫌疑，明日的大婚便取消了。属下办事不力，忘记告知王爷了，还望王爷恕罪。”
“哦——还有这事？碧昙神君可是桑公子的未婚妻，在这样的事上怎会有嫌疑呢？”
伏歌装模作样地踢了那下属一脚，继而笑着：“手下的人太没用了，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哎呀，可这贺礼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不如就作帛金送出吧？”
桑洵怀的脸色已是十分难看了，一夜未眠，诸事操劳，如今又被伏歌明里暗里的话激了一通后更是难以忍耐。
他双唇紧抿问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伏歌道：“不是说了吗？恭贺你们新婚之喜呀，可惜手下人办事不利索，如今没有新婚也没有喜，本王白来恭贺了，哎。”
他看了眼陆云息，眼中带着些嘲讽意味，又看回了桑洵怀：“顺便也来看看，一个被心上人背叛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我懂了。”陆云息突然开口，“所以你今日是来讨打的，对吗，伏歌？”
伏歌勾唇笑笑：“碧昙神君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听。”
陆云息面不改色：“你也一样，说话时嘴巴黏黏糊糊的，让人看着恶心。”
“你……！”
“魔界的礼，青丘不需要。”桑洵怀说道，“来人，送客。”
“呵。”伏歌并未生气，十分大方地挥了挥手，“不需要没关系，总会有需要的时候的。本王不多叨扰，桑公子继续审判心上人吧，哈哈哈哈哈……”
说完，他便大笑着离去，而他身后带来的那些人皆将手中的礼箱放下，也随着他离开了。
青丘的下人们看着留下的礼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收也不是，扔也不是，只好询问桑洵怀：“长公子，这些礼箱……”
“滚。”
桑洵怀突然疯了般大吼。
“都给我滚，滚！”
见桑洵怀突然发起火来，他身后的长老们都有些惊住了，包括陆云息。
她想过伏歌此次前来必是为了嘲讽，毕竟伏歌这个人向来如此卑劣，可她没想到桑洵怀真的将伏歌的话听了进去。
被心上人背叛什么的……他真的信了？
桑二长老见状忙上前去：“洵怀，你……”
“我、我累了。”桑洵怀缓过劲来后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有些累了，二爷爷，你们都先回去吧，这件事我再让人慢慢查下去，不急于一时。”
“可……”
“先回去吧！”
他像是再忍无可忍，说完话后还在喘着粗气。
见此，长老们也不再多留，叹了口气后都纷纷离去了。
陆云息看见后也打算离开，毕竟连他们青丘的长老都不能留在这儿，她又能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留下呢？
难不成还真像伏歌那样做一个等待审判的“心上人”？
然而当她抬脚要走时，桑洵怀却突然叫住了她：“云息。”
陆云息顿住了，却没回头，只是略微偏了偏头，等待他的下文。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如果陆云息稍微没点耐心都会立刻走人，虽然陆云息的确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
“你说，不要我再叫你‘云息’了，”他抬起眼看着陆云息瘦削却不单薄的背影，“是真的，还是气话？”
“……”
陆云息没再理他，径直离开了。
有问她的这会儿功夫，都不如自己去猜。
而她现在却没功夫和桑洵怀讨论这些，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
“可否让我查看下狐帝的灵体？”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又牵扯诸多事宜，因此青丘还未来得及办丧仪，存放狐帝尸身的水晶棺此时被放置在了青丘的狐祠中，而祠外守着许多侍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陆云息想进去对尸身查验一番，却被侍卫直接拒绝：“不行。”
“我只是简单查看一下，你们若不放心可以随我一同……”
“不行。”
侍卫依旧拒绝了她，且根本没分给她一个眼神。
好吧，这也正常，她如今在青丘众人眼中可是杀了他们帝君的罪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她进去查看尸身。
陆云息只好离开：“好吧，打扰了。”
她本是对医师的说法有些起疑才打算自己来看看的，毕竟若狐帝的尸身上会留下神力遗痕，而她昨夜去前厅查看时却未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
可若是只一个医师这么说也就算了，青丘这么多医师，都不曾反驳尸身上留下了神力遗痕。
在别处杀完人然后放到正殿前厅吗？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引她去前厅然后被人撞见？
罢了，她在这想这些做什么，侍卫不放她进狐祠，那她也不能硬闯进去看。
可当陆云息在走回自己客居的路上看见那些搬送伏歌带来礼箱的下人时，她突然定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
伏歌为什么会突然来青丘，他真的只是为了嘲讽一番吗？
狐帝惨死，她作为神君被人污蔑，神妖两界关系紧张……这一切对谁最有利？
姜弋又为什么会一连数日消失不见，他不在神界，那他会在哪儿？
想到这里，她连忙回到房间给姚考神尊发了传讯令：“神尊，姜弋是从什么时候起逐渐不再回神界的？”
姚考神尊很快就有了回信：“有一段时日了……在你意外去往人界那时起，他就很少出现在神界了，只说是东海有乱。可那时四海也的确不太平，坐阵四海的神君都在忙着，我便也没多想。”
竟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吗……怪不得她再回到神界后也没再见过几次姜弋。
陆云息道：“神尊，我怀疑他……去了魔界。”
那头许久没有回应。
陆云息静静地等候着，终于等到姚考神尊带着惊异的话语。
“你是说，泰烛他和魔界勾结在了一起？”
陆云息：“嗯，但也只是猜测。昨夜他的确叫了我去正殿前厅，起初我并不认为是他本人，因为青丘戒备森严，桑洵怀他更不会让姜弋进入青丘，我只觉得是青丘内部的人幻化出了姜弋的外貌。”
“可后来仔细一想，如果真是为了栽赃我、栽赃神界，最没必要的就是去用姜弋的身份，甚至说他们都没必要再幻化出别人的样貌。”
“若姜弋是假的，可尸身上神力遗存的痕迹要怎么解释？如果是凶手伪造的，那他大可以不再使用别人的身份，整个青丘只有我一个神君，最大的嫌疑一定在我的身上，何必去编造一个假身份多此一举？”
说到此处，姚考神尊若有所思道：“若是这样，那你见到的人就的确是泰烛，既然是真的泰烛，那尸身上的神力痕迹也就没必要再伪造了。”
陆云息轻声道：“所以，是他杀了狐帝。”
虽看不见对方是何表情，但陆云息依旧能猜出此时姚考神尊脸上的神色一定很精彩。
过了半晌，姚考神尊才回道：“可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陆云息：“这就是我所想的。姜弋他没理由害了狐帝，更没理由将这样的罪责推到我身上以此来攀诬神界。神尊，我想，他会不会和魔界达成了某种利益？如今这样的事发生，受益最大的就是魔界。”
姚考神尊似乎有些疲倦了，一日之内接收了这样多的信息，她即使身为神尊也不能依旧稳下去，先是陆云息因有杀害狐帝嫌疑而导致大婚取消，再是得知姜弋可能与魔界有所勾结。
两个都是神界的神君，这两件事中只要有一件事是真的，那神界都会被诟病。
本以为只要洗脱了陆云息身上的嫌疑就够了的。
她的语气中也能感受到她像是有些累了，所以迫不及待地结束了话题：“姜弋和魔界的关系，我会查下去。你在青丘就不要再管魔界的事了，自证清白就是了。”
“可我不管魔界的事，我要怎么自证清白？”
陆云息有些不解，一旦是关于魔界的事，姚考神尊经常对她是一句话：“你不要再管。”
可事到如今，她被污蔑保不准就是魔界的目的，她也要不管吗？
但这一次，姚考神尊在过了很久之后也没有回复她。
“罢了……”陆云息喃喃道。
反正无论姚考神尊怎么说，她都不会真的不管的，每次都是这样。
既然姜弋可能和魔界有勾结，那他进到青丘一定少不了魔界人的帮助，青丘内部，很可能混进了魔界的人。
桑洵怀会知道此事吗？
陆云息的手捏紧了榻上的扶手，思忖良久，最终还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
“你不能进去。”
陆云息来到桑洵怀的寝殿，却被门口的侍女拦住。
“长公子说了，此时不愿被人打扰。”
想来这些侍女也是不待见她的，就比如面前拦着她的这个，虽不像今日狐祠前的那些侍卫一样不正眼看她，可即使看了，也不算什么好眼神。
陆云息也不恼，只是说道：“我找你们长公子有事，劳烦通传一下。”
侍女也是个执着的，瞪着陆云息重复道：“长公子此时谁也不见，你回去吧。”
“……”
正当陆云息准备转身离去时，门内却突然传出桑洵怀的声音。
“进来吧。”
虽隔着扇门，可声音中的疲惫还是能够切切实实地被听出。
陆云息听后立即走了进去，那名小侍女虽心有不甘，但到底没再拦她。
陆云息推开门进去后便闻到一股十分浓重的酒气，她循着来源找过去，却见到靠在榻上喝酒的桑洵怀。
地上散落了不少的酒壶与酒杯，也不知是他喝完了随手扔的还是发起火来摔在地上的。
看样子他喝了不少酒了。
陆云息走过去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你这是在做什么。”
桑洵怀没有看她，也没有抢回酒壶，只是轻声回道：“喝酒。我以前也喝酒。”
“正常人不会喝这么多酒。”
桑洵怀看向她了，那双向来澄澈的眼中此时满是哀伤，可又晦暗不明，不明的是那份哀伤，叫人看不出那份哀伤是为了谁。
“我不是正常人吗？”
“……”陆云息微蹙起眉，也像桑洵怀一样将那酒壶扔在了一边。
“可你这样是亲者痛，仇者快。”
桑洵怀却笑了，笑着笑着也皱起眉：“亲者痛，仇者快……谁是亲，谁是仇？谁会痛，谁会快？”
“云息，你会为我痛吗？”
看来陆云息没回答他的问题是对的，因为无论怎样他都会继续这么叫下去。
“桑洵怀。”陆云息突然道，“我也想问你，昨夜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发自真心，还是气话？”
桑洵怀沉默了。
陆云息并不打算要他回答，也根本不指望着他能回答，而是直接说道：“你父亲意外离世，你心中郁结，难免有气，这很正常，没人要求你保持理智。”
“所以我现在依旧愿意理解你，我还是愿意帮你查下去，不光是为了我，也不光是为了神界。如今我已经有了更多的线索，我找这些线索，不是只为了自证，也是为帮你查清杀害你父亲的真凶。”
桑洵怀愣了一瞬，看向陆云息。
突然间，他从榻上下来，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导致他步伐并不稳，甚至有些可笑。
他就这么可笑地抱住了陆云息。
“云息，我没有父亲了。”
他将头伏在陆云息肩上，颤声道：“我很怕，我怕如果连你也背叛我，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
陆云息缓缓抬起手放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拍着：“我不会。”
如果没有昨晚发生的一切，他们如今或许已经快要礼成了吧？
谁都无法预料。
“你说不让我再叫你‘云息’了，是你的气话，对吗？”
陆云息无奈一笑：“你不是还在叫吗？”
桑洵怀紧紧地抱着她：“我不愿叫你什么‘碧昙神君’，更不愿只叫你‘陆云息’，我不想再回到最初了。”
最初……最初是什么时候呢？或许是他们之间的婚约刚被重提时？
陆云息眼睫轻颤，不禁有些恍惚了起来。
两个人拥抱着，一个说着不想再回到最初，一个却回忆起了从前。
她不再幻想未成的未来，而是保守地忆起了从前。
保守这个词出现在她身上，荒唐却又合理。
伏歌装出一副刚刚看见姚考神尊的样子，惊讶道：“想不到姚考神尊也来了，那本王的礼怕是就上不得台面了，我魔界的礼如何也比不上神界的礼啊。”
姚考神尊此时也从座上走了下来，却并未理会伏歌，而是对桑洵怀道：“为使青丘放心，碧昙会继续留在青丘，而神界也会追查下去。青丘既有客，那本尊也不多留。”
说完，姚考神尊看了陆云息一眼便离去了。
殿内其他长老见状也纷纷起身，但并未离去，而是看着伏歌，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来到青丘。
伏歌依旧笑着目送走了姚考神尊，而后笑着看桑洵怀道：“看来是本王带来的贺礼太不入流了，姚考神尊都不愿留下看看呢。”
桑洵怀的拳头攥紧：“我记得我在昨夜已经通知各界大婚取消了。”
“哦？”伏歌看向身边的一个下属，问道：“有这事？”
那个下属学着主人样子，也是笑嘻嘻地回答：“青丘的确连夜通知了此事，狐帝不幸遇害，碧昙神君身有嫌疑，明日的大婚便取消了。属下办事不力，忘记告知王爷了，还望王爷恕罪。”
“哦——还有这事？碧昙神君可是桑公子的未婚妻，在这样的事上怎会有嫌疑呢？”
伏歌装模作样地踢了那下属一脚，继而笑着：“手下的人太没用了，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哎呀，可这贺礼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不如就作帛金送出吧？”
桑洵怀的脸色已是十分难看了，一夜未眠，诸事操劳，如今又被伏歌明里暗里的话激了一通后更是难以忍耐。
他双唇紧抿问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伏歌道：“不是说了吗？恭贺你们新婚之喜呀，可惜手下人办事不利索，如今没有新婚也没有喜，本王白来恭贺了，哎。”
他看了眼陆云息，眼中带着些嘲讽意味，又看回了桑洵怀：“顺便也来看看，一个被心上人背叛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我懂了。”陆云息突然开口，“所以你今日是来讨打的，对吗，伏歌？”
伏歌勾唇笑笑：“碧昙神君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听。”
陆云息面不改色：“你也一样，说话时嘴巴黏黏糊糊的，让人看着恶心。”
“你……！”
“魔界的礼，青丘不需要。”桑洵怀说道，“来人，送客。”
“呵。”伏歌并未生气，十分大方地挥了挥手，“不需要没关系，总会有需要的时候的。本王不多叨扰，桑公子继续审判心上人吧，哈哈哈哈哈……”
说完，他便大笑着离去，而他身后带来的那些人皆将手中的礼箱放下，也随着他离开了。
青丘的下人们看着留下的礼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收也不是，扔也不是，只好询问桑洵怀：“长公子，这些礼箱……”
“滚。”
桑洵怀突然疯了般大吼。
“都给我滚，滚！”
见桑洵怀突然发起火来，他身后的长老们都有些惊住了，包括陆云息。
她想过伏歌此次前来必是为了嘲讽，毕竟伏歌这个人向来如此卑劣，可她没想到桑洵怀真的将伏歌的话听了进去。
被心上人背叛什么的……他真的信了？
桑二长老见状忙上前去：“洵怀，你……”
“我、我累了。”桑洵怀缓过劲来后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有些累了，二爷爷，你们都先回去吧，这件事我再让人慢慢查下去，不急于一时。”
“可……”
“先回去吧！”
他像是再忍无可忍，说完话后还在喘着粗气。
见此，长老们也不再多留，叹了口气后都纷纷离去了。
陆云息看见后也打算离开，毕竟连他们青丘的长老都不能留在这儿，她又能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留下呢？
难不成还真像伏歌那样做一个等待审判的“心上人”？
然而当她抬脚要走时，桑洵怀却突然叫住了她：“云息。”
陆云息顿住了，却没回头，只是略微偏了偏头，等待他的下文。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如果陆云息稍微没点耐心都会立刻走人，虽然陆云息的确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
“你说，不要我再叫你‘云息’了，”他抬起眼看着陆云息瘦削却不单薄的背影，“是真的，还是气话？”
“……”
陆云息没再理他，径直离开了。
有问她的这会儿功夫，都不如自己去猜。
而她现在却没功夫和桑洵怀讨论这些，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
“可否让我查看下狐帝的灵体？”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又牵扯诸多事宜，因此青丘还未来得及办丧仪，存放狐帝尸身的水晶棺此时被放置在了青丘的狐祠中，而祠外守着许多侍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陆云息想进去对尸身查验一番，却被侍卫直接拒绝：“不行。”
“我只是简单查看一下，你们若不放心可以随我一同……”
“不行。”
侍卫依旧拒绝了她，且根本没分给她一个眼神。
好吧，这也正常，她如今在青丘众人眼中可是杀了他们帝君的罪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她进去查看尸身。
陆云息只好离开：“好吧，打扰了。”
她本是对医师的说法有些起疑才打算自己来看看的，毕竟若狐帝的尸身上会留下神力遗痕，而她昨夜去前厅查看时却未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
可若是只一个医师这么说也就算了，青丘这么多医师，都不曾反驳尸身上留下了神力遗痕。
在别处杀完人然后放到正殿前厅吗？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引她去前厅然后被人撞见？
罢了，她在这想这些做什么，侍卫不放她进狐祠，那她也不能硬闯进去看。
可当陆云息在走回自己客居的路上看见那些搬送伏歌带来礼箱的下人时，她突然定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
伏歌为什么会突然来青丘，他真的只是为了嘲讽一番吗？
狐帝惨死，她作为神君被人污蔑，神妖两界关系紧张……这一切对谁最有利？
姜弋又为什么会一连数日消失不见，他不在神界，那他会在哪儿？
想到这里，她连忙回到房间给姚考神尊发了传讯令：“神尊，姜弋是从什么时候起逐渐不再回神界的？”
姚考神尊很快就有了回信：“有一段时日了……在你意外去往人界那时起，他就很少出现在神界了，只说是东海有乱。可那时四海也的确不太平，坐阵四海的神君都在忙着，我便也没多想。”
竟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吗……怪不得她再回到神界后也没再见过几次姜弋。
陆云息道：“神尊，我怀疑他……去了魔界。”
那头许久没有回应。
陆云息静静地等候着，终于等到姚考神尊带着惊异的话语。
“你是说，泰烛他和魔界勾结在了一起？”
陆云息：“嗯，但也只是猜测。昨夜他的确叫了我去正殿前厅，起初我并不认为是他本人，因为青丘戒备森严，桑洵怀他更不会让姜弋进入青丘，我只觉得是青丘内部的人幻化出了姜弋的外貌。”
“可后来仔细一想，如果真是为了栽赃我、栽赃神界，最没必要的就是去用姜弋的身份，甚至说他们都没必要再幻化出别人的样貌。”
“若姜弋是假的，可尸身上神力遗存的痕迹要怎么解释？如果是凶手伪造的，那他大可以不再使用别人的身份，整个青丘只有我一个神君，最大的嫌疑一定在我的身上，何必去编造一个假身份多此一举？”
说到此处，姚考神尊若有所思道：“若是这样，那你见到的人就的确是泰烛，既然是真的泰烛，那尸身上的神力痕迹也就没必要再伪造了。”
陆云息轻声道：“所以，是他杀了狐帝。”
虽看不见对方是何表情，但陆云息依旧能猜出此时姚考神尊脸上的神色一定很精彩。
过了半晌，姚考神尊才回道：“可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陆云息：“这就是我所想的。姜弋他没理由害了狐帝，更没理由将这样的罪责推到我身上以此来攀诬神界。神尊，我想，他会不会和魔界达成了某种利益？如今这样的事发生，受益最大的就是魔界。”
姚考神尊似乎有些疲倦了，一日之内接收了这样多的信息，她即使身为神尊也不能依旧稳下去，先是陆云息因有杀害狐帝嫌疑而导致大婚取消，再是得知姜弋可能与魔界有所勾结。
两个都是神界的神君，这两件事中只要有一件事是真的，那神界都会被诟病。
本以为只要洗脱了陆云息身上的嫌疑就够了的。
她的语气中也能感受到她像是有些累了，所以迫不及待地结束了话题：“姜弋和魔界的关系，我会查下去。你在青丘就不要再管魔界的事了，自证清白就是了。”
“可我不管魔界的事，我要怎么自证清白？”
陆云息有些不解，一旦是关于魔界的事，姚考神尊经常对她是一句话：“你不要再管。”
可事到如今，她被污蔑保不准就是魔界的目的，她也要不管吗？
但这一次，姚考神尊在过了很久之后也没有回复她。
“罢了……”陆云息喃喃道。
反正无论姚考神尊怎么说，她都不会真的不管的，每次都是这样。
既然姜弋可能和魔界有勾结，那他进到青丘一定少不了魔界人的帮助，青丘内部，很可能混进了魔界的人。
桑洵怀会知道此事吗？
陆云息的手捏紧了榻上的扶手，思忖良久，最终还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
“你不能进去。”
陆云息来到桑洵怀的寝殿，却被门口的侍女拦住。
“长公子说了，此时不愿被人打扰。”
想来这些侍女也是不待见她的，就比如面前拦着她的这个，虽不像今日狐祠前的那些侍卫一样不正眼看她，可即使看了，也不算什么好眼神。
陆云息也不恼，只是说道：“我找你们长公子有事，劳烦通传一下。”
侍女也是个执着的，瞪着陆云息重复道：“长公子此时谁也不见，你回去吧。”
“……”
正当陆云息准备转身离去时，门内却突然传出桑洵怀的声音。
“进来吧。”
虽隔着扇门，可声音中的疲惫还是能够切切实实地被听出。
陆云息听后立即走了进去，那名小侍女虽心有不甘，但到底没再拦她。
陆云息推开门进去后便闻到一股十分浓重的酒气，她循着来源找过去，却见到靠在榻上喝酒的桑洵怀。
地上散落了不少的酒壶与酒杯，也不知是他喝完了随手扔的还是发起火来摔在地上的。
看样子他喝了不少酒了。
陆云息走过去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你这是在做什么。”
桑洵怀没有看她，也没有抢回酒壶，只是轻声回道：“喝酒。我以前也喝酒。”
“正常人不会喝这么多酒。”
桑洵怀看向她了，那双向来澄澈的眼中此时满是哀伤，可又晦暗不明，不明的是那份哀伤，叫人看不出那份哀伤是为了谁。
“我不是正常人吗？”
“……”陆云息微蹙起眉，也像桑洵怀一样将那酒壶扔在了一边。
“可你这样是亲者痛，仇者快。”
桑洵怀却笑了，笑着笑着也皱起眉：“亲者痛，仇者快……谁是亲，谁是仇？谁会痛，谁会快？”
“云息，你会为我痛吗？”
看来陆云息没回答他的问题是对的，因为无论怎样他都会继续这么叫下去。
“桑洵怀。”陆云息突然道，“我也想问你，昨夜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发自真心，还是气话？”
桑洵怀沉默了。
陆云息并不打算要他回答，也根本不指望着他能回答，而是直接说道：“你父亲意外离世，你心中郁结，难免有气，这很正常，没人要求你保持理智。”
“所以我现在依旧愿意理解你，我还是愿意帮你查下去，不光是为了我，也不光是为了神界。如今我已经有了更多的线索，我找这些线索，不是只为了自证，也是为帮你查清杀害你父亲的真凶。”
桑洵怀愣了一瞬，看向陆云息。
突然间，他从榻上下来，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导致他步伐并不稳，甚至有些可笑。
他就这么可笑地抱住了陆云息。
“云息，我没有父亲了。”
他将头伏在陆云息肩上，颤声道：“我很怕，我怕如果连你也背叛我，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
陆云息缓缓抬起手放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拍着：“我不会。”
如果没有昨晚发生的一切，他们如今或许已经快要礼成了吧？
谁都无法预料。
“你说不让我再叫你‘云息’了，是你的气话，对吗？”
陆云息无奈一笑：“你不是还在叫吗？”
桑洵怀紧紧地抱着她：“我不愿叫你什么‘碧昙神君’，更不愿只叫你‘陆云息’，我不想再回到最初了。”
最初……最初是什么时候呢？或许是他们之间的婚约刚被重提时？
陆云息眼睫轻颤，不禁有些恍惚了起来。
两个人拥抱着，一个说着不想再回到最初，一个却回忆起了从前。
她不再幻想未成的未来，而是保守地忆起了从前。
保守这个词出现在她身上，荒唐却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