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两声敲门声响起。

    艾达离开座位,打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外等待的女侍。

    这是一位她从来没见过的女侍。

    或许是艾达的直视的目光提醒了她,女侍解释道:“大人您好,我的名字是贝拉,刚来到……这里工作。”

    似乎是在等待艾达的回答。

    “……好的。”艾达说。却疑惑这到底是哪里的口音。图托姆帝国不同的地区会有一些轻微的口音差异,而这名女侍的口音是艾达从来没有听过的。

    艾达曾经到过图托姆平原的各处,她自认为对于各地的口音应该都有所了解。

    同时,她忽然闻到一阵莫名奇特而熟悉的气味,若有若无。

    女侍将资料递给艾达:“大人,这是本次出席宴会的人员名单,请您阅览。”

    “谢谢。”艾达吸了一下鼻子,打算不再深究关于这名女侍的问题,她从女侍手中接过资料。

    “啊……”女侍轻而短地叫了一声。

    原来是这种新型纸张太过锋利,将女侍的手掌划破了一个小口子。

    “对不起。”艾达立刻道歉,“我的房间中有干净的棉布,请您稍等,我为您包扎一下。”

    “……好的。”

    艾达原本以为女侍会推辞一下,因为她们似乎认为麻烦大人是一件违背她们职责的事情。没想到这名女侍竟然直接说“好的”,让艾达准备的劝解话语没有办法说出来了。

    艾达朝着女侍笑了一下:“您稍等我一下。”

    说着转身去拿棉布。

    当艾达低头去看女侍被划破的手掌时,她再次闻到了那种奇特而熟悉的气味,远比刚才要浓烈。

    这一刻,她立刻明白过来,这种气味是什么——羽翼人的气味,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羽翼人血液的气味。

    艾达手上的动作一顿,立刻又流畅地位女侍包扎。艾达没抬起头,她和女侍互相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

    艾达看着女侍细小伤口处渗出的血液,心里比较着它和人类血液的不同。除了气味,其实外观也有着细微的差别,羽翼人的血液似乎要比人类的静脉血更加稀薄,颜色也更加鲜艳一些。

    而在她手中的这名女侍的手掌,温度也比人类的要更加高一些。

    种种迹象都证实着艾达的猜想——这名女侍是一名羽翼人。

    “好了。”帮女侍包扎完毕,艾达抬起头向她笑了一下。

    “谢谢您。”女侍说。

    艾达摇摇头:“划破你的手掌也是我的责任。”

    女侍愣了一下,说:“没关系。”

    那些训练有素的女侍这时候或许已经给艾达找了台阶,将划破手掌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

    艾达说:“您可以去休息一会儿,我需要……大概三十分钟去了解参与宴会的人员。”

    “好的。”女侍说,一边抬起了手。

    艾达不知道女侍抬起手是想干嘛,但看到女侍愣了一下,像是反应过来,随后将抬到一半的手放下了,有点尴尬。抚面是艾泽萨慕山地的告别礼节。

    艾达关上了门,返回准备室。她注意到纸张的边缘有红色的血液残留。再次嗅闻了一下血液的气味,很淡的气味,但艾达对各种血液都很熟悉,她仍然捕捉到了属于羽翼人血液的证据。摩挲着纸张的边缘,她思考起这名女侍。

    是存在没有翅膀的羽翼人的吗?更重要的是,这名女侍没有接受过多么严格的培训,并不是真正的女侍。那么她混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十分钟后,艾达准备出去做一些安排。当她打开门,这名羽翼人的女侍就等在她房间的门口。女侍注意到艾达打开门,她抬起头向艾达露出一个微笑:“大人,您好,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艾达一愣,也向她微笑,随机说道:“是的,我希望能有膜翼人更加详细的资料,您能帮我去向管理资料的官员转达一下吗?”

    “好的,大人。请问还有其他的需要吗?”

    “暂时没有了,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

    艾达拿出怀表看了一眼,说道:“我想我们应该要去宴会厅了。”

    “好的。”羽翼人女侍说道,“请跟我来。”

    女侍走在前面,艾达跟着,路上,艾达看似不经意地女侍闲聊起来:“我能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吗?”

    女侍回答:“我的名字是贝拉。”艾达这才想起来,好像在刚才见面的时候女侍就说了她的名字。

    艾达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说:“贝拉,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是您的母亲为您取的名字吗?”

    “……是我的父亲为我取的名字。”

    “说起父亲,很多人都会把文德森先生当作父亲呢。”

    艾达说完,等着女侍的回答。

    但女侍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嗯。”

    艾达接着说:“文德森先生作为女侍的培训师,十分认真负责,又很亲切和蔼,好像他也会把女侍们当作自己的女儿。”

    “……嗯,”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女侍说,“确实如您所说。”

    可是文德森的名字是艾达瞎说的。女侍的培训师名为文森特,确实是一个温和的老人,只是艾达在名字上改动了一下。

    艾达接着女侍的话:“但是在王宫里还有一种父亲的形象,是严厉、不近人情的形象。对了,你知道大天使埃德加吗?”

    女侍又是先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从小就知道埃德加大人的名字。”

    “对吧,但你可能没见过他。他看起来就很严厉、很不近人情。”艾达笑着,以调侃的语气说,“他总是会说什么‘图托姆帝国的子民’、‘我的子民‘之类的话,但如果他是父亲,他一定是那种会给孩子带来心理阴影的父亲。”说完,艾达忍不住笑出来,看向女侍的后脑。

    女侍的头发被整理得光洁整齐。

    不知道女侍是不打算回答,还是在思考回答的内容,艾达自顾自地说:“哦,我忽然想起来,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埃德加大天使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去哪里赐福了……”

    艾达双手枕在脑后,看起来漫不经心,她说到最后,看起来是在喃喃自语。

    果然没有得到女侍的回答。

    很快来到王宫东部的宴会厅。

    女侍为艾达打开了门,门后的光线和音乐全部涌出。

    艾达步入大厅,用余光注意到了女侍也跟着进入大厅。

    艾达一眼就看到了罗伊斯。他站在餐桌旁,面对的是两名膜翼人。他们似乎正在交谈。

    这两名膜翼人是艾达所熟悉的,其中一名正是膜翼人的总领官高天翼,而另外一名艾达更加熟悉,是负责它们无翼之居的赤岩目。

    当艾达出现在宴会厅的时候,罗伊斯和两名膜翼人都已经注意到她了。

    艾达于是向他们走过去。

    出于礼节,艾达应该面带微笑,可是这时候她太紧张。短短的一段路,艾达尽量让自己走得平稳,但中途仍然被托加袍绊了一下,还好有女侍及时扶住了她,才让她没有出丑。

    其实她也没有思绪去考虑是否出丑。

    她到了高天翼和赤岩目面前,紧紧地盯着赤岩目。深吸了一口气,她问:“我的母亲艾芙琳,在无翼之居中的编号是a29……”艾达又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不在颤抖,“a29,她还活着吗?”

    赤岩目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他说话和动作的方式似乎也没有改变,他默默看着艾达,听完了艾达的问题,他很快回答:“是的,她还活着。”没有任何感情。

    艾达的眼泪立刻涌出。她真正笑起来,她说:“谢谢。”

    在罗伊斯和膜翼人的目光中,她又轻声地说了一遍:“谢谢。”不知道是在感谢膜翼人告诉她这个消息,还是在感谢命运终于还是让她多年的愿望成真了。

    晚餐开始了。他们在餐桌旁入了座。

    艾达坐在罗伊斯身边,她的对面是赤岩目。

    罗伊斯站起身,举起了葡萄酒:“在图托姆帝国和膜翼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些微小的摩擦,但值得高兴的是这些微小的摩擦并没有为两方带来的伤害。”

    艾达心里说“放屁!”,但一方面她很高兴,另一方面,她早已经习惯罗伊斯的这些话,她仍然保持着微笑。

    “而图托姆帝国发现了解决摩擦的新方法。因此,在今天的宴会上,我们相信双方能够从此结束摩擦,建立起更加和平与友善的关系,拥有共同期待的未来。这是我们双方共同的愿望,干杯。”

    罗伊斯说完,餐桌上的所有人都站起身,举起葡萄酒一饮而尽。

    高天翼有着暗红到接近黑色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饮完杯中的人造血液之后,他看向了艾达。

    一扫而过,高天翼重新将目光投向罗伊斯,嘴角染上了戏谑的笑容:“罗伊斯大人,图托姆帝国对于血液的研究实在是令人折服。”

    他拿起冰石制成的透明被子,目光被其中还残留着的红色所吸引。转动杯子,似乎实在欣赏重新回到杯底的一点点人造血液:“您为我们膜翼人特意准备的人造血液实在是美味,与我所尝过的最美味的血液几乎不相上下。”

    他拿下插在制服口袋的钢笔,在手中把玩似的转动起来。

    艾达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然后意识到这只钢笔似乎是熟悉的。

    对了!她很快想起来,她是见过一支类似的钢笔的,曾经在医疗室中,而那支钢笔的笔尖上还用图托姆文刻了“翼”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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