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还在持续，广播继续说道：
“本楼栋现在进入紧急管制状态，请勿称呼他人真名，请勿将血液、手指等组织器官遗失。”
“请各位师生不要离开原地，并确保所处房间内存在一名及以上异常能力者。”
“如遇到危险，请立刻触发楼道内警报装置。”
“谨防伪装成人类的异常生物。”
“重复，重复……谨防伪装……”
希暝坐在椅子上，手里死死捏着一个东西。
她已经顾不上手里捏的是什么了，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她僵硬地转过头，她要逃跑。
鼻子里窜进数股浓烈的香气，远甚于她见过的地下一层监察者，高等监察者们正在往这栋楼里聚集。
“本次出逃异常生物为Ｂ１－００１，如有线索请立刻联系监察者部门。”
椅子上的女生瞬间瘫软下来，靠在了实验台上。她的心情像坐了一次过山车，下意识地以为监察者要找的是自己。
她的本体仍然好好地待在Ｂ１－４９９收容室的玻璃水缸里，现在身处实验室的她不过是个二重身。
监察者们要抓的不是她，这简直是今天最幸运的事。
「曲奇」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走了过来：“学妹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吧？别紧张。”
希暝转过头，慢慢点了点。
“别害怕，我们实验室满足广播里说的条件，你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希暝没回答，鼻子忽然闻到另一股浓香。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老师走到实验室门口，探头往里张望。他脑袋一进门，希暝就看到他头顶的地中海。
女生立刻认出了他，是那个大手一挥关上公共课的教室门，全场分组做小组作业的老师，也是「曲奇」的博导。
希暝活了两辈子，头一次看到这么绝的老师。
男老师见到实验室里的「曲奇」，索性走进实验室，抽了张转椅坐下。
“老师。”「曲奇」对男老师点头致意。
“就你俩在啊？”男老师转头看向希暝，“这小姑娘谁啊？”
“老师，这是你学生……”
男老师大吃一惊，赶紧掩饰了尴尬：“没事，我就是来看看，刚还担心实验室里没异常能力者，有你在就放心多了。”
“他们都不在啊？真是昏头了，九点多实验室这么空，我看他们怎么毕业！我给他们发消息。”男老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先拍了一张实验室的照片，然后打开群聊，短短胖胖的手指在屏幕上指指点点。
「曲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走到希暝旁边轻声道：“老师的代号是「追猎者」，从现在起不要称呼他人的真名，这是紧急管制状态的规定。”
希暝扫过男老师因久居上位而发福的身材，这代号跟人真是不搭。
不过，她把视线移到她和「曲奇」之间。
「曲奇」总是会很有礼貌地站在别人一定距离外，既能低声交流又不让人感到冒犯，让他这个人的温和里又带上疏离。
“唉，这几天真是多事，他们一检查一个上午又要过去了。”「追猎者」发着消息叹气道。
“检查要一上午啊？”希暝凑到「曲奇」身边低声问。
青年颔首：“他们需要拿检测器给每个人都检查一遍，那么大一幢楼肯定要一上午。”
“就跟你进考场前的安检一样，”他补充，“拿个机子在你身上照一照，遇到异常生物的话机子就会响，然后他们就处理掉。”
“处理掉？”希暝重复了一遍。
“就是销毁、处决、击杀，最后送到地下四层的大尸库里去。”
每个人检查一遍、大尸库、销毁、当场杀死……
希暝听到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再次开始咚咚跳动，有半个身体的血都凉了下来，但她此时已经分不出是哪半身。
她好不容易逃过昨晚的系统结算，她不想死在这里！
所幸几分钟前已经慌张过一次，现在她反倒没那么控制不了情绪。
希暝按下心里的恐惧，迅速扫了眼周围。
偌大的实验室里只有三个人，但如果此时逃走，「曲奇」必然能追上来，旁边还有个散发着浓香的「追猎者」，他身上的香气只比「曲奇」弱了些。
楼下传来喧嚣的交谈声和脚步声，负责他们这边的监察者带着检测器开始排查。
一层……两层……监察者们越来越接近希暝，女生坐在座位上高速思考。
就在这时，警报声骤然炸响，希暝心跳漏了一拍。
“发现了！”楼下传出大吼。
什么？楼下也有异常？
实验室里的灯莫名地闪了闪，转瞬间，希暝面前的实验台上布满了灰尘，斑驳的污迹开始出现在实验室的各个角落。
短短几秒，实验室变得极为老旧，仿佛是被废弃了多年的无人建筑。
女生低下头，污迹没有放过实验室里的人，开始顺着她的裤子爬上腿部。
“别担心。”头顶传来「曲奇」温润的声音。
话音刚落，希暝的裤腿又像是被人泼上了钢笔墨水，大片鲜艳的染料覆在了刚才的污迹上。
墨水的痕迹飞速蔓延，填满了实验室，挤占了适才出现的斑驳污迹。
人鱼的视线向上，「曲奇」正站在她不远处，专注地凝视着下方某个角落。他的眼睛变得幽暗深邃，纷乱的色彩迅速划过他的瞳仁。
青年此刻看上去神圣而庄重，他低声吟咏着什么，希暝听不清内容。但几秒后，楼下传出一个尖利的惨叫，一个不太像是人能发出的惨叫。
实验室里的污迹如潮水般退去，恢复了平日的洁净。
“乒”一声，楼下的窗户被打碎了。
希暝刚想探脑袋去看，一只沾染着血迹的黑色大手攀在了她面前的窗台上。
黑手足有她半个人高，干瘪枯瘦，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和些许香气，与干净明亮的实验室格格不入。
“学妹小心些，别靠太近。”眼前多出一只胳膊，「曲奇」略微阻挡在她面前。
那只黑色大手的主人很快出现在两人视野中，它似乎受到了重创浑身浴血。异常的某只眼睛与人鱼对视了一刹那，两者距离不远，希暝能清晰地看见它眼中的疯狂。
所幸它没有试图进入实验室，而是发出“咕咕”声，不停地浑身颤抖。
那只异常迅速抖出一对黑色的翅膀，它攀住窗台奋力一跃，飞过了希暝的窗口。
“不追击么？就这么放任异常离开？”希暝好奇。
「曲奇」嘴角挑起一个弧度：“学妹可以看看，毕竟是难得的美景。”
什么美景？
随着青年的话，希暝感觉室外的阳光似乎动了一下。她趴到窗台上仰望，苍穹下的太阳正运行到实验楼正上方，阳光从高楼顶端向下照耀。
太阳依旧是那个太阳。
不对，有什么不一样了。
人鱼眯起眼，阳光里出现了星星点点更耀眼的光，整栋实验楼似乎被拉进了奇异的空间，空间外的阳光黯淡稀薄，楼栋上方的光芒却辉煌神圣，宛若有神明降临于此。
那些更耀眼的光逐渐向下飘落，待它们接近窗台，希暝看清了。
是金色的羽毛，散发着光芒的金色羽毛。犹如被风吹落的花瓣悠悠从楼顶落下，漫天金色的羽毛带着神圣安宁的光，笼罩了这幢大楼。
伴着金羽的出现，希暝耳畔徒然响起无数重宏大缥缈的吟咏声，那些声音如海潮般在她耳畔来回翻涌。
——“您是起始，亦是终结。”
——“是过去，是现在，也是未来。”
——“为您之刃，为您之眼。”
重重叠叠的吟唱由轻至响遍布了这片光之海。
逃跑的异常似乎被阳光牵绊了步伐，在神圣安宁的金色光芒中，动作变得越来越慢，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
而后，一片轻盈的金色羽翼追上了它。
“轰！”甫一触及异常的身体，羽毛中窜起一股灼热的金色火焰，高温瞬间包裹了异常生物。
半空中的异常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飞行的动作被打断，直直向下划过希暝的窗口，坠落在实验楼外的地砖路面上。
它在金色火焰中只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希暝趴在窗台上向下看，综合楼前整齐的地砖上只留下一滩黑色的粉末。
她猜测，异常生物的身体应该也包含有机质，毕竟它碳化了。
“所有偶然逃到地表的异常生物，在试图离开综合楼时都会引发这个仪式，这是我们在实验楼外布下的最后一道防线，”「曲奇」解释，“来自校长的手笔。”
“为您之眼。”人鱼听到身旁的青年低声颂赞。
“为您之眼。”不只是「曲奇」，实验室里的「追猎者」，还有这栋楼里所有人类，希暝听到了重重叠叠的颂赞声。
她的手指死死捏着窗台的大理石，关节不由得泛白。
幸好，幸好她没有贸然尝试离开实验楼，否则这就是她的下场。
她瞥了眼窗台下方被烧成焦炭的尸体，从发现异常生物，再到它被金色火焰烧死，前后总共只用了不到半分钟。
她不想死！她昨天才好不容易逃过系统的抹杀，不想今天就死在监察者的追捕中。
吟诵完的人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希暝审视了一通实验室，拿起桌上的浓硫酸和几个处理好的样，走向了通风橱。
她打开通风橱的开关，回头瞄了眼实验室里的另外两个人。
「曲奇」在做自己的实验，老师则坐在实验室门口发消息，没人注意她。
一点点幻象从身体中散逸开，迷惑了实验室里那个监控，希暝迅速从系统仓库里掏出昨晚没吃的史莱姆尸体。
她把手对准了量杯里盛着的超纯水，新获得的异常能力【汲水】发动。
量杯中的水在她的操控下，顶托着Ｂ１－００１的尸体，将其送入了上方的通风管道里。
做完这一切，希暝解除了所有异常能力，照旧和往日里一样朝每个烧杯里倒硫酸。
浓硫酸一碰到样品，就发出难闻的气味。
实验室外的走廊上响起嘈杂纷乱的人声，监察者们带着仪器来到了她们这一层。
希暝深吸一口气，尽量克制狂跳的心脏。
密集的脚步声走向她的方向。
“哔——！哔——！”仪器才到实验室门口，就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刺耳的警笛里，希暝分辨出细微的子弹上膛声。
脚步声终于进入了实验室，为首一人举着盾牌，在他后方几名监察者分散站立，手持各色武器。
几人的目光扫过实验室，在见到里的「曲奇」后，监察者们眼中纷纷闪过诧异之色，态度也柔和了许多：“「曲奇」先生，打扰您了，检测器有反应，我们需要排查实验室。”
「曲奇」颔首，只是朝希暝这里投来一眼。
监察者手中的检测器越接近希暝，警报声越频繁。
他们似乎意识到什么，逐渐向希暝靠拢。一名监察者手中酝酿起炽热的火球，隔着几步距离，希暝都能感受到火球散发的热量。
寻常学生此时该表现出什么？
希暝装作有些紧张和诧异：“我……我一直在这里，没见到有异常生物。”
监察者没有应答，他们警惕地盯着希暝，一步步接近通风橱旁的女生。那名托着火球的监察者已经抬起了手，时刻准备发动攻击。
“等下！”队列中一个长着鹰钩鼻的男人忽然叫停了众人，他抽抽鼻子独自离开队伍，小心翼翼地嗅着空气，逐渐嗅到了希暝身上。
希暝的五指悄悄蜷曲，暗藏着人鱼现出的爪尖。
不过鹰钩鼻很快就挪开脑袋，把头凑近通风橱。
通风橱里还残留着浓硫酸反应后的异味，鹰钩鼻难受地捂了下鼻子，而后抬起头径直看向上方的通风管。
他两手一撑桌面，爬进了通风橱，从上方的管道里扒拉出了死去的Ｂ１－００１。
“死了？奇怪，不过危险解除，机子关了吧。”他回头对拿着检测器的同伴道。
同伴一按开关，散发着嘈杂噪音的检测器瞬间哑火。
人鱼松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收工。”监察者们如释重负，收了仪器转头走出实验室。
一人边转身边对着耳机：“找到Ｂ１－００１了，解除警报。”
“啪！”一只手忽然再次打开了检测仪器的开关。
那一瞬间，希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本楼栋现在进入紧急管制状态，请勿称呼他人真名，请勿将血液、手指等组织器官遗失。”
“请各位师生不要离开原地，并确保所处房间内存在一名及以上异常能力者。”
“如遇到危险，请立刻触发楼道内警报装置。”
“谨防伪装成人类的异常生物。”
“重复，重复……谨防伪装……”
希暝坐在椅子上，手里死死捏着一个东西。
她已经顾不上手里捏的是什么了，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她僵硬地转过头，她要逃跑。
鼻子里窜进数股浓烈的香气，远甚于她见过的地下一层监察者，高等监察者们正在往这栋楼里聚集。
“本次出逃异常生物为Ｂ１－００１，如有线索请立刻联系监察者部门。”
椅子上的女生瞬间瘫软下来，靠在了实验台上。她的心情像坐了一次过山车，下意识地以为监察者要找的是自己。
她的本体仍然好好地待在Ｂ１－４９９收容室的玻璃水缸里，现在身处实验室的她不过是个二重身。
监察者们要抓的不是她，这简直是今天最幸运的事。
「曲奇」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走了过来：“学妹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吧？别紧张。”
希暝转过头，慢慢点了点。
“别害怕，我们实验室满足广播里说的条件，你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希暝没回答，鼻子忽然闻到另一股浓香。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老师走到实验室门口，探头往里张望。他脑袋一进门，希暝就看到他头顶的地中海。
女生立刻认出了他，是那个大手一挥关上公共课的教室门，全场分组做小组作业的老师，也是「曲奇」的博导。
希暝活了两辈子，头一次看到这么绝的老师。
男老师见到实验室里的「曲奇」，索性走进实验室，抽了张转椅坐下。
“老师。”「曲奇」对男老师点头致意。
“就你俩在啊？”男老师转头看向希暝，“这小姑娘谁啊？”
“老师，这是你学生……”
男老师大吃一惊，赶紧掩饰了尴尬：“没事，我就是来看看，刚还担心实验室里没异常能力者，有你在就放心多了。”
“他们都不在啊？真是昏头了，九点多实验室这么空，我看他们怎么毕业！我给他们发消息。”男老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先拍了一张实验室的照片，然后打开群聊，短短胖胖的手指在屏幕上指指点点。
「曲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走到希暝旁边轻声道：“老师的代号是「追猎者」，从现在起不要称呼他人的真名，这是紧急管制状态的规定。”
希暝扫过男老师因久居上位而发福的身材，这代号跟人真是不搭。
不过，她把视线移到她和「曲奇」之间。
「曲奇」总是会很有礼貌地站在别人一定距离外，既能低声交流又不让人感到冒犯，让他这个人的温和里又带上疏离。
“唉，这几天真是多事，他们一检查一个上午又要过去了。”「追猎者」发着消息叹气道。
“检查要一上午啊？”希暝凑到「曲奇」身边低声问。
青年颔首：“他们需要拿检测器给每个人都检查一遍，那么大一幢楼肯定要一上午。”
“就跟你进考场前的安检一样，”他补充，“拿个机子在你身上照一照，遇到异常生物的话机子就会响，然后他们就处理掉。”
“处理掉？”希暝重复了一遍。
“就是销毁、处决、击杀，最后送到地下四层的大尸库里去。”
每个人检查一遍、大尸库、销毁、当场杀死……
希暝听到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再次开始咚咚跳动，有半个身体的血都凉了下来，但她此时已经分不出是哪半身。
她好不容易逃过昨晚的系统结算，她不想死在这里！
所幸几分钟前已经慌张过一次，现在她反倒没那么控制不了情绪。
希暝按下心里的恐惧，迅速扫了眼周围。
偌大的实验室里只有三个人，但如果此时逃走，「曲奇」必然能追上来，旁边还有个散发着浓香的「追猎者」，他身上的香气只比「曲奇」弱了些。
楼下传来喧嚣的交谈声和脚步声，负责他们这边的监察者带着检测器开始排查。
一层……两层……监察者们越来越接近希暝，女生坐在座位上高速思考。
就在这时，警报声骤然炸响，希暝心跳漏了一拍。
“发现了！”楼下传出大吼。
什么？楼下也有异常？
实验室里的灯莫名地闪了闪，转瞬间，希暝面前的实验台上布满了灰尘，斑驳的污迹开始出现在实验室的各个角落。
短短几秒，实验室变得极为老旧，仿佛是被废弃了多年的无人建筑。
女生低下头，污迹没有放过实验室里的人，开始顺着她的裤子爬上腿部。
“别担心。”头顶传来「曲奇」温润的声音。
话音刚落，希暝的裤腿又像是被人泼上了钢笔墨水，大片鲜艳的染料覆在了刚才的污迹上。
墨水的痕迹飞速蔓延，填满了实验室，挤占了适才出现的斑驳污迹。
人鱼的视线向上，「曲奇」正站在她不远处，专注地凝视着下方某个角落。他的眼睛变得幽暗深邃，纷乱的色彩迅速划过他的瞳仁。
青年此刻看上去神圣而庄重，他低声吟咏着什么，希暝听不清内容。但几秒后，楼下传出一个尖利的惨叫，一个不太像是人能发出的惨叫。
实验室里的污迹如潮水般退去，恢复了平日的洁净。
“乒”一声，楼下的窗户被打碎了。
希暝刚想探脑袋去看，一只沾染着血迹的黑色大手攀在了她面前的窗台上。
黑手足有她半个人高，干瘪枯瘦，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和些许香气，与干净明亮的实验室格格不入。
“学妹小心些，别靠太近。”眼前多出一只胳膊，「曲奇」略微阻挡在她面前。
那只黑色大手的主人很快出现在两人视野中，它似乎受到了重创浑身浴血。异常的某只眼睛与人鱼对视了一刹那，两者距离不远，希暝能清晰地看见它眼中的疯狂。
所幸它没有试图进入实验室，而是发出“咕咕”声，不停地浑身颤抖。
那只异常迅速抖出一对黑色的翅膀，它攀住窗台奋力一跃，飞过了希暝的窗口。
“不追击么？就这么放任异常离开？”希暝好奇。
「曲奇」嘴角挑起一个弧度：“学妹可以看看，毕竟是难得的美景。”
什么美景？
随着青年的话，希暝感觉室外的阳光似乎动了一下。她趴到窗台上仰望，苍穹下的太阳正运行到实验楼正上方，阳光从高楼顶端向下照耀。
太阳依旧是那个太阳。
不对，有什么不一样了。
人鱼眯起眼，阳光里出现了星星点点更耀眼的光，整栋实验楼似乎被拉进了奇异的空间，空间外的阳光黯淡稀薄，楼栋上方的光芒却辉煌神圣，宛若有神明降临于此。
那些更耀眼的光逐渐向下飘落，待它们接近窗台，希暝看清了。
是金色的羽毛，散发着光芒的金色羽毛。犹如被风吹落的花瓣悠悠从楼顶落下，漫天金色的羽毛带着神圣安宁的光，笼罩了这幢大楼。
伴着金羽的出现，希暝耳畔徒然响起无数重宏大缥缈的吟咏声，那些声音如海潮般在她耳畔来回翻涌。
——“您是起始，亦是终结。”
——“是过去，是现在，也是未来。”
——“为您之刃，为您之眼。”
重重叠叠的吟唱由轻至响遍布了这片光之海。
逃跑的异常似乎被阳光牵绊了步伐，在神圣安宁的金色光芒中，动作变得越来越慢，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
而后，一片轻盈的金色羽翼追上了它。
“轰！”甫一触及异常的身体，羽毛中窜起一股灼热的金色火焰，高温瞬间包裹了异常生物。
半空中的异常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飞行的动作被打断，直直向下划过希暝的窗口，坠落在实验楼外的地砖路面上。
它在金色火焰中只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希暝趴在窗台上向下看，综合楼前整齐的地砖上只留下一滩黑色的粉末。
她猜测，异常生物的身体应该也包含有机质，毕竟它碳化了。
“所有偶然逃到地表的异常生物，在试图离开综合楼时都会引发这个仪式，这是我们在实验楼外布下的最后一道防线，”「曲奇」解释，“来自校长的手笔。”
“为您之眼。”人鱼听到身旁的青年低声颂赞。
“为您之眼。”不只是「曲奇」，实验室里的「追猎者」，还有这栋楼里所有人类，希暝听到了重重叠叠的颂赞声。
她的手指死死捏着窗台的大理石，关节不由得泛白。
幸好，幸好她没有贸然尝试离开实验楼，否则这就是她的下场。
她瞥了眼窗台下方被烧成焦炭的尸体，从发现异常生物，再到它被金色火焰烧死，前后总共只用了不到半分钟。
她不想死！她昨天才好不容易逃过系统的抹杀，不想今天就死在监察者的追捕中。
吟诵完的人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希暝审视了一通实验室，拿起桌上的浓硫酸和几个处理好的样，走向了通风橱。
她打开通风橱的开关，回头瞄了眼实验室里的另外两个人。
「曲奇」在做自己的实验，老师则坐在实验室门口发消息，没人注意她。
一点点幻象从身体中散逸开，迷惑了实验室里那个监控，希暝迅速从系统仓库里掏出昨晚没吃的史莱姆尸体。
她把手对准了量杯里盛着的超纯水，新获得的异常能力【汲水】发动。
量杯中的水在她的操控下，顶托着Ｂ１－００１的尸体，将其送入了上方的通风管道里。
做完这一切，希暝解除了所有异常能力，照旧和往日里一样朝每个烧杯里倒硫酸。
浓硫酸一碰到样品，就发出难闻的气味。
实验室外的走廊上响起嘈杂纷乱的人声，监察者们带着仪器来到了她们这一层。
希暝深吸一口气，尽量克制狂跳的心脏。
密集的脚步声走向她的方向。
“哔——！哔——！”仪器才到实验室门口，就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刺耳的警笛里，希暝分辨出细微的子弹上膛声。
脚步声终于进入了实验室，为首一人举着盾牌，在他后方几名监察者分散站立，手持各色武器。
几人的目光扫过实验室，在见到里的「曲奇」后，监察者们眼中纷纷闪过诧异之色，态度也柔和了许多：“「曲奇」先生，打扰您了，检测器有反应，我们需要排查实验室。”
「曲奇」颔首，只是朝希暝这里投来一眼。
监察者手中的检测器越接近希暝，警报声越频繁。
他们似乎意识到什么，逐渐向希暝靠拢。一名监察者手中酝酿起炽热的火球，隔着几步距离，希暝都能感受到火球散发的热量。
寻常学生此时该表现出什么？
希暝装作有些紧张和诧异：“我……我一直在这里，没见到有异常生物。”
监察者没有应答，他们警惕地盯着希暝，一步步接近通风橱旁的女生。那名托着火球的监察者已经抬起了手，时刻准备发动攻击。
“等下！”队列中一个长着鹰钩鼻的男人忽然叫停了众人，他抽抽鼻子独自离开队伍，小心翼翼地嗅着空气，逐渐嗅到了希暝身上。
希暝的五指悄悄蜷曲，暗藏着人鱼现出的爪尖。
不过鹰钩鼻很快就挪开脑袋，把头凑近通风橱。
通风橱里还残留着浓硫酸反应后的异味，鹰钩鼻难受地捂了下鼻子，而后抬起头径直看向上方的通风管。
他两手一撑桌面，爬进了通风橱，从上方的管道里扒拉出了死去的Ｂ１－００１。
“死了？奇怪，不过危险解除，机子关了吧。”他回头对拿着检测器的同伴道。
同伴一按开关，散发着嘈杂噪音的检测器瞬间哑火。
人鱼松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收工。”监察者们如释重负，收了仪器转头走出实验室。
一人边转身边对着耳机：“找到Ｂ１－００１了，解除警报。”
“啪！”一只手忽然再次打开了检测仪器的开关。
那一瞬间，希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