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听见这段话,阿柴就忍不住犯恶心。

    姬容连夜赶去诏狱,碰见刚过来的谷詹和向兮,张玄紧随其后。

    里面不知是什么情况,姬容拦住他们:“诸位在外面等就好,我进去看看。”

    谷詹说什么也不肯:“王爷,老夫身为朝廷命官,怎可能在如此危难的时候退缩!”

    他说完就捂嘴咳嗽了两声,任谁都能看出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张玄劝道:“老师,你就听王爷的吧,我随王爷进去。”

    “我随你们一起!”谷詹说的坚定,抬腿就要往诏狱内走。

    姬容朝他拱手:“谷相公,冒犯了。”

    他话音刚落,就将谷詹打晕,将他交给张玄。

    “张大人,麻烦你送谷相公回去,里面形势复杂,那些人不知道患的是什么病,会不会传染,谷相公年事已高,不宜在此冒险。”

    张玄思索一番,也知里面凶险,道:“那王爷注意安全,我安置好老师就过来。”

    “放心。”姬容道。

    他和阿柴用护罩遮住口鼻,准备进去。

    向兮扯下衣服一脚,学着两人的样子,跟在后面。

    阿柴好心提醒:“里面污秽,向大人还是在外面等候较好。”

    向兮并未退缩,又往前进了几步,冷下声:“怎么,看不起女子?”

    “公子都说了里面形势复杂,你要是被吓哭了,还不得安慰你,多耽误事。”阿柴直言不讳。

    姬容拉住他,向兮的实力,他心中有几分明了,便是比之阿柴,也不再话下。

    “向大人注意防护,尽量不要直接和病者接触。”姬容道。

    阿柴:“?”

    公子是只怜惜谷昭容是吧?!谷昭容平时一点破事他家公子就急着去哄,其他女子就这样当男子用?

    直到入了诏狱,他看见向兮走在最前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里面的场景。

    好吧,她应该确实装了个男子身。

    诏狱里面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哀嚎,以及撕咬血肉的声音。

    配着里面幽黄的灯光,仿若进了十八层炼狱。

    衙役看见来人就如同看见救星一般,跪道姬容的身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道:“王爷!王爷救命啊!诏狱的乱民都疯了!见人就乱咬,我们镇压的兄弟都被咬死了许多个。”

    这不是个好消息。

    姬容当即命令道:“先通知所有衙役,将口鼻捂住,以防传染。”

    他快步走向关押乱民的地方,眼前的场景让他都止不住发怵,旁边还有几个衙役,因为受不住,不停地干呕着。

    腥臭味熏天,里面躺了许多尸体。

    乱民很兴奋,他们丧失了人的理智,吸吮着同袍的血液与脑浆。

    许多尸体的眼珠爆出,只剩下两个空荡荡的眼眶。

    看见来了人,他们更加兴奋,朝姬容发出奇怪的声音。

    衙役忍着不适道:“王爷,实在不适我们不让人镇压,您也看见了,他们现在根本没有理智,见人就咬。”

    姬容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走上前,细细地观察这些人的行动。

    他们的力气很大,指甲很长,指甲里面全是黑乎乎的血渍,行动也很怪异,总在空中胡乱舞着自己的爪子,用粗哑的嗓音胡乱地叫着,看见血就忍不住上前,就如同——疯了的牛。

    “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向兮问道。

    衙役揪着衣服,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痛苦地回忆道:“好像他们被关进来时就有几个不正常,当时小人都没怎么注意,以为就是普通的生病,没想到后来越来越多,还开始吃人了!”

    向兮走到牢房边,几个乱民一看见她,就围了上来,手伸出栏杆外,想要抓她。

    她被吓得退后一步,堪堪稳住心神。

    那些人见碰不到她,用牙齿开始咬着牢房的栏杆,他们好像感觉不到痛,咬的满嘴是血也不曾停下。

    阿柴看着都觉得恶心,他看向姬容:“公子,这是什么病?”

    “不能确定。”

    阿柴瞪大眼:“连公子都不能确定?”

    向兮道:“这种症状我也是头一回见到。”

    姬容向他们解释:“我曾看医书记载,有一种病叫做疯牛病,人吃了未经烹饪且带病毒的牛肉、鹿肉类,进入人的体内后,其中的物质会导致人的脑子中的神经发生病变,患病者身体失衡,肌肉萎缩,精神上产生幻觉,五感消退,有一部分狂笑至死,还有一部分跳舞至死。”

    “这和他们的症状太相似了。”阿柴道。

    姬容来回扫视这诏狱,眉头锁地更紧:“这种病很难被感染,四国之内还没有哪个国家爆发过这样大规模的病,且此症一旦感染药石无医,必死无疑。”

    “竟以王爷的医术也束手无策?”向兮更觉不可思议,她一直见到的姬容,都是无所不能的模样。

    “无策。”姬容如实回答。

    “向大人,今夜麻烦你随我带兵挨家挨户的去检查,青阳可能,不止这些人得了这个病。”

    “有异常如何处置?”向兮不确定地问:“杀了?”

    “先关到一边和正常人隔离开,后续再看症状。”

    他说完不欲多留,立即就往外去,又再三和衙役叮嘱:“务必带好面罩,千万莫和那些人接触,有异常第一时间来报。”

    衙役欲哭无泪,现在谁也不想呆在诏狱里办差,但没有办法,青阳历经雪灾,已经死了许多人了,有些事情总有人要去做。

    是夜,姬容一家一家诊脉,果不其然,又查出许多有征兆的。

    他和向兮等人连连好几天,不眠不休地去走访,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相比之下,诏狱那些只是冰山一角。

    可根本走不完,青阳并不是座小城。

    姬容也不敢将此事假手于他人,毕竟一个不注意,陪进去的,是整个青阳。

    又是一个通宵,他脸上毫无血色,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

    他忍不住咳嗽两声,又是血。

    阿柴怎么劝也没用。

    他现在恨当时来青阳的时候没有把谷纾绑过来,毕竟他家公子就听谷昭容的话。

    他在公子这里没有一点儿权重。

    殊不知,如果谷纾在,也许她也会随姬容一样,陪着他,挨家挨户的走。

    皇宫,梨怀院。

    谷纾日日关注着前朝的事宜,前段时间本来说青阳的情况好转了,这些日子又说青阳大半人都得了病,她一颗心悬在顶上,怎么也放不下来。

    赵宁儿在一边剥橘子,看起来漫不经心。

    “你这日日担心也没用,放心吧,谷相公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赵宁儿将剥好的橘子放在她唇边。

    谷纾根本吃不下东西,她拿下那瓣橘子:“宁儿姐姐,我想去青阳。”

    赵宁儿自顾地将橘子放入口中,直接道破:“你想想就好了。”

    “狗皇帝!”她气愤地拍了拍桌子。

    这些天她天天求姬良放他去青阳,每次他都顾左右而言她,逼得急了,就威胁她,禁她足,真是受够了这窝囊气。

    “也就你敢这么骂陛下。”赵宁儿觉得好笑。

    她有意逗趣谷纾:“你院子里的梨花要开了,你不多笑笑,又要开春了啊我的昭容娘子。”

    谷纾心里烦闷地很,将头撇向一边。

    赵宁儿也不恼,继续和她聊着最近的趣事:“你听说了嘛,那个之前一直在鹤归院的王爷,这次竟然一个人冒雪出城开路。”

    “那王爷平日里看起来病恹恹的,我还以为是个孬种。”

    她听不得别人对姬容的恶意评价,当即打断:“他不是!”

    赵宁儿被她突来的高声吓得有些懵,不解道:“他是不是你怎么那么清楚?”

    谷纾也发现自己的失态,只能胡乱地圆场:“宁儿姐姐都说他独自出城开路寻粮,如此高风亮节,姐姐不能用那种词形容。”

    “那不是我以前以为嘛。”赵宁儿毫不在意,只觉得有趣:“你说那人傻不傻,为一群食人者冒死去寻粮。”

    就如同当年救她的左司谏,都太傻。

    “姐姐!”

    谷纾这回是真的不高兴了,赵宁儿噤声:“行,姐姐我不说他,他是大英雄行了吧。”

    “宁儿姐姐,或许他独自出城寻粮,只是想救城中的老弱妇孺。”

    他只是,想让那些没有过错的可怜人活下去。

    她坚信。

    “痴儿。”赵宁儿搂过她的肩膀,教育道:“小纾儿,姐姐今天教你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少管闲事安稳一生。”

    她话说的轻巧,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她还能置身事外吗?

    谷纾从来不信她是冷心冷性的人。

    门外,春倦领着昭只进来。

    她近日在六司混的风生水起,原本质疑她的声音也少了许多。

    昭只拿出一封信件交给谷纾:“前朝的消息,青阳爆发疯牛病了。”

    谷纾身形不稳,颤抖地摊开信件。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青阳疯牛病蔓延全城,感染者过半,死者无数。

    赵宁儿自然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神情也是一变。

    “多久了?”谷纾问。

    “有一段时日了,陛下封了后宫的消息,这段消息也是我好不容易打听的。”昭只回她。

    姬良因为之前谷纾闹得太狠,直接将后宫的消息都断了,谁敢传前朝的消息,就砍头。

    这导致谷纾消息闭塞的很,还好昭只的消息很快。

    她再也坐不住:“我必须要去青阳!”

    “哎,小纾儿!”赵宁儿在后面喊着她。

    昭只冷静道:“谷娘子太莽撞了,赵娘子还是去劝劝她。”

    “劝啊?”赵宁儿看了看她离开的背影,耸了耸肩:“我可劝不住她。”

    她跟上谷纾,拉着她的手:“走,姐姐陪你去求陛下,刚好我也想去青阳瞧瞧,还不知道得疯牛病的人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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