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是青阳的大户,祖上也曾经出过大官,只是这两朝稍有没落,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地位。

    青阳遇灾害的时候,连家整日闭门不出,就连疫病都没查,说什么也不给他们瞧,还说万一给他们也染上,加之有谷詹在后面作保,也就不了了之。

    初次拜访,姬容总想着带些东西,但人在青阳,刚历经这么一番,身边除了草药就是草药,实在没有几个值钱的东西。

    他想了想,当年北羌王送了他一样物品,价值连城,恰好就被他放在赤龙。

    赤龙与青阳距离不远,姬容便让阿柴赶紧去取来,当做给连家的礼物。

    得知谷詹将访,连有为那是一个百般不乐意,人到了他的门口,他也不开门。

    谷詹见怪不怪,继续扣门:“岳父大人,多年未见。”

    里面的人冷哼一声,将门死死堵住。

    “谁是你岳父,当年我就说绝不认你这个女婿。”

    谷詹笑道:“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岳父大人还是放不下心中的结啊。”

    连有为想到这就生气,他气得打开门,朝谷詹大骂:“若当年我家聘儿没嫁给你,也不会那么年轻就走了!你还有脸来我连家!”

    他人虽年过古稀,但声音依然洪亮,身体看起来也十分康健。

    谷詹闪过一丝落寞,很快又要人奉上拜礼:“当年之事,是我没保护好她,事已至此,连老爷不如想开点,青阳我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些就当做孝敬您老。”

    姬容也让阿柴奉上礼物,接着说道:“冒昧来访,小小敬礼,还望连老爷笑纳。”

    连有为注意到他,语气不善:“你是谁?”

    “在下姬容。”

    “姬容是谁?”连有为又问。

    阿柴呵斥道:“我家公子可是南昭的六王爷!你怎么能直呼姓名!”

    连有为恍然大悟:“哦,就是那个最近青阳都在骂的六王爷啊,老夫见过六王爷。”

    他行了个极其敷衍的礼。

    “你这老头怎么这样啊!”阿柴气愤道。

    “阿柴,不得无礼。”姬容拉过他,向连有为致歉:“身边的人不懂礼数,连老爷莫要见怪。”

    “还是王爷周全啊。”连有为吹胡子瞪眼,颇为挑衅地看了一眼谷詹和阿柴。

    他先看过谷詹的东西,是一支千年人参,立即嫌弃无比:“这玩意就别拿来我连府,我连家这种人参要多少有多少。”

    谷詹也不恼,脾气很好地应是。

    又看过阿柴手中的盒子,那盒子朴素得不能再朴素,他本来都懒得打开,想到对方身份,还是给了几分面子。

    然一打开,就被这盒子里的东西惊住。

    这不起眼的盒子里,装的竟是一块通体无瑕的白玉璧!

    他惊喜地拿出,璧玉触感冰凉,在阳光下还散发着幽幽的光,上面刻有繁复的图样,每一处细节都打磨地无比精细,对爱玉之人来说无疑是一件璧宝。

    连有为大喜过望,拿着璧玉大笑出声,连连感叹:“好玉!好玉!这种成色触感,千金难求啊!”

    阿柴翻了个白眼:“就这一块,价值连城,就是比之当年的和氏璧,亦不逊色。”

    连有为态度大变,将玉收好,上前规矩地和姬容行礼:“先前老夫多有怠慢,望王爷海涵,王爷请随老夫入屋内一叙。”

    姬容微笑回礼:“不敢当。”

    几人就这样随着连有为进了府内。

    连府很大,家仆却很少,内里的装饰虽然看起来低调,但都是名贵之物。

    谷詹独自去了连聘以前的居所,留姬容和连有为两人在堂里聊天。

    连有为和他说了许多以前的事,时不时还会提到谷纾,说谷纾小时候闹的很,白天呼呼大睡,晚上就要他这个姥爷抱着游街。

    姬容听得认真,不自觉地笑起来。

    很快到了午时,谷詹和姬容留在连家用膳。

    可当地富甲,今日粮食也不缺,连家的桌上却都是素菜,姬容不免感到奇怪。

    只听连有为解释:“我人老了,牙齿也松了,这不,家中都是些素菜,还望王爷莫要见怪。”

    姬容礼貌回应:“不会。”

    谷詹却道:“我记得连老爷以前很喜欢吃肉,这老了怎么饮食也变了。”

    连有为好似被他激怒:“爱吃不吃,不吃出去,我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才许你进来,你别以为自己是朝中宰相老夫就怕你。”

    “岳父说笑,只是略有诧异。”谷詹道。

    连有为不去理他,只让姬容用膳。

    姬容默默观察着连有为和连家,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他留了个心眼,并未多说。

    饭食用到一半,门外走来一个高大的男子,约莫三四十岁,步子很快,不一会儿就走到屋内。

    连有为同他们介绍:“这是我的义子,连珉中。”

    连珉中向几人行过礼,然后在连有为耳边说了什么,连有为脸色一变,道:“老夫刚想起有些事情处理,今日就不多留王爷了。”

    这突来的变故,姬容和谷詹都是不明所以。

    姬容看出他的不自然,也没说什么,和谷詹一起离开。

    送他们至门口的是连府的管家,姬容朝阿柴偷偷使了一个眼神,阿柴会意,朝那管家身上栽去,一时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阿柴嗷嗷嚎叫,立即倒打一耙:“你怎么走路不看路啊。”

    姬容想去扶那个管家,可他自己却一下就站了起来。

    姬容问道:“老人家,您没事吧?”

    那人只是摇头,话也不说,为他们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离的手势。

    姬容又道:“老人家,不如让在下给您看看?”

    那人还是摇头,什么话都不说。

    他也没再说什么,几人就这样离开。

    连家,太奇怪了。

    他今日在连家呆了半日,就没见过一个奴仆说话,那位老人家也是,一般被人撞到,在被别人反咬一口,都是先想着去争礼。

    而那位连府的管家却喊都没喊一声,只要他们快点离开。

    还有那满桌子的素菜,华贵的陈设,以及他的义子,连珉中。

    他向谷詹问道:“谷大人说连老爷以前好食肉,可是属实?”

    谷詹点头:“这还能有假,以前连老爷可是无肉不欢,你没瞧见,连家后面有块地,专门养殖的,就是为了给他吃上最纯正的肉。”

    姬容思索一番,一般好食肉的人,是很难改变自己的习惯去食素的。

    谷詹面容严肃:“王爷是否觉得连家有问题?”

    他不想隐瞒谷詹,道:“容不敢隐瞒相公,连家确实有几分古怪。”

    谷詹如何不知,他以前就觉得连家不对劲,但介于连聘,到底没说什么。

    “王爷可知,以前连老爷想将我夫人嫁给谁?”谷詹道。

    “只听谷大人说是东幽者。”

    “哼,”谷詹说到此事就不快:“是东幽的王。”

    姬容万分诧异。

    东幽的王,显少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个女子。

    还是个男女通吃的女子!

    “为何?”姬容稳下心神。

    “我夫人当年也是青阳城内数一数二的淑女,姿容艳绝,那时我与她初定情谊,游历到东幽,谁知恰好被东幽帝看见,自此说什么也要娶她,抬了许多礼往连家送,连老爷就答应了,但我夫人宁死不屈,同我一起到沪京成了亲,与家里也断绝了关系,直到小纾的出生,才再次联系上。”

    东幽,连家,肉。

    姬容免不得心惊。

    谷詹继续道;“王爷才智无双,很多事情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不像老夫,这么多年也没看明白,也不愿明白,只是连有为对小纾也算好,还望王爷看在小纾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疯牛病,食人会感染。

    但真正容易染上的,是人吃了带有这种病的肉类。

    只是姬容不敢往上面想。

    他们很快回了馆驿。

    姬容回到房中,里面有被动过的痕迹。

    他脸色一变,拉紧门窗,元石从暗处走了出来,朝姬容请罪:“公子,属下无能,东幽传来消息,红绮死了。”

    红绮是姬容当年安插在东幽帝身边的一枚暗桩。

    多年来相安无事,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发生了何事?”

    元石沉痛地开口:“公子之前猜的不错,东幽正准备趁青阳灾难之时举兵进攻,红绮得知,将东幽两员大将暗杀,导致东幽一时无群龙之主,元气大伤,但这件事情败露了,红绮为保全东幽分支势力......自刎而死。”

    姬容眉心紧蹙,身形不稳,过了一阵才开口问道:“她......尸首呢?”

    “东幽帝给她留了全尸,我们的人无法将她的尸体送回北羌。”

    姬容坐下,满脸倦色,向元石道:“东幽那边近来先放一放,我收了一个孩子,在隔壁,过段时间我就要回沪京,这个孩子你们先照料着。”

    “是!”元石领命。

    “连家,先派人盯着。”

    “公子放心!”

    姬容接着又和他说了些事情,元石这才退下。

    青阳的风波一波一波,怕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只是他不能再留了,也不想再留。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谷纾自然也听说青阳平定的消息,她爹爹和姬容都没事,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整日翘首以盼姬容快点回来,一个是扳倒何锦雁,还有就是,她思念他念地快要发疯。

    明明只是几个月没见,就好像隔了几载那么久。

    她好想亲亲他,粘在他身上,跟他撒娇,再跟他说许多她今日来发生的事情。

    想到这些,谷纾坐在院子里傻乐起来,眉目温柔。

    赵宁儿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果然是开春了,小纾儿都春心荡漾了。”

    谷纾脸上一红,不与她争辩。

    她每天算着他们回来的日子,时不时还要去武安门上看看。

    姬容也恨不得日行千里,可回沪京的路,总是那么不顺畅。

    他们还未走出青阳城,就遇见了盗匪。

章节目录

锁京春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千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千暒并收藏锁京春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