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听后,觉得皇后分析得不无道理。谁人不知七皇子与云皇贵妃感情深厚,况且这宫中本就无不透风的墙,当年的旧事若是重提,遭殃的定然是她。

    思及此,贤妃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皇后看向摆在梨花木凤纹案几上的茶,茶叶漂浮在面上,先前散发的白气已然不见。

    房嬷嬷这时候将那杯茶撤下来,笑着道:“皇后娘娘当真心思灵巧,不过轻轻几句便让贤妃将矛头指向竖王府!”

    跟在皇后身边多年了,房嬷嬷原先还纳闷皇后难不成当真要与贤妃求和。直至听到两人的对话,房嬷嬷这才明白皇后的用意。

    难怪一向谨慎小心的皇后竟然在陛下面前失了圣心,将协助六宫之责下放给贤妃。

    贤妃还以为重获陛下圣心,殊不知一切尽在皇后的掌控之中。

    皇后厌恶地将手捂着鼻尖,方才贤妃留下残存的玫瑰花香甚是甜腻,连着这八角熏笼散发的幽香气息也难以掩盖。

    宫婢察言观色,顿时便有人将微张的窗牖敞开,直至一阵寒风将黏腻的玫瑰花香吹拂,皇后紧锁的眉头这才松开。

    “宫中聪明人甚多,这贤妃便显得清新脱俗了!要不然,本宫又怎么会容忍贤妃一次次在本宫面前蹬鼻子上脸?”

    贤妃的手段,皇后了如指掌,无非便是吹一吹皇帝的枕头风罢了。

    看似深受皇帝宠爱,实则不也是皇帝思念云皇贵妃心切,漫漫长夜拿其缓解愁苦罢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贤妃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实则是最不堪一击。

    帝王之心,如何揣测?

    而皇后为中宫,日后不论是何人登基,她都是母后皇太后。至于贤妃?

    冤有头债有主,日后定然不会好过!

    “娘娘所言极是!”房嬷嬷在皇后的肩头上熟练地揉捏了起来,“贤妃难得获得协助六宫之权,定然会因此向七皇妃开刀!”

    房嬷嬷的动作很是娴熟,皇后将眸闭了起来,静静地享受。

    “只是安插在竖王府的人着实不争气!不然,本宫又如何还需要殚精竭虑,步步为营?”

    房嬷嬷微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娘娘指的可是怜秋?”

    皇后轻哼一声,随后笑着道:“如此不中用之人,活着便是罪孽!不过念及着她帮着本宫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让贤妃代本宫替她讨回公道!”

    主仆多年,早就养成了默契。房嬷嬷将刚泡好的碧螺春端给皇后,皇后眉头舒展。

    “老奴明白!七皇妃善妒,逼死了宫婢。老奴这便将证据呈给贤妃娘娘!”

    ……

    竖王府。

    书房中炭盆烧得炽热,叶温辞望着那一盆通红的炭,眸中生出异样的光芒。

    “自打跌入冰湖以后,娘娘的身子亏空得厉害,只怕是熬不过严冬了!。”

    脑海中,忽而浮现一道陌生的声音。

    叶温辞靠近炭盆,脑海中闪过一个片段。

    又是这样一个深秋,女子裹得严严实实,双手却冻得通红,笔墨已然成冰,女子一头莫展。

    案几上摆着祈福的经文,望着空无一字的宣纸,女子毅然而然咬破宛若葱段的手指,猩红自白皙的指尖流出。

    女子没有丝毫犹豫,对着经文便用指尖抄写经书。

    而那份经文,竟是为她远在千里的夫君祈福。

    心头似是被什么啃咬了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将鲜活的心包裹,直至鲜红自心头最深处流出。

    思绪归拢,望着跳动的焰火,叶温辞将鼻尖的酸意压下去,随后他对着门口道:“天寒地冻,记得给皇妃多备一些御寒之物!”

    门外驻守的人应下后,书房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着那件蹊跷的落水事件。当其复盘时,却发现条条线索似乎指明,那及笄礼是摆明冲着他们夫妇两人来的。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清阳推开门时,只见自家殿下眼尾微红。

    脸上微惊,清阳再抬眸之时殿下眸中的红色早就不见。

    他福了福身,道:“启禀殿下,听闻那燕廷山似是无事人一般,平时该如何如今也如何。而姚尚书府则不然,姚夫人已然动摇,声称要将姚姑娘嫁予燕廷山!”

    叶温辞倒不震惊,燕廷山既然选择入局,想来定然是料到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且姚尚书在朝堂中地位不一般,如若燕廷山当真成为其女婿,定然会倾力相助。

    自古寒门难出贵子,纵使燕廷山才华洋溢,可要在人中龙凤盘踞的京城露头,可谓是难上青天。

    叶温辞轻眯凤眸,“嗯”了一声,随后问道:“可查明燕廷山的束脩由何人资助?”

    “燕廷山出身燕城,听闻是由燕氏族人所资助!”

    同宗族间相互资助最是正常不过,然而燕城不过是小小的地方,京城中又未曾听闻这燕氏有何官员。

    光凭着宗族出力,便能到闻书阁?要知道,闻书阁乃致休的翰林院夫子所开,光是人脉这一条路已然堵死京城中不少贵家子弟。

    燕廷山又出身小门小户,更无同姓宗族帮衬,这又如何能攀上闻书阁?

    男子用指腹微微揉了揉眉心,旋即吩咐清阳继续往下查。

    末了,又想起什么,叮嘱道:“派人在燕廷山附近,留心这几日可有人与之交谈!”

    清阳领命后,便如同一阵风一般吹得无影无踪。

    不过半柱香,外面便传来了动静。香柳姑姑推门而入,面色凝重道:“殿下,贤妃娘娘传皇妃入宫!老奴见状,只怕来者不善!”

    ……

    皇宫中。

    红墙绿瓦已然沾染上一层薄薄的霜,阳光照耀下,愈发显得晶莹剔透。

    宫中的菊花依旧盛开,哪怕被霜雪打湿,仍然不改本色,走到宫道上都能闻到花香。

    宋清纭提着裙摆经过菊花丛,不过片刻,天青色荷花纹马面裙便被熏上了花香。

    藏冬的话倒是提醒了宋清纭,竖王府想来是内忧外患。府中的宫人大多存有二心,否则怜秋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在她的茶盏中下药?

    祸端既起,并非唯一。怜秋存有二心,或许皇府中的人也早早被他人收买。

    否则,她与叶温辞的事情,又怎么会传到外头去呢?

    本以为一心合离,日后寻个自在,自然不必理会叶温辞府中的腌臜事。

    却不曾想,祸起萧墙,以致于她引火烧身。

    寓春跟在她身后,想起贤妃派来传话的嬷嬷,当即忧虑道:“奴婢总觉得眼皮在跳,可是会有不详之事?”

    宋清纭也觉得甚是奇怪,前世她与贤妃并没有什么交集。日后进了皇宫成了皇后,贤妃早就变得疯疯癫癫被叶温辞派去守皇陵。

    这一回特意召她进宫,更是稀奇。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见到了贤妃。只是,这宫殿并非是贤妃居住的坤宁宫,而是早年间受到大火烧蚀城墙发黑的椒房殿!

    同贤妃行了礼后,宋清纭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头。发黑的宫殿破旧不堪,里头的植被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还是和她初见椒房殿时一般,许久没有人打扫。

    冷风宛若锋利的刀片一般狠狠地朝宋清纭刮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不知贤妃娘娘唤臣妾来有何要事?”

    “跪下!”贤妃背对着她,始终没有转过身面向她。

    于贤妃而言,不过是一个没落商户的女儿,依着几分狐媚功夫这才能入皇室。

    她打心眼里看不起宋清纭,更看不起云皇贵妃所生的七皇子。

    若是从前,宋清纭想都不用想,自然恭恭敬敬地听从她的话。

    贤妃到底是长辈,晚辈给长辈行礼最是正常不过!

    然而看着理直气壮的贤妃,宋清纭倒是来了脾气,她不解地问道:“臣妾何错之有?为何要跪?”

    贤妃顿了顿,随即转过身,精致的面容上露出几分不满。

    她如今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妃子,又是七皇子名义上的庶母,她宋清纭一个身份低微之人竟敢不听她的话?

    更何况,她如今获得协理六宫之权,底气更是足。

    贤妃挺直了腰板,眸子似是寒夜中的冷星子,令人生寒。

    本以为随意折煞的人,如今却在宫婢面前让人失了脸面,贤妃脸上完美得如同面具一般的神情瞬间破碎。

    “当真是小门小户出身!”贤妃阴阳怪气道,身后的宫婢适时拿出一张血书,贤妃当即扔在地上,冷冷道:“做出这等事情,还称自己何罪之有?”

    猩红的液体将白如霜雪的宣纸刺破,沾染了寒霜的地上,那刺眼的猩红更是惹人生畏。

    忍受着腥臭味,宋清纭伸手将血书拾了起来,血书的内容皆是控诉她身为竖王妃如何善妒。

    怜秋被竖王宠幸,宋清纭吃醋,硬生生切断两人的联系。怜秋走投无路,只好走上黄泉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看字迹,着实与怜秋的一般无二。然而,信上的内容却并非事实,从始至终,怜秋与叶温辞皆是清白。

    贤妃见宋清纭愣在原地,看着那张血淋淋的血书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嘲讽道:“本宫虽并非七皇子生母,但如今统领后宫的人是本宫!这件事,本宫必然要管!”

    被皇后压了这么多年,贤妃如今趾高气扬,别提多痛快,丝毫没有留意不远处的枫叶林有人经过。

    “嫁入皇室,许多事情并不能事事由自己!为皇家开枝散叶,乃身为妻子的职责,当然为夫君寻觅可心人,亦然是妻子的责任!”

    枫叶林身后那人听后,终是忍不住,踏着遍地霞光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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