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芍药纹路窗牖微微敞开,细碎的光芒透过霜色的金丝篾帘透过屋内。浅桃色麒麟纹软榻上,女子望着昏迷不醒的男子一脸笑意。

    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宋元霜坐在锦杌上,双手捧着一碗黑色的药。整个书房充斥着厚重的药味。

    她轻轻舀可一勺苦药,随后轻轻将羹匙覆在男子的唇上。漆黑如墨的药顺着缝隙悄然进入到男子的喉中。

    兴许是因着这数日的照料,叶温辞的脸色肉眼可见得红润起来。

    越是如此,宋元霜便越是高兴。香柳姑姑进来之时,看到宋元霜这般悉心照料,将端来的一碗杏仁露放在案几上。

    刚想伸手接过宋元霜手中的药碗时,可宋元霜却摇了摇头,“姑姑有心了!见到姐夫气色逐渐好起来,元霜看着也开心。”

    不过片刻,那小半碗的药已然见底。而叶温辞丝毫没有似从前那般抗拒浓药。

    香柳姑姑见宋元霜脚上有伤,少女明艳的双眼底下浮现淡淡的青色。心中愧疚不已,她轻叹气,“这些时日着实辛苦宋二姑娘了!”

    说起来,宋元霜已然到了嫁人的年纪。可她并没有待在府中,反而为姐姐分忧,难得可贵。

    宋元霜莞尔一笑,轻声道:“不辛苦!倒是难为姐夫了,如今大半个月过去。身子还没有全好!”

    语气中多了几分心疼,少女鸦睫微微垂下,让人心疼不已。

    正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随着门帘被人掀起,天光涌现,将昏暗的书房照的通明。

    宋清纭掀开门帘,缓缓走了进来。她的目光落在了宋元霜的手上,以及面色微红的叶温辞身上。

    旁的不说,宋元霜着实体贴温柔,甚是会照料人。

    还记得半月前,男子刚被人抬回来之时,浑身上下沾染了鲜血。不过短短几日,原本健硕的身体变得清瘦。

    额角的如同蛛丝一般的伤口触目惊心,里头深处似乎便有着无数盘踞的蜘蛛。

    而如今,男子清隽的面容伤疤已然褪去大半。他静静地躺在软塔上,自有着宛若谪仙一般的气质。

    宋元霜微微一惊,与宋清纭那仿若审视的眸光相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的心思早早便被宋清纭看穿。

    寒意自身后宋清纭清凌凌的目光传来,宋元霜觉得甚是不自在。直至看到手中逐渐到底的黑黝黝苦药上倒映着男子的面容。

    心中的阴霾也随之消退,宋元霜将药碗放置白鹭纹书案上,随后提着裙摆缓缓地站了起身。

    因着疼痛,她站起来时甚是缓慢,浅浅一笑,“许久未曾在书房见过姐姐。霜儿忙着照顾姐夫,还望姐姐见谅!”

    书房一般皆是香柳姑姑呆的久,自宋元霜来了以后,便是她来得最常。

    宋清纭不以为意,她佯装听不懂宋元霜的弦外之意,只笑了笑,“无妨!倒是辛苦霜儿了,殿下不知何时才能苏醒,或许这段时候都要辛苦霜儿了!”

    宋元霜感到很是意外,望着面前神色自若的宋清纭,她竟头一回觉得宋清纭看起来甚是顺眼。

    言下之意,便是在叶温辞昏迷之时,宋元霜皆要留在竖王府照料叶温辞。

    她自是感到高兴,若早知宋清纭这般好说话,她又何苦费尽心思?

    正在她欲开口之时,软榻上传来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冷……”

    男子指骨分明的手指紧紧抓着被褥,墨色桃花底被褥顿时生出缝隙。缝隙似乎生出无尽的寒意,将叶温辞团团围住,使之陷入无尽地狱中。

    宋清纭眉头微动,看着那虚弱得让人怜惜的男子,她下意识地挪动步伐,想要走上前去安抚他。

    然而,还未踏出第一步。宋元霜站在软榻旁边,只见她轻车熟路地命人将放在黄木梨花椅上的鸳鸯戏水棉被拿了过来。

    暖和的鸳鸯戏水棉被将墨色桃花底生出的无数缝隙遮掩,断绝了无穷无尽的寒意。

    见窗牖外寒风愈发猛烈,庭院中光秃秃的枝桠被蹂躏得发出凄惨的叫声。宋元霜越出身子,伸手去将微微敞开的窗牖合上。

    寒风无能狂怒,唯有在青鸾纹窗棂上狠狠撞击,方能一解愁意。

    少女及腰的长发略过男子的唇角,生出一阵酥麻。末了,待长发散去后,男子唇角微勾,面容恬静,如同陷入美梦一般。

    男子白如暖玉的手指赤裸裸暴露在空气中,宋元霜见状又取来温热的热水,随即用一条蟠龙纹毛巾轻轻擦拭一番。

    待擦拭干净后,宋元霜又从怀中掏出仍有余温的桃枝手帕将男子手中的水珠擦干。这才将男子宽大的手放入被褥中。

    “是元霜疏忽了!本想着打开窗牖透透风,不曾想,今日又刮起了狂风。”宋元霜坐了下来,自责说道。

    香柳姑姑在一旁看着宋元霜的动作,很是满意,她笑笑说道:“这怎么能怪宋二姑娘呢?宋二姑娘这般心细,老奴佩服不已。”

    宋清纭站在身后,被宽大衣袖遮掩的手不禁揉成一团。望着在软榻前的几人,她竟显得格格不入。

    指尖陷入掌心,疼痛自手心传了出来。宋清纭这才发觉,心中像是筛抖一般,只能看着刺骨的寒风灌进。

    意识到心中传来痛楚,宋清纭的力气竟如同流逝的黄沙,悄然流逝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力气留在书房。

    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唇角扯出一抹含有苦意的笑容,“有姑姑和霜儿在,本宫甚是放心!既如此,殿下便交由二位照料。”

    “吱啦”一声,宋清纭推门而出。书房霎时间恢复原样,除却留下淡淡乌沉香外,再无她的痕迹。

    恰如她注定是这竖王府的过客,转眼即逝。

    她扶着墙壁,感受着冬天的可怖,寒意将她白皙的双手冻的微微泛红。

    然而冻僵的双手,始终不抵心头的难过。

    她深深吸一口气,将冰凉的空气吸入喉中,让其在体内游离。

    待渐渐平息以后,她才如若无事人一般走入临风居。

    这时候,望夏垮起脸,手中不知拿着什么破碎的小玩意。

    宋清纭抬眸望去,只见那小玩意甚是精致,天光辉映,那小玩意更是闪烁着光芒。

    望夏双手捧着,待其走进一看,宋清纭才发现那是一个小小的铃铛。

    铃铛破碎,其掉落的鸾尾在一旁孤寂可怜。

    宋清纭心头微惊,她轻轻将铃铛放入手中,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悲楚。

    “奴婢收拾库房之时,这才发现皇妃少时格外珍惜的鸾尾铃铛掉落进来,被锦盒压在一角。奴婢捡起来时,已然无力回天……”望夏小心翼翼说道,不敢看宋清纭的眼神。

    寓春跟在宋清纭身边,得知她进了书房以后心情一直不佳。

    她多少能猜出,但也不知晓宋清纭为何要这般做。

    只见宋清纭将已然破碎的铃铛和在一旁用五色羽毛构成的鸾尾试图拼凑成一块。但任凭她如何努力,那鸾尾铃铛始终变不回原样。

    想起赠予她这玲珑别致的鸾尾铃铛的主人——江南桃花村那爽朗的少年郎。宋清纭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或许,她什么都留不住了!

    往事不可追忆,这鸾尾铃铛终究还是随着记忆中逐渐模糊的少年郎而离去。

    宋清纭将铃铛放在如意吉祥小圆桌上,无奈地笑了笑,“或许,逝去方能得新生!”

    ……

    翊坤宫中,八角熏笼散发着层层雾气。皇后坐在凤位上,正轻轻揉着眉心。

    一旁的嬷嬷正禀告着宫中近来发生的事情,“听闻贤妃娘娘让竖王妃站在宫门,有意让其被宫人羞辱,若非永河郡主出手相助,想来竖王妃还不知要被羞辱到何时!”

    皇后唇角勾了勾,抿成了一条玫红色的桃花丝线,她撑着额头,半眯着眸道:“这贤妃当真是见风使舵之人!本宫不过三言两语告知她得宠的缘故,这便沉不住气,找竖王妃出气!”

    贤妃糊涂,见自己得宠,时不时在皇后面前炫耀。皇后见她被蒙在鼓里数十年,有些于心不忍,将真相告知。

    活人如何争得过死人?贤妃再愚钝,也知晓云皇贵妃在皇帝心目中不可动摇,又想着叶温辞不受圣心,故更是把气撒在宋清纭身上。

    嬷嬷也心知贤妃的气性,心中也在笑贤妃肚量小不能容人。

    “如今贤妃一闹,陛下表面兴许不会说什么,但到底心中对贤妃也会有所微词。如此一来,这东宫之位,定然不会落在六皇子身上!”皇后甚是肯定说道。

    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她怎么不知皇上心中有一把称?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贤妃这事,定然会传的宫中人尽皆知。

    嬷嬷附和道:“娘娘所言极是!只是竖王到底是云皇贵妃亲子,想来其在陛下心目前也是有着特殊的地位!”

    这也是皇后这些年最为忌惮的。当初见云皇贵妃风头正盛,她不得不屈尊联合贤妃将云皇贵妃这个难缠的对手扯下来。

    本以为大功告成,皇帝自此因着云皇贵妃一事而与她离心。如此一来,皇帝定然会因着云皇贵妃冷落叶温辞。

    但万万没想到,云皇贵妃甚是聪慧,在那事发生以后,竟然早早离开人世。

    皇帝对那事本就将信将疑!只是没有想到因着云皇贵妃离世,皇帝再不许有人提及当年的事情。

    思及此,皇后的眸光寒凉,想起叶温辞这肉中刺,在凤椅把手的手微微一屈,“只可惜,叶温辞一日尚在,本宫便一日不能安心!”

章节目录

贤*******)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成为了锦鲤人设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成为了锦鲤人设并收藏贤*******)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