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的脸色,恰如那落在枝头上的霜雪一般,煞白不已。连同抚摸手指上昂贵的珠宝首饰也全无心情。

    但想起宋廷敬的话,马氏仍然有些不死心。她咽了口唾沫,反驳道:“你父亲难不成还会害咱们不成?如今私盐泛滥,人人都插上一脚,咱们若是不为,那倒是错失良机了!”

    宋廷敬同马氏说道,若当真贩卖私盐,日后银两便如同大风刮来的一般。

    马氏本就爱财,听到宋廷敬的劝告,心中当即支持起了丈夫。

    唯恐宋知舟知晓此事阻碍宋廷敬,马氏此番前来也是告诫宋知舟,莫要惊扰其父亲。

    宋知舟未曾想到父母双亲竟然这般执迷不悟,当即握紧了拳头,重重地敲了敲案几。

    马氏何曾看过儿子发这般大的脾气?立刻心虚起来,不敢再说话。虽是如此,心中却依旧是打着注意,让宋知舟好好接管鲛绡坊的生意便是。

    宋清纭见马氏油盐不进,连忙制止了宋知舟。如今两人已然疯魔,定然不会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若是再同他们一探究竟,只怕会适得其反。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扬长而去。唯留下宋知舟和马氏两人面面相觑。

    接连几日,宋知舟也派人前去跟着宋廷敬。宋廷敬到底财迷心窍,对此浑然不觉。

    直至听闻宋廷敬下定决心,想要低价将废弃的盐井买下。

    宋知舟甚是无奈,只能看住库房,莫让宋廷敬轻而易举拿到银两。

    为此,父子两人关系愈发僵。宋知舟接管家中产业后,日进斗金,就像家族中一向顽固的宗室长辈也对其刮目相看。

    宋廷敬不敢将内心想法真实告知旁人,只能用长辈来压宋知舟一头。

    可权力早就转移,宗室长辈也不愿多支持宋廷敬,生怕他和先前一般将家族产业败得精光。

    无奈之下,宋廷敬只得指着宋知舟鼻尖怒骂。

    宋知舟将此事一一告知宋清纭,只见宋清纭面容沉沉,思索片刻后道:“想来父亲定然不会这般轻易放弃。我们不若顺藤摸瓜,看看那背后怂恿父亲卖私盐的到底是谁?”

    她总觉得此事太过于蹊跷,一切都过于巧合。

    宋知舟也明白姐姐的良苦用心,点头附和道:“一切自然都听姐姐的!话说回来,二姐姐在竖王府伤势可有好转?”

    宋元霜的心思,过于从来都没有停歇。当初,她为宋清纭说话之时,宋知舟还以为宋元霜放下了。

    然而越想却越是觉得奇怪。宋元霜三天两头便命人打听竖王府的事情,而前去竖王府的时候又正好将脚扭伤。

    宋知舟越想越不对劲,心中也是担忧宋元霜会做出何等出格之事。

    宋清纭冷笑一声,叶温辞苏醒这几日,宋元霜到书房越发殷勤。见到叶温辞口口声声念叨宋清纭,宋元霜也不再和从前一般,收敛锋芒。

    见到宋清纭之时,宋元霜毫不留情地不给她好脸色看。

    “若是霜儿不愿好转,这伤势自然便不能好转!”

    ……

    临风居,残阳透过窗牖,在屋内留下一片艳红色的光芒。叶温辞捧着书,正倚靠在窗牖旁边。

    见光芒刺眼,他将书本轻轻合上,正欲将窗牖合上。

    一道微苦的药味适时飘了进来,叶温辞轻轻一嗅,只见宋元霜正端着一青花瓷碗缓缓走来。

    两两相视,那迎面而来的少女面露春光,当即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吱啦”一声,门被人推开,被残阳熏的暖烘烘的风闯了进来,将放在叶温辞腿旁边的书籍吹得沙沙作响。

    宋元霜轻轻将门掩上,随后将药端到檀木白鹿纹罗汉床上的床头柜,“大夫说了,姐夫大病初愈,这药依旧得服用。这药是霜儿亲自熬的,姐夫可要好生用尽才是。”

    昏迷这段时日,叶温辞口中被灌上无数药,如今望着那黑黝黝的药也波澜不惊。

    他并没有多言,伸手接过那碗药,随即将其一饮而尽。

    末了,他用天青色白泽手帕轻轻在唇角擦拭残余的药,“这等事情吩咐下人便是,不必亲自让霜儿照看。”

    宋元霜面露娇羞,将那见底的青花瓷碗接了过来,正欲开口说是时,便又听到:“对了,你姐姐呢?”

    自叶温辞苏醒后,除了那一夜的温存,便鲜少在竖王府看到宋清纭。

    眼见乌金即将被黑暗吞噬,寒意逐渐袭来,叶温辞不免忧心。

    少女脸上挂着的笑微微一僵,捧着青花瓷碗的手指不禁生出泛白之色。

    她看向面前宛若谪仙的男子,只见他狭长的凤眸始终不曾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哪怕宋清纭不在身边,她宋元霜依旧不曾入他的眸。

    思及此,少女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寒冷阴沉。然而转念一想,面前这将自己手中苦药一饮而尽的男子似是不曾察觉到什么之时,她脸上的阴翳一扫而空。

    宋元霜将青花瓷碗放了下来,柔声回道:“听闻舟儿近来找姐姐有事。想来定然是因着鲛绡坊的事情,姐姐才分身乏术,冷落了姐夫!”

    原来是如此!

    叶温辞深深吸了口气,原来是他想太多。不过宋元霜有一点倒是没有说错。

    究竟是从何时起,他竟会觉得宋清纭忙着自己事情时,将他冷落了?

    男子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又将腿边合上的书籍轻轻打开,目光旋即落了下去。

    屋内甚是安静,唯有听到叶温辞翻阅书籍的声响。忽而,“嘶”的一声将这片刻的宁静给打破。

    只见宋元霜转头为叶温辞倒茶之时,不小心提到黄梨木锦杌,她脸色微变,洁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

    注意到男子的眸光时,宋元霜缓缓回过头,小心翼翼道:“霜儿不小心撞到锦杌,惊扰了姐夫的清静。”

    叶温辞想起了什么,听香柳姑姑提到这些时日皆是宋元霜在他身边伺候着。

    甚至在香柳姑姑命人去宋府请人来时,过于着急将脚扭伤。

    叶温辞的语气柔和了些许,他指着宋元霜肿起的脚裸问道:“可是旧疾复发?既如此,不过让人去请太……大夫?”

    常年的习惯倒让他忘却了,他如今和皇帝的关系摆在明面上,世人皆知他们父子水火不容。

    如此一来,皇宫的人又怎么敢前来竖王府?更不要提太医院了。

    宋元霜心头一喜,顺势坐了下来,“能让姐夫挂念,便是霜儿的福分,此等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她眨了眨水润的双眸,望向叶温辞的眸光清凌凌,如同夏日遍布河池的荷花一般。

    残阳终究被黑暗无情地吞噬,一块巨大的黑布劈天盖地地遮掩天光,唯有零星的星火在苍穹中放明。

    许是面前一片漆黑,宋元霜的胆子愈发大!她由锦杌慢慢爬上了檀木白鹿纹罗汉床上,随即将脚上穿着的如意水纹吉祥靴子脱了下来。

    借助着微弱的星火,叶温辞能看到宋元霜白嫩的脚上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叶温辞猛地别过头,又往床头坐去,与宋元霜越隔越远。

    宋元霜抿了抿唇,笑道:“当初得知姐夫殿前失仪,失了陛下的欢心,被杖责三十。姐夫可知晓,元霜的心有多么痛?”

    心跳声愈发急促,昏沉晦暗中无端端生出几分暧昧。

    一阵灼热自心头生出,而后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一般,将四肢百骸牢牢占据。哪怕是在寒冬腊月,也驱逐不了燥热。

    叶温辞忍住脱掉厚重仙鹤纹蜀锦衣袍的冲动,喉头滑动,“时候不早了,是时候该用膳了!”

    还没有等他逃离,只见他的手便触及到一处柔软。叶温辞浑身一颤,立刻将手抽离出来。

    一阵乌沉香缓缓从鼻尖钻到心窝处,直至将深深扎根在心间深处的乌沉香汇合,叶温辞才明白了什么。

    他本以为,昏迷期间,宋元霜能在其旁边喂药,是因着她照顾人体贴。直至指尖传来那阵熟悉的乌沉香,叶温辞才恍然大悟!

    梦中,他一直以为是自己魂牵梦萦的姑娘常伴自己身边。所以,他才能强忍住药的苦涩,努力不让自己吐出,为的便是不辜负她的心血。

    然而到头来,一切都是他的臆想罢了!

    脑袋昏昏沉沉,叶温辞双手捂住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一阵酥软竟慢慢蚕食他的意思,连同紧紧抱着头颅的双手也软了下来。

    宋元霜迎了上前,她朱唇轻勾,轻轻在叶温辞耳畔呢喃,“姐夫还没有回答元霜呢!那时候,元霜的心便如同被人硬生生扯出来一般,疼得元霜夜不能寐!”

    心跳声急促,叶温辞将宋元霜推开。想要推门而出,不料宋元霜却紧紧扯着他的衣袖,根本不让他逃离。

    无数繁星涌现,星光驱逐临风居的黑暗。叶温辞回首时,看着宋元霜水灵灵的双眸似是饥饿的豺狼凝视着诱人的猎物!

    而他,则是宋元霜渴望许久的猎物!

    “初见姐夫时,元霜便一见倾心!”宋元霜从身后环抱着叶温辞,一阵濡湿在其耳畔生出,带有一阵酥痒。

    “只可惜,陛下赐婚,这才让元霜不能表明心意!”宋元霜很是遗憾,眸中也闪过一丝狠厉。

    叶温辞喘着粗气,摆脱宋元霜的束缚,然而却是一道坚固的桎梏一般,怎么也挣脱不了!

    他舔了舔唇,愠色正浓,“莫要胡闹!从始至终,我心里头只有你姐姐一人!”

    宋元霜听到此话,唇角的笑意更甚,她轻轻咬了咬叶温辞的耳畔,笑道:“我和她,你分得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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