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两人谈话望去,少女及腰漆黑如夜的青丝在清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时隔多日,她的容貌和当初一般明艳动人。天光辉映在她的脸上,光影笼罩,只见她眉头紧锁,低手绞着手中的相思红豆手帕。

    狭长的凤眸微红,叶温辞的眸光逐渐温柔下来。

    正此时,周大夫注意到躺在病榻上的叶温辞。见其已然苏醒,周大夫连忙赶了上前。宋清纭顺着周大夫的动作缓缓回眸。

    只见那双潋滟的杏眸被水光充盈,恰如磅礴的雾气一般。在手中起了万千层皱褶的相思红豆手帕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在地板上 。

    这些时日,她在脑海中无数次想过如何面对叶温辞,如何找一些说辞。

    数个春夜,她皆在脑中幻想着叶温辞苏醒那日。她渴望看到鲜活跳动的他,亦渴望看到从前那个雍容华贵的叶温辞在她面前。

    然而,在这一瞬见到之时。她却变得不知所措。原先设想的从容面对叶温辞,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哪怕只是寒暄,问问近况。

    周大夫为叶温辞把脉以后,见其并没有什么大碍,便笑着走了出去。

    偌大偏房中此时唯剩下两人,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宋清纭低身将地板上掉落的相思红豆手帕捡了起来,刚准备起身之时,便看到男子颀长的身影将她面前的天光全然遮掩。

    男子伸出了宽大的掌心,上面的老茧在天光的照映下愈发明显,宋清纭心下一沉,他还记得男子时常习武。手上的老茧便是习武练剑之时所留下。

    她将手帕放在衣袖中,无视男子的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宋清纭低垂眼皮,眼睑处留下了一片浅浅的云翳。望着脚底穿着的双鱼绣花鞋,她开口问道:“你醒了!身子可还觉得哪儿不大舒服?”

    她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

    叶温辞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恰如滋润万物的春雨一般,让人不自觉沉醉其中。

    “有纭儿照料!自然无病无痛!”叶温辞笑着说道。

    凤眸始终没有离开宋清纭半步,他忍住内心的渴望,站在她面前。心中悸动不已。

    “莫要这般叫我!”宋清纭抬眸,脸上挂着一抹宛若夕阳的红晕,“为何你说得我听不大明白?

    ”

    他明明昏昏沉沉,又怎么会知晓这些时日在他身边照料的是她?

    宋清纭的话唤醒了叶温辞沉睡的记忆,在竖王府之时,他错将宋元霜东施效颦的乌沉香错以为是她。

    在得知是宋元霜在他身边照料这般久,说不失望那确实是假的。

    有了那一会的经验,他如今能够清楚地辨认出,她身上特有的乌沉香带着些许清香,又带有一点点暖意。让人忍不住在其中沉沦。

    他失笑,“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中我梦到是纭……宋姑娘陪伴在我身边!刚醒来之时,又看到是宋姑娘,所以我敢肯定,这些时日必定是宋姑娘在我身边照料。”

    宋清纭没有想到叶温辞倒是听话,这一声声宋姑娘叫的这般顺口。

    偏房明亮,阳光暖洋洋地在被褥中辉映,带有一种特有的午后暖阳的气息。

    面前的男子和记忆中的一般无二,每每对视之时,宋清纭便又想起了前世今生的种种因果。

    她的眸光不自觉地寒了下来,如今再相见,结果不还是一样?

    她又在奢望什么?又怎么敢奢望什么?

    宋清纭笑了笑,面容沉沉,“是与不是,都并不重要!既然如今你已然苏醒,身上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若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吧!”

    回到京城,那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如同触及到某种最为伤痛的回忆一般,男子脸上挂着那抹失而复得的笑肉眼可见地退却。他低垂双眸,却始终难掩眸中的哀伤。

    “回不去了!”叶温辞自嘲地笑笑,旋即抬起头,认真地说道:“如今,我也不知道哪儿才是我的去处。天下之大,难不成当真没有我的半分容身之所?”

    宋清纭潋滟的杏眸不禁瞪圆成铜铃,两人不过隔了几尺的距离,她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独有的寒意似是因着这炽热的阳光逐渐消融。

    贵为皇子的他,怎么会没有半分容身之所?

    宋清纭双手微微一颤,她望向叶温辞,眸中情不自禁地带着几分怜悯。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将藏在宽大衣袖的手握成一团,“又如何?”她高高扬起头颅,似笑非笑地说道:“叶公子,我们如今已然没有瓜葛!这天下之大,四海可为家。清纭相信,叶公子定然会找寻到自己的容身之所。”

    话音落下以后,宋清纭便转身离去,不敢看向身后脸色微变的男子。

    回去秋凝堂的路上明明走了无数回,但是不知道为何,这一回走回去的时候却感觉无比的遥远。

    正值晌午,太阳愈发毒辣。阳光不着痕迹落在她身上,让她身上被汗珠给打湿。然而她却是浑然不觉。

    这路上,她想了许久。她该如何面对叶温辞,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

    ……

    叶温辞的醒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桃花村,村民们都跑到仁心馆看热闹。有女眷见到那本昏迷不醒的男子竟然貌胜潘安,当即红了脸。

    人群散去以后,周大夫拿着村民们送来的鸡蛋递给叶温辞,好奇地问道:“公子在老夫的药馆这些时日,并没有人来找寻。”

    周大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叶温辞,见他神色依旧,又继续说道:“不知公子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叶温辞接过周大夫递过来的鸡蛋,“我的命是村民们所救,若是可以便想着留在桃花村,看看 能否为村民们做些事情!”

    知恩图报,周大夫赞许地笑了笑。

    “不知周大夫可知晓,照料我的那位姑娘如今正住在何处?”叶温辞诚恳地问道。

    周大夫领着叶温辞走了出去,指着村口硕大桃花树的门前,“那儿便是宋姑娘的家!宋姑娘确实花了不少心思照顾公子,为了照顾公子,宋姑娘整个人比起之前清瘦不少。”

    秋凝堂。

    细碎的光影在泥地中形成一条光路,上面铺着大小不一的花瓣,有暗香飘浮。

    叶温辞赶到秋凝堂之时,正好看到宁忆寒与宋清纭两人正在谈话。

    他的到来,似是打破了难得的祥和。

    宁忆寒并不意外,默契闭口不谈他身份的事情。他浅浅一笑,“好久未见,叶公子!”

    “你来做什么?”宋清纭冷着脸问道。

    她还是没有办法面对叶温辞。他们的缘分因着一场赐婚开始,又因着一张休书而彻底结束。

    叶温辞朝宁忆寒颔首,随后解释道:“周大夫告诉我了,叶某昏迷不醒之时,是宋姑娘陪伴在叶某身边,日夜不改。宋姑娘身为学堂夫子,最是清楚知恩善报了,叶某这便想着能否为姑娘做些什么。”

    男子的唇浮现出笑意,洁白的牙齿顿时出现,脸上露出浅浅的酒窝。

    恍惚中,宋清纭似是看到了故人。

    “姑娘一人住在秋凝堂,想来定然有许多不便!若是可以,叶某想要为姑娘做一些事情!”叶温辞继续说道。

    说罢,看着摆放在庭院中还没有劈开的柴火,便拿起斧子劈了起来。

    男子的动作很是娴熟,看着像是做了许久粗活一般。宋清纭站在树影下,目瞪口呆。

    午后阳光愈发炎热,高高悬挂在天际的太阳赤裸裸地炙烤着大地。叶温辞额角已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汗珠顺延而下,直至流落在泥地中。

    宁忆寒见状,便准备离去。他福了福身,笑着道:“看来宁某来的并不是时候。至于宋姑娘所拜托的事情,宁某过几日便会告知姑娘。”

    宋清纭回过神来,看着因太阳而逐渐唇齿发白的男子,她到底还是心软。她大步走了上前,看着木屑飞扬,她冷冷说道:“不必了!叶公子若是识相的话,难道看不出我此时正与宁公子有要事要商讨吗?”

    汗珠蔓延而下,落在男子的喉结中。

    望着光滑的喉结,宋清纭又想起了当初触摸喉结时的触感。

    叶温辞喘着粗气,脸上笑意不减,只见他笑眯眯地说道:“姑娘此言差矣!姑娘有事要与宁公子商讨,但也并不妨碍叶某在此处劈柴!姑娘若是嫌弃的话,叶某不若去后院?”

    面前的人当真是叶温辞?

    难不成是因着大病一场,所以性情大变?

    又或者是因为还留下病根,所以才如此?

    忍住伸手抚摸他额头的冲动,宋清纭看着嬉皮笑脸的叶温辞,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身后的宁忆寒见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笑笑便离开了。

    彼时,正好有三三两两的村民经过秋凝堂。

    听到里头传来劈柴的声音,纷纷往里头望去。只看到一对金童玉在打情骂俏一般,几人默不作声,掩唇而笑。

    “这位便是周大夫救下的叶公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和宋姑娘站在一起,倒是如同一对从画卷走出的人一般,很是养眼!”

    “如此看来,这叶公子体力当真是好!不过刚苏醒没有多久,这下便想着报恩,为宋姑娘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宋姑娘心善,这叶公子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罢了。”

    三三两两声音透过篱笆传到两人的耳朵里。

    叶温辞将斧头轻轻放在一旁,伸出衣袖将额角的汗珠擦拭干净,露出虎牙问道:“宋姑娘可听到村民们说了什么?”

    宋清纭白了他一眼。

    叶温辞不以为意,笑着道:“村民们说咱俩站在一起,如同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一般,很是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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