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俊朗的容貌中,唇角的笑意像是被一层寒霜覆盖一般,逐渐退却。他走上前去,难掩脸上的躁动。

    他的所作所为,宋清纭尽收眼底。

    宋清纭咬着唇,朱唇泛白,“实不相瞒,前程往事已然被清纭抛却脑后。清纭之所以选择千里迢迢来到桃花村,不过是心中早有所属罢了。”

    叶温辞将照映在女子身上的石灯光芒全然遮掩,两人相隔不过几尺罢了。但男子的呼吸声愈发急促。

    不知为何,宋清纭竟是有那么一点儿不忍心,但到底心下一横。

    她别过身,走到窗牖旁边,伸手抚摸着窗牖上雕刻着的花纹。清冷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笑着说道:“清纭不才,眼下已然找到两情相悦之人。叶公子又何必庸人自扰?”

    如今他们只不过是回到原来的起点罢了。他们两人本就身份悬殊,又何苦要这般执着呢?

    更何况,江姑娘在他的心中始终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兴许,他如今这般做,不过是因为爱而不得将她当作慰藉罢了。

    思及此,宋清纭更是浑身觉得寒凉,就连温润的夜风吹来,也只觉得刺骨如寒风。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中,掌心赫然出现淡淡的红痕,宋清纭反而觉得这更好受些。

    皮肉之痛,总好过遭受情感之苦。

    “姑娘说得可是真话?”叶温辞问道。

    或许是她演技过于拙劣,所以他才会这般死缠烂打吧?

    宋清纭苦笑,随后转过身,眸光坚定,“那是自然!我既然已和叶公子和离,难不成就准许男子另觅良人。而女子便只能成为弃妇,遭受他人唾弃?”

    世间皆如此,男子三妻四妾,只落得世人风流倜傥,才子佳人的一段佳话。女子如若找寻真爱,只会被他人谩骂水性杨花,不知廉耻。

    这世间便是这般不公。

    宋清纭眸中的光逐渐黯淡下来,恰如被乌云遮蔽的皎洁月华一般,看不到一点儿光影。

    叶温辞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不见,他揉了揉眉心,“如若宋姑娘当真能找寻良人,叶某也会为姑娘感到高兴!只是,不知那位公子是?”

    他既然负了她,倘若她真的能找到个知冷知热的男子,待她好的男子,那么叶温辞也会毫不犹豫地成全他们。

    毕竟,前世的事……

    宋清纭早就料到叶温辞定然不会相信,她将窗牖打开,爱怜地将那在月华辉映下显得惨白破旧的鸾尾铃铛拿了起来,“这便是我的意中人所赠予!”

    铃铛声清脆,在静夜中更是悦耳。随着她将手心中的铃铛举了起来,迷人熟悉的乌沉香更是从女子的衣袖中悄然而至。

    乌沉香扑到男子的鼻尖上,使之喉头滑动。

    "这铃铛或许有些破旧,但却是清纭最心爱之物。每每思念之时,看见这铃铛,清纭便感觉他便在我身边。心情低至谷底之时,这铃铛宛若清凉涓流抚平伤痕。"

    她将铃铛高高举了起来,放在叶温辞的面前,笑着说道:“不知叶公子可曾有过这种体会?”

    月华琼琼,为鸾尾铃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霜。上头雕刻的花纹愈发清晰,若再走进些,亦能听到彼此愈发急促的呼吸声了。

    “此铃铛赠予你!日后若是恐惧之时,见到铃铛便宛若见到我!”

    似是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东西被人挖出来一般,黄沙退却后,某些东西顿时变得清楚起来。

    铃铛的身影在面前不断放大,叶温辞望着女子纤细手指上的铃铛,原先沉着的脸忽而绽放出一抹笑容。

    宋清纭好奇,她将铃铛收回,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叶温辞摇了摇头,坦荡说道:“宋姑娘的意思,叶某明白了!那叶某便祝愿,宋姑娘能早日与意中人团聚!”

    清风送爽,宋清纭怔怔望着他,面上依旧先前那般,可心间早就犹如波浪奔腾一般,奔涌了几番。

    宋清纭目送着他,快到石径尽头之时,男子又缓缓转过身来。

    冷若寒霜的月华悉数落在他的面上,只见他脸上露出两个酒窝,随即笑着开口道:“叶某相信,过不了多久宋姑娘便能与心上人团聚!”

    话音刚落,男子便大步离去。直至被黑暗全然吞噬,看不见他的身影。

    是她的错觉吗?宋清纭有些疑惑,为何她总感觉叶温辞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欣喜?

    事到如今,总算告一段落。她的目光又被铃铛所吸引,想来这一夜又是难眠。

    ……

    翌日清晨,宁忆寒早早便在庭院中的长亭中等候宋清纭。男子今日着了雅青色的长衫,腰间挂着一块暖玉。见到宋清纭,宁忆寒朝她挥了挥手。

    宋清纭四下打量,有些落寞。

    宁忆寒看着她,不免打趣问道:“宋姑娘可是有些失望?”

    自叶温辞苏醒以后,叶温辞一大早便在秋凝堂忙里忙外的,没有空闲。

    或许是习惯于他干活发出的动静,不过一日没有听见,宋清纭忽而觉得有些不大习惯。

    面对宁忆寒灼热的目光,宋清纭莞尔一笑道:“宁公子说笑了。如今一来,秋凝堂倒是难得寂静!清纭喜静,如今正好不过。”

    叶温辞不过是闯入她平静生活的一段插曲罢了。从前或许沉溺于其中的欢娱,如今得从其中抽离出身才可。

    宋清纭揉了揉一片青色的眼睑,问道:“宁公子今日为何这般早?”

    宁忆寒为她倒了一杯散发着幽幽茶香的雨前龙井,修长的手指将明黄色鸳鸯茶盏放在她面前,旋即笑道:“宋姑娘难不成忘记了?先前宋姑娘拜托宁某的事情?”

    宋清纭心不在焉,直至被温热的茶盏烫红了掌心,这才想起先前所拜托宁忆寒的事情。

    她抿了一口茶,苦涩的茶水在喉咙中游走,这才将她的疲惫驱逐。

    “如今京城混乱,或许正如宋姑娘所猜测!竖王夺嫡失败,如今俨然成为弃子。”

    弃子?宋清纭心下微微发疼,她没有想过,前世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有朝一日竟然会成为弃子。

    夺嫡凶险,想来逃到江南已然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

    宋清纭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温热的茶水在女子白皙的指尖滑落,带来一抹浅浅的绯红色。

    “所以!他再无回京城的可能了吗?”潋滟的杏眸氤氲着雾气,宋清纭追问道。

    宁忆寒并没有回答,眼下这种情况,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宋清纭。

    “那陛下呢?”宋清纭依旧不死心,“陛下心中到底是挂念着他的,难不成,当真连一个潇洒王爷也不愿给他?”

    “陛下病重!如今正在养心殿休养,如今朝政乃四皇子把控!”宁忆寒解释道。

    四皇子叶水苏乃中宫嫡出之子,如今陛下病重,监管朝政的事情自然便落在了嫡子上。

    见宋清纭心事重重,宁忆寒从怀中掏出手帕,随后递给了宋清纭:“不过宋姑娘不必担心!如今朝政不稳,竖王在桃花村算得上安全!”

    宋清纭颔首,从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听到宁忆寒的消息后,宋清纭在学堂中都无精打采。如今,她满脑都是被叶温辞占据。想起那般高傲过惯奢华生活的男子,他当真能受得了这样的落差吗?

    黄昏时候,宋清纭借口有事,早早便离开了学堂。偌大村子中,竟找不到叶温辞的身影。思来想去 ,今日清晨便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难不成,当真是因为她这般绝情,所以离开了桃花村了?

    可是离开桃花村以后,他又能去哪里呢?

    四皇子或者六皇子,若是登基以后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宋清纭越想越着急,脚步也逐渐加快。

    在经过村子里木匠铺之时,忽而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师傅,这样做当真就可以了吗 ?如若没有卯榫,当真能坚固吗?”只见男子蹲在地上,头上布满细碎的汗珠,指着地板上布满木屑的木板问道。

    宋清纭走近之时,叶温辞猛地站了起身,“宋姑娘,好巧啊!”

    残阳将苍穹染红,天边的云层似是被火焰灼烧一般。霞光不着痕迹落在他身上,只见他像是无事人一般,笑得将两颗洁白的虎牙露出。

    她担心了他一整日,却不曾想,他人就好端端地在木匠这儿。

    宋清纭越想越气,板着脸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宋姑娘可是担忧叶某?”叶温辞唇边的笑意更甚。

    看着他不知轻重的模样,宋清纭更是走上前,双手揉成一团,狠狠往他身上砸了过去。

    她只怕,他被叶水苏等人发现以后,日后只能与他天人永隔!

    胸口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叶温辞不明所以,任由宋清纭朝他出气。

    看着面前绝美的女子脸上被怒意占据,恰如一只凶猛的小兽一般,叶温辞见状,不禁笑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见到她生气的模样。印象中的她贤良淑德,在他面前从来不会说不。

    时过境迁,相处久了。叶温辞还以为她本性便是如此,一心只为夫君着想。像是提线木偶一般,从来不会有自己的情绪。

    待她发泄以后,叶温辞才牵着她的皓腕。女子怒目圆睁,水灵灵的杏眸倒映着叶温辞的面容,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好……好可爱!

    叶温辞舔了舔唇,将小腹处生出的燥热压了下去。

    他伸出手,摸着宋清纭的头颅,像是抚摸炸毛的小猫一般,让人爱不释手,“宋姑娘说得不错!叶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学一门手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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