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颗砂砾构成了广袤沙滩，抵挡海浪的侵袭，承受暴雨的肆虐，人们路过海边，赞叹沙滩的美丽无垠，却没有人会去在意其中一粒沙子的沉浮。
谢黎坐在窗边看着远处逐渐安静的民众，医生在她身后为她处理背上的淤青和擦伤。
“之前结痂的伤口有些又撕裂了。”医生是个有点微胖的中年妇女，眼镜后头的眉头皱得很深。
好在眼前这位病人是个绝对完美的患者，她不会在冰凉的消毒水接触伤口的时候发出任何颤抖或是声音，这让伤口的处理变的十分顺畅且愉快。
“麻烦您了。”谢黎轻声道谢。
有人推门进来，谢黎以为是秦舟或者闻轼，所以并没有任何动作。直到那只温暖的大手轻柔地按在她肩膀，低沉温和的叹息声在头顶响起。
“怎么又受伤了。”许泽宥在她身前的凳子上坐下来，刚好挡住了窗外的画面。
谢黎愣了一下，很是惊喜，“许律不忙了？”
许泽宥点点头，“还剩最后一点收尾，明天一早我们部门的同事们也要准备登船了。”
谢黎笑了一下，表示了解。
“刚刚在想什么？”许泽宥看看窗外，再次挑起话题。
“在想我从前在军校的时候，教授问过的一个问题。”谢黎回答，“千万粒沙子构成了广袤沙滩，那你会在意其中一粒沙子的命运吗？”
许泽宥闻言挑眉看看屋子角落里，小姑娘缩在软沙发上专心致志地添一根棒棒糖，黄色的羊毛卷发随意地散在耳边，“这就是你关心的那一粒沙子？”
谢黎成功被这句玩笑逗乐，“是一粒很可爱的小沙子哦。”
“你的老师给出的答案是什么？”许泽宥看向她。
谢黎静默了一下，说出了当时教授PPT上放出的几个字，“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是那一节课的主题。”
“所以不是关心每一粒沙子的命运，而是关心所有沙子共同的命运。”谢黎回答了刚刚的问题。
“但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极易被一种思想裹挟而完全丧失独立思考的普通民众。”许泽宥再次看向窗外仍在聚集的群众，“而他们又是什么罪大恶极呢，你不能既作为既得利益者又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还恶劣地要求所有人遵循你的伟大，因为牺牲的不是你，而是他们。”
远处突发巨响，天边炮火袭来，密密麻麻的军用战机铺天盖地，炮火似流星坠落大地。
原本安静下来的民众爆发出更加激烈的躁动。
当地政府军来了。
这场交锋已是无可避免。
人群似乎重新看到希望与救赎，那从天而降的炮弹仿若天使降临，让原本熄灭的渴望再次死灰复燃。
但这短暂的希冀也仅仅持续了零点几秒，当炮弹在人群中炸裂，巨响穿透耳膜重击每一根神经，人们茫然四望，连哭喊都忘记。
谢黎骤然起身，满眼不可置信。
同样的神情也出现在许泽宥脸上，两人迅速交换眼神，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震惊。
当地政府军再次将炮弹对准了自己的公民。
休息室的门被从外面猛烈撞开，秦舟站在门口语气焦急，“老大！”
谢黎已经整理好衣服起身向外走，出门的瞬间里，谢黎轻微地犹豫了一下，她其实很想回头看一眼许泽宥，而身后先一步传来声音，温和地唤她姓名。
“谢黎。”许泽宥深深望向她眼底，“注意安全，别再受伤了。”
谢黎咧嘴笑起来。
“当地政府军发来公函，声称愿意帮助联合军队安抚暴动群众，以此换取登船资格。”秦舟和谢黎边走边说。
“帮助安抚？”谢黎差点讥笑出声，“民众的躁动本来就是他们挑拨起来的，不过是利用民众情绪威胁联合军队。”
“现在情况更糟糕了，他们的炮弹甚至对准了民众。”秦舟眉头紧蹙，“恐怕安抚也只是说辞，他们的目的根本只有登船。”
当地政府军已经完全撕掉了虚与委蛇的面具，他们从一开始鼓动群众暴动，借此宣称为了公民而战。其实完全没有把普通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只是以此为借口找个起战的理由，逼迫联合军队让出登船资格。
至于让出的资格来自哪里，答案不言而喻——他们希望以普通人的登船资格换取那些所谓上层人士的逃生。
转过走廊拐角，联合军队的临时指挥所就在廊道尽头，隔着很远就听到里面似起争执，争吵声随着走近越发震耳。
透过半敞的门缝，谢黎看到了这场争论的中心位，闻轼端坐在长桌一端，视线低低地落在长桌上，沉默不语。
这个场景突然变得熟悉，与记忆中的某些片段缓慢重叠。
那时联合军队内部关于革新与守旧的两方势力已经彻底到了水火不容的阶段，代表守旧派的谢黎常常这样和革新派的闻轼分坐长桌两端，听着周围各自的拥护者在谈判桌上针锋相对。
那时候的闻轼也总是这副模样，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垂眸一言不发，阳光落在他肩膀扯动他微抿的嘴角，闻轼缓缓抬头看向窗外茂盛的枝丫，上面有飞鸟停留，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后来树叶枯黄，枝丫光秃，上面沉沉落了一层的雪，长桌一端就只剩下闻轼一人，长久地看着对面空荡的座椅出神。
那场联合军队内部持续两年之久的明争暗斗，最终以革新派的胜利落下帷幕。后来也的确证明他是对的，那场革新成功带领联合军队迈向另一个辉煌。
人们欢呼雀跃，将其称为联合军队历史上的又一个里程碑。
而此刻，这座里程碑的锻造者看着面前长桌对面的空荡怔愣出神，即使时隔多年物是人非，他总不免想起曾经的某一段岁月。
那时从盛夏走到隆冬，又走到冰雪消融，第一缕和煦的春风生长出柳条的嫩芽，他们从亲密无间到形同陌路。
那是联合军队每月一次的高层例会，闻轼和谢黎各带了一堆人从长廊的两端迎面相撞在会议室门口。
闻轼先一步停下，驻足在大门一侧礼让谢黎进去。
他以为谢黎会像往常一样对他毫不理会，或是简短地点下头，然后擦肩而过。
十分意外的，她略微停顿了几秒，上前走到他面前。
那时的闻轼十分忙碌，甚至连日地在办公室过夜，这个会议他来的匆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
“虽然已经春天了，也还是多穿点儿哈。”谢黎抬手想捏捏他肩膀，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她只得改为拍拍他手臂。
闻轼认真地点点头。他一点不觉得冷，那以后无论去哪还是乖乖地穿好军装外套。
那个春天短促又急切，像是着急地往什么地方逃跑。
盛夏很快到来，暑气携带燥热填充每一寸空气，闻轼依旧习惯性地穿好外套去会议室开会，长桌的对面再没有谢黎。
那以后很长时间里，闻轼被一个人留在了那年的春寒。
他长久地看着对面空荡的阴暗发呆，听着身边叽叽喳喳的争吵，日复一日。这种争吵很多时候都让他心力交瘁，他怅然地叹口气揉揉眉心，却在不经意抬眼间愕然又见熟悉的身影。
仿佛时间倒流，往事追忆，神明终于听到他日夜的祷告，让他在这个秋天来临之前，与说过离别的人重逢。
谢黎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争论的点大概在于情况紧迫，联合军队驻扎的人手不够，缺少合适的作战主将——毕竟原本派来的军官只是为了防止当地民众暴动，而要面对正规的政府军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谢黎推门之前其实略微有些踌躇，所以她回头看看秦舟，而同时秦舟也抬头望向她。
这个对视仓促而短暂，却像是有什么重击在她心上，若皇钟轰鸣，似子弹贯心。
那是许久许久沉眠于血液仍未冷却的沸腾。
谢黎突然释怀，甚至忍不住笑了一下，转身推开会议室大门。
“我可以。”谢黎语气平静，同时打开手环亮出身份信息，“退役军人谢黎，向联合总部申请出战！”
军队很快集结，蓄势待发。
战机出发舱里，谢黎、闻轼和秦舟身穿特制作战服再一次共同站在战机前，一如许多年前，他们曾并肩作战。
闻轼打开手中的机械盒子，手环划过盒顶，盖子应声打开，亮出里面静静躺着的一条红色的军用手环。
“在我这儿放很久了，今天终于还给你。”闻轼笑着把盒子递向谢黎。
谢黎目光复杂地接过，手环表盘底部的芯片一接触她手腕，仿若沉睡巨龙一朝苏醒，表盘周围闪烁起一圈明亮的光线。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一艘红色外壳的战机应声亮起主控室的灯，发动机风叶飞快转动发出轰轰的声音，像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欢迎仪式。
手环开机，表盘上立体投影出显示简单的几个字：Hi，好久不见！
这并不是固定的开机设置，而是系统主动展示的欢迎。虽然知道再智能的AI也不过归根于机器算法，无法拥有人类的真实情感，这一行字还是难免让谢黎的视线短暂停留。
好久不见。
闻轼同样看到这一行字，目光灼灼地落在谢黎眉间，“它也在想你吧。”
我也，很想你。
这份思念闻轼缄口不言，秦舟却是毫无顾忌，他一个环抱将三人搂成一团，语气黏黏糊糊带些撒娇意味，又略夹杂着一点哽咽，“老大，我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和你一起并肩了！”
“哎呀！”小破孩劲儿还挺大，谢黎一个踉跄额头哐一下撞到闻轼胸前的铭牌上，抬手就要揍人，“快撒开！”
闻轼尴尬地吐吐舌头，摸摸鼻尖嘿嘿傻乐。
刚刚一番矫情又煽情的氛围顷刻便消失殆尽。
谢黎实在忍俊不禁，摇摇头戴上全息眼罩。
黑色的眼罩遮住大半张脸，耳机连接耳麦，手环系统应声启动，机械女声在耳边响起，世界在眼前变得不一样。
“谢黎申请出战，总指挥官。”谢黎勾起唇角，抬手想拍拍闻轼的肩膀，却只堪堪够到手臂。
这一幕曾经发生过许多许多次，唯一不同的是如今身份对调，这着实让闻轼怔愣了一下，很快又随着这个动作露出笑意，“允许出战，谢黎少将。”
整齐排列的战机滑出跑道飞向高空，带起的飓风扑面一阵强劲气流，吹得人不禁倒退几步。
直到飞机尾翼再看不真切，空中只余白色长线。
闻轼驻足原地，长久地望着远方发呆。良久转身向昏暗的跑道深处走去。身后的发射舱门缓缓关闭，脚下的影子渐渐消失。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留在春天，盛夏的阳光终于也洒在了他的脚下。
谢黎坐在窗边看着远处逐渐安静的民众，医生在她身后为她处理背上的淤青和擦伤。
“之前结痂的伤口有些又撕裂了。”医生是个有点微胖的中年妇女，眼镜后头的眉头皱得很深。
好在眼前这位病人是个绝对完美的患者，她不会在冰凉的消毒水接触伤口的时候发出任何颤抖或是声音，这让伤口的处理变的十分顺畅且愉快。
“麻烦您了。”谢黎轻声道谢。
有人推门进来，谢黎以为是秦舟或者闻轼，所以并没有任何动作。直到那只温暖的大手轻柔地按在她肩膀，低沉温和的叹息声在头顶响起。
“怎么又受伤了。”许泽宥在她身前的凳子上坐下来，刚好挡住了窗外的画面。
谢黎愣了一下，很是惊喜，“许律不忙了？”
许泽宥点点头，“还剩最后一点收尾，明天一早我们部门的同事们也要准备登船了。”
谢黎笑了一下，表示了解。
“刚刚在想什么？”许泽宥看看窗外，再次挑起话题。
“在想我从前在军校的时候，教授问过的一个问题。”谢黎回答，“千万粒沙子构成了广袤沙滩，那你会在意其中一粒沙子的命运吗？”
许泽宥闻言挑眉看看屋子角落里，小姑娘缩在软沙发上专心致志地添一根棒棒糖，黄色的羊毛卷发随意地散在耳边，“这就是你关心的那一粒沙子？”
谢黎成功被这句玩笑逗乐，“是一粒很可爱的小沙子哦。”
“你的老师给出的答案是什么？”许泽宥看向她。
谢黎静默了一下，说出了当时教授PPT上放出的几个字，“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是那一节课的主题。”
“所以不是关心每一粒沙子的命运，而是关心所有沙子共同的命运。”谢黎回答了刚刚的问题。
“但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极易被一种思想裹挟而完全丧失独立思考的普通民众。”许泽宥再次看向窗外仍在聚集的群众，“而他们又是什么罪大恶极呢，你不能既作为既得利益者又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还恶劣地要求所有人遵循你的伟大，因为牺牲的不是你，而是他们。”
远处突发巨响，天边炮火袭来，密密麻麻的军用战机铺天盖地，炮火似流星坠落大地。
原本安静下来的民众爆发出更加激烈的躁动。
当地政府军来了。
这场交锋已是无可避免。
人群似乎重新看到希望与救赎，那从天而降的炮弹仿若天使降临，让原本熄灭的渴望再次死灰复燃。
但这短暂的希冀也仅仅持续了零点几秒，当炮弹在人群中炸裂，巨响穿透耳膜重击每一根神经，人们茫然四望，连哭喊都忘记。
谢黎骤然起身，满眼不可置信。
同样的神情也出现在许泽宥脸上，两人迅速交换眼神，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震惊。
当地政府军再次将炮弹对准了自己的公民。
休息室的门被从外面猛烈撞开，秦舟站在门口语气焦急，“老大！”
谢黎已经整理好衣服起身向外走，出门的瞬间里，谢黎轻微地犹豫了一下，她其实很想回头看一眼许泽宥，而身后先一步传来声音，温和地唤她姓名。
“谢黎。”许泽宥深深望向她眼底，“注意安全，别再受伤了。”
谢黎咧嘴笑起来。
“当地政府军发来公函，声称愿意帮助联合军队安抚暴动群众，以此换取登船资格。”秦舟和谢黎边走边说。
“帮助安抚？”谢黎差点讥笑出声，“民众的躁动本来就是他们挑拨起来的，不过是利用民众情绪威胁联合军队。”
“现在情况更糟糕了，他们的炮弹甚至对准了民众。”秦舟眉头紧蹙，“恐怕安抚也只是说辞，他们的目的根本只有登船。”
当地政府军已经完全撕掉了虚与委蛇的面具，他们从一开始鼓动群众暴动，借此宣称为了公民而战。其实完全没有把普通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只是以此为借口找个起战的理由，逼迫联合军队让出登船资格。
至于让出的资格来自哪里，答案不言而喻——他们希望以普通人的登船资格换取那些所谓上层人士的逃生。
转过走廊拐角，联合军队的临时指挥所就在廊道尽头，隔着很远就听到里面似起争执，争吵声随着走近越发震耳。
透过半敞的门缝，谢黎看到了这场争论的中心位，闻轼端坐在长桌一端，视线低低地落在长桌上，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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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联合军队内部关于革新与守旧的两方势力已经彻底到了水火不容的阶段，代表守旧派的谢黎常常这样和革新派的闻轼分坐长桌两端，听着周围各自的拥护者在谈判桌上针锋相对。
那时候的闻轼也总是这副模样，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垂眸一言不发，阳光落在他肩膀扯动他微抿的嘴角，闻轼缓缓抬头看向窗外茂盛的枝丫，上面有飞鸟停留，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后来树叶枯黄，枝丫光秃，上面沉沉落了一层的雪，长桌一端就只剩下闻轼一人，长久地看着对面空荡的座椅出神。
那场联合军队内部持续两年之久的明争暗斗，最终以革新派的胜利落下帷幕。后来也的确证明他是对的，那场革新成功带领联合军队迈向另一个辉煌。
人们欢呼雀跃，将其称为联合军队历史上的又一个里程碑。
而此刻，这座里程碑的锻造者看着面前长桌对面的空荡怔愣出神，即使时隔多年物是人非，他总不免想起曾经的某一段岁月。
那时从盛夏走到隆冬，又走到冰雪消融，第一缕和煦的春风生长出柳条的嫩芽，他们从亲密无间到形同陌路。
那是联合军队每月一次的高层例会，闻轼和谢黎各带了一堆人从长廊的两端迎面相撞在会议室门口。
闻轼先一步停下，驻足在大门一侧礼让谢黎进去。
他以为谢黎会像往常一样对他毫不理会，或是简短地点下头，然后擦肩而过。
十分意外的，她略微停顿了几秒，上前走到他面前。
那时的闻轼十分忙碌，甚至连日地在办公室过夜，这个会议他来的匆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
“虽然已经春天了，也还是多穿点儿哈。”谢黎抬手想捏捏他肩膀，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她只得改为拍拍他手臂。
闻轼认真地点点头。他一点不觉得冷，那以后无论去哪还是乖乖地穿好军装外套。
那个春天短促又急切，像是着急地往什么地方逃跑。
盛夏很快到来，暑气携带燥热填充每一寸空气，闻轼依旧习惯性地穿好外套去会议室开会，长桌的对面再没有谢黎。
那以后很长时间里，闻轼被一个人留在了那年的春寒。
他长久地看着对面空荡的阴暗发呆，听着身边叽叽喳喳的争吵，日复一日。这种争吵很多时候都让他心力交瘁，他怅然地叹口气揉揉眉心，却在不经意抬眼间愕然又见熟悉的身影。
仿佛时间倒流，往事追忆，神明终于听到他日夜的祷告，让他在这个秋天来临之前，与说过离别的人重逢。
谢黎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争论的点大概在于情况紧迫，联合军队驻扎的人手不够，缺少合适的作战主将——毕竟原本派来的军官只是为了防止当地民众暴动，而要面对正规的政府军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谢黎推门之前其实略微有些踌躇，所以她回头看看秦舟，而同时秦舟也抬头望向她。
这个对视仓促而短暂，却像是有什么重击在她心上，若皇钟轰鸣，似子弹贯心。
那是许久许久沉眠于血液仍未冷却的沸腾。
谢黎突然释怀，甚至忍不住笑了一下，转身推开会议室大门。
“我可以。”谢黎语气平静，同时打开手环亮出身份信息，“退役军人谢黎，向联合总部申请出战！”
军队很快集结，蓄势待发。
战机出发舱里，谢黎、闻轼和秦舟身穿特制作战服再一次共同站在战机前，一如许多年前，他们曾并肩作战。
闻轼打开手中的机械盒子，手环划过盒顶，盖子应声打开，亮出里面静静躺着的一条红色的军用手环。
“在我这儿放很久了，今天终于还给你。”闻轼笑着把盒子递向谢黎。
谢黎目光复杂地接过，手环表盘底部的芯片一接触她手腕，仿若沉睡巨龙一朝苏醒，表盘周围闪烁起一圈明亮的光线。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一艘红色外壳的战机应声亮起主控室的灯，发动机风叶飞快转动发出轰轰的声音，像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欢迎仪式。
手环开机，表盘上立体投影出显示简单的几个字：Hi，好久不见！
这并不是固定的开机设置，而是系统主动展示的欢迎。虽然知道再智能的AI也不过归根于机器算法，无法拥有人类的真实情感，这一行字还是难免让谢黎的视线短暂停留。
好久不见。
闻轼同样看到这一行字，目光灼灼地落在谢黎眉间，“它也在想你吧。”
我也，很想你。
这份思念闻轼缄口不言，秦舟却是毫无顾忌，他一个环抱将三人搂成一团，语气黏黏糊糊带些撒娇意味，又略夹杂着一点哽咽，“老大，我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和你一起并肩了！”
“哎呀！”小破孩劲儿还挺大，谢黎一个踉跄额头哐一下撞到闻轼胸前的铭牌上，抬手就要揍人，“快撒开！”
闻轼尴尬地吐吐舌头，摸摸鼻尖嘿嘿傻乐。
刚刚一番矫情又煽情的氛围顷刻便消失殆尽。
谢黎实在忍俊不禁，摇摇头戴上全息眼罩。
黑色的眼罩遮住大半张脸，耳机连接耳麦，手环系统应声启动，机械女声在耳边响起，世界在眼前变得不一样。
“谢黎申请出战，总指挥官。”谢黎勾起唇角，抬手想拍拍闻轼的肩膀，却只堪堪够到手臂。
这一幕曾经发生过许多许多次，唯一不同的是如今身份对调，这着实让闻轼怔愣了一下，很快又随着这个动作露出笑意，“允许出战，谢黎少将。”
整齐排列的战机滑出跑道飞向高空，带起的飓风扑面一阵强劲气流，吹得人不禁倒退几步。
直到飞机尾翼再看不真切，空中只余白色长线。
闻轼驻足原地，长久地望着远方发呆。良久转身向昏暗的跑道深处走去。身后的发射舱门缓缓关闭，脚下的影子渐渐消失。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留在春天，盛夏的阳光终于也洒在了他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