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青酱意面与煎羊排 (下)

    莱姆斯·卢平看起来非常狼狈,他的脸色青灰、面颊深深凹陷了下去,眼睛底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麦雅隐约记得詹姆说过卢平这周请假出去看他生病的母亲了,然而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他才是生病的那个人。除此之外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的袖子都是破的,校袍也被人划成破破烂烂的一道道口子。麦雅和莉丝贝斯两个女孩心惊胆战地发现,那些口子里的其中一部分还隐约渗着血痕。

    “你是不是被人欺负啦?”热心肠的莉丝贝斯赶紧将他拉进来,在她们的料理台前坐下。麦雅转身去拜托家养小精灵们拿纱布和止血敷过来,但卢平却出声制止了她:“没事,不用麻烦了,就是一些小伤。”

    “小伤也要好好处理才是,”莉丝贝斯煞有介事地说,”万一哪里感染引发败血症就麻烦了。”

    卢平很少和女孩子打交道,现在又没有他的两个混世魔王朋友在身边,整个人显得十分羞涩,且虚弱无比。眼前陌生的赫奇帕奇女孩金发碧眼如洋娃娃一般,胡搅蛮缠的功夫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格兰芬多都要厉害。他根本无从抵挡对方的坚持,只好接过家养小精灵拿来的纱布和伤药,慢吞吞给自己胳膊、腹部的血口子上药。

    莉丝贝斯依旧在问东问西:“你这伤是在哪儿弄的?是不是来的路上被那几个讨厌的斯莱特林袭击了?我听说他们如今发明出了一种邪门的咒语,可以瞬间在皮肤上划开口子——”

    “不,没有人袭击我,”卢平不得不打断莉丝贝斯,“我真的只是在场地上摔了一跤,然后不小心惹怒了那棵打人柳而已。”

    场地边上的打人柳是他们这届学生入学时栽下的树,据说是种十分珍贵的魔法生物,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被它粗壮的柳条抽打。詹姆上学期曾与西里斯打赌,说他能找到顺利接近打人柳而不被揍的方法,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不仅鼻青脸肿地回来了,还不得不赔给西里斯五个金加隆。麦雅对那棵柳树也有很深的印象,因为丽达和赫利欧·格林格拉斯特别热衷告诉所有他们认识的人,这株粗暴的树是为了“惩戒那些玷污了城堡的泥巴种和叛徒们”而种的。有一次她下了草药课碰到了他们,他们阴阳怪气地冲她喊道:“嘿,可丽饼,小心别被柳树打了!它专揍你这种叛徒,明白吗?”

    麦雅只顾低着头躲避他们尖刻的语言和笑声,根本顾不上看路。冬日刚下过雪的场地又湿又滑,她越是心慌,就越走不稳。结果,她在还真在路过打人柳的时候崴到了脚,顺着斜坡滑倒在树根附近,一条尖锐的枝条呼呼抽了下来,抽在了她的脚边。

    饶是她很快地躲了过去,脚脖子那里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去庞弗雷夫人那里敷了药,还是留下了一点浅浅的疤痕。

    这种种原因加起来,麦雅对那棵树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正因为她有相似的经历,她完全信服了卢平“在打人柳边上摔了一跤”的说法。见男孩已从善如流地给自己的伤口敷上药膏,缠好纱布,又有莉丝贝斯在旁边照应他,她便心安理得地继续忙于炉灶了。

    煮好的意面沥干水分,搅拌好的青酱加入一撮盐。麦雅先取出面锅里的香草梗,再把控好水的意面加入还存有热气的煮面锅里,就着热气一勺勺往里加青酱,每加入几勺酱料后便加入一点煮面水,充分搅拌均匀,让酱汁更加绵密,最后在里面加了一抹橄榄油增色,便开始分盘。

    白色的宽沿草帽盘里,每一粒螺旋意面上都勾着浓稠的青色酱汁,看起来亮晶晶的,非常勾人。

    浓郁有了,油润有了,一盘优秀的意大利面,还需要一些脆脆的东西点缀在上面。麦雅擦了一些细碎的帕马森奶酪,一些碎松子仁进去,然后略微思索了一下,从料理台底下拿出一碗面包碎屑,用手指间捻着,慢慢撒了一些到盘里。

    她这一整套动作都十分细致和专业,卢平在惊讶之余,注视着几盘热腾腾、亮闪闪的意面就这样在她手里粉墨登场,不自觉地咽了几下口水。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完美,只是在给最后一盘意面撒面包屑的时候,麦雅捻过面包屑的手指突然感到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有点像是被炉火燎到、或者被油溅到的那种针扎的疼,但却不像来自外部、而是突然从她右手的三个指头里面迸发出来的。她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就往盘里多撒了一些面包屑。

    “哎,撒多了。”她惋惜地说,同时把盘子搁进了烤箱里保温,“这盘失误的就我来吃吧。”

    她把剩下两盘看起来完美无瑕的推给了卢平和莉丝贝斯,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莱姆斯,你还想再吃点什么?”她看向卢平苍白的脸和凹陷的面颊,“感觉你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这点意面怕是不够吧?”

    卢平连连摇头:“真的不必费心替我准备,我去找家养小精灵们要些冷食就行。”

    他话音未落,肚子已发出一声饥饿的长鸣。莉丝贝斯很不给面子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男孩红着脸抚了下不争气的胃,嘴一张一合,像是尴尬得失了声。莉丝贝斯倒是个豁达性子,并不在意他的失态,笑完了就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不用客气,来者即是客,反正麦雅要练习厨艺,总有人要解决她的练习成果嘛!我都在这里蹭吃半学期了。”

    “真的不必麻烦……”卢平有些手足无措。

    但麦雅已经再次握上了厨刀,站在料理台后静静注视着他:“厨子就在你眼前,你为什么还费心去要冷食?”

    麦雅认为她只是在普通地陈述一个事实,但是她并不知道,穿着雪白围裙,手握厨刀,面无表情的自己,在卢平眼里的形象实在太像个铁面无私的主厨——并不是维多利亚式的温柔的家庭主妇型厨师,而是那种会在纯白的流水线厨房里吼人、在料理台上开除粗心学徒的那种说一不二的、真正的主厨。卢平的母亲是个麻瓜,他有时候会在母亲家里看电视,眼前女孩的形象难免让他联想起偶尔在烹饪节目里看到的米其林大厨。他甚至有了一种如果不吃她做的饭可能会挨骂的荒诞想象——但这可是麦雅·亚克斯利啊,格兰芬多里著名的社恐和懦弱骨头。在卢平一贯的印象里,麦雅的定位可是与彼得·佩迪鲁有高度重合的。

    如今彼得还是那个胆小的彼得,然而麦雅·亚克斯利却似乎不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懦弱少女了。

    他被麦雅那一站在料理台前就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掌控感震撼住了,一时来不及拒绝,麦雅和莉丝贝斯两个女孩已经抛弃了他本人的意见,开始自顾自商量了起来。

    “再煮一包意面?多加点酱的事儿。”

    “已经做过了,再做有点无趣。”

    “那包意大利方饺(Ravioli)?”

    “方饺要配高汤,我没煮。”麦雅说,“要我说,果然还是要弄点肉菜。”

    “烤鸡怎么样?”莉丝贝斯吸溜着口水说,显然已把减肥一事抛在脑后,“把鸡皮烤得脆脆的,上面刷一层蜂蜜,莱姆斯肯定喜欢。“

    “是莱姆斯喜欢还是你喜欢?”麦雅哭笑不得。

    “就不能都有吗,”莉丝贝斯非常坦然地戳戳身边的男孩,“你喜欢烤鸡的,对吧?”

    卢平头疼地看着身边这位分外自来熟的赫奇帕奇。不过,他的脸颊在听到“肉”这个词的时候确实小小抽动了一下,那被他死死压抑了一天一夜的饥饿感也突然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

    “肉菜挺好。”他红着脸捧着自己的肚子小声地说。

    “那就做肉菜,”麦雅右手握成拳,轻轻敲击左手手掌,“不过我看莱姆斯脸色很苍白,还是做点红肉好了,烤鸡我下次做给你吃。莱姆斯要是感兴趣,欢迎一起来品尝。”

    只要有肉吃,莉丝贝斯就心满意足了,也不在意什么白肉红肉的,便喜滋滋搓手坐等上菜了。麦雅把一名加家养小精灵叫过来,询问它今天大厨房里备有什么样的肉。卢平毕竟没有来蹭过吃的,没有莉丝贝斯那种松弛感,他刚想说不必这么为他着想,就被莉丝贝斯一手按下:“都说你不必跟她客气了——她这么说肯定是因为她自己想做。”

    “这也太麻烦了……”卢平毕竟是个好少年,又从小看着母亲辛劳地做饭喂养全家,自然觉得做饭是一门苦差,因此对于麦雅主动给他做吃的这件事感到很不好意思——他入学以来麻烦的人已经够多了。然而,在苦苦捱过一个筋疲力尽的月圆之夜,他此刻确实也饿得快晕倒了,鼻子底下的青酱意面正在发出极其诱人的浓香,勾得他食欲大开。礼貌和本能,究竟哪个更重要?在他意志力虚弱的时刻,卢平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并不难选。

    他双手揪在一起沉默了半晌,直到脸蛋都要被食物喷香的热气蒸出红晕,这才缓缓拾起了桌边包裹在干净亚麻布里的银餐具,低声道:“那不好意思,我先开动了。”

    “吃吧吃吧。我等肉菜好了再一起吃。”并不饥饿,只是嘴馋的美食玩家莉丝贝斯在高脚凳上晃着脚丫,“哎呀,你真是太客气了,我以为格兰芬多的男生都是波特和布莱克那样的呢,没想到还有你这么温柔的——”

    她话音还未落,就被卢平迫不及待的吃相惊呆了。

    这不能怪卢平。毕竟,谁能知道眼前这个男孩在过去的两天里曾遭受了多大的罪?远离学校,远离朋友,远离文明,远离所有光亮和温暖的地方,独自一人缩在黑暗的空间里,直到月亮不再圆得令他心烦意乱为止。卢平知道他不该有抱怨了,像他这样的身份,能有书读,还有个专门栖身的空间,已经是包括邓布利多教授在内的很多好心人努力的结果。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咬牙死撑过了入学后几次孤单一人在棚屋度过月圆之夜,在受尽了折磨之后,带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偷溜回夜晚的学校,然后去厨房里讨口吃的——一般来说都是寡淡的面包或者冷的三明治。能如此蒙混过关已经很好了,然而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十二岁的孩子、一个度过了如地狱般的两天的少年人,又怎会不渴望有热腾腾的食物摆在他面前呢?

    卢平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光了自己那盘青酱意面,甚至连盘子都舔干净了,一抬头看见麦雅才挑好了肉从储藏室走出来,一口未动的莉丝贝斯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不仅又尴尬得手足无措起来。

    “完了,”他绝望地放下叉子,小声呢喃,“我今夜真是失礼到底了。”

    “没关系,”麦雅露出一个欣喜的微笑。她双手捧着一堆垫在亚麻布上的羊排肉。卢平一看到那粉红色的生肉,只觉得胃部渴望得隐隐作痛,他强硬地压下了这股感觉。“看见我做的食物被人这么香地吃掉是一种幸福——所以,莱姆斯,你觉得味道如何?”

    卢平自然不吝赞美:“很美味,很浓郁……最后那个烤过的面包屑很香很脆。我还是头一次吃到这样的意面。“

    “烤过?”麦雅歪了歪头,“我没烤过面包屑呀,我是直接加进去的。“

    卢平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挠头:“不好意思亚克斯利,我太饿了,一瞬间就吃完了,没怎么细品。”

    麦雅并未生气,也没有在意这样的细节。她暗自把“面包屑烤一下可能会更好吃”这一点子记在心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深了:“既然如此,那我要赶紧把肉菜做出来了。”

    麦雅要做的肉菜是煎羊排,一道快捷、简单,但很考验火候的菜。她刚刚在储藏室里发现了这些已经解冻到室温的新鲜小羊排,征求过了家养小精灵们的意见后便拿了几块出来。她把煎锅放在炉子上预热,用盐、胡椒、土茴香籽、一点点橄榄油给肉块调好了味。这些漂亮的粉红色羊排一侧的边缘带着一层乳白的脂肪带,在试过锅的温度后,麦雅便将这些羊排竖着排列进煎锅里,带脂肪的一面朝下。锅子立刻发出了愉悦的滋滋声,随着脂肪在高温中分解、融化,一股浓郁的肉香飘了出来。料理台前的两个小孩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地等着,本就极度渴望肉的卢平更是被这煎肉的香气熏得眼前都泛起了蓝光。然而羊排带着骨头,需得每面都煎三分钟左右才好。为了在这几分钟内不至于太失态,卢平清清嗓子,开始东南西北地扯起了各种话题。

    “亚克斯利,西里斯送你的这个小花园,你喜欢吗?”他指指被麦雅放在料理台另一边的玻璃匣子,问道。

    麦雅手微微一颤,差点儿把烤肉夹丢进锅里。“叫我麦雅吧……你怎么知道是西里斯送的?”

    她刚说完,突然想起卢平和西里斯的关系,顿时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果然,卢平笑着回答道:“他挑选的时候我也在场呀。”

    “嗯……喜、喜欢的。”

    猝不及防听到西里斯的名字,麦雅慌得又结巴了起来,整个人锐气尽失,仿佛又变回了厨房外那个弱气的、灰扑扑的亚克斯利。然而尽管如此,她也没忘记自己的锅子里还煎着肉,一边慌张结巴,一边眼疾手快地给所有的羊排都翻了个面儿。

    “……特别喜欢,今天做意面的青酱就是在里面现摘的罗勒。”麦雅稳了稳心神,然后一边专注地用烤肉夹压着羊排,一边用一种轻快过头的语气,开始滔滔不绝聊起了香草:“我很喜欢罗勒,罗勒是种迷人的古老香草——你们知道围绕着罗勒的许多传说都和神奇生物有关吗?其中最骇人听闻的一种是:它的名字(basil)是从蛇怪(basilisk)一词缩写而来。甚至在发法语中,basilic这个词可以同时指代两者。”(注1)

    “蛇怪?”卢平一愣,果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是那种传说中任何活物只要看到它的眼睛就会死亡的怪物吗?”

    “是的。”

    麦雅说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肉排,在确保两面的表层都变成了深深浅浅的蜜棕色后,便关掉了火,把它们夹到干净的盘子里静置,让表皮的余温自行炙烤里面的肉。静置是煎羊排时最容易被人忽视、但又极其关键的一小步,这样可以得到外皮酥脆、内里娇嫩的效果。

    “是那种蛇怪,所以古希腊的巫师也相信罗勒可以用作被蛇怪咬了之后的解毒剂。“

    “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毕竟没人专门去找一条蛇怪来验证。”

    “是呀,而且在看到蛇怪的眼睛时人就死了,被不被咬好像也无所谓了。”

    莉丝贝斯用恐惧的神色看看卢平,又看看麦雅,打了个冷战:“我以为这只是个传说——别告诉我魔法界真的有蛇怪啊!”

    蛇怪的恐怖传说让莉丝贝斯吓得大喊吃不下饭了,但这种“食不下咽”也仅仅持续了一分钟左右。在麦雅给每个人都分好了羊排后,她的食欲又神奇地恢复了,抄起刀叉大块朵颐地埋头吃了起来,卢平更是一下子就把那块羊排吞下了肚。外酥里嫩的羊排,火候恰到好处,茴香籽若有若无的辛辣香气更是带出了肉的鲜美,勾得他差点儿连骨头都一起吃掉。那种毫不掩饰的食欲,让他有那么一个瞬间看起来宛如野兽。如果此刻厨房里有其他巫师在,估计要被吓一大跳。但此刻他身边的两个女孩的情绪都非常平和,一个因为吃到了美食而幸福地哼哼唧唧,另一个则因为自己做的菜大受欢迎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因此当卢平意识到了自己的举止,羞赧地抬起头时,他对上的只有麦雅笑得弯弯的双眼和莉丝贝斯鼓鼓囊囊的脸颊。没有歧视、没有厌恶、没有不解、没有寒冷的三明治和被迫对友人撒谎时火辣辣的愧疚,只有美味新鲜的食物、温暖的炉火和灯光、以及几个饭搭子之间心照不宣的微笑。

    莱姆斯·卢平入学以来拥有过三个相对没那么痛苦的月圆之夜,第一个是邓布利多领着他去他专门为他打造的安全屋的时刻,第二个是詹姆和西里斯对他明显的谎言一笑置之并依旧呼唤他一起玩耍的时刻,第三个——就是现在了。

    卢平想起自己不知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说法:一个喜欢食物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今夜他才明白了此言不虚。

    麦雅并不知道卢平深藏在心底的感叹,当他们结束了这成功而美妙的一餐,别过莉丝贝斯,朝格兰芬多塔楼进发时,夜色已经很深了。因为害怕他又开始提起西里斯,麦雅难得主动地又把话题扯回方才的罗勒和蛇怪的身上。卢平也是个爱看书的,两人便就各种动物和植物的奇闻异志顺畅地聊了下去。这完全属于书呆子之间的聊天,但麦雅没有余裕去在意这件事了。不知怎的,方才在捻面包屑时感受到的那种手指上针扎般的疼痛又回来了,像鬼魂一样缠着她,不肯消失。

    这不是麦雅第一次手指痛了,之前她也痛过几次,但她以为是做饭时被油烫到,并没有在意,那些疼痛也很快就消失了。但今夜——今夜不知是什么情况,她手指的疼痛不但没有消失,还越加放肆起来,疼得麦雅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袍角。

    走到一个光线昏暗的拐角处,两人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烧焦的气味。

    “什么味道,”卢平吸吸鼻子,然后目光突然落到麦雅的袍角:“哎,麦雅,你的衣服好像脏了一块。”

    麦雅松开手指,发现方才拽的地方确实黑乎乎的,便忍不住有些懊恼:“哦,不会是又沾到什么酱料了吧!”

    做菜的时候沾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几乎是难免的,在厨房里麦雅毫不在意,但她对自己睡的地方却有些洁癖,不肯把厨房里沾染的东西带回宿舍,于是便拐进了附近的女盥洗室,打算先行清理一下。她告诉卢平不必等她,但尽管还没到宵禁时间,这毕竟是大晚上,绅士的卢平不肯让她一个女孩子单独行动,便守在了盥洗室外面。

    麦雅怀着感恩的心情冲进这个破败的盥洗室,打算快速洗一下脏污的地方就离开。然而当她走到环形大水池前站定时,就着从池子上方透进来的明亮的月光,她才发现自己以为是沾上酱料的黑乎乎的地方,其实是烧焦的痕迹。

    难怪她方才闻到了焼东西的味道。

    麦雅站在水池前,目瞪口呆地捏着那片衣角,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平行的时空。她偶尔会在厨房沾到酱料没错,但因为从小使用厨房都是偷偷摸摸的,她对用火这件事绝对是慎重得不能更慎重。以她一贯的小心程度,她根本不可能让自己的衣服碰到明火,更不用说把衣角烧坏那么一大片了。而今夜无论是煮面还是小火煎羊排,都不可能用到这么大的火。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阵头晕目眩之间,她的手指疼得越来越厉害。麦雅想起了今夜那些明明没有下锅却莫名在她手里烤得酥脆的面包渣,头脑中闪过了很多荒诞的猜测。什么情况?是谁?是谁把她的手指变成打火机的?是詹姆和西里斯在恶作剧,还是丽达在报复她?她瞪着自己的右手,又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突然之间,就像做梦一样,在她的指尖顶端,突然燃起了一簇明亮的火光。

    “啊!”

    她吓得冷汗如溪流一样从额头上落下,赶紧把手贴在冰冷的池子上,再抬头看镜子时,那簇火光就消失不见了——如同刚才那一幕只是她的幻觉。但手指的疼痛却并未减弱,不知为何,现在这股疼痛开始蔓延到了四肢,很快,麦雅就痛得只能虚弱地扶住水池,根本连走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太不对劲了,明明方才还好好的。

    麦雅吃力地伸手去拧眼前的一个铜龙头,想拍点水给发热的脸蛋降温。没拧两下,身后一个空灵的声音发出娇声娇气的笑:“那个水龙头从来都不出水。”麦雅吓得大叫一声,回过头去,最后一个隔间的门似乎被一阵风碰地撞开了,里面却没有人,只有冲马桶的水声和那个笑声回荡在石壁间。

    她闭了闭眼睛,又把脑袋转回水池。那个不出水的龙头下有个小小的蛇形浮雕,出现在这种地方显得很突兀。麦雅瞪着它,突然,好像是幻觉,又好像是真的,她看到那条小蛇扭了扭身躯,嘶嘶地开口了:“好嘛,又来一个。“

    麦雅震惊地瞪着那个小蛇浮雕,试图用手去碰,但突然,她的指尖顶端再次冒出了一团火焰。她大声尖叫起来。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摔倒在了地上。

    是她在做梦吗?还是她不小心食物中毒了?当她在冰冷的地板上失去意识之前,她满脑子乱七八糟地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执念——

    天哪,但愿这个指头冒火的毛病是她产生的幻觉,要不然她以后还怎么做厨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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