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楚涟月很担心谢黎的状况,尤其是从沈澈那里得知了谢黎身世后,愈发怕他从此一蹶不振,毕竟于谢黎而言,柳时絮算是亲人般的存在,是豁出自己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而谢黎目前的处境,就像被最信赖的亲人毫不犹豫抛弃,换做是她,恐怕会消沉一段日子。

    但令楚涟月没想到的是,谢黎醒后,彷佛像个没事人一样,能吃能喝,坐累了就起身跟沈澈换个位置,偶尔会盯着远处的河面发愣,雨停后,河面上跳出不少鱼。

    少年人的烦恼憋在心里久了,容易走上黑化的道路,楚涟月咳嗽一声,劝解的话酝酿了一箩筐,“阿黎,你听过锦鲤跃龙门的故事吗?”

    谢黎摇头:“没听过。”

    另外两个看似无所事事的人,也竖起了耳朵。

    楚涟月清了清嗓音:“民间有这样的传说,鲤鱼只要跳过龙门,便能成为真龙,但现实里压根不是那样,鱼儿努力往上游跳,以为自己没去过的地方有更鲜美的水草,殊不知渔夫们早早在上游备好网兜,将努力的小鱼们一网打尽。”

    沈澈有些好奇,“那么,你的意思是柳四哥是那个可恶的渔夫?而你们两个是努力的小鱼?”

    楚涟月摊手,“我可没那么说,我的意思是,身为小鱼,不用羡慕天上的飞龙,咱俩没办法选择自己的身世,那就接受好了,水里游的未必没天上飞的自在,上游的水草未必就比下游的水草更肥美。”

    沈澈哈哈大笑:“这是什么歪理?”

    谢黎眨眨眼,似乎知道了楚涟月的意图,“多谢姐姐好意,不过我并没有因为身世的事耿耿于怀,也不会就此颓废下去,还有很多事要做,卫玄杀了我养父母一家,我不会因为他是我的生父就手软。”

    楚涟月舒口气:“那就好,刚才见你一直望着河面,一句话也不说,我担心你会想不开。”

    谢黎恍然道:“原来是因为这事啊,其实我刚刚在想,如果鱼哭了,会不会流眼泪?倘若流泪了,同伴看得到吗?会不会安慰哭泣的鱼?那么问题又来了,鱼之间是如何交流的?”

    楚涟月同样一脸恍然,认真思考道:“这个啊,同伴知不知道这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水一定知道!”

    沈澈:“……”这俩西越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天亮时分,一行人已经出了玉京的势力范围,抵达某处偏僻的小镇,远远的,楚涟月便瞧见路边茶摊站着一抹挺拔身影。

    凌祈怎么会知道她路过此处,还提前来这里等她?

    凌祈的脸色有些苍白,肩伤看起来并无大碍,额间垂发沾着雨滴,裤脚鞋边全是泥点,想来应该是连夜骑马赶来的。

    沈澈与墨新将二人送到后,掉转马头,准备回程,临行前,沈澈再次嘱咐二人暂时别回玉京,有多远逃多远。

    楚涟月朝他二人抱拳告辞:“珍重,顺便也替我谢他一声。”

    沈澈自然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他是谁,笑了笑没说话,扬起马鞭驱赶马儿,马车渐渐消失在泥泞的山路间。

    “我们接下来去哪?”谢黎问。

    凌祈:“先往北走吧,这里不太安全。”

    楚涟月却指着远处的客栈道:“我们去那里吧!你俩身上都有伤,得好好养几日才行,而且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

    休整一番后,三人坐下来商量后续的路该怎么走,楚涟月提议潜入长生殿,寻找合适的机会找卫玄报仇,谢黎没什么意见。

    不知为何,凌祈与往常相比变得沉默了许多,其实从相遇开始,他就是这样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似乎心里憋着很多事。

    楚涟月将茶杯推到他面前,“有什么心事吗?”

    凌祈垂眸,“那日在大牢没把你救出来,当时我很后悔,为什么明知卫玄在玉京,却没能劝你早点离开,又为何要告诉你真相,把你牵扯进来,却没能保护好你。”

    楚涟月嗯了一声,“还有别的吗?”

    凌祈继续道:“我不够强,在长生殿里勉强能自保,所以我并不赞同你去长生殿,但我知道你绝不会被我轻易说服。”

    楚涟月想了想,问道:“我问你,长生殿里的细作难不成都跟你一样武功高强?”

    凌祈一愣,“那倒没有,也有如你一般的小混混,不过他们打听情报很厉害。”

    “这不正好是我的长处么?威逼利诱、拿人话柄什么的,另外,我还打算每天跟你练武,再也不偷懒了,反正卫玄一天不死,我也得活活憋闷死,倒不如跟他拼了。”

    谢黎也趁机附和道:“是啊是啊,姐姐其实很机灵的,也救过我们好多次,不如大家一起合作。”

    凌祈说不过二人,只得放弃摇摆,介绍起长生殿目前的情况,“长生殿藏匿得很深,处在青州禹县地界,那里地势险要,山头常年盘踞着各路山匪和强盗,这其实是长生殿默许的,禹县官府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是卫玄的眼线,从踏进禹县势力范围的那一刻起,我们的一言一行都在长生殿的掌控当中。”

    楚涟月觉得这地名有点耳熟,扭头看向谢黎,谢黎点点头,“没错,公子的双亲就是在路过禹县时被杀害的,而那群山匪的下落至今不明。”

    凌祈继续道:“想加入长生殿,必须通过他们的试炼才行。”

    “是什么样的试炼?”

    “他们会把你扔进满是野兽的深山,待上七日,活下来就有机会见到千面。”

    “千面又是谁?”

    凌祈微微蹙起眉,“他有千张面孔,是游走在各国里最厉害的细作,也是卫玄的心腹,每一个进入长生殿的人,都得通过他的考验。”

    谢黎:“这一点没问题,我跟姐姐一块进山,野兽我能对付。”

    凌祈看向楚涟月,“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听林叔说,这个千面曾经爱慕过云姨,但云姨喜欢穆无忧,总之,当时闹得很不愉快,并且据说这个千面很记仇,我担心他见到你,会暗中使绊子。”

    楚涟月默默吞下一口水,“这事我来想办法,话说怎么没见到林叔?”

    凌祈道:“卫玄想拉拢北周皇帝,派了不少人过去,林叔也在其中。”

    半月后,三人顺利来到青州禹县境地,入境前凌祈建议与他二人分开行动,毕竟凌祈现在算是长生殿的人,还是得避一避嫌。

    就这样,楚涟月与谢黎踏进了禹县的势力范围,果然如凌祈所言,二人刚来,背后便有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们,到了禹城后,每个过路人都会装作有意无意接近、试探二人,岂止禹县官府,楚涟月都要开始怀疑整座城里的人,都是卫玄安排的眼线。

    难怪长生殿这么多年都能盘踞于此,想必误闯进这里的人,恐怕再也没办法走出这道城门。

    楚涟月面上装得十分镇定,流窜于各个摊贩前,光明正大打听长生殿的位置,摊主们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看着她,唯恐避之不及。

    她的高调示威,很快引来了官府的人,谁能知道这些拿着贺朝俸禄的人,暗地里其实是替长生殿招工的。

    吊儿郎当的禹城差役们,将楚涟月与谢黎团团围住,盘问二人的来意和出处。

    楚涟月一把揪过谢黎,嘿嘿笑道:“我俩都是西越人,来此投奔长生殿。”

    差役们白眼翻上天,“你俩的乡音一听便是地地道道的贺朝人,想蒙我们?”

    “真的真的,尤其是我身边这位小兄弟,是三殿下的亲儿子耶,还有我……最近风靡玉京的细作之女楚涟月,你们应该也收到线报了吧?”

    差役们一时傻眼,眼前二人的名头,他们还真的听说过,听说前几日,有两个死囚从刑场上逃了,通缉令还在告示栏里贴着,几人犹豫不决,最后禀报给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匆匆赶来,瞧见谢黎的相貌确实与三殿下有几分相似,这才扬起笑脸,殷勤地将二人送到试炼门口。

    楚涟月觉得有些可惜,本来想借由谢黎的名头,看看能不能免去试炼的过程,毕竟谁家少爷回家还得亲自下场打架的?

    但知县大人一脸为难道:“这是三殿定下的规矩,我也没法子给二位开小灶,即便是三殿下的小公子,也得遵守规矩才行。”

    待知县等人走后,楚涟月望向谢黎,笑问:“当贵公子的感觉如何?”

    谢黎一脸认真道:“莫名有点爽,不过我很讨厌这里。”

    随后,试炼门口出来一个人,说了试炼的规则后,便放二人通行。

    七日的时间过得很快,有谢黎在,一般的小野兽压根靠近不了二人身边,楚涟月则负责把这些野兽剥皮去骨,洗洗涮涮,烤着吃闷着吃,连吃七日肉,她实在腻得慌,暗自祈祷着试炼快点结束。

    闲暇之余,她捡起地上的树枝,苦练凌祈临走前教她的剑法,跟墨新正派的剑法不大一样,凌祈的剑法招式狠辣,招招打在人的要害之处。

    谢黎不时在旁边指点一二,或者与楚涟月过过招,短短几天,她的剑法熟练不少。

    到了第八日,传说中的千面终于现身,主动找到二人。

    望着眼前丰神俊逸、面如冠玉的美男子,楚涟月呆若木鸡,这……就是那位杀人不眨眼,年近四十八的冷酷西越细作?

    皮肤光滑细腻,风姿宛若谪仙,别说四十八岁,说他年十八她都信!

    谪仙男子眯着眼细细打量楚涟月,倏忽间,眼底迸发出一阵强烈的杀意,他抬起手,漫天飞箭直直朝楚涟月所在的方向射去。

    幸好楚涟月早有准备,一个箭步滑跪到谪仙男子面前,对面母亲昔日的追求者,父亲的死对头情敌,她究竟该如何挽回自己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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