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谢殷双唇轻启。

    黎念听清了他口中所喊,的确是自己的小名,可唯有最亲近的人才这般喊她。

    这些傀儡,无一不唤自己大人,他……这是什么意思?

    黎念撑住床榻的手有些僵硬,凑近听的姿势顿住。

    谢殷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的黎念,好像同他记忆中的黎念不太一样,她身着翠绿色的霓裳,四周环着仙气,但脸颊稚嫩,两颊软肉可爱,脑后发丝被挽成蝴蝶翅膀,还插着一对蝶羽流苏。

    纵使脸上有些尘土,但还是美得让人呼吸一滞。

    她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抱在了怀中。

    她掌心柔软,动作温柔。

    而梦中的他却抬手推了她一下。

    她依旧那般温柔,没有气恼,反倒将手覆盖在他的伤口上,接触的地方逐渐变得温暖,疼痛的感觉逐渐消散。

    好神奇。

    黎念抬手,在他脊背上顺着,他逐渐平稳了下来。

    他们靠着竖石堆相拥,这里他从未来过,满脸陌生,心底生出的害怕却在遇到黎念的那一瞬烟消云散。

    她的怀抱温暖,他也跟着暖了起来。

    可渐渐的,周围变得冰凉。

    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仰头去看她,却见她双目阖上,唇色发白,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心底燃起着急,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企图用自己身体的温度来温暖她,却触摸到一片湿润。

    一片红色展现在自己眼前,是她受伤了。

    “念念……念念……别睡,”

    她的伤口在自己眼前被放大,谢殷无能为力,不断唤着她的名字。

    黎念抬手,摸了摸谢殷的额头,果不其然,如儒心医者所说,手背接触的地方有些灼热。

    他发烧了。

    黎念忙端来温水,褪去他的衣物,用湿毛巾给他擦身子。

    他身上的伤口远比自己想象得多,触目惊心,新疤交叠着旧疤,她目光落在左肩那道新疤上,那是儒心医者所说,他为了摘草药而受的伤。

    黎念不是未见过这样的伤,此刻却起了恻隐之心。

    谢殷缓缓睁眼,两睑之间,是黎念的发顶,她微微低头,鬓角的发丝凌乱中带着美感。

    “念念……”他已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关心大过一切,抬手抓住了黎念的手腕。

    黎念本拿着帛布在他胸口上擦拭着,手腕却忽地被人擒住。

    她猛地抬头望去,“你醒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拦腰抱紧,她手肘撑着床榻,被迫朝前倒去。

    后腰上横着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他半卧着侧身过来抱住了她。

    “小,小心伤口,”黎念不敢动弹挣扎,生怕牵扯到他后背的剑伤,手半抬虚搂着他。

    “还好你还在,”谢殷将头埋在黎念颈窝中,深深吸了一口气,鼻间全是她身上的清茶香,他心稍稍放下,被安全感填满。

    “我,我能有什么事,你先放开我,快躺下,”黎念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示意他松开。

    “我不,”谢殷反而搂得更紧了,就像面对万剑阵时那般,要将她揉入他的身体一样。

    他好害怕,看见她闭上双眼,唇色发白,就连体温也在逐渐流失,好像他一不留神,她就会离开。

    他要抱紧她一些,让她暖起来,他不要她离开。

    “谢殷,”黎念沉着声,又唤了他一次。

    奈何他和没有听见一般,根本不撒手,像是耍上无赖了。

    黎念深呼气,想要勾指用红线控制他,又害怕没轻没重会拉扯到伤口,最终放弃。

    罢了,她同一个发烧到神志不清的人生什么气。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虚抱着他的手顿了一下,覆盖在他的脊背上,避开他的伤口,轻抚道:“我就在这,哪也不去,你先放开我好么?”

    谢殷好似听进去了,抱着她的手松开了几分,他捏住她双肩的手还有些无力,倒不如说是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女人映入眼帘,但与方才所见有些不同。

    不是翠绿色的霓裳,她半身素衣,亦没有蝶羽点缀,只是简单的挽发。

    大人……

    方才……都是梦吗?

    谢殷忽地反应过来,慌乱地松开抱住黎念的手臂,却不小心牵扯到背上的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嘶──”

    “小心……现在知道痛了?”黎念忙扶住他的手臂,让他别再乱动。

    “抱歉……我刚刚以为自己在做梦……”谢殷避开黎念的目光,低头看向她扶住自己的手掌,小小一只,完全贴在了他的手臂上。

    “做梦?梦到哪个姑娘了?抱得这么紧,”黎念抬眼打量了他一眼,心道怪不得说了那些奇怪的话,原来是在做梦。

    “……没有,”

    黎念扶着谢殷缓缓躺下。

    谢殷努力想回忆起刚才的梦,却感觉梦境被抹去了一般,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快要失去黎念时的痛心。

    下一瞬,黎念的手背猝不及防地贴上他的额头。

    她的手柔软,带着一丝凉意,与自己额头的温度全然不同。

    谢殷呼吸一滞,大脑宕机。

    只见她唇瓣挪动,“还烧着呢,”

    动作自然熟练得就好像方才已经做过很多遍了。

    谢殷唇角不自觉上扬。

    这不会,也是梦吧。

    如果是的话,梦要是长一点就好了。

    “都发烧了,还笑呢,”黎念疑惑地看了眼他的嘴角,拧干手心的帛布,覆在了他的脑门上。

    真不会是把脑子烧坏了吧,回头叫儒心医者再给他看看。

    “醒了就自己擦擦吧,降降温,”黎念将帛布塞到他手心,看他的样子,应当神智清楚了些。

    “……”谢殷低头,五指收了收,掌心的帛布有些温热,他两指撵着一角,拿起帛布想要抬手在自己脖颈上擦擦,却深吸一口气。

    “大人……我不太方便,会牵扯到伤口,”

    黎念看着谢殷微皱的眉头,他眼里带着歉意与委屈,避开她的目光,盯着自己手心的帛布,似在怪自己的无能。

    她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麻烦大人了,”谢殷五指摊开,等着黎念拿走帛布,余光里观察着黎念的表情变化,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黎念的指尖划过他掌心,激起一阵酥麻,如同电流般,从掌心蔓延到全身,谢殷感觉,身体的温度好像又高了几分。

    她重新将帛布打湿拧干,捏着一个叫,在接触到谢殷胸膛时,手微微一顿,然后落下。

    女人的指腹隔着帛布,在他的胸膛上划过,帛布温凉,可以吸走自己身上的温度,降□□温,但谢殷觉得自己脸好像更烫了。

    方才谢殷昏迷之时,黎念也是这样给他擦的,但是好像和方才又有些不同,她微微低头,却能感受到侧面男人的目光。

    她的动作都变得有些拘束,压着呼吸,手上动作加快,只想快些给他擦完。

    黎念的指腹顺着胸膛往下,沿着侧面划过腰腹,谢殷微微吸气,呼吸加快了一些。

    他有些后悔让她给自己擦了。

    她擦的动作认真,眼神专注,甚至加快动作,浑身上下都透着清白,好像真的只是在给自己降温。

    莫名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谢殷微微蹙眉,再次看了看她的目光,里面确实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平静得如同一池湖水,好像投入石子也激不起什么波澜一般。

    “好了,”黎念微微起身,拉过他两侧的衣领。

    她突然靠近,黑发垂落下来,在谢殷面前晃了晃,袖口滑落,垂在他腰腹下,拉拢时,指尖不经意碰到了他的皮肤。

    谢殷的目光闪烁,睫毛晃了晃,失神之间,包绕自己的清茶香已经褪去,衣领也被拉了起来,腰间细带被系紧。

    黎念站直,“你早些休息吧,等明日退烧了,我有事问你,”

    话罢,黎念便转身,逃也似的推开门出去了。

    真是奇怪,这屋子莫名其妙的热。

    谢殷捏着她系的细带,看着盆中的帛布,陷入了沉思。

    他好像知道黎念想要问什么。

    可他也不知道那时是怎么了。

    他先是莫名其妙地动不了了,眼里却能看见,黎念与扶霖卿在争吵。

    他从没想过,原来天上的神仙,仅仅在一瞬间,就能变出那么多锋利的长剑,当时扶霖卿身后的风都在叫嚣。

    他心恍若坠入了崖底,看到黎念被万剑所击之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居然挣脱开,能动了,所以他一个箭步便冲向黎念,将她抱在怀中。

    他还记得长剑没入脊背时的痛意,并非单纯的刺伤之痛,还带着灼烧的痛。

    当时他想,还好,是他挨到了这剑。

    但随之而来的,是以卵击石的无力感。

    原来一条人命在神力面前,就如同一只蚂蚁一样,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碾死。

    后来的事,他都不记得了,当时脑中只有一件事──紧紧抱住大人。

    次日,谢殷也如实所说。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黎念皱眉,半信半疑道,“那紫光呢,你可知从何而来?”

    “紫光?我不知道,”谢殷摇摇头,“是那紫光救了我们么?”

    黎念看着谢殷一脸疑惑,心底的疑虑被打消。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那紫光,像极了白泽兽的灵力。

    当年,它站在自己面前,抵御那璎珞星官的流火时,散发出的便是这样的紫光。

    它原来在重京么?

    黎念懊恼,当时情况危急,她也并未注意周围有什么兽类经过。

    但既然出手相救,白泽为何不愿同她相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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