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昔日共抗外敌的盟邦,今日大邑商在西土的重镇,周邦极受密须的重视,季丰一行人也受到密人的欢迎。虽然战车和兵戈无法进入吉邑,但此行扈从的左部,三分之一的射士、甲士,都被允许保留弓矢、短剑等,随侍季丰保护使团的安全。

    聘使与密伯的会面,安排在入邑的第三天。季丰与副使仲相赴会,代表周邦和邦君送上聘礼,并将自己近来的乐诗录以金文,编订成籍,作为个人礼物送给密伯。

    为了争取密须,或许还考虑到多年未曾来聘,周邦准备的聘礼非常丰厚。季丰身为诸公子和聘使,表现也非常得体从容,让密伯称赞有加。尤其在看到那些乐诗,得知都出于季丰之手时,密伯在惊叹之余,态度也更加热切。

    赐宴、献宾、致酢、酬答,一切都很顺利的进行着。两邦之间,似乎又回到了昔年为盟的时候。“无算爵”旅酬之际,季丰和副使仲相也尽力呼应,以期宾主尽欢。

    临近尾声,献舞的侍女退下,参与宴会的密须世子似乎意犹未尽,向邦君提议道:“周人难得来聘,必得尽欢才是。无舞如何尽欢呢?请准岿与聘使共献万舞,以悦主宾。”

    万舞即战舞,出自大邑商,各邦国也多有习得。舞者身着战甲,持戈执干,作技击之动作,展现战士的勇力和气概。这是军事训练、庆贺胜利的舞蹈,也是后世诸多入阵乐、破阵曲的源头。

    季丰的前身自然学过万舞,而且学得不错,是他最感兴趣的舞蹈之一。然而,在这两国相聘、招待宴饮的时候,只合“鼓瑟鼓琴、和乐且湛”,跳战舞做什么呢?

    更何况,自己毕竟年少,身量未足,密须这位世子岿正值壮年,以展示气概的万舞相邀,其中不免隐含着一些挑衅的意思。

    他没有回答,只是举起酒爵,向世子岿含笑致意,然后转身望向上首的密伯,等待他作出回复。

    “呵呵……聘使海量,世子醉矣!”密伯顿了顿笑道,“今日酒宴,当已尽欢,可罢之。”

    于是酒宴结束,季丰与副使仲相向密伯告辞。

    回到宿馆,季丰稍事歇息,洗去身上的酒气,副使仲相叩门来访。

    仲相向他分析道:“密须既然向义渠戎靠拢,必有高层的推动。从郊迎和酒宴之事看来,似乎就是世子岿了。也只有他的地位,能够如此深刻的影响到邦政。”

    “我亦作此想,”季丰点了点头,“好在密伯持重,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邦内也依然有公子均这样心慕教化、不乐见本邦和戎人靠拢的人。”

    “世子岿为储君,以后毕竟要掌握邦政,”仲相叹了口气,“此事不可不虑。”

    “后事且不谈。为今之计,需要进一步和密人结好,最好能达成一些实质性的合作,例如相约整备通道、派贾人互通有无之类。如果能互相派大夫常驻,那就更好了,”季丰很快有了主张,

    “此事就交给副使去促成,请务必留心。我近日事多,或接待密人贵族来访,或在邑里走访以观民情民风,都须亲力亲为,要把精力放在这些事情上面。”() ()

    “诺!”副使仲相领命而去。

    才走到门口,又有行人仲干领人来见。仲相向他一揖相让,后者也回以揖让之礼,继而向季丰禀报:“豳京旧地有事,须请内史定夺。”

    季丰看了看他带来的人,依稀便是当日交代过的那名斥骑,于是问道:“你先说说那边膂人的情况。他们共有多少人?壮丁数量多吗?粮食可还充足?”

    “禀内史,这几天联络到的膂人,大致成两部,有三百七十余口。先到的一部人数多些,男女老少都有,粮食也相对充足;另一部的百余人是年初才来,大半都是壮丁,才刚种好一季中黍,存粮却已经不多。”斥骑一一汇报。

    季丰微微颔首,大致猜到了事情所在:“先到的一部,大概是不愿迁徙了?”

    “正是,”斥骑继续汇报,“后一部倒乐意随我们迁徙,还向先来的族人借粮。但那些族人说,他们一去就难得再回来了,不肯借,事情也就僵在了那儿。”

    “原来如此啊,”季丰望向仲干,“行人怎么看?”

    “在下之意,军粮尚且充足,愿意跟随我们去周原的,可以补贴一部分。”仲干回道。

    “不仅仅是路上的事,”季丰微微摇了摇头,“今年夏作刚过,到他们明年收成,这一年时间的用度,不能全靠眉邑那边,之前也没有那样的先例。”

    按照通常的安排,这些膂人去周邦,肯定和眉邑的族人们安排在一起。但整个眉邑也就一千多点人,养这百余口一年,肯定不合适,需要这些膂人自备大部分口粮,而眉邑则向他们提供住处、农具、种子,帮助他们安顿下来。

    想了想,季丰向斥骑说道:“后一部膂人,在豳地也完成夏作了吧?可以让他们把庄稼转让给前一部,按照往年收成折为粮食,四成或三成都行。”

    “有人这么提议了,但前一部不接受……他们说,后一部种的都是新地,有没收成,都是说不准的事。”

    “这帮竖子!”季丰哑然失笑,“大概是想着,后一部走了,地里的庄稼带不走,横竖都是他们的……又要实惠,又不肯付出,哪有这样的好事!”

    “多半就是如此了,内史高见。”行人仲干也笑道。

    “小人喻于利,乃是常情。再者,仓廪实而知礼节,那些膂人穷困惯了,样子难看了些,可以理解的,”季丰摇了摇头,“罢了,你就告诉后一部膂人,先随我等回周邦,之后自有安置。”

    “但内史刚才也说了,不能全靠眉邑那边。眉邑那点人口,支撑这么多人也不容易……”

    “眉邑不易支撑,京邑却容易得很。可以先在京邑安置,有了积蓄再迁过去,”季丰解释道,“他们大半都是壮丁,还担心找不到活路吗?以工代赈即可。”

    “在下明白了,”行人仲干也反应过来,立刻吩咐斥骑道,“你先下去歇息,明早动身速速回返豳京那边,传达内史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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