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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丰和副使仲相说,要把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面,这并不是偷闲,乃是了解民意、结好密人的要务,是身为聘使非常重要的职责。而宴会之后的第二天,即有公子均持赀礼上门来访,请教乐诗之事。

    “均自君父手中录得诗籍,颂咏良久,越发觉得精妙。故不嫌冒昧,前来请教足下。”他长身肃拜,很是诚恳的说,态度比当日郊迎时更加尊重,几乎是以师礼相见。

    这个时代,典籍也好,乐诗也好,不是一般的难得。更何况,还是这些流传后世的《诗经》名篇呢?也怨不得公子均这般急切,这般诚挚。

    “公子言重了,”季丰回拜逊谢道,“丰年浅识薄,不敢言教,相互探讨可矣。”

    两人讨论了一个多时辰,一个有心求教,一个有心结好,相处得十分融洽。临别之时,季丰甚至当场作诗一章,赠给公子均。

    其诗名为《伐木》:

    伐木丁(zhēng)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shěn)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

    虽然诗句并未写完,但从这一段中,公子均已经能读出很多。

    悦耳的伐木和鸟鸣声,交融出空山清响的气氛,恰似这会相处氛围的美好,以及昔年两邦为盟时的融洽;

    鸟儿因伐木声而预感到一些不好的事,于是连忙向友类示警,提醒大家尽快脱离灾难,“迁于乔木”;

    而密须、周邦作为友邦,也应该好好经营友情,互相珍惜,以获取好的结果,“终和且平”。

    公子均知道,义渠戎前一阵备重礼前来请姻,邦内曾认真讨论过。周人时隔多年再次来聘,重申旧好,显然就是在担心这件事情。

    毕竟义渠戎占据豳地的心思,十多年前就已经暴露无遗,如今密须若轻易卷入其中,无论是支持义渠也罢,还是自己贪图豳地也罢,于两邦之间都是很危险的。

    他珍重的收起诗简,向季丰拜揖作别:“贵使之意,均知之矣。感谢贵使赐以乐诗,均必定善加珍藏。”

    “此为丰之荣幸。”季丰回应道,起身送公子均至门前。

    接下来两日,又有几位大夫前来拜访,都是与公子均相善之人。他们或是来请教乐诗,或是想与周邦公子结好,或是未曾参与当日之宴、想看看这位刚满十五岁的聘使。季丰都一一耐心的予以接待,努力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这样又过了两三天,几乎没什么上门来访的人了,季丰这才带着宰觯、贞等几人,前往邑中诸酒肆、马肆、工坊等探访。

    宰觯已经奉命探访了两三天,又担任着家宰,精于庶务,对物产、物价等了解颇多。在吉邑收集这些讯息,他能大致了解到邑中各行业的状况,推断出密人目前的手工业发展情形。之后如果派贾人互通有无,就可以有的放矢,不至于浪费资源。

    两天下来,季丰忍不住庆幸,幸亏次兄仲宁派了这位家宰,无论公事还是私事,他都帮了自己的大忙。() ()

    然而副使仲相那边,却一直没有什么太大进展,这让季丰有些焦灼。

    出使之时,邦君、世子和执政,并没有给季丰交代具体任务。但他既然决定为周邦贡献一份力量,又花费了这么多资源,肯定希望能有一点看得见的具体成绩,不辜负这么多人的奔波辛劳,不辜负世子昌的殷切举荐。

    而且,他还在考虑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来聘的不是自己,而是原本历史上的其他人,会不会已经有了结果?自己未能尽到应有之责,那不也是一种负面的蝴蝶效应吗?

    略感心烦之际,副使仲相再次叩门来访,带来了一個重要的讯息:“属下今日拜访邑尹,隐约听明白了他的暗示……这两天,似乎有义渠戎的使者到了,奉上了更加丰厚的礼物,重申上次的联姻之请。”

    “有这种事情?”季丰讶然,紧接着又有几分明悟。难怪这两天,再没有什么密人贵族上门拜访了呢!

    不用说,接待义渠使者的,大概率是世子岿。而诸多大夫贵族,在这个紧要时期,必然要站在一旁观望形势,避免因轻举妄动触到世子岿的霉头。

    季丰原本想表现得淡定一些,待副使仲相的会谈有眉目后,再去回访那些密人贵族,直接把成果巩固下来。但这下看着形势有些失控,似乎要滑向不利于周邦的方向,他觉得必须要多做一些事情了:“明日一早,你同我一起去拜访公子均,商讨义渠戎使者到来之事。”

    “唯。”仲相立刻应道。

    次日,季丰准备好回赀,和副使仲相前往公子均的宅第拜访。见礼寒暄既罢,季丰直接询问起义渠戎使者的事情。

    “此事有之,”公子均沉默了片刻,坦诚的回答道,“接待之事,是世子在负责,也是他向君父倡议正式接见。均曾提出异议,但因世子的大力促成,邦君昨日已经决定,于后日接见义渠戎使者。”

    “多谢公子直言相告。”事情确认下来,季丰在心里叹了口气。

    只能说,周邦已经太久没有介入泾水流域了,而义渠就在泾水边上,占据着近水楼台,也怨不得密须会有所顾虑,乃至首鼠两端。

    “身为人臣、人子,均不敢妄议君父。但当日贵使到访,是均负责郊迎接待,又折心于贵使之风范,自然希望有好的结果,”公子均尽力安慰道,“对这联姻之事,邦中明白其弊端者也不乏其人,后日义渠戎来见,均必定领着诸位同道据理力争。”

    “公子高义,”季丰拜谢道,“不知义渠戎是为何人请姻?请姻的又是贵邦哪一位公子?”

    “为其长公子请姻,请姻的是均之幼妹。她与敝邦世子乃一母同胞,故而世子热心于此,以期成事之后,得到一大强援……”公子均说着,忽然顿住片刻,仔细打量了一番对面宾位的季丰。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听说贵使今年才十六岁?想来肯定未及婚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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