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贵人这是初到古关吗?是想歇歇脚?还是做点生意,囤点货资?尽可以来问问,这地界儿没人能比我更熟了!”

    小八停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人收拾的干净,嘴皮子利索,漂亮话漂亮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

    “老远就看到贵人您面相不凡,通身利落,贵气冲天,这紫气都要溢出来了。我这到您身边儿,都能稍稍沾个光,蹭个福气,立马就觉得心气儿舒畅了。就算没什么疑问的,您看我这嘴皮子,跟您讲讲这城内趣事儿,解解乏,去去闷,逗个乐也成啊!”

    “您看您这周身都是持兵执刃的。”小八往旁边瞟了一眼,后知后觉地头皮一麻,放大了声量,一个人撑起声势,“定是没我说话有趣!”

    陆子梧偏过头看着那姑娘,不由轻笑出声。

    看她这做派和嘴上功夫,应该是做着些类似掮客的营生,也算是瞌睡来了递枕头,不用自己再费事去找了。

    “好啊。”她一边朝着客舍里走去,一边对着小八说,“那你就来与我说说,这城内最近都出了些什么事儿吧。”

    管夙见状,原本打算进城后就拿着陆子梧结的工钱,带着兄弟们去寻城内的邮驿处,多使些银钱寄家书。

    但眼下显然城内有异,为防没摸清情况,就一下撞个头破血流,便也跟了上去。

    站在墙根角落处的几个人见生意已经被同行抢走了,不再在原地停留,四散而去。

    “如何称呼?”

    “贵人唤我小八就成。”

    “小八,家中行八?”

    “正是,兄弟姊妹中我排行老八。”

    小八提前一步跨入客舍,冲着老板招呼着。

    “老板,快出来迎客了!”

    “贵人看,要定几间房?一路风尘,是否再让人备些饭食?”

    陆子梧沉吟片刻,转身对着张余嘱咐道:“先生先带着大家将余下的货物整拾好,再用些饭食,歇息半日。”

    而后看向小八:“我这一行人数众多,皆需修整。”

    她也不打算在此多做停留,这城中情况看着就不太对劲,将货物出手后,最迟今晚就得继续赶路。

    “好嘞,给您安排妥当!”小八转了转眼睛,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就看出个大概来,“老板,五间上房,七间通铺,餐食备地丰盛些,再尽量快些。”

    “行!贵人且等着,咱这手下人干活最利索。”老板也是许久不开单,客舍空置了好些时日,今日总算热闹起来了。

    小八引着陆子梧拾级而上,“他家隔壁的羊肉可是一绝,您在别地儿指定尝不到这滋味儿。还有冰羊酪,正能祛祛暑热,待会儿让店小二专门去买些新鲜的。”

    “那就有劳了。”陆子梧颔首。

    房间算不上精致,但宽敞整洁,该有的一样不落下。

    她循着凭几坐下,望着小八。

    小八意会,在陆子梧身侧也寻了一处坐下,“女公子想听些什么事?”

    “便与我讲讲这城中为何如此冷寂吧。”

    “女公子有所不知,往前数个十多日,城中也喧闹得很。咱们古关内外城虽在边塞,但连老将军骁勇善战,手下将勇兵雄,驻扎此地数十余年,那边外异族已有十多个年头不敢来犯了。”

    “但就在半月前,连将军应朝廷征召,调兵往南而去了,城中原先住着的本就是军士及其家人,这一下子就空下了大半。”

    “再者就是旁人听见将军离城,觉得这古关就……”

    小八看了看上位的面色,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可要我说,那群异族孬种已经被打怕了,老将军虽走,但余威尚在,古关城定然安然无恙!”

    陆子梧听见这话,挑眉不语。

    小八也觉得多少有些心虚,她自己反正是不敢拿自个儿的小命去碰碰兵器的。

    下定决心,干完这单就得跑。

    “对了,还有一事,不知贵人可曾听闻通天教?”

    “略有耳闻。”

    “其实您看这城中人影寥落,还有个原因是自洛西而来的通天教使者正于城中讲经呢,大家都聚了过去,想讨碗圣水,领些米粮。”

    陆子梧微微坐直了上身,蹙眉问道:“你不是说,这城中不怎么安宁吗?他们怎么此时来了?”

    “这个嘛,我也是猜测,猜测哈,贵人听个乐子就成。”小八声量放小了些,“这不是往常连老将军在的时候,不喜那些个怪力乱神的东西,所以这古关虽与洛西离得近,但一直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来大兴传教讲经之事。”

    “再说了若是真出了些什么事,于古关城中的人来说,洛西确实是退守安居的不二之选。通天教好不容易抓住此次机会,少不得要来捞多些劳力不是?”

    “这世道,人命最贱,却也最贵。”

    陆子梧一边听着小八讲些城中的杂事,一边看着已经加载出来的地图。因着她现在身份卡所属势力的缘故,地图上同阵营的人都被标上了绿色的光点。

    就在不远处,绿色的光点汇集在一起。

    她看向窗外,日光正盛,天色惨白。

    于是对着刚回来的张余使眼色,让他与小八一道,去城中寻专收货品的商人,尽快将一些特征不明显的累赘都倒手出去。

    张余拱手称是。

    而那姑娘闻言,当即眉开眼笑,眼底都快荡漾出几分真切的情意来了。

    她本就是靠这种转手货物,撮合双方交易,从中抽取佣金来赚大头的。如今那浩浩荡荡的五十余辆货物,都要自她之手转出去,老天啊,根本没敢想能赚这么多。

    别真是小九去那通天教的场子领米粮的时候给她许愿了吧。

    至于这商队好好地为何在古关就将手中的大半货物转手出去了……

    这就不干她事了。

    给钱就是亲娘!

    这女公子如今就是她的再世母亲,她恨不得当场拜上几拜,再磕几个响头。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陆子梧转身道:“哥哥,我想去那通天教讲经的地方看看。”

    “我同你一起。”陆自遥起身说道。

    ——

    内城。

    一段较为宽敞的街道,围着通天教朱底黄笔的宝幡搭起了高台。

    众人围着宝幡,俯身长拜,受诸风吹拂,除其恶业,皆沾胜利。

    高台之下。

    一鼎三人合抱的炉子摆在正中央,三足两耳的样式,炉中下腹炭火透过三个窗孔烧得通红扭曲。另有几名教徒不停地从炉中舀出圣水,分发给等候着的众人。

    “天师谅解,天师谅解,我不是有意冒犯的,不是有意冒犯的……”一个人青年人对着被人推搡后洒在地上的水渍不停地磕头叩拜。

    他身后之人不耐烦道:“还不快滚远点,连圣水都能弄撒,真是命薄,接不住福气。”

    “天师啊,这符真能保佑我儿平安?”白发老妪勾着腰,一手拿着黄符,一手攥着铜钱。

    “这是自然,黄符由天师亲自加持过,只需写上你儿姓名,再放在他床头,自有神仙保他今岁运势平稳。”那披着红袍的通天教教徒手持朱砂笔,接过铜钱,问道,“你儿子叫什么啊?”

    “天师,天师!你快看看我家三郎,他近些时日总是头痛,身上烫手,却还直说冷,是不是招邪了?您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教徒捋着胡须,见那人一脸病色,摆摆手:“去那边排队,多喝些圣水吧。”

    “那,这需要多少钱?我……我等囊中羞涩,怕是……”

    短胡教徒正色道:“我通天教圣水向来布施信众,只需去台上虔诚诵经半刻,便可领一碗圣水。”

    人群中还有几个不怎么起眼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人流拥挤之处。

    陆子梧扶了扶头顶的帷帽,看着这场景,心中只剩下四个字。

    群魔乱舞。

    但也不得不说,比她那纯靠嘴皮子,披着虎皮给人画饼的招式强多了。

    毕竟这些在她肉眼可见之中的通天教教众们,各个脑袋上都顶着「传教中」三个大字。

    不远处,高台旁有一三层阁楼。

    顶层的雅间被珠帘与轻纱帷幔遮挡着,无风之时,便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其中孤立的人影。

    一只如玉的修长素手,挑开了无色轻纱。

    时寂注视着下方的景象,蹙起了眉头。

    “贤侄啊,可准备妥当了,待会儿就要由你前去主持祝祷了。”门外传来热切的声音。

    “我知晓了,待我更衣。”声音也是清凌凌的,好似无欲无求一般。

    来鹤听见回应后整了整衣衫,转身便离去了。他面上呈着笑意,秉着仙风道骨的做派,私下却止不住暗骂。

    有人真是命好,生来便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家族落寞后又还有一个好叔叔。什么都不用做,单凭一副好皮囊,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圣子。

    若不是那张脸在教众之中信服度太高,他也不至于费尽心思,蒙骗教主,将人弄到这里,助他传教。

    一炷香后,侍从前来叩门。

    “圣子大人,可准备妥当了?”

    “圣子大人?”

    “是出了什么事吗?下面的信众都等着您呢。”

    “……圣子大人,属下进来了。”

    “砰——”

    “快!快来人,圣子不见了!”

    阁楼之下,有人逆着人流行进。

    许是脚步太过急切,撞歪了身旁之人的帷帽。

    “抱歉。”他驻足道歉。

    陆子梧扶正了帷帽,没太在意。

    “无事。”

    那人见她不计较,便急忙侧过身从人缝间挤了出去。

    帷帽之上的皂纱被随之带起,陆子梧下意识抬头去看。

    嗯?

    这张脸?

    这不是未来的通天教教主时寂吗?

    这是要和她竞争同一岗位的劲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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