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季赛赛程不算紧，常规赛结束后、季后赛开始前，还有一周休息时间。
连昼在酒店续了两天。之前租的公寓退掉了，她暂时无处可去。
通话记录里干干净净，前晚没拨通的电话也没有回电。
来回翻看了一上午，连昼决定回上海一趟。
收拾完行李刚好中午十二点，她给陈霁打了个语音，问要不要一起吃饭。
陈霁的声线有点不同寻常：“在Afterglow，有简餐，你现在过来吗？”
Afterglow是一间靠近高校区的咖啡酒馆，坐落在创意街区的梧桐树荫里，印象中有个很漂亮的大露台，她们大学时常去打发周末，毕业这一年就再没去过了。
“怎么去那里了？”
“在怀旧。”陈霁敷衍道，“快来一起追忆似水年华。”
“你又喝多了？通宵了？”
对面音量忽然提高：“没有，我不怎么喝酒的啦，在喝咖啡。”
连昼：……？
是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了吗？
她看向窗外，天气明明已经放晴了。
进入七月的第一天，杭州的阳光刺眼，路边香樟树叶被照得光泽油亮，空气里涌着柔和的热浪，源源不断地从落地窗缝往房间里钻。
连昼从行李箱里挑出白色针织吊带和轻薄工装裤换上，路过镜子时瞥见自己苍白到显眼的脸，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今时不同往日，我已一战成名。
于是她杯弓蛇影地添上了棒球帽和口罩，又把帽檐往下压到最低才出酒店。
Afterglow的装修跟记忆中截然不同，穿过梧桐树荫，一段复古涂鸦台阶把人引上二层。二层的大露台被遮阳顶覆盖，靠右新砌起两面高墙，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吧台。
连昼一上去，就被那两面墙吸引了视线。
浩荡满目的蝴蝶标本，从挤满花叶的吧台后蔓延而上，一直延伸到遮阳顶上，声势壮阔。标本边框是透明的，淡白波光从背景墙里流出，让静谧的蝴蝶影影绰绰，云蒸霞蔚。
“昼昼，这里。”
她被喊声惊醒，目光流连一瞬，才慢吞吞地回神。
陈霁一眼看破，有点无语：“就这么喜欢蝴蝶？我都不喜欢了。”
连昼坐到她对面，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喜欢过蝴蝶啊。”
“我是说蝶神，你忘了，还是我带你去看的比赛。”
陈霁摆弄着咖啡勺，“三年了吧，我都不喜欢了，你还念念不忘呢。”
她手中勺子碰到陶瓷杯壁，清脆一声响。
也许是坐在令人怀旧的地方，一些令人怀旧的场景逐帧闪进了脑海，像老电影似的，冒着星星点点的荧光。
她还记得应该是春季决赛，前方大屏里对局激烈，耳边欢呼声一浪一浪喊着Morpho，手里被陈霁硬塞进一张应援手幅……
那是连昼第一次线下观赛，比赛台上十个选手她一个都不认识。
红蓝光影交错中，她的手机震动，陈霁瞥了一眼，无声尖叫：你被抽中幸运观众了，什么运气！
幸运观众可以在赛后上台互动，可惜连昼不认识任何一位选手，也没什么想互动的，而且那天她太过颓丧，兴趣缺缺。
最后换了陈霁上去。
连昼在观众席坐着，场馆里人影攒动，昏灯遮眼，出来得临时忘戴隐形，实在看不清台上的人，只能听见陈霁跟她最喜欢的选手互动，声音雀跃，开口第一句却是“我有个朋友今天也来观赛，她今天心情不好”。
连昼微微愣怔。
正前方大屏上，那位叫Morpho的陌生选手看着镜头，与川流人海中陌生的她遥遥对话，赛后略带疲惫的嗓音沙哑而柔和。
时隔三年，声音清晰得如同昨日，画面却早已模糊。
“什么念念不忘，你别给我立人设。”连昼从回忆里抽身，怅然地笑了笑，“没那么夸张，我只是觉得蝴蝶好看。”
陈霁正百无聊赖地研究咖啡杯，听到这话眼睛一抬，揶揄道：“你的人设还用我立？现在谁不知道你，少爷类蝶领军人物，你可以把这个履历写进微博认证。”
提起这事就一阵头晕。
连昼点了份简餐，一边啃沙拉一边给陈霁复盘事发第二晚到处低声下气的过程。
陈霁一边听一边笑。
“你笑什么，不要笑了。”
听到给Serein投喂提督时，陈霁的笑声持续增强，连昼伸手想要捂她的嘴，陈霁侧身一躲，手肘碰到咖啡勺，一阵丁零当啷的动静。
吧台里两个男服务生闻声抬头，其中一个放下杯子，走了过来。
陈霁突然收敛坐姿，接过服务生新送来的勺子，轻声细语地：“谢谢。”
男生礼貌点头，转身返回。
这次换连昼一眼看破，调侃她：“难怪突然到这里来喝咖啡哦。”
陈霁嘴硬：“这两个是我们本校学弟，来兼职的，支持一下怎么了。”
中午来咖啡酒馆的客人稀少，那两个男生不算忙碌，连昼回头观察陈霁心仪的那位男嘉宾，肩宽腿长麦色皮肤，梳着侧背头，确实挺帅的。
陈霁碰碰她的膝盖：“你也太明显了。”
男嘉宾显然也感觉到了，目光相对，远远地一笑。
人在装模做样的时候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动作，连昼下意识低头，手指胡乱戳了戳手机，不知道在通知栏戳到了什么推送，霎时间一阵刀光炮影的战斗声炸了出来。
陈霁吓得差点又甩掉勺子：“你在看什么？”
“我也不知道……”连昼退出页面，没想到小屏幕挂起噪音依旧，她手忙脚乱地按侧键把音量降到最低。
静好音仔细一看，B站，Serein直播间，正在峡谷乱斗。
自己的提督账号进入直播间时有专属特效，酷炫的船舰从屏幕底部升起，昭告世界尊贵的提督莅临现场。
……倒也不用这么引人注目。她单方面地尴尬了一下。
不过Serein怎么七月第一天就在直播？难道上个月没完成的直播量还要累计到这个月吗。
陈霁见她盯着屏幕许久，好奇地凑过来要看。
连昼立即关闭直播间：“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
话没说完，还未休眠的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
Serein司偕：1。
连昼的手指顿住了，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陈霁，陈霁也茫然地回看一眼。
“什么意思？”
连昼摇摇头：“不知道。”
陈霁催她：“那你问他什么意思啊？”
连昼稍加思考，笃定道：“等五分钟。”
陈霁一头雾水，茫然地跟着一起等。
午后的日光尤为燥热，微弱的蝉声在高树深叶里嘶鸣。
恍然间像回到了前几天的雨夜，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高高低低的蝉声慢慢混杂一体，裹住了这份不太有底气的等待。
沉默片刻，连昼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他一点也不像Morpho。”
陈霁不明所以，没搭理她，专心致志地盯着时间等消息。
Serein司偕：走了？
果不其然，大概在五分钟到达的前几秒，微信消息款款而至。
连昼在陈霁崇拜的目光里硬着头皮打字：误触推送，入场特效关不掉，打扰了。
Serein司偕：你没听见？
连昼：听见什么？我刚刚静音了。
这条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等了一轮五分钟，仍然没有回复。
陈霁在屏幕外追问：“听见什么？”
连昼有点烦乱，皱起眉：“我哪知道，不管他了。”
“那就不管了。”陈霁捏捏她白嫩的脸颊肉，迟来地附和一句：“他一点也不像Morpho。”
两人喝着咖啡，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拉西扯，到下午三点左右，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那两个兼职服务生来来去去地在卡座吧台之间穿梭。
陈霁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视线追着侧背头男生来回绕。
见她心不在焉，连昼看了看时间：“我晚上回一趟上海，差不多该走了。”
陈霁有点意外：“回上海？谁要找茬，你妈还是……？”
“不是，”连昼捏了捏手指，“很久没回家了，正好这几天没工作，我回去看一眼。”
陈霁应声，又问：“那你接下来主持季后赛吗？”
这个问题把连昼的起势绊了一下。
今年夏季季后赛落地西安，西安主场有另外两位资历更深的主持人，如果工作人员够用的话，可能就不会安排她随行工作了。
更何况就在前几天，她的采访还留下了一段腥风血雨的案底。
她思考一番，以往赛前一周就会收到排班表，这次到现在还没有，应该是没戏了。
“不好说，也许我已经进入了一个超长假期。”
陈霁看出她颓丧，主动请客：“那你去享受假期吧，今天咖啡算我的。”
连昼没跟她客气，戴好帽子和口罩，起身离开。
经过吧台时扫了眼蝴蝶标本墙，又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
光线没有正午时那么明朗，蝴蝶标本框后的流动灯光存在感变得更加强烈，淌在各色蝶翅上，或明艳，或雍贵，或清婉，斑斓炫目，明知它们不能再振翅，却仍看出一丝衰败的鲜活。
连昼举起手机，调整好角度。
然而她的手指还没点下拍摄，身后一道快门声已经先行一步。
是另外那个一直没注意的兼职服务生，见她回头，镇定自若地扬起手中拍立得：“你站在蝴蝶里很好看。”
他指了指台阶右侧那面照片墙，“我可以把你的照片贴上去吗？”
男生的眼睛长得无辜可爱，奶茶棕色的卷发让他看起来像小狗。明明是有些冒昧的举止和请求，但他这样率真地看过来，莫名地难以拒绝。
连昼只能说：“好吧，最好贴在角落。”
男生眼睛亮亮的：“那姐姐方便留联系方式吗，我贴好之后给你检查。”
连昼被这声姐姐叫得心软，她无法抵抗冷艳的蝴蝶，同样也无法抵抗眼睛亮亮的小狗。
无法抵抗的她留下了微信，并被央求着当面通过了好友验证。
在高铁上落座时，小狗学弟如约发来了照片墙角落里的拍立得相片。
相片大半幅画面铺排着流光溢彩的蝴蝶，她站在蝴蝶墙前，白皙单薄的侧影虚晃不清，荧荧一点眼神光却清亮可鉴，与满墙沉睡的蝴蝶错影相望。
确实拍得很好看，她保存下来，久违地发了条朋友圈动态。
小狗学弟第一时间点赞评论：是谁镜头里的学姐这么美啊？
陈霁的骚话紧跟而至：好无助，路过被美女绊掉了裤衩。
连昼没忍住笑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噤声。
邻座乘客并没有注意到她，夜幕下赶路的旅人相较白天安静许多，车窗外夜景奔流不息，带来一种风平浪静的松弛感。
神思涣散之时，膝盖上手机震动，连昼垂眸一扫。
Serein司偕：1。
111，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会莫名其妙地1。
好心情被莫名其妙地扰乱，连昼这次没再客气，直接已读不回，顺便把他的聊天框设置为免打扰。
反正以后应该不可能再同框了，眼不见为净。
杭州到上海的旅程其实很短暂，她闭上眼睛，原本只想假寐一会儿，却在这轻摇轻晃的安稳里恬然入眠。
到站之前，她甚至做完了一个刁钻古怪的梦。
梦见骄阳明媚的天气里，匪夷所思地跑来了一只淋雨的小狗。
小狗狼狈地甩着雨水，叫声呜呜咽咽，眼神湿漉漉地仰视她。
她摸了摸落汤小狗头顶，小狗用脑袋蹭她的手，温热的雨水从它毛发过渡到自己手心。
可是抬头一望，天气分明晴光万里。
连昼在酒店续了两天。之前租的公寓退掉了，她暂时无处可去。
通话记录里干干净净，前晚没拨通的电话也没有回电。
来回翻看了一上午，连昼决定回上海一趟。
收拾完行李刚好中午十二点，她给陈霁打了个语音，问要不要一起吃饭。
陈霁的声线有点不同寻常：“在Afterglow，有简餐，你现在过来吗？”
Afterglow是一间靠近高校区的咖啡酒馆，坐落在创意街区的梧桐树荫里，印象中有个很漂亮的大露台，她们大学时常去打发周末，毕业这一年就再没去过了。
“怎么去那里了？”
“在怀旧。”陈霁敷衍道，“快来一起追忆似水年华。”
“你又喝多了？通宵了？”
对面音量忽然提高：“没有，我不怎么喝酒的啦，在喝咖啡。”
连昼：……？
是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了吗？
她看向窗外，天气明明已经放晴了。
进入七月的第一天，杭州的阳光刺眼，路边香樟树叶被照得光泽油亮，空气里涌着柔和的热浪，源源不断地从落地窗缝往房间里钻。
连昼从行李箱里挑出白色针织吊带和轻薄工装裤换上，路过镜子时瞥见自己苍白到显眼的脸，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今时不同往日，我已一战成名。
于是她杯弓蛇影地添上了棒球帽和口罩，又把帽檐往下压到最低才出酒店。
Afterglow的装修跟记忆中截然不同，穿过梧桐树荫，一段复古涂鸦台阶把人引上二层。二层的大露台被遮阳顶覆盖，靠右新砌起两面高墙，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吧台。
连昼一上去，就被那两面墙吸引了视线。
浩荡满目的蝴蝶标本，从挤满花叶的吧台后蔓延而上，一直延伸到遮阳顶上，声势壮阔。标本边框是透明的，淡白波光从背景墙里流出，让静谧的蝴蝶影影绰绰，云蒸霞蔚。
“昼昼，这里。”
她被喊声惊醒，目光流连一瞬，才慢吞吞地回神。
陈霁一眼看破，有点无语：“就这么喜欢蝴蝶？我都不喜欢了。”
连昼坐到她对面，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喜欢过蝴蝶啊。”
“我是说蝶神，你忘了，还是我带你去看的比赛。”
陈霁摆弄着咖啡勺，“三年了吧，我都不喜欢了，你还念念不忘呢。”
她手中勺子碰到陶瓷杯壁，清脆一声响。
也许是坐在令人怀旧的地方，一些令人怀旧的场景逐帧闪进了脑海，像老电影似的，冒着星星点点的荧光。
她还记得应该是春季决赛，前方大屏里对局激烈，耳边欢呼声一浪一浪喊着Morpho，手里被陈霁硬塞进一张应援手幅……
那是连昼第一次线下观赛，比赛台上十个选手她一个都不认识。
红蓝光影交错中，她的手机震动，陈霁瞥了一眼，无声尖叫：你被抽中幸运观众了，什么运气！
幸运观众可以在赛后上台互动，可惜连昼不认识任何一位选手，也没什么想互动的，而且那天她太过颓丧，兴趣缺缺。
最后换了陈霁上去。
连昼在观众席坐着，场馆里人影攒动，昏灯遮眼，出来得临时忘戴隐形，实在看不清台上的人，只能听见陈霁跟她最喜欢的选手互动，声音雀跃，开口第一句却是“我有个朋友今天也来观赛，她今天心情不好”。
连昼微微愣怔。
正前方大屏上，那位叫Morpho的陌生选手看着镜头，与川流人海中陌生的她遥遥对话，赛后略带疲惫的嗓音沙哑而柔和。
时隔三年，声音清晰得如同昨日，画面却早已模糊。
“什么念念不忘，你别给我立人设。”连昼从回忆里抽身，怅然地笑了笑，“没那么夸张，我只是觉得蝴蝶好看。”
陈霁正百无聊赖地研究咖啡杯，听到这话眼睛一抬，揶揄道：“你的人设还用我立？现在谁不知道你，少爷类蝶领军人物，你可以把这个履历写进微博认证。”
提起这事就一阵头晕。
连昼点了份简餐，一边啃沙拉一边给陈霁复盘事发第二晚到处低声下气的过程。
陈霁一边听一边笑。
“你笑什么，不要笑了。”
听到给Serein投喂提督时，陈霁的笑声持续增强，连昼伸手想要捂她的嘴，陈霁侧身一躲，手肘碰到咖啡勺，一阵丁零当啷的动静。
吧台里两个男服务生闻声抬头，其中一个放下杯子，走了过来。
陈霁突然收敛坐姿，接过服务生新送来的勺子，轻声细语地：“谢谢。”
男生礼貌点头，转身返回。
这次换连昼一眼看破，调侃她：“难怪突然到这里来喝咖啡哦。”
陈霁嘴硬：“这两个是我们本校学弟，来兼职的，支持一下怎么了。”
中午来咖啡酒馆的客人稀少，那两个男生不算忙碌，连昼回头观察陈霁心仪的那位男嘉宾，肩宽腿长麦色皮肤，梳着侧背头，确实挺帅的。
陈霁碰碰她的膝盖：“你也太明显了。”
男嘉宾显然也感觉到了，目光相对，远远地一笑。
人在装模做样的时候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动作，连昼下意识低头，手指胡乱戳了戳手机，不知道在通知栏戳到了什么推送，霎时间一阵刀光炮影的战斗声炸了出来。
陈霁吓得差点又甩掉勺子：“你在看什么？”
“我也不知道……”连昼退出页面，没想到小屏幕挂起噪音依旧，她手忙脚乱地按侧键把音量降到最低。
静好音仔细一看，B站，Serein直播间，正在峡谷乱斗。
自己的提督账号进入直播间时有专属特效，酷炫的船舰从屏幕底部升起，昭告世界尊贵的提督莅临现场。
……倒也不用这么引人注目。她单方面地尴尬了一下。
不过Serein怎么七月第一天就在直播？难道上个月没完成的直播量还要累计到这个月吗。
陈霁见她盯着屏幕许久，好奇地凑过来要看。
连昼立即关闭直播间：“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
话没说完，还未休眠的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
Serein司偕：1。
连昼的手指顿住了，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陈霁，陈霁也茫然地回看一眼。
“什么意思？”
连昼摇摇头：“不知道。”
陈霁催她：“那你问他什么意思啊？”
连昼稍加思考，笃定道：“等五分钟。”
陈霁一头雾水，茫然地跟着一起等。
午后的日光尤为燥热，微弱的蝉声在高树深叶里嘶鸣。
恍然间像回到了前几天的雨夜，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高高低低的蝉声慢慢混杂一体，裹住了这份不太有底气的等待。
沉默片刻，连昼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他一点也不像Morpho。”
陈霁不明所以，没搭理她，专心致志地盯着时间等消息。
Serein司偕：走了？
果不其然，大概在五分钟到达的前几秒，微信消息款款而至。
连昼在陈霁崇拜的目光里硬着头皮打字：误触推送，入场特效关不掉，打扰了。
Serein司偕：你没听见？
连昼：听见什么？我刚刚静音了。
这条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等了一轮五分钟，仍然没有回复。
陈霁在屏幕外追问：“听见什么？”
连昼有点烦乱，皱起眉：“我哪知道，不管他了。”
“那就不管了。”陈霁捏捏她白嫩的脸颊肉，迟来地附和一句：“他一点也不像Morpho。”
两人喝着咖啡，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拉西扯，到下午三点左右，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那两个兼职服务生来来去去地在卡座吧台之间穿梭。
陈霁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视线追着侧背头男生来回绕。
见她心不在焉，连昼看了看时间：“我晚上回一趟上海，差不多该走了。”
陈霁有点意外：“回上海？谁要找茬，你妈还是……？”
“不是，”连昼捏了捏手指，“很久没回家了，正好这几天没工作，我回去看一眼。”
陈霁应声，又问：“那你接下来主持季后赛吗？”
这个问题把连昼的起势绊了一下。
今年夏季季后赛落地西安，西安主场有另外两位资历更深的主持人，如果工作人员够用的话，可能就不会安排她随行工作了。
更何况就在前几天，她的采访还留下了一段腥风血雨的案底。
她思考一番，以往赛前一周就会收到排班表，这次到现在还没有，应该是没戏了。
“不好说，也许我已经进入了一个超长假期。”
陈霁看出她颓丧，主动请客：“那你去享受假期吧，今天咖啡算我的。”
连昼没跟她客气，戴好帽子和口罩，起身离开。
经过吧台时扫了眼蝴蝶标本墙，又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
光线没有正午时那么明朗，蝴蝶标本框后的流动灯光存在感变得更加强烈，淌在各色蝶翅上，或明艳，或雍贵，或清婉，斑斓炫目，明知它们不能再振翅，却仍看出一丝衰败的鲜活。
连昼举起手机，调整好角度。
然而她的手指还没点下拍摄，身后一道快门声已经先行一步。
是另外那个一直没注意的兼职服务生，见她回头，镇定自若地扬起手中拍立得：“你站在蝴蝶里很好看。”
他指了指台阶右侧那面照片墙，“我可以把你的照片贴上去吗？”
男生的眼睛长得无辜可爱，奶茶棕色的卷发让他看起来像小狗。明明是有些冒昧的举止和请求，但他这样率真地看过来，莫名地难以拒绝。
连昼只能说：“好吧，最好贴在角落。”
男生眼睛亮亮的：“那姐姐方便留联系方式吗，我贴好之后给你检查。”
连昼被这声姐姐叫得心软，她无法抵抗冷艳的蝴蝶，同样也无法抵抗眼睛亮亮的小狗。
无法抵抗的她留下了微信，并被央求着当面通过了好友验证。
在高铁上落座时，小狗学弟如约发来了照片墙角落里的拍立得相片。
相片大半幅画面铺排着流光溢彩的蝴蝶，她站在蝴蝶墙前，白皙单薄的侧影虚晃不清，荧荧一点眼神光却清亮可鉴，与满墙沉睡的蝴蝶错影相望。
确实拍得很好看，她保存下来，久违地发了条朋友圈动态。
小狗学弟第一时间点赞评论：是谁镜头里的学姐这么美啊？
陈霁的骚话紧跟而至：好无助，路过被美女绊掉了裤衩。
连昼没忍住笑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噤声。
邻座乘客并没有注意到她，夜幕下赶路的旅人相较白天安静许多，车窗外夜景奔流不息，带来一种风平浪静的松弛感。
神思涣散之时，膝盖上手机震动，连昼垂眸一扫。
Serein司偕：1。
111，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会莫名其妙地1。
好心情被莫名其妙地扰乱，连昼这次没再客气，直接已读不回，顺便把他的聊天框设置为免打扰。
反正以后应该不可能再同框了，眼不见为净。
杭州到上海的旅程其实很短暂，她闭上眼睛，原本只想假寐一会儿，却在这轻摇轻晃的安稳里恬然入眠。
到站之前，她甚至做完了一个刁钻古怪的梦。
梦见骄阳明媚的天气里，匪夷所思地跑来了一只淋雨的小狗。
小狗狼狈地甩着雨水，叫声呜呜咽咽，眼神湿漉漉地仰视她。
她摸了摸落汤小狗头顶，小狗用脑袋蹭她的手，温热的雨水从它毛发过渡到自己手心。
可是抬头一望，天气分明晴光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