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琇月披着晨光站在巷口朝她招手。

    水娣小跑过去,不小心蹭到伤口,疼得她咧了咧嘴。

    “你的伤怎么样了?”虽然昨天有跟她妈提了一下,但她妈向来不心疼她,这孩子也是跟着自己进山才受的伤,今天遇到了还是要问一问的。

    水娣朝金琇月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淤血,等过些日子散了就好了。”昨天睁开眼看见金琇月她还不敢认,现在她确定自己是回来了也就大大方方的跟她说明情况。金琇月是个好心人,上辈子若不是她收留了自己,她也没有地方去,也托她的福得了一笔拆迁款,只是那笔钱最后却落入了白眼狼手里。

    金琇月拧着眉看了看,说道:“你跟我来一下。”水娣听话的跟着,金琇月的家在祠堂旁边,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住了,大家都搬到了水池附近,祠堂四周的房子基本上被用作柴房或杂物房,此时大家都下田去了,这里更是幽静。只见金琇月进了屋拿出一只药膏递到她面前,她怔怔的看着没接。

    金琇月见她不接又朝前递了递,“拿着吧,刚刚看你走路就一拐一拐的,还是拿药擦一下比较好。”

    水娣忍住涌上来的酸涩低头接了过来,李红见她受伤问都不问一句,只顾着吩咐她做事,而外人却看出她的伤处,高见立下,上辈子她是怎么瞎了眼为他们献心献肝的?

    “一天三次,你也不用不舍得,你年纪小现在不养好,老了就有你罪受。”金琇月絮絮叨叨的,水娣抬起头看着她。

    金琇月从来都不爱笑,性子也烈,敢跟村里人吵架,村里的婶婶婆婆都不太待见她,她的奶奶田小菊尤其不喜欢她。前世她对金琇月也是害怕得紧,这人皱着眉不笑的时候是有些吓人,但现在水娣却从这张紧绷的脸上看到了对她的关心。

    金琇月狐疑的瞥了她一眼,“看我做什么?你摔下去可不是我害的,我叫你别去,你自己非要去的。”她急忙忙的要撇清关系,要是让田小菊知道了那可不得了,她是不怕她,但也不想跟她吵架,况且那人就是个混不吝,知道了这事铁定要从她身上扒层皮下来。

    水娣弯了弯唇角:“嗯,跟您没关系,是我自己摔下来的。”

    她想到赚钱的门路了,只是还要细细斟酌,也要好好的筹划,要不然赚来的钱根本进不了她的袋子。

    水娣最近只要有空就在山的周围四处转了转,婷婷也抱怨说整日见不到她人,她也是一笑而过。现在是暑假,她的作业早就写完了,她将自己的计划一一写下来,又怕被人翻出来,连忙将纸撕了下来塞进了灶台,看着它烧得一干二净。

    她回来这么多天还是没有见到陈建平,李红每日都去下田,还把牛给牵走了,她不用去放牛,这几日割水稻,她把左腿一路的伤口露出来给李红看才免去下田割谷的劳累,只需要把家里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这一天她看见金琇月背着背篓进了山,她也拿着她的背篓追了上去。金琇月没有种多少田地,可她家并不拮据,反而挺宽裕的,以前她不知道,直到前世住进金琇月家她才知道原因。

    金琇月是个有本事的人,她家有许多药材,晒干的,没晒干的,原来她是采药去卖的。村子里也有人进山采药卖钱,但采来的都是普通的药材,菊花、车前草、金银花这些,但金琇月就不一样了,她认识许多药材,各式各样的。

    上辈子有一段时间水娣的日常就是不断的喝药,当开水一样的喝进去,苦得要命,也是那段时间水她认识了一些药材,但不多。现在她要靠采药赚钱那就必须认识更多更多的药材,还要知道卖给谁。村里婶婶们采来的药都是赶集的时候卖出去,价钱并不高,金琇月似乎有别的门道,总能高价卖出去。

    她要讨好金琇月,跟她学认药材!水娣将额头的汗水擦掉,眼见金琇月就要消失在视线里,顾不上喘匀了气急忙追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金琇月从灌木丛钻出来堵住水娣,不解的问。

    水娣抓紧背带,等顺了气才大方的回答:“我想跟着您学认草药。”

    阳光自树冠缝隙洒下,在少女的衣裳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少女的眼亮晶晶的望着她,澄澈明亮。金琇月移开了眼,“你走吧,我不认识什么草药。”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山的更深处走去。

    虽然知道会被拒绝,但水娣还是忍不住失望的低下了头,可很快她又调整好迈出了脚步。她不远不近的跟着金琇月,不敢往前凑,金琇月欲言又止的看了她几眼,最终还是停下来又问了她一句:“你到底想做什么?”声音满是无奈。水娣顺势坐了下来,拿出水壶递过去,金琇月并不接,她也不勉强,“我就想跟着您认草药,我要赚钱去县医院。”金琇月蹙眉上下打量着她,“你要上县医院跟你妈说不就好了。”水娣望着地上的光斑低低的回答:“她不会让我去的。”金琇月噎住了,想到李红平日对待她的态度,深深叹了一口气,也是,她在家吃不饱穿不暖的,爹不疼娘不爱,也是个可怜人,可她也不是菩萨呀。“你去县医院做什么,哪不舒服吗?”

    水娣摇摇头又点点头,“大腿疼。”她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但她的大腿确实有些疼。金琇月不说话,坐在枯叶上望向很远的地方,四周的鸟叫声更明显了,良久她才回过神来看着水娣,“就算你妈不管你,那你就打算自己赚钱,你要赚多少钱呀?”

    水娣也是一脸茫然,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赚钱,等赚了钱她就偷偷的自己去县医院,不行不行,还是先去趟县医院打听一下,但还是要赚钱的。

    金琇月见她什么也不懂的样子更来气,歇好了直接起身走人。水娣知道金琇月不乐意教她,但她现在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在这山窝窝的地方,采药是无需本钱的赚钱法子。“那您能借一些草药书给我吗?”水娣大着胆子发问,见金琇月停了下来,她又补充道:“我不白借的,我帮您干活,我能挑水、洗衣、除草,我都可以的。”金琇月丢下一句:“傍晚来一趟吧。”水娣如释重负的笑了笑,眉眼舒展开来,有书也行。上辈子虽然她只是上完初中,可后来她也没落下,她最喜欢就是看书了。

    水娣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金琇月,看见有野果就摘野果,有认识的草药就拔出来,有柴火也扔进背篓里,没一会儿背篓塞得满满的,如千斤重的坠在她的背上。正当水娣犹豫要先回去还是继续跟着金琇月的时候,金琇月往回走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要回去了,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她真的没什么信心,这副身子还是太瘦小了。

    山路崎岖,太阳慢慢西斜,林子也变暗了,鸟儿似乎也归了巢,树冠上叽叽喳喳的闹做一团。水娣弯着腰满身汗的跟在金琇月身后,走一程歇一程,金琇月总会停在视线内,她擦了擦下巴的汗,屏住气背起背篓追了上去。

    他们在进山口分开,金琇月先往村里去,水娣将背篓卸下来,躺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等再也看不见太阳的尾巴她才慢悠悠的往回走。

    李红还没有回来,她扔下背篓去大伯家将三个萝卜头领回来又拿着水桶去了水池。水池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村子里的娘子们都在,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话。

    村里只有两处水源,一处是大队院里的水井,另一处就是这水池,水从山上流下来,经过暗渠汇聚在这四四方方的池子里,有两个出水口,水池里的水满后扒开木塞水就会自动流出来,如果水池里的水浅则要用管子引出来。夏天用水大,山上流下来的水不太足,出水慢,四周又没有树木遮荫,为了方便洗衣服,地面上都铺上了平整的石块,所以夏天打水是件难事。

    早晨还好一些,经过一晚的聚集,水池里的水较多,太阳还未升起来,在水池不会太热也不用等很久。傍晚就不行了,大家都忙着抢收,全家老小都下田去,只能傍晚时分去打水。那时候的太阳虽然已经落了下去,但热烘烘的气流还停留在空中,脚下是烫脚的石块,在水池边排队打水简直就是进了蒸笼工作,遇上人多的时候更是煎熬。小孩尿尿一样的水一点点流进桶里,水池四周满是空空的水桶,一开始大家还有心思说说笑笑,时间一久,口都说干了,汗都流湿了背,还是遥遥无期。排到后面的人没有耐心,托了要好的人后就回了家,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做,时不时的跑来看看排到自己没有。

    “哎呀,明明是我排在你前面的,怎么就到你了。”

    “到你了,你不在不就到我了吗?下一个就是你了。”经常有人这样插队。错过的人只能生着闷气继续等着,只是这会儿再也不敢离开了。

    水娣默默数了数前面的空桶,还有两个人就到她了,她口渴得厉害也不敢走,就怕有人来插队。突然,从侧面挤进一人,是丽大娘,众人见到她就警惕起来,不着痕迹的堵住出水口不让她靠近。“哎呀,你这人做什么,我要去前面水沟里洗洗手。”说完就把前面的人推开,拿着桶钻到了出水口附近,慢悠悠的洗手,那人刚接满一桶水,准备换桶,被丽大娘横空拦截,她一边将别人的桶推开,一边笑着说:“让我接半桶水,很快的,很快的。”大家又怒又冤,却不敢跟她正面抗争。丽大娘是村里年纪较大的老人,时常佝偻着身子在村子里转悠,别人家跟前的柴火都能拖回她家,菜地里的菜只要是她看中的她总会死皮赖脸的求人家给她两棵。曾经有新进门的小媳妇不服气与她吵了起来,结果她“唉哟”一声倒在地上,说别人推她,最后还被她讹了几个鸡蛋。与丽大娘岁数差不多的老人劝她,她开口就是一顿臭骂。久而久之,村里人都不敢惹她,就怕惹得一身骚。眼下丽大娘又是故技重施,在场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接了大半桶水,被插队的那人只剩一个小桶才不至于重新排队。

    被丽大娘这么一折腾,等水娣接好水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用扁担挑着走,两个桶又高又大,装满了水比她人要重上好几倍。她想起前世被亲戚朋友嘲笑身高,或许以前长不高是因为过早承担重活了,既然重来一回,就从这开始改变吧。她从别人那借来了小桶,装了八分满,慢慢的提着往回走。家里黑乎乎的,隔壁家传来陈家超几人的笑声,水娣将水倒入水缸又去提水。来回好几趟终于将水全提了回来,水缸还没装满。水娣准备再去排队接水时,李红回来了,她扫过一眼灶台,冷锅冷灶。“你一天啥事也没有现在连水都没打回来,你是玩疯了吧。”李红在地里晒了一天,浑身黏糊糊的就想回来能吃上饭,喝口水。结果别说饭了,连水都没打满,灶头里火都没烧,她抄起短棍就朝水娣打去。水娣被打蒙了,来回几趟提水的气还没喘匀,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李红,忘记了出声。李红更气,她还有理了?一整天就知道玩,也不知道体谅她,生了这么一个东西,还不如当初淹死她,手里的动作不停,又打了水娣好几下。水娣连连躲闪,最后被李红抓住了胳膊,一顿猛揍,她立马嚎哭起来:“你凭什么打我!”水娣不住的后退,将自己的手扯出来,跑到巷子里,见有人探头出来,苦得更大声,“我没有玩,我去捡柴火了,我才把水提回来,玩的是陈家超他们,你凭什么打我!”刚开始是假哭,越哭越伤心,她总是莫名其妙的挨打,有时候她都快要成习惯了,可是她心里还是委屈的,她活干得最多,挨打竟然也是最多,明明该打的不是她!

    李红心里的怒气更盛,不过是打她两下,这丫头片子竟然还敢顶嘴,她一个跨步到了水娣跟前,捂住她的嘴巴,余光瞄到左邻右舍八卦的脑袋,扯过水娣的手要将她拉回屋子里去。

    “建平家的,孩子还小,别打了。”

    “她顾着玩不干活,我就拍了她两下,这鬼丫头干嚎的。”说完,李红直接抱起水娣就要进屋。水娣知道她不能就这么被抱进去,关上了门李红会更狠的打她,水娣拼命的挣扎,拳打脚踢从李红怀里滑落,钻到了下巷对门家。“二大娘,我妈要打死我,她说我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我没有,二大娘,我背柴回来还碰见了你,你帮我跟我妈说说吧。我没有顾着玩。”小孩一脸泪水,二大娘心里也有些看不起李红,这都什么人呀,人前温温柔柔的,人后就这么打孩子,多少次了,打得这孩子憋着哭,他们家都听见很多次了。二大娘粗糙的手帮水娣抹着泪,可怜的孩子。“建平家的,水娣今天确实没有玩,她捡的柴都堆在你家门前了。”黑暗中看不清李红的脸色,但水娣知道此刻的李红肯定恨极了她,她能感受到李红怨恨的目光一寸寸的灼烧着她。

    “二婶,你别被她骗了,我就轻轻拍了她两下,水娣呀,天黑了,你快回来吧,二婶他们家正吃饭呐。”

    水娣不回答,紧紧靠在二大娘身边,正当二大娘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巷子里传来一声疑问,“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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