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宁静的田野上，夕阳如一位即将谢幕的演员，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天空的舞台上留下它的光辉。远处的山林带着暧昧的暖色。
水娣细细的感受着这一切。
村口有一条小溪，一边是池塘，一边是水田，村里的小孩都喜欢到这小溪里玩，大人们的三令五申成了耳旁风。水娣走在溪边，看见不远处有朦朦胧胧的黑影，原来是几个不愿归家的小孩正猫着身子在水里摸鱼，陈家超几个也在其中。她最先看到的是陈家超，肉嘟嘟的小脸，一众人群中数他最白，他今年好像是7岁吧。水娣望着跟她一直要好的大弟，听他笑嘻嘻的叫了一声姐。
水娣停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并不答应。
陈家超只觉得大姐看他的眼神很恐怖，想要让大姐下水捞鱼的话再也不敢说出口。
天慢慢黑了下来，陈家超走在前头，后头的陈家涛还在闹，他听见“啪啪”两声，陈家涛吼着：“我要告诉我妈，你打我！”接着陈家涛就撞开他跑到前头去了，陈家静紧随其后。陈家超转过头去，又看见大姐黑黝黝的眼睛，眼里是他看不懂的光芒，他觉得今天的大姐有些奇怪，在这之前她可没有打过陈家涛，也不会拿这冷凛凛的眼神看他。
“你是长本事了？打你小弟做什么啊！”刚进门李红的质问就随之而来，水娣抬头看着不问青红皂白的李红，她上辈子为什么这么怕她呀，不过是个色厉声茬的妇人。
“他要玩水，不肯回来，我劝不动拉着他走他还不肯走。”水娣淡淡的答道。
李红立马回身去问：“你不能去玩水呀，溪边多危险呀。”声音温柔，仿佛上一刻对水娣凶狠的不是同一个人一般。水娣望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有些发酸，李红从来不会这么跟她说话，她对她永远都是大呼小叫的，仿佛是对待仇人一般。水娣以前总以为事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可现在看来，跟她没有半分钱关系，李红纯粹不喜欢她而已。
陈家涛虽然才四岁多，但告状厉害，哄人也厉害。不一会儿，李红就被哄得眉开眼笑，也就不水娣计较了，见她直愣愣的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心里又是一气：“还不快去把这些菜拿去洗了！”
其实水娣也不怕她计较。上辈子她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打自己，小腿上都是被打的痕迹，有一些甚至成年了还没有褪去疤痕。李红打人总不让人哭，“你还有脸哭？不准哭！”
这是她打人时的口头禅。
上辈子想不明白的事，现在却有些想明白了，她总是这样，做了不敢认，害怕别人指指点点。不管夏天有多热水娣都不能穿短裤，因为会被人看到伤疤。有一回她下水捕鱼被人看到了小腿的伤，别人问她，她支支吾吾的说是妈妈打的，结果当晚李红就骂她在别人面前污蔑她，让她没脸，可那一晚没有再用棍子抽打她，只是恶狠狠的在她背上拧了几下。如果这会儿李红要打她，她不但要使劲哭，还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出来。这时候的房子隔音效果都不怎么样，我家的墙也是你家的墙，保证让邻居都听得清清楚楚。
水娣拿着菜和水桶就自己往外走，出门的时候陈家静正把衣服收回来，两个弟弟蹲在地上看蚂蚁。路上遇到下田回来的人，她不是很认得。太久了，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但她还是抬起头朝人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那是陈建平家的？”
“是，他家老大。”
“你看到没，她刚朝我笑了，嘿，真稀奇。”
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水娣没有听见，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笑很奇怪吗？
晚饭是他们五个人一起吃的，陈建平不在。水娣也没问，有什么好问的，问了也不过得一句：“不用赚钱给你们吃呀”。上辈子得她听到这样的话总是羞愧的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可经历过那些事洗礼后，水娣现在已经明白了。
这就是年轻人说的什么pua吧，总之就是不好的。用她侄子的话来说就是——“说得好像不供我读书你就不用工作一样，别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当时她听到侄子这样反驳她弟媳的时候，弟妹那纷杂的脸色她到现在还记得，又气又恼。是啊，难道没有孩子父母就不用去赚钱吗？既然老天爷可怜她，让她回来了，她不会像从前那样傻了。
李红心里一阵窝火，这老大今天比以往更阴沉，低着头不说话，看她不住的夹菜，终于忍不住给了她一筷子：“全给你吃得了，没看见这么多人在吗？”她一直就不喜欢她，若不是她那个孩子哪里会一出生就没了，家超也是这么迟才投胎到她肚子里。肯定是被水娣克的！想到那夭折的儿子，更来气，又打了一巴掌。
水娣习以为常了，李红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打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凡事小心翼翼的恨不得躲起来不让人看见。以后不会了。
晚饭过后李红带着他们走了，水娣将门锁好后才有心思慢慢打量着这屋子。
屋子不大，只有一张小床。李红是不在这里睡的，她带着三个小孩到另外一间房间睡。水娣把锅里的热水兑好冲洗了一下，她身体的左侧一路乌青，手臂和大腿最严重。她看了看左大腿根部的大片淤血，忍痛拿热毛巾敷了上去，怪不得下午走路的时候总是不得劲，原来伤得这么严重，可惜李红都没有发现。水娣自嘲的笑了笑，收拾好将脏衣服放到桶里，确认灶里的火完全熄灭，这才把蜡烛吹灭，躺在了床上。
屋子里热烘烘的，外面蛙鸣鸟叫一片，水娣望着屋顶的木头，愣是睡不着。真的回来了吗？她真的可以重头再来吗？她不想像上辈子那样了，她想要健康的身体，不想早早的嫁人！可是来得及吗？现在她的身体还是健康的吗？水娣侧躺着，右手紧紧的压住胸口，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闷不透风的屋子让人热得难受，水娣双眉紧蹙，似梦见了不好的事情，不太舒服呓语几声。
水娣左右张望着，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似飞起来了，一片白蒙蒙，她拨开云雾四处打量着。她看见漫天飞雪簌簌往下掉，马路上有薄薄的一层冰，好些人停下了车，不明所以的朝前望去，水娣顺着望去，她看见自己软塌塌的趴在方向盘上，血淋淋的。她惊呼一声，但没有人发觉，她想要凑近看清楚一些，风好似知道她的想法把她送了过去。
是她！原来她真的死了呀，水娣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地的感觉，她看见有人拿着东西要撬开车门想把她救出来。
她说不必了，死在这漫天雪地里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本来她也活不长久的，她得了癌症。她最喜欢下雪天了，老家那还没下雪，她就想着在临死前再看一次雪就好了，于是租了车往北方去，现在好了，在闭眼前看见了雪。
那些人没有听见她的话，努力的将她抬出来又抬上了救护车，“呜~呜~呜呜”响彻长空，水娣跟着车飘去。她看见警察联系她的家人，他们就近将她火化了才带着她回去，可没等她的骨灰盒进门，李红就拦住了，“她不能进，晦气。”
他们大吵一架，为她的骨灰盒放哪，为她那些存款怎么分，为她那两层小楼归谁，吵得天翻地覆，吵得不可开交，吵得大打出手。
水娣托着下巴飘在上空看着他们一天一场戏的吵来吵去，还没把她安葬好就急着分她的财产。这就是她为之付出的家人呀！怪不得不乐意她住院治病，不乐意她外出北上，原来都惦记着她的钱，他们没有心！
陈建平和李红两个人生病时是她端茶倒水的伺候着；陈家超想买房钱不够朝她伸手要钱；陈家静陈家涛是她供他们读的大学；他们几个的小孩是她哪一个她没帮忙带过。他们一个个的欠着她，到头来却嫌弃她老土，没文化，让小孩不要学她，离她远些，用她的时候怎么就不是这副面孔！现在她人都死了，还说她的坏话，任由她的骨灰盒在菜园子的水沟里，真是一群白眼狼！
“喔~呜~喔”悠长而响亮的打鸣声将水娣拉了回来，她呆呆的坐起身来，脸上一片濡湿，窗外透进一些光亮来，她回想梦中所见，很是疲惫，她又将手搭在心脏上，扑通扑通的跳动声让她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没关系的，她回来了，一切都来得及，她可以重新来过！
水娣起身洗了把脸，脑袋清醒过来，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呀，现在最重要是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得病，她跑回床边钻进床底翻出一个旧盒子，从里面拿出她仅有的钱。
只有五块钱，够吗？
她把钱又换了个地方藏起来，时间太久远了，她也不太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能不能做那个检查，也不知道要多少钱。没关系的，先去问一下。可是医院在县里，她要怎么去？
“死丫头还不来开门！”李红的脸突然出现在窗口，水娣吓了一跳，连忙跑去将门栓打开。李红骂骂咧咧的数落着她，此时天才微微亮，巷子有人扛着锄头下田去。李红瞥见有人经过住了口，暗暗掐了水娣一把，水娣吃痛叫了一声，李红飞快的看了一眼门口，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再作妖。李红起床了就不得闲，水娣只好将心里的盘算放到一旁，低眉顺眼的听她吩咐，陀螺似的转了许久，天大亮的时候，她的弟弟妹妹才惺忪着眼出现，直喊饿。
他们家条件比村里好些人家都要好，大伯是队长，有些权力，门路也广，陈建平就是跟着陈大伯出门赚钱去了才不在家。水娣不太记得他们是去哪里干活了，总之她记得这次陈建平回来就说要建房子，想来是赚到了钱的。
夏天的日头总是毒辣的，李红急匆匆的交代两句就下田去了，水娣今年也不过是12岁，不单要承担家里大部分家务，洗衣、挑水、放牛，捡柴火，还要负责把弟弟妹妹带去大伯家，让太奶奶照看不让小孩子出院子，如果他们出了事就要唯她是问，水娣曾经因为陈家超从树上滑下来刮伤腿被打了一顿。吃完饭水娣拽着那三个小屁孩就往大伯家去，陈家涛最是调皮，一会儿要抓蝴蝶，一会儿要追狗，水娣心里许多事要做，没耐心的打了两下他的屁股，也不管他的哭天撼地，扯着他就往大伯家走去。
大伯家在村子的另一边，跟生产大队挨着，有一个大大的院子，房子也不是他们家那种土房子，大伯家住的是青砖房，放在前世那就是妥妥的独栋别墅。
院子里只有太奶奶拿着扇子悠悠的躺坐着，奶奶在不远处的菜地里，见他们来了太奶奶笑嘻嘻的起身，给陈家超塞了东西，满脸的皱纹堆在脸上。水娣没什么感觉，这老太太对她还算可以，没有骂过她更没有打过她，有时候还会给她塞块糖。上辈子她什么时候去世来着，水娣不是很记得了，只记得她算是长寿老人了，她死后还大摆筵席，说她这么大年纪才去，是喜事，要摆酒贺一贺。这老太太还是挺有福气的。
陈家超有的，陈家涛当然也有，两兄弟含着糖跑去玩了。陈家静滴溜着眼，挨在老太太身边，如愿的哄得人也给了她一颗糖，她朝水娣得瑟得抬了抬下巴。水娣睨了她一眼，朝奶奶喊了一声便走了。她的事多着呐，没空搭理他们。
水娣一面往回走，一面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去县城，怎么才能赚到钱。
“丫头！”
水娣细细的感受着这一切。
村口有一条小溪，一边是池塘，一边是水田，村里的小孩都喜欢到这小溪里玩，大人们的三令五申成了耳旁风。水娣走在溪边，看见不远处有朦朦胧胧的黑影，原来是几个不愿归家的小孩正猫着身子在水里摸鱼，陈家超几个也在其中。她最先看到的是陈家超，肉嘟嘟的小脸，一众人群中数他最白，他今年好像是7岁吧。水娣望着跟她一直要好的大弟，听他笑嘻嘻的叫了一声姐。
水娣停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并不答应。
陈家超只觉得大姐看他的眼神很恐怖，想要让大姐下水捞鱼的话再也不敢说出口。
天慢慢黑了下来，陈家超走在前头，后头的陈家涛还在闹，他听见“啪啪”两声，陈家涛吼着：“我要告诉我妈，你打我！”接着陈家涛就撞开他跑到前头去了，陈家静紧随其后。陈家超转过头去，又看见大姐黑黝黝的眼睛，眼里是他看不懂的光芒，他觉得今天的大姐有些奇怪，在这之前她可没有打过陈家涛，也不会拿这冷凛凛的眼神看他。
“你是长本事了？打你小弟做什么啊！”刚进门李红的质问就随之而来，水娣抬头看着不问青红皂白的李红，她上辈子为什么这么怕她呀，不过是个色厉声茬的妇人。
“他要玩水，不肯回来，我劝不动拉着他走他还不肯走。”水娣淡淡的答道。
李红立马回身去问：“你不能去玩水呀，溪边多危险呀。”声音温柔，仿佛上一刻对水娣凶狠的不是同一个人一般。水娣望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有些发酸，李红从来不会这么跟她说话，她对她永远都是大呼小叫的，仿佛是对待仇人一般。水娣以前总以为事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可现在看来，跟她没有半分钱关系，李红纯粹不喜欢她而已。
陈家涛虽然才四岁多，但告状厉害，哄人也厉害。不一会儿，李红就被哄得眉开眼笑，也就不水娣计较了，见她直愣愣的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心里又是一气：“还不快去把这些菜拿去洗了！”
其实水娣也不怕她计较。上辈子她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打自己，小腿上都是被打的痕迹，有一些甚至成年了还没有褪去疤痕。李红打人总不让人哭，“你还有脸哭？不准哭！”
这是她打人时的口头禅。
上辈子想不明白的事，现在却有些想明白了，她总是这样，做了不敢认，害怕别人指指点点。不管夏天有多热水娣都不能穿短裤，因为会被人看到伤疤。有一回她下水捕鱼被人看到了小腿的伤，别人问她，她支支吾吾的说是妈妈打的，结果当晚李红就骂她在别人面前污蔑她，让她没脸，可那一晚没有再用棍子抽打她，只是恶狠狠的在她背上拧了几下。如果这会儿李红要打她，她不但要使劲哭，还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出来。这时候的房子隔音效果都不怎么样，我家的墙也是你家的墙，保证让邻居都听得清清楚楚。
水娣拿着菜和水桶就自己往外走，出门的时候陈家静正把衣服收回来，两个弟弟蹲在地上看蚂蚁。路上遇到下田回来的人，她不是很认得。太久了，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但她还是抬起头朝人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那是陈建平家的？”
“是，他家老大。”
“你看到没，她刚朝我笑了，嘿，真稀奇。”
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水娣没有听见，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笑很奇怪吗？
晚饭是他们五个人一起吃的，陈建平不在。水娣也没问，有什么好问的，问了也不过得一句：“不用赚钱给你们吃呀”。上辈子得她听到这样的话总是羞愧的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可经历过那些事洗礼后，水娣现在已经明白了。
这就是年轻人说的什么pua吧，总之就是不好的。用她侄子的话来说就是——“说得好像不供我读书你就不用工作一样，别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当时她听到侄子这样反驳她弟媳的时候，弟妹那纷杂的脸色她到现在还记得，又气又恼。是啊，难道没有孩子父母就不用去赚钱吗？既然老天爷可怜她，让她回来了，她不会像从前那样傻了。
李红心里一阵窝火，这老大今天比以往更阴沉，低着头不说话，看她不住的夹菜，终于忍不住给了她一筷子：“全给你吃得了，没看见这么多人在吗？”她一直就不喜欢她，若不是她那个孩子哪里会一出生就没了，家超也是这么迟才投胎到她肚子里。肯定是被水娣克的！想到那夭折的儿子，更来气，又打了一巴掌。
水娣习以为常了，李红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打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凡事小心翼翼的恨不得躲起来不让人看见。以后不会了。
晚饭过后李红带着他们走了，水娣将门锁好后才有心思慢慢打量着这屋子。
屋子不大，只有一张小床。李红是不在这里睡的，她带着三个小孩到另外一间房间睡。水娣把锅里的热水兑好冲洗了一下，她身体的左侧一路乌青，手臂和大腿最严重。她看了看左大腿根部的大片淤血，忍痛拿热毛巾敷了上去，怪不得下午走路的时候总是不得劲，原来伤得这么严重，可惜李红都没有发现。水娣自嘲的笑了笑，收拾好将脏衣服放到桶里，确认灶里的火完全熄灭，这才把蜡烛吹灭，躺在了床上。
屋子里热烘烘的，外面蛙鸣鸟叫一片，水娣望着屋顶的木头，愣是睡不着。真的回来了吗？她真的可以重头再来吗？她不想像上辈子那样了，她想要健康的身体，不想早早的嫁人！可是来得及吗？现在她的身体还是健康的吗？水娣侧躺着，右手紧紧的压住胸口，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闷不透风的屋子让人热得难受，水娣双眉紧蹙，似梦见了不好的事情，不太舒服呓语几声。
水娣左右张望着，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似飞起来了，一片白蒙蒙，她拨开云雾四处打量着。她看见漫天飞雪簌簌往下掉，马路上有薄薄的一层冰，好些人停下了车，不明所以的朝前望去，水娣顺着望去，她看见自己软塌塌的趴在方向盘上，血淋淋的。她惊呼一声，但没有人发觉，她想要凑近看清楚一些，风好似知道她的想法把她送了过去。
是她！原来她真的死了呀，水娣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地的感觉，她看见有人拿着东西要撬开车门想把她救出来。
她说不必了，死在这漫天雪地里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本来她也活不长久的，她得了癌症。她最喜欢下雪天了，老家那还没下雪，她就想着在临死前再看一次雪就好了，于是租了车往北方去，现在好了，在闭眼前看见了雪。
那些人没有听见她的话，努力的将她抬出来又抬上了救护车，“呜~呜~呜呜”响彻长空，水娣跟着车飘去。她看见警察联系她的家人，他们就近将她火化了才带着她回去，可没等她的骨灰盒进门，李红就拦住了，“她不能进，晦气。”
他们大吵一架，为她的骨灰盒放哪，为她那些存款怎么分，为她那两层小楼归谁，吵得天翻地覆，吵得不可开交，吵得大打出手。
水娣托着下巴飘在上空看着他们一天一场戏的吵来吵去，还没把她安葬好就急着分她的财产。这就是她为之付出的家人呀！怪不得不乐意她住院治病，不乐意她外出北上，原来都惦记着她的钱，他们没有心！
陈建平和李红两个人生病时是她端茶倒水的伺候着；陈家超想买房钱不够朝她伸手要钱；陈家静陈家涛是她供他们读的大学；他们几个的小孩是她哪一个她没帮忙带过。他们一个个的欠着她，到头来却嫌弃她老土，没文化，让小孩不要学她，离她远些，用她的时候怎么就不是这副面孔！现在她人都死了，还说她的坏话，任由她的骨灰盒在菜园子的水沟里，真是一群白眼狼！
“喔~呜~喔”悠长而响亮的打鸣声将水娣拉了回来，她呆呆的坐起身来，脸上一片濡湿，窗外透进一些光亮来，她回想梦中所见，很是疲惫，她又将手搭在心脏上，扑通扑通的跳动声让她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没关系的，她回来了，一切都来得及，她可以重新来过！
水娣起身洗了把脸，脑袋清醒过来，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呀，现在最重要是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得病，她跑回床边钻进床底翻出一个旧盒子，从里面拿出她仅有的钱。
只有五块钱，够吗？
她把钱又换了个地方藏起来，时间太久远了，她也不太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能不能做那个检查，也不知道要多少钱。没关系的，先去问一下。可是医院在县里，她要怎么去？
“死丫头还不来开门！”李红的脸突然出现在窗口，水娣吓了一跳，连忙跑去将门栓打开。李红骂骂咧咧的数落着她，此时天才微微亮，巷子有人扛着锄头下田去。李红瞥见有人经过住了口，暗暗掐了水娣一把，水娣吃痛叫了一声，李红飞快的看了一眼门口，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再作妖。李红起床了就不得闲，水娣只好将心里的盘算放到一旁，低眉顺眼的听她吩咐，陀螺似的转了许久，天大亮的时候，她的弟弟妹妹才惺忪着眼出现，直喊饿。
他们家条件比村里好些人家都要好，大伯是队长，有些权力，门路也广，陈建平就是跟着陈大伯出门赚钱去了才不在家。水娣不太记得他们是去哪里干活了，总之她记得这次陈建平回来就说要建房子，想来是赚到了钱的。
夏天的日头总是毒辣的，李红急匆匆的交代两句就下田去了，水娣今年也不过是12岁，不单要承担家里大部分家务，洗衣、挑水、放牛，捡柴火，还要负责把弟弟妹妹带去大伯家，让太奶奶照看不让小孩子出院子，如果他们出了事就要唯她是问，水娣曾经因为陈家超从树上滑下来刮伤腿被打了一顿。吃完饭水娣拽着那三个小屁孩就往大伯家去，陈家涛最是调皮，一会儿要抓蝴蝶，一会儿要追狗，水娣心里许多事要做，没耐心的打了两下他的屁股，也不管他的哭天撼地，扯着他就往大伯家走去。
大伯家在村子的另一边，跟生产大队挨着，有一个大大的院子，房子也不是他们家那种土房子，大伯家住的是青砖房，放在前世那就是妥妥的独栋别墅。
院子里只有太奶奶拿着扇子悠悠的躺坐着，奶奶在不远处的菜地里，见他们来了太奶奶笑嘻嘻的起身，给陈家超塞了东西，满脸的皱纹堆在脸上。水娣没什么感觉，这老太太对她还算可以，没有骂过她更没有打过她，有时候还会给她塞块糖。上辈子她什么时候去世来着，水娣不是很记得了，只记得她算是长寿老人了，她死后还大摆筵席，说她这么大年纪才去，是喜事，要摆酒贺一贺。这老太太还是挺有福气的。
陈家超有的，陈家涛当然也有，两兄弟含着糖跑去玩了。陈家静滴溜着眼，挨在老太太身边，如愿的哄得人也给了她一颗糖，她朝水娣得瑟得抬了抬下巴。水娣睨了她一眼，朝奶奶喊了一声便走了。她的事多着呐，没空搭理他们。
水娣一面往回走，一面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去县城，怎么才能赚到钱。
“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