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实感地付出过，想再抽离如遭蜕皮之痛。这是感情上的沉没成本。
道理虽然懂，情绪却很难戒掉。
冯玥照常上课、备考，去社团，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人心慌。
“徐渺”成了505姐妹们之间的禁词。为了帮冯玥调解心情，她们约定考完六级出去大吃一顿。
夏诗璐掰着指头一算，上次聚餐还是在国庆之后，后来，后来……哎，不想那晦气的人。
“小玥，等会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鸭腿盖饭好不好？”她揽着冯玥的胳膊，卖萌。
“好啊。”
选修课上，冯玥忙着摘抄讲师的板书，随口答。
夏诗璐还想说什么，听到后排的两个女生激烈地嘀咕八卦，立即刹住话头，侧着耳朵偷听。
“看着就是书香门第培养出的女生，一股仙气儿。”
“听说新闻系一女的追他追得特别紧，徐渺估计迫不得已，才把女朋友搬来当救兵的。”
“真是。自己长啥样心里没数么，还有脸追徐渺。梁静茹的歌听多了吧？”
两个女生因为一个网络流行梗，心领神会地嬉笑着。
“同学——”夏诗璐扭过脖子，故意用足以覆盖整个大教室的音量，天真无辜状说，“你俩讲别人坏话能不能小点声，打扰到我听课了。”
/
下课后，两个女生摔着座椅离开，其中一人在经过夏诗璐时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冯玥握住她的手掌，“没必要搭理她们。”
夏诗璐像一只炸毛的小刺猬，气鼓鼓地说：“你不生气吗？”
“未必说的是我啊，追徐渺的那么多。”冯玥戳戳她的包子脸，“还是你觉得我长得很差？”
夏诗璐挣开她的揉捏，余怒难消，“这是重点吗？你什——”
冯玥作出“嘘”的手势，接起电话：“吴世逍？”
“冯玥，好消息！我们的短片过初审了，提前拿下一个入选名额！”听筒里传来吴世逍激动的声音。
冯玥同样高兴，“太好了，大家的努力没有白费。辛苦啦吴组长，我们真的拍摄出很棒的作品了。”
“冯编，明晚出来庆祝一下呗？咱小组成员都在。”
“我有其他安排了，你们玩得开心。”冯玥瞥向低头刷手机的夏诗璐，结束对话，“先这样吧，我要去吃饭了，拜拜。”
“可——”吴世逍来不及说完就被挂断，可徐渺已经答应要来了啊。
夏诗璐见她通完电话，迫不及待地分享新发现的餐厅，“小玥，我们明天去吃海鲜烧烤吧。你看这家店怎么样？”
“评价不错，价格也合适。”冯玥认真浏览着，“去吧。”
“吃完再去唱歌，我有好久没去KTV了。”夏诗璐兴致勃勃地做计划，似只呱噪的小喜鹊。
冯玥始终微笑着，随声应和。她自我封闭，拒绝社交，姐妹们就是她的避风港，是她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堆，并深信她们会把自己身体牢牢护住的卫士。
/
周六晚上，赵含暲临时接到开会通知。另外三个女生点了一桌子菜，就着果酒，聊着些漫无边际的话题，关于毕业旅行和理想。
一杯接一杯下肚，冯玥却越喝越清醒。
结完账，她们转道来到楼下的钱柜，在服务生带领下穿过曲折斑斓的走廊。其中一间包厢拉开门，从里面泄出吵杂的叫嚷和音乐声。
“冯玥？”
吴世逍出来接电话，一抬头就看到迎面嘻嘻哈哈走来的三个醉鬼，准确讲是两个，冯玥看上去还算正常。
他的表情太直白，冯玥笑着解释：“她们是我的室友，之前约好了宿舍聚餐，喝得有点多……”
俩傻子，本来想陪她借酒浇愁的，结果却把自己灌迷糊了。冯玥柔软地抿唇，扶住腿脚打晃的夏诗璐。
吴世逍望着她那两个醉眼迷离的室友，实在不放心，“要不到我们这来吧，大家都是同学，人多也热闹。”
舒秦听到“人多”还可以免费蹭唱歌，瞬间清明，撑着眼皮大舌头地问：“小玥，这是你朋友？”
“吴世逍，新闻中心的，也是我们摄制小组组长。”冯玥在她耳畔介绍。
“我听说过，吴组长，”舒秦站直身子，向前踉跄两步，然后栽进吴世逍的怀中，“既然是小玥的朋友，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冯玥一面怀疑她是装醉，一面尴尬地伸手想要把她拉回来，而舒秦仿佛一块人形膏药牢固地粘在吴世逍的身上。这下她可以确认，这丫头绝对借机占人便宜。
吴世逍两只手架在半空不知所措，碰不得也推不得，求助地看向冯玥。
“那就一起吧。”
她清楚地看到，舒秦得逞地勾起嘴角。
吴世逍维持着双手举起的姿势，慢慢往包厢门口挪，冯玥牵着发懵的夏诗璐，走在后面。
/
“吴组长，你出门撞桃花啦？”
何羽淇最先注意到，讶异地喊，接着看见冯玥搂着一个意识涣散的女孩，“还有冯玥？”
包厢里的人齐刷刷地打量这诡异的一幕。
吴世逍小心地将舒秦安顿到卡座，红着脸澄清：“刚刚在外面碰到的，这两位是冯玥的室友。我邀请了她们过来玩。”
“欢迎欢迎。”大黄带头鼓掌，让出位置，“来吧，大编剧必须坐C位，我都给你暖热了。正好，帅哥配美女。”
他比划着手势，冯玥才发现，坐在他旁边的人是徐渺。
他似乎也刚来，黑色大衣还没顾得脱，光怪陆离的射灯照到他优越的脸庞，有种夺目惊心的美。
徐渺对她笑，冯玥却在想，打扮得这样隆重是刚结束约会吧。
夏诗璐“哧溜”挺直脊梁，显然也认出徐渺。她捏捏冯玥的手背，跑到舒秦身旁，低语着什么。
两人一阵咬耳朵。冯玥望着空出的座位，悔不该答应过来。
“黄哥，你一下子对我这么好我有点不适应，敬谢不敏啊。”
她笑着打哈哈，挨着吴世逍就近坐下。
吴世逍奇怪地瞄过来，神情错杂。
气氛短暂地凝固两秒，被打断的同学们继续唱歌、吃果盘、打牌。
吴世逍夹在两股低气压之间，跟着显得格格不入。
最近漏掉什么传闻了？他瞟了眼斜对角一言不发的徐渺，又看向身边偏着脖子纹丝不动的冯玥，猜不出这两人在别扭什么。
麦霸大黄唱完一首，对着话筒嚷嚷：“接下来是谁点的？《崇拜》，梁静茹的《崇拜》？没人我可切歌了啊？”
他重复了两遍，夏诗璐扬起手臂，露出好整以暇的笑容：
“等一等。这首歌有难度，我想给自己找个搭档。”
她的视线逡巡一圈，定住，“帅哥，你长这么好看歌唱得也很好吧？”
好戏开场了。冯玥两眼发黑，心底声音如是说。
徐渺被点名，意外地看看夏诗璐，又转向冯玥，模棱两可地展颜，一如初见。
“我和你唱，这首我比较擅长。”
冯玥硬着头皮站起来，朝姐妹们摇摇头，接过话筒。
她知道夏诗璐想替她出气，故意选了首她单曲循环的歌曲让徐渺亲口唱出来。说到底这事怨不得对方，徐渺从未对她表露态度，从头到尾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音乐前奏轻缓地流淌。冯玥眼前似走马灯般闪回两个月以来的场景。
“你的姿态，你的青睐
我存在在你的存在
……”
一旦置身事外，她清晰地辨识出不爱的痕迹。
他不加微信，不怎么回短信，甚至不会将她列入自己的日程，从来都是她配合他，两人间的对话她总是负责挑起话题。这场回忆里只有她全程主动，就连最后的约饭也是再三讨来的。
“……我还以为我们能不同于别人，
我还以为不可能的不会不可能……”
冯玥闭上眼，憋住眼泪。何羽淇那边终于胡牌，咋咋呼呼地催促对家掏钱。
“瞎说，徐渺毕业后要出国！”
她曾经的言之凿凿跃进冯玥的脑海，一切都串联起来了。是和那位气质绝佳的女友同行吧？他并非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和交付灵魂的打算，只是对她没有。
冯玥啊冯玥，你真是别人爱情里的小丑。连狗都称不上。
/
冯玥沉浸在悲伤里不可自拔，她的小姐妹你方唱罢我登场。
舒秦似乎完全酒醒，话筒犹如交接棒传递到她手里。
她“喂”了两声，“感谢吴组长盛情，今天晚上大家难得相聚一场，各玩各的多没意思，我有个提议，玩纸牌接龙助助兴怎么样？用嘴哦。”舒秦点了点娇艳的红唇。
你不如把我杀了助助兴？冯玥充满煞气地盯着她。
她以为没人愿意玩这种无趣的游戏，闪耀的灯光下男生女生们的眼神里分明填满了心动。何羽淇瞥向徐渺的方向，跃跃欲试。
徐渺的脸色彻底冷却，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是在生哪门子闷气，不喜欢就站起来拒绝啊？
冯玥被他的态度惹恼，却不得不救场，“这不合适吧，在场的还有非单身人士，”她瞪着舒秦，抢在她插话前说下去，“而且现在流感高发，这样传来传去也不卫生。”
“不如玩故事接龙？”吴世逍提议，“每人接一段剧情，拼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冯玥立即举手响应，“我加入。”
“口传纸牌”的话题就这么被带过，男生们对编故事意兴阑珊，接着回去摇骰子拼酒。
舒秦见大势已去，只好妥协，“算我一个。那个同学，你也和我们一起呗。从进门就看见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有点不合群哦？”
她朝徐渺喊话，笑容滴水不露。
“我……”冯玥正想找理由，徐渺径自开口：
“好。”
他泰然迎上她的视线，纵是舒妖精也一刹心慌，暗想，是个狠角儿，不怪冯玥折他手上。
何羽淇将走不走地，听到徐渺回答，顺势转回来，“听起来很有意思，我也要玩！”
还是夏诗璐眼疾手快，上前拦住她，“一点都不好玩，信我小姐姐，你有这技术，不待在牌桌上发光发热都叫浪费。走走走，就差你了。”
她半是挟持地推着何羽淇来到麻将桌，原本已经落座的大黄见状，配合地站起身吆喝：“三缺一啊，你这大地主赢了钱就想溜？赶紧坐下。”
阮阮随声附和，“是啊何羽淇，你就踏实坐这儿，赢了一晚上，也让我们几个回回血。”
何羽淇被左右护法拦住，憋闷地坐下，“凭你那臭牌，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
舒秦确定了人数，征询地问：“谁先开始？”
“冯玥吧？期待我们冯编会起一个什么风格的开头。”
吴世逍炙热地注视着冯玥。他们凑到一张沙发，冯玥依然坐在他的旁边，隔着徐渺。
冯玥稍稍停顿，“公交车上有十名乘客，第一站上来一个人无人下车。”这是小学数学里经典的换乘问题，她没有任何巧思设计，只想快点结束。
循着顺时针的方向，吴世逍犯难，“……上车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她拄着拐杖，蹒跚地寻找座位。”
故事从数学课堂跳到品德课。
难题交给了徐渺。他蹙眉陷入思考，指尖缓缓敲着膝盖。
“公交中途抛锚，停靠路边，乘客各自下车。只有小明在不起眼的角落打瞌睡，眼看就要错过一次重要的会面。”
舒秦带着杀气，来势汹汹，“电话铃声吵醒了小明，是他的女朋友打来的，提醒他今天千万不要出门，会有血光之灾。”
“车子很快修好了，继续出发，驶向终点站。”
兜转一圈，冯玥又绕了回来。
“……小明最终赶上会面，和女友来到海洋公园一日约会。”吴世逍绞尽脑汁，试图促成圆满的结局。
故事发展到这如流水帐般平冗，放到晨间档是连主妇们都忍不住跳过的情节。
徐渺挑起悬念，轻淡地讲述着，“铃声再次响起，小明从床上惊醒发现一切只是场梦，清晨的第一班公交还没发车。”
“他却没法搭上这班车，因为他摔断腿住进了医院。”舒秦穷追不舍，笑吟吟地继续，“大概是腿太长吧，走路习惯跨两条道。”
冯玥感到太阳穴痛到炸裂，闭闭眼，对不住了小明，你再不杀青我就玩完了。
“小明死于那天早上，公交车是被人为破坏的，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是歹徒乔装成的。小明为了保护全车的乘客，英勇牺牲了。”
“这……”吴世逍倒抽一口气，抓了抓脑袋，“貌似接不下去了。你有没有补充？”他扭头问徐渺。
徐渺摇摇头，沉默地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额角的碎发长了些，随着幅度显露出英挺的眉骨，锋利的喉结似要刺破皮肤一般，缓缓蠕动。
明明喝酒的是他，冯玥却感觉自己醉了。
这场游戏没有输赢，徐渺却主动认罚。吴世逍和舒秦面面相觑，跟着自罚一杯。
冯玥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赵含暲，她开完会过来接她们了。
道理虽然懂，情绪却很难戒掉。
冯玥照常上课、备考，去社团，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人心慌。
“徐渺”成了505姐妹们之间的禁词。为了帮冯玥调解心情，她们约定考完六级出去大吃一顿。
夏诗璐掰着指头一算，上次聚餐还是在国庆之后，后来，后来……哎，不想那晦气的人。
“小玥，等会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鸭腿盖饭好不好？”她揽着冯玥的胳膊，卖萌。
“好啊。”
选修课上，冯玥忙着摘抄讲师的板书，随口答。
夏诗璐还想说什么，听到后排的两个女生激烈地嘀咕八卦，立即刹住话头，侧着耳朵偷听。
“看着就是书香门第培养出的女生，一股仙气儿。”
“听说新闻系一女的追他追得特别紧，徐渺估计迫不得已，才把女朋友搬来当救兵的。”
“真是。自己长啥样心里没数么，还有脸追徐渺。梁静茹的歌听多了吧？”
两个女生因为一个网络流行梗，心领神会地嬉笑着。
“同学——”夏诗璐扭过脖子，故意用足以覆盖整个大教室的音量，天真无辜状说，“你俩讲别人坏话能不能小点声，打扰到我听课了。”
/
下课后，两个女生摔着座椅离开，其中一人在经过夏诗璐时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冯玥握住她的手掌，“没必要搭理她们。”
夏诗璐像一只炸毛的小刺猬，气鼓鼓地说：“你不生气吗？”
“未必说的是我啊，追徐渺的那么多。”冯玥戳戳她的包子脸，“还是你觉得我长得很差？”
夏诗璐挣开她的揉捏，余怒难消，“这是重点吗？你什——”
冯玥作出“嘘”的手势，接起电话：“吴世逍？”
“冯玥，好消息！我们的短片过初审了，提前拿下一个入选名额！”听筒里传来吴世逍激动的声音。
冯玥同样高兴，“太好了，大家的努力没有白费。辛苦啦吴组长，我们真的拍摄出很棒的作品了。”
“冯编，明晚出来庆祝一下呗？咱小组成员都在。”
“我有其他安排了，你们玩得开心。”冯玥瞥向低头刷手机的夏诗璐，结束对话，“先这样吧，我要去吃饭了，拜拜。”
“可——”吴世逍来不及说完就被挂断，可徐渺已经答应要来了啊。
夏诗璐见她通完电话，迫不及待地分享新发现的餐厅，“小玥，我们明天去吃海鲜烧烤吧。你看这家店怎么样？”
“评价不错，价格也合适。”冯玥认真浏览着，“去吧。”
“吃完再去唱歌，我有好久没去KTV了。”夏诗璐兴致勃勃地做计划，似只呱噪的小喜鹊。
冯玥始终微笑着，随声应和。她自我封闭，拒绝社交，姐妹们就是她的避风港，是她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堆，并深信她们会把自己身体牢牢护住的卫士。
/
周六晚上，赵含暲临时接到开会通知。另外三个女生点了一桌子菜，就着果酒，聊着些漫无边际的话题，关于毕业旅行和理想。
一杯接一杯下肚，冯玥却越喝越清醒。
结完账，她们转道来到楼下的钱柜，在服务生带领下穿过曲折斑斓的走廊。其中一间包厢拉开门，从里面泄出吵杂的叫嚷和音乐声。
“冯玥？”
吴世逍出来接电话，一抬头就看到迎面嘻嘻哈哈走来的三个醉鬼，准确讲是两个，冯玥看上去还算正常。
他的表情太直白，冯玥笑着解释：“她们是我的室友，之前约好了宿舍聚餐，喝得有点多……”
俩傻子，本来想陪她借酒浇愁的，结果却把自己灌迷糊了。冯玥柔软地抿唇，扶住腿脚打晃的夏诗璐。
吴世逍望着她那两个醉眼迷离的室友，实在不放心，“要不到我们这来吧，大家都是同学，人多也热闹。”
舒秦听到“人多”还可以免费蹭唱歌，瞬间清明，撑着眼皮大舌头地问：“小玥，这是你朋友？”
“吴世逍，新闻中心的，也是我们摄制小组组长。”冯玥在她耳畔介绍。
“我听说过，吴组长，”舒秦站直身子，向前踉跄两步，然后栽进吴世逍的怀中，“既然是小玥的朋友，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冯玥一面怀疑她是装醉，一面尴尬地伸手想要把她拉回来，而舒秦仿佛一块人形膏药牢固地粘在吴世逍的身上。这下她可以确认，这丫头绝对借机占人便宜。
吴世逍两只手架在半空不知所措，碰不得也推不得，求助地看向冯玥。
“那就一起吧。”
她清楚地看到，舒秦得逞地勾起嘴角。
吴世逍维持着双手举起的姿势，慢慢往包厢门口挪，冯玥牵着发懵的夏诗璐，走在后面。
/
“吴组长，你出门撞桃花啦？”
何羽淇最先注意到，讶异地喊，接着看见冯玥搂着一个意识涣散的女孩，“还有冯玥？”
包厢里的人齐刷刷地打量这诡异的一幕。
吴世逍小心地将舒秦安顿到卡座，红着脸澄清：“刚刚在外面碰到的，这两位是冯玥的室友。我邀请了她们过来玩。”
“欢迎欢迎。”大黄带头鼓掌，让出位置，“来吧，大编剧必须坐C位，我都给你暖热了。正好，帅哥配美女。”
他比划着手势，冯玥才发现，坐在他旁边的人是徐渺。
他似乎也刚来，黑色大衣还没顾得脱，光怪陆离的射灯照到他优越的脸庞，有种夺目惊心的美。
徐渺对她笑，冯玥却在想，打扮得这样隆重是刚结束约会吧。
夏诗璐“哧溜”挺直脊梁，显然也认出徐渺。她捏捏冯玥的手背，跑到舒秦身旁，低语着什么。
两人一阵咬耳朵。冯玥望着空出的座位，悔不该答应过来。
“黄哥，你一下子对我这么好我有点不适应，敬谢不敏啊。”
她笑着打哈哈，挨着吴世逍就近坐下。
吴世逍奇怪地瞄过来，神情错杂。
气氛短暂地凝固两秒，被打断的同学们继续唱歌、吃果盘、打牌。
吴世逍夹在两股低气压之间，跟着显得格格不入。
最近漏掉什么传闻了？他瞟了眼斜对角一言不发的徐渺，又看向身边偏着脖子纹丝不动的冯玥，猜不出这两人在别扭什么。
麦霸大黄唱完一首，对着话筒嚷嚷：“接下来是谁点的？《崇拜》，梁静茹的《崇拜》？没人我可切歌了啊？”
他重复了两遍，夏诗璐扬起手臂，露出好整以暇的笑容：
“等一等。这首歌有难度，我想给自己找个搭档。”
她的视线逡巡一圈，定住，“帅哥，你长这么好看歌唱得也很好吧？”
好戏开场了。冯玥两眼发黑，心底声音如是说。
徐渺被点名，意外地看看夏诗璐，又转向冯玥，模棱两可地展颜，一如初见。
“我和你唱，这首我比较擅长。”
冯玥硬着头皮站起来，朝姐妹们摇摇头，接过话筒。
她知道夏诗璐想替她出气，故意选了首她单曲循环的歌曲让徐渺亲口唱出来。说到底这事怨不得对方，徐渺从未对她表露态度，从头到尾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音乐前奏轻缓地流淌。冯玥眼前似走马灯般闪回两个月以来的场景。
“你的姿态，你的青睐
我存在在你的存在
……”
一旦置身事外，她清晰地辨识出不爱的痕迹。
他不加微信，不怎么回短信，甚至不会将她列入自己的日程，从来都是她配合他，两人间的对话她总是负责挑起话题。这场回忆里只有她全程主动，就连最后的约饭也是再三讨来的。
“……我还以为我们能不同于别人，
我还以为不可能的不会不可能……”
冯玥闭上眼，憋住眼泪。何羽淇那边终于胡牌，咋咋呼呼地催促对家掏钱。
“瞎说，徐渺毕业后要出国！”
她曾经的言之凿凿跃进冯玥的脑海，一切都串联起来了。是和那位气质绝佳的女友同行吧？他并非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和交付灵魂的打算，只是对她没有。
冯玥啊冯玥，你真是别人爱情里的小丑。连狗都称不上。
/
冯玥沉浸在悲伤里不可自拔，她的小姐妹你方唱罢我登场。
舒秦似乎完全酒醒，话筒犹如交接棒传递到她手里。
她“喂”了两声，“感谢吴组长盛情，今天晚上大家难得相聚一场，各玩各的多没意思，我有个提议，玩纸牌接龙助助兴怎么样？用嘴哦。”舒秦点了点娇艳的红唇。
你不如把我杀了助助兴？冯玥充满煞气地盯着她。
她以为没人愿意玩这种无趣的游戏，闪耀的灯光下男生女生们的眼神里分明填满了心动。何羽淇瞥向徐渺的方向，跃跃欲试。
徐渺的脸色彻底冷却，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是在生哪门子闷气，不喜欢就站起来拒绝啊？
冯玥被他的态度惹恼，却不得不救场，“这不合适吧，在场的还有非单身人士，”她瞪着舒秦，抢在她插话前说下去，“而且现在流感高发，这样传来传去也不卫生。”
“不如玩故事接龙？”吴世逍提议，“每人接一段剧情，拼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冯玥立即举手响应，“我加入。”
“口传纸牌”的话题就这么被带过，男生们对编故事意兴阑珊，接着回去摇骰子拼酒。
舒秦见大势已去，只好妥协，“算我一个。那个同学，你也和我们一起呗。从进门就看见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有点不合群哦？”
她朝徐渺喊话，笑容滴水不露。
“我……”冯玥正想找理由，徐渺径自开口：
“好。”
他泰然迎上她的视线，纵是舒妖精也一刹心慌，暗想，是个狠角儿，不怪冯玥折他手上。
何羽淇将走不走地，听到徐渺回答，顺势转回来，“听起来很有意思，我也要玩！”
还是夏诗璐眼疾手快，上前拦住她，“一点都不好玩，信我小姐姐，你有这技术，不待在牌桌上发光发热都叫浪费。走走走，就差你了。”
她半是挟持地推着何羽淇来到麻将桌，原本已经落座的大黄见状，配合地站起身吆喝：“三缺一啊，你这大地主赢了钱就想溜？赶紧坐下。”
阮阮随声附和，“是啊何羽淇，你就踏实坐这儿，赢了一晚上，也让我们几个回回血。”
何羽淇被左右护法拦住，憋闷地坐下，“凭你那臭牌，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
舒秦确定了人数，征询地问：“谁先开始？”
“冯玥吧？期待我们冯编会起一个什么风格的开头。”
吴世逍炙热地注视着冯玥。他们凑到一张沙发，冯玥依然坐在他的旁边，隔着徐渺。
冯玥稍稍停顿，“公交车上有十名乘客，第一站上来一个人无人下车。”这是小学数学里经典的换乘问题，她没有任何巧思设计，只想快点结束。
循着顺时针的方向，吴世逍犯难，“……上车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她拄着拐杖，蹒跚地寻找座位。”
故事从数学课堂跳到品德课。
难题交给了徐渺。他蹙眉陷入思考，指尖缓缓敲着膝盖。
“公交中途抛锚，停靠路边，乘客各自下车。只有小明在不起眼的角落打瞌睡，眼看就要错过一次重要的会面。”
舒秦带着杀气，来势汹汹，“电话铃声吵醒了小明，是他的女朋友打来的，提醒他今天千万不要出门，会有血光之灾。”
“车子很快修好了，继续出发，驶向终点站。”
兜转一圈，冯玥又绕了回来。
“……小明最终赶上会面，和女友来到海洋公园一日约会。”吴世逍绞尽脑汁，试图促成圆满的结局。
故事发展到这如流水帐般平冗，放到晨间档是连主妇们都忍不住跳过的情节。
徐渺挑起悬念，轻淡地讲述着，“铃声再次响起，小明从床上惊醒发现一切只是场梦，清晨的第一班公交还没发车。”
“他却没法搭上这班车，因为他摔断腿住进了医院。”舒秦穷追不舍，笑吟吟地继续，“大概是腿太长吧，走路习惯跨两条道。”
冯玥感到太阳穴痛到炸裂，闭闭眼，对不住了小明，你再不杀青我就玩完了。
“小明死于那天早上，公交车是被人为破坏的，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是歹徒乔装成的。小明为了保护全车的乘客，英勇牺牲了。”
“这……”吴世逍倒抽一口气，抓了抓脑袋，“貌似接不下去了。你有没有补充？”他扭头问徐渺。
徐渺摇摇头，沉默地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额角的碎发长了些，随着幅度显露出英挺的眉骨，锋利的喉结似要刺破皮肤一般，缓缓蠕动。
明明喝酒的是他，冯玥却感觉自己醉了。
这场游戏没有输赢，徐渺却主动认罚。吴世逍和舒秦面面相觑，跟着自罚一杯。
冯玥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赵含暲，她开完会过来接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