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双方对峙,众人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秦姨娘不仅指证嫡子非公主亲生,还要处心积虑下毒谋害,手段用绝,反而难以自圆其说。

    赵管家留意着侯爷神色变化,恰到好处地补充道:“半年前,小侯爷开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渐渐彻夜失眠头痛欲裂,三个月来数次晕厥发病,这些侯爷您都是知晓的。”

    叶靖渊微微颔首,不禁想起陆续请来的那些所谓杏林高手,竟无人识得滇南药材,始终查不出嫡子病重是何原因,荒谬之极。

    “来了别院后,幸得李大夫和李浔姑娘悉心医治,韫儿才勉强捡回一命!”

    叶韫示意赵管家将收集到的物证,一一呈给父亲过目。

    “父亲明鉴,这些沉水香常年燃作香料用,是之前府中下人送到我房中的。”

    叶靖渊虽不大懂香料,看起来沉水香与寻常无异,皱了皱眉,拈起又放下了。

    “这些是滇南药材苍藜,以及浸过杜鹃啼血的茯苓。”

    闻起来有股淡淡杏仁味的药材,边缘泛着赭红的茯苓,竟皆是毒性罕见的伤人利器,叶靖渊怒气愈盛。

    “李大夫为救韫儿远赴滇南查证,递了几封飞鸽传书过来,您看那些纸条便是!”

    叶靖渊皱眉读完了纸条上焦黄的字句,大意是说这几种药物相生相克,定是有人刻意为之,中毒之人恐罹患绝症而活不过一年半载。

    众人默然,不敢直视侯爷满眼悲恸震怒之意,下毒之人此等心计手段,如伏在暗处的毒蛇,细想令人不寒而栗。

    秦姨娘环顾四周,心早已凉了半截,她本在府中就不甚得人心,显是失道寡助了。

    “分明是血口喷人!妾身怎会忍心去伤害公主的孩子,韫儿你何苦嫁祸于我!”

    她权衡利弊,暂按下血统不表,毕竟下毒谋害才是死罪。

    叶靖渊缓了缓神,冷笑道:“这回倒口口声声说是公主的孩子了,秦芸兮,你还真是随心所欲!”

    秦姨娘暗暗心惊,当下咬牙硬撑,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倔强姿态。

    “韫儿,要知道孤证不能自证,你可还有旁的证据?”叶靖渊转过身,面朝儿子详加询问。

    恰逢此时,赵管家从外院押了一名失魂落魄的老汉进屋,朝内拱手道:“侯爷,您不妨审问此人吧。”

    叶靖渊双眉一轩,疾言厉色问道:“你是何人,来别院做什么?”

    齐老汉一见屋内情形,暗道不妙,只得垂头丧气跪了下来:“回大老爷,老奴叫齐四,是给医馆送药材的,听小澜姑娘吩咐帮她个忙,事成后给三两银子。”

    原来那日齐老汉驾马车未走远,便被赵管家的人拦下,被整整关押审讯了三天,早已心气全无。

    老汉齐四絮絮叨叨了半天,总算给这桩侯府私案补齐了人证。

    从小澜如何找上他帮忙,如何将苍藜私下交给小笙,如何将动过手脚的茯苓混入药材送往医馆,如何与小澜互通消息,一一抖搂了个遍。

    小澜听到面无血色体如筛糠,她情不自禁向秦姨娘投注哀求的眼神,那是救命的稻草。

    明哲保身为上策,秦姨娘早已下了狠心,倘若小澜敢供出她来,便立刻推个一干二净,抵死不认。

    叶靖渊目光炯炯注视着齐老汉,语气分外森严:“你说的可是实话,若有半句假,本侯绝不轻饶!”

    这番话吓得齐老汉连连摆手,忙不迭赌咒发誓。

    “父亲,人证物证俱在,此事算是分明了吗?”叶韫在一旁提醒道,他等这一天算是等很久了。

    “好你个贱婢!背后可有人指使,说出来饶你不死!”叶靖渊怒火难抑,对小澜下了最后通牒。

    “侯爷,奴婢万万不敢!”小澜挣扎着往前爬了几尺,涕泪横流想为自己辩白,又不敢直接指向秦姨娘。

    “奴婢与小侯爷素日无仇,这些香料药材十分贵价,又怎是区区月钱买得起的,还求侯爷饶了奴婢一命!”

    赵管家却蹲下来启发她:“小澜,认与不认全在你一念之间,你也在府中多年,知道侯爷向来是明察秋毫的,何况……”他回头看了一眼缄默不语的秦姨娘,补充道:“呵,你不会还以为,不说出真相就能保住小命?”

    小澜一惊,内心清楚此事没法善了,既已成弃子,那就休怪她无义:“侯爷,是姨娘!是她逼我做的!”

    叶靖渊冷嘲道:“好,很好!秦芸兮,这些年从哪里学到的肮脏手段,拿来对付自己人,心机深沉倒是令本侯刮目相看!”

    秦芸兮面如死灰,嘴角带上一抹自嘲:“侯爷何曾将妾身当成自己人,左右是个多余人罢了!”

    “姨娘,韫儿何时成了你眼中刺,值得下狠手被置诸死地?”叶韫攥紧双拳,提出了那个困扰已久的问题。

    秦芸兮冷笑数声:“韫儿你活着,便是碍着我的眼!十余年来,荣华富贵你什么都有,可我孩儿偏生无福消受!”

    她曾有孕数月,还未等来孩子啼哭便胎死腹中,道出这份心酸,除了发泄愤懑,也意在引人怜悯。

    “荒唐!你是彻底疯了,这跟韫儿有何干系,是他杀的不成!妇人之见简直不可理喻!”叶靖渊呵斥道,“来人,把主仆二人拖去柴房严加看管!”

    妾室毒害嫡子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对于世家贵胄而言,生怕被议论家风不正有损清誉,何况中间还夹杂着公主亲生骨肉被调包的猜疑。

    众人识相退散,叶靖渊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儿子,便拍了拍他的肩劝慰道:“韫儿,爹会为你作主,你先回房歇着吧。”

    “是,父亲,韫儿先告退。”叶韫只得带上赵管家转身离开了西耳房。

    独剩奉朔侯一人孤立,兴意阑珊自言自语:“知嫣,我差点就保不住这孩子了。”

    回东厢房途中,叶韫思忖着此次交锋倒底算是赢了没有,人证物证俱在,父亲该是信自己多些,嫡子无故污蔑姨娘也无此理。

    “小侯爷,此事一了,府中黑手总算揪出来了,至于她背后之人,必定按捺不住再出手,惟有静观其变!”赵管家半是安慰半是警醒。

    “究竟何人大费周章要置我于死地?”少年脸上露出了茫然神色,他从不觉得自己对旁人构成如此大的威胁,值得对方连环设计渗透入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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