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太好了。”杨芙攥着杨戬衣袖,喜极而泣,甚至比杨戬更加心情激荡。一直到晚饭时候,还很雀跃,一个劲儿的给瑶姬和杨戬夹菜。

    瑶姬他们在原来的位置修建了新家,他们都有法力,一天便已建起屋舍。

    新的家,桌椅位置和房间方位与从前的家一模一样,连杨父的书房和大哥杨震的房间也有。

    堂屋里,瑶姬和杨戬碗里菜堆成了小山,而这小山也正摇摇欲坠,瑶姬无奈道:“好啦,你再加菜,我们可要吃不完了。”

    杨芙依依不舍的收手,笑吟吟道:“娘,你厨艺还是那么好。”见她吃得香甜,瑶姬给她也添些菜:“喜欢就好,你多吃一些,都比小时候瘦了。”

    杨戬笑着接口道:“娘多做些好吃的,包管不到三天,就能把三妹养的白白胖胖的。”杨芙嗔道:“好啊,二哥当我是小猪,娘,你瞧瞧他!”

    瑶姬忍不住笑出了声:“好,我正瞧着呢。”兄妹两人相互瞧瞧,也自笑了。

    瑶姬笑了一阵,又夹了些青菜给杨戬,忽然看见杨戬碗里的菜都是偏甜口的,动作不由一顿。

    杨戬本已经端碗来接了,以为瑶姬是要给杨芙,迟疑了一下,便想收回手,唇边的笑意却显得有些黯然。

    杨戬从小就死心眼儿,家里人装作不高兴时他都当真上心,瑶姬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我是想夹给你的,只是我以为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清淡一点的菜,现在你跟芙儿的口味倒是……”很像。

    “没有,”杨戬心中激动,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娘,我……我还是很喜欢清淡的菜,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杨芙喜欢吃甜的,糕点不用说,吃菜也是这样。这些年来杨戬做饭,都是做杨芙喜欢吃的,他自己无所谓口味,能果腹就行,时间久了,杨芙都以为他们两人口味是一样的。

    杨戬眼眶湿润,原来娘一直记得他喜欢吃什么,回想起来,从前家里的菜总有一两样的特别清淡的,常常就放在他的面前。

    瑶姬怔了一下,把菜放进杨戬碗里:“好……好,娘怎么会忘呢,你们几个喜欢什么,娘是从小看着的。”

    瑶姬想起以前,神色不由伤感,杨戬和杨芙见她伤心,也安静下来,瑶姬忙笑道:“好啦,好好吃饭吧,我可是忙活了好一阵才做出来的。”

    杨戬和杨芙点点头,认真的吃饭,一顿饭下来,菜给吃得干干净净的,杨戬从来都没吃得这么撑了,杨芙取笑他:“看看谁才像小猪?”

    这夜却没有皎洁月光了,浓厚如墨的乌云笼罩了整片天空,大雨倾盆而下,冲刷大地,电闪雷鸣中隐约看见龙影飞舞,是天庭的调令终于发到四海了。

    第二日清晨还是大雨,明明是白日,却像夜晚一样,杨戬在屋檐下,看着雨水汇集成河流,沿着山坡往下流动,喃喃道:“这雨怎么还不停?”

    瑶姬道:“不会停了,这雨至少会下三天三夜。”

    杨戬一瞬不动的盯着大雨,眉头紧紧锁起:“这么大的雨为什么要下这么久?”

    杨芙走过去,伸手接雨水玩,理所当然的答道:“因为十个金乌把地上的水都晒干了,玉帝想补救,自然多下几天大雨了。”

    就像一个瓶子,倒出了多少水,就要装回去一样。

    杨戬握紧了手,低声道:“但这样的大雨,下上几天,会死很多人。”

    杨芙和瑶姬俱是一愣,两人都未曾想过这事会不会波及凡人,杨芙自小娇生惯养,后来又很快成了仙,做神仙的时间比凡人都长,瑶姬也是同理,成仙时间比做人长,即便是当凡人的时候,她关心的也只有自己一家人。

    杨戬不同,他一个小孩子带着妹妹流浪,经历了无数艰辛,他知道,一个人只是活着就已经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他曾经还跟着大夫学过些医术,大夫谈笑般问他:“知不知道大夫最害怕什么?”杨戬说:“无法医治的疾病。”

    大夫摇头,说:“是大旱,久旱必定大雨,大雨的时候会死很多人,之后就会有疫病,你见过地狱吗?到那时候,人世间就是最可怕的地狱。”那大夫长叹一声,眼里是莫大的悲痛。

    杨戬忽道:“娘,我想出去一趟。”瑶姬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杨戬飞入雨中,很快向云上飞去,杨芙心下好奇,叫道:“娘,我也去。”追了过去。

    乌云中寒芒微闪,听得几声凄厉龙吟,轰隆一声,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一齐砸在云里,大雨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等杨芙追到云上时,看见四条狰狞巨龙伏在云里不敢动弹,杨戬手持三尖两刃枪,逼他们撤销降雨的法力。

    四海龙王求饶道:“上……上上仙,这是天庭调令,撤不得啊。”

    杨芙上前,哼了一声,道:“怎么撤不得,你们敢不撤,信不信我揍你们?”

    四海龙王叫苦连天:“上仙,上仙,不是小龙不肯,实在是……这是违背天规之事啊,若违背了天规,我们都会被押上涡龙台斩首的。”

    杨芙一哑,说不出话来,杨戬沉声道:“我是杨戬,你们回去告诉玉帝,是杨戬不准你们下雨。”

    说着手腕一抖,枪芒如闪电,击中了乌云中的一处,波纹一般的法力驱散开乌云,但没有光透露下来,天上的金乌仅存一个,还没有恢复元气,没有出来。

    四海龙王就是消息再不灵通,也是亲眼看着一只又一只金乌陨落大海,更何况杨戬斧劈九日,打入凌霄殿的事情都快传遍三界了,四海龙王只好拼命磕头:“小龙遵命,小龙遵命。”

    杨戬没有回家,在荒野的上空低低的飞着,似乎在寻找什么,杨芙虽然想起那几条龙就想笑,但看见杨戬冷着脸,也自觉的没有说话。

    杨戬额前忽有银芒一闪,杨戬俯身冲进水里,“二哥……”杨芙惊呼一声,吃惊的看着满身是泥水的杨戬抱着两个人钻出水面。

    “二哥,怎么弄得这么脏?”杨芙着急的飞过去,拿出手帕想给杨戬擦一擦,但杨戬浑身都是泥,衣服一点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杨芙都不知道先擦哪里才好。

    杨戬知道她素有洁癖,后退了一点,说道:“芙儿,你不必管我,你先回去吧。”杨芙还想说什么,但杨戬已经把人送往高处了,随后又返回去救人。

    杨芙有点想去帮忙,但看着那脏兮兮的泥水就忍不住后退,只能看着杨戬一次又一次冲进水里,把人救起来。

    这里大概是有一个村子,已经给淹没完了。

    救出来的人给杨戬放置在一个山坡上,他们陆陆续续的醒来,神色茫然了一阵,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开始呼喊亲人,找不到的便忍不住低声哭起来,很快哭声大了,哭声传遍了旷野。

    杨戬抱着最后一个人过来的时候,意识到是他救了他们,村民的哭声就小了,村民一下子围拢过来,齐齐朝这边跪下,哭叫:“仙人救了我们,仙人救了我们。”

    杨芙在杨戬的身后吓了一跳,下意识躲到一边,杨戬惊道:“各位快请起,你们跪我做什么?”

    他把人放下后手忙脚乱的去搀扶他们起来,有好几个都是大把白胡子的老人了,看得杨戬心头分外不安,村民们哭道:“仙人救了我们的性命,这是我们磕头也报答不了的。”无论如何要杨戬留下姓名,说要为他塑像祭拜。

    杨芙愣愣在旁边看着,见众人对杨戬如此崇敬,懵懵懂懂的明白杨戬刚刚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她眼眸里渐渐闪动起光芒,她的神情变得高兴又骄傲,她想:“那是我的二哥。”

    杨戬很快告别了村民们,前往其他地方,杨芙也跟在他身后,但这一次杨芙在杨戬惊讶的目光下也钻进了泥水里,救起了人。

    每当人们跪谢的时候,杨芙便忍不住回头望向杨戬,明明杨戬浑身都是泥水,丝毫没有用法力,可她似乎能看见一位顶天立地、受万民敬仰的神灵,他的光芒令万物失色。

    救了三天,水才慢慢下去,杨戬兄妹转道回家,三天里他们没有见过一个神仙下凡救人,也没有看到因为逼走了龙王,派来捉拿杨戬的天兵天将。

    瑶姬倒是明白,告诉杨戬,玉帝下旨让他平息三界大旱,四海龙王停止降雨也算是听旨意行事了,玉帝自然不会派兵,当然,也可能是派不出来兵马了。

    而神仙其实是很少下凡救人的,天庭虽掌管三界,但芸芸众生,无论是生还是死,都是在三界之内,天庭是不会随意出手干预的,只有当妖魔鬼怪祸乱人间的时候,天庭才会出兵剿灭。

    杨戬有些沉默,他想到了女娲大神,她给他的感觉是那样仁慈,那样悲悯着一切,似乎亘古以来,她便同情着芸芸众生的悲喜,呵护着所有生命的希望。

    他以为他救人途中会遇见女娲大神,那位仁慈的大神为什么会允许这样的人间惨景呢?

    瑶姬看着两个孩子,出去几天两个人都瘦了一圈,轻叹了一声,放柔声音道:“去沐浴了,休息一下吧。”

    但没过几天,大地又一次显露了干旱,一道道干涸的裂缝像无数的嘴,吸取着水分,杨戬再一次出门了,杨芙还是跟在杨戬身后,想着跟杨戬一起去救民水火。

    只是这一次,却是赶往四海,杨戬要请四海的龙王上天布雨。

    因为这一次是有求于人,三尖两刃枪是化作折扇出场,白衣如雪,轻摇墨扇的杨戬看起来也比上一次温柔得多。

    于是四海龙王捋着胡子开始得意起来:“杨戬上仙啊,你现在可知道天庭调令为何会令我等降下大雨?唉,当初十日齐天,晒干了这么多的水分,瞧见那些百姓那么痛苦,我们也是难过,不过我们神仙嘛,做任何事情都是有规定的,上仙不知内情,当日还以为我们在为难凡人,其实……”

    四海龙王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堆,把杨芙都说睡着了,就是不说去不去,眼见天都说黑了,杨戬神色都没有变过,他们自己反倒是说得没话可说了。

    心底暗暗咒骂,四人眼珠子一转,又想从开头说一遍:“杨戬上仙啊,天庭调令让我等降下大雨……”

    杨戬一伸手,三尖两刃枪斜指地面,淡淡道:“龙王,继续说吧,免得一会儿布雨的时候再说一次,浪费功夫。”

    四海龙王盯着枪尖的寒芒,满头冷汗,赶紧住口:“没了,没了,小龙这就跟上仙去施云布雨。”

    杨芙睁大了眼睛,左右瞧瞧,这才明白四海龙王刚刚一箩筐听得她睡着了的废话是故意的,不禁气的牙痒痒。

    杨戬不知道要多少雨水才能解大地干旱,也不知道要多少雨水能刚好润泽土地又能不引起水灾,但四海龙王们知道,杨戬就押着四海龙王在各地布雨。

    一连布了六个月的雨,大地才恢复到原来的湿润,但草木生灵却需要花更长的时间来恢复了。

    这一次杨戬没有出现在百姓面前,百姓们纷纷建起龙王庙祭拜,这下子,喜得四海龙王整日笑眯眯的,杨芙是气的直跺脚,要不是杨戬拦着,她一定要下凡去跟所有人说个清楚。

    最后一天了,下完了雨,杨戬就送四海龙王回去,四海龙王笑着的跟杨戬兄妹告别,但是一转头就开始破口大骂。

    虽然百姓给他们建了庙,没有给杨戬建,但明明两三天可以下完的雨量,硬生生拖了三个月,累得他们是腰酸背痛。

    偏偏杨戬那个妖孽,一言不合就把三尖两刃枪取出来擦,据他说,他有洁癖,呸,什么东西,钻泥浆的时候没看见他有什么洁癖啊?

    四海龙王们骂骂咧咧,东海龙王突然哎呦一声,被一只娇小的拳头打中脑袋,强大的法力让他脑袋直往海边岛上扎去,西海龙王则喜迎斩仙剑,其他两个龙王惊叫一声“杨大小姐”,立即想跑,但没有跑掉。

    四海龙王在家门口,被杨芙打得很惨。

    其实杨芙不擅长打人,她比较擅长砍人,比如天兵天将啊天庭星宿啊,现在她发现一种更适合的,比如四海龙王,但偷溜出来的时候,她的二哥告诉她,不要伤人性命。

    “叫你们骂我二哥!”

    杨芙往回走,远远看见杨戬一袭白衣,气度沉着,清如烟柳,浓眉平直,眼神笃定傲然,只是看向杨芙的时候,目光变得温柔,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回来了?”

    这么久才回来,可以想见那几头龙很惨,不过,如果他没提醒那一句,大约三妹下手还会轻一点。

    虽然觉得杨戬有默许,但杨芙还是讪讪的,不好意思的道:“二哥,我回来了,我……我给娘买了礼物。”忙摊开手里的一根金簪给杨戬看。

    杨戬右手拢在胸前,似乎是抱着什么东西,伸出左手接过,确实是一支精美的发簪,总算这丫头没有糊弄了事。

    “哎呀,二哥,你怀里是什么啊?咦,怎么黑漆漆、脏兮兮的?”杨芙看见一团黑色的脑袋在杨戬胸前的衣襟里。

    黑色小脑袋一听到声音,连忙低下头,伏在杨戬的胸口,它感受着那里散发的温度,只觉是这世上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

    杨芙伸手去摸了一下那小家伙露出皮毛,小家伙浑身一抖,怕得直往杨戬怀里缩,呜呜呜的小声叫唤。

    杨戬道:“捡到的一只小狗妖。”杨芙奇道:“狗妖?它胆子好小啊。”

    杨戬笑了一笑,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怜的小妖怪,大约是刚成妖吧,竟然被没有成妖的动物咬成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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