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无关爱意
潮湿的秋日，潮湿的石砖路与要命的高三。
少女飘飘然地走着，满脑子都是她对高考之后的幻想。“好想去海边啊，干脆淹死在海里算了。”她小声嘟囔着，又瞬间警觉起来，生怕自己的无意之言会成为他人的笑料。少女为了缓解尴尬与不安，开始把玩起自己的发丝，尽管又短又糙，是她不喜欢的样子。
“何亭晚？”万京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少女回过头，望见一反常态的万京，神情微动，却又在转眼间恢复如常。“你扎马尾也好看呢。”她顿了一下，才说出这样一句显得她足够温柔的话语。“你是要去办公室吗？要语文答案？”少女尽可能露出友善的笑容。
“啊，嗯，一起去吧。”万京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她，微微一笑，也微微点头。何亭晚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发现她眼眶有些红肿，看上去似乎才刚哭过。何亭晚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但她并未多问，而是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到已结束两天的九月调考之上。“万京，你语文多少分啊？”“啊...135分。”少女愣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了。“好厉害！贺也谦也才123分。你语文怎么学的啊，羡慕死我了。”万京没有心情附和她的夸奖，只能干巴巴地笑两声。
“我…我妈把我的化妆品全砸了。”少女沉默着，忽然出声道。“子笙满心都在贺也谦身上，她也嘴巴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万京抬眼瞥了她一眼，继续道:“所以…所以。”“嗯，我知道的。是因为九调么？”何亭晚打断了她，对她露出一贯的温柔笑容。“吃点你喜欢的东西吧，心情会变好的。我今天带了手机，你想说的话，我都会回你的消息的。”她们说着，总算来到语文办公室。
一班和三班的语文老师是同一个，他名为郭常天。他一见到她们两人一起来，竟然两眼放光地望着她们笑:“我的两个课代表关系还挺好啊。”“老师，别开玩笑啦。我们是来要答案的。”何亭晚瞥了万京一眼，发挥她一贯的察言观色技能，决定出口解围。“好好好，答案答案…”郭常天敷衍道，抽起桌上的语文答题卡，随即拿出两份答案交给她们。“记得统计错题哦。”老师笑眯眯道，挥手赶走她们。
“老师一直都很有趣呢，我很喜欢他诶，幸好没有换老师。”何亭晚捧着答案往回走，随即转身望着万京一笑。“你知道子笙和贺也谦的事情吧，他们具体怎么样了？”少女话锋一转，开始八卦。“欸？啊...贺也谦倒是一直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子笙越挫越勇欸，她加好友被拒绝了三次，可是她没有放弃，还在不断加他。”万京说着，不由得苦笑了起来，“除了她哥，头一次看到她对别的男生那么上心。”“确实，但是贺也谦真的很冷漠欸，我帮子笙送东西给他，可他除了谢谢就说不出其他，每次都只是淡淡的谢谢。”
“拜拜。”何亭晚说着，随即进了一班教室。
她一进去就看见贺也谦桌上堆着的零食，顺着斜后方看，发现肖望冬并不在，她这才过去和贺也谦问话：“贺也谦，子笙送的东西你是不是都没吃啊。”少年先是瞥了一眼那些零食，随即抬眼望着她。贺也谦的双眼永远都是那么淡漠，少女想着，并对他露出友好的笑容。“我没吃，但是拒绝她会让她伤心。”少年理所当然的回答，让何亭晚的笑容僵硬住了。
凭什么...少女本能地想着。“这样啊，这样做会让她开心的。你拒绝她的告白了吗？”少女再次转移话题，就和她以往擅长的一样。“嗯。每一次都拒绝了。”少年微微低下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这样会让她死心吗？”少年再次抬头望向她，眼神里总算有了一丝波动。
凭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少女努力憋住自己的怒气，继续望着他笑：“或许会吧。你知道为什么她会喜欢你吗？”少女故意说着，试图以此激怒贺也谦，试图看见并不温柔也并不淡漠的贺也谦，“因为你是替身啊，你和她的哥哥很像。她喜欢的是她的哥哥。”她盯着少年的表情，满脑子都是嫉妒与厌恶。
贺也谦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实话。”少年点点头，依旧淡漠着，可是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一丝转瞬即逝的委屈被何亭晚看见，她笑得愈加放肆。
果然不会有人喜欢我的...少年黯然着。
我果然很恶心啊...少女苦涩着。
何亭晚回到自己的座位，偷偷掏出手机，看见向子笙发来了一些纠结：“我想和我哥说，但是我又不敢。”“哥之前还和我闹矛盾了的。”“哥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说过话了。”“他会不会生气啊，如果我说我喜欢的是他而不是贺也谦的话。”何亭晚惊愕地看着她的消息，抬起头看了一眼贺也谦，又赶紧低下头回她消息：“什么意思？你喜欢你哥？你们骨科？”“你哥都不和你说话了，你理他干嘛。”
向子笙叹了口气，把手机塞进课桌抽屉里，脸埋进臂弯，小声嘟囔：“才不是骨科，只是因为他是哥哥啊。”万京偷瞟了她一眼，继续听无趣的政治课。政治课的确无聊透顶，对于这群志向高远又自大狂妄的少年少女而言，他们的心思都并不在真正的题目与知识点上，而是好奇于老师所说的现实案例，他们就像是大政治家一样谈天说地着，说的头头是道却又牛头不对马嘴。
向子笙抬起头，见老师还在讲述故事，便掏出手机回复何亭晚：“不是骨科啦。”“好吧，那我不说了。”“我打算再加贺也谦一次。”所以向子笙从年级总群里找到贺也谦的□□，再次申请加好友，她的验证消息是：“我喜欢你。”
少年立马当即拒绝她的好友申请，就像以往一样。少女愣了一下，释然地笑了起来。她把手机放回口袋，给万京写了张纸条：“下课去找他吗？你还要催他写校刊对吧？”万京打开纸条看了看，没有回应，而是叹了口气，随即拿出草稿本写些“伤痛文学”。直到下课铃响。
万京依旧愁眉苦脸的，却还是陪着向子笙一起去一班找贺也谦了。
他们所处的A城是亚热带季风气候，即便到了秋日中下旬，天气也仍然炎热得宛如夏日。少女的眉梢微微上翘，面颊上微微的汗水，透出内衣形状的白色吊带与人手一双的空军一号鞋子——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昂扬，远比死气沉沉的秋日更令人感到活力，也远比一旁的苦瓜脸万京要蓬勃得多。
向子笙敲了敲一班的窗户，对里面的同学笑道：“麻烦你叫一下贺也谦，谢谢。”于是不久之后，贺也谦拿着两包薯片走了出来，一见面，他就率先道歉：“对不起，文稿我还没写，这是赔礼。”少年的蓝白色校服与丑陋的洞洞鞋，这身搭配在她看来是怪异的好笑，可她却又一次沉迷于少年人的眼镜——和哥哥一样的，哥哥也会戴着眼镜工作。啊啊...他果然和他很像呢，都那么冷淡，都那么笨拙。
万京假笑着接过薯片，老生常谈地催促他写文章，又东扯扯西扯扯地聊了聊他的优秀成绩。向子笙看着贺也谦，听着他们的谈话，吃着贺也谦送的薯片，心思却全在和自己冷战的向子方身上。少女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向子方曾说的话，险些就要哭了。“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不幸啊？”她小声问道，又后悔地低下了头。
万京惊愕地瞪大眼睛，又迅速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解围般地继续和贺也谦说着九调相关的事情。少年察觉到她们的不对劲，稍微对她们产生了一丝好奇，于是少年权衡再三，决定问出自己的疑惑：“万京，为什么你的眼睛那么红？发生了什么吗？”少女再次惊愕起来，她赶忙低下头眨巴了几下眼睛，抬起头望向平静的贺也谦，却笑不出来了。“我...我妈把我的化妆品都摔烂了。本来我还想周末化个好看的妆出去玩的...现在出不去了。”少女哽咽道，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逐渐水润起来。“你要是看过我的朋友圈，就知道我化妆技术有多好了。可惜啦。”少女故作坦然，不等贺也谦的回应，便拉着向子笙走掉了，“谢谢你的薯片啦，记得快点写文哦。”
他明明不冷漠啊，这不是挺会察言观色的嘛，比我厉害多了——万京想着，随手拿起向子笙的薯片吃着。“他很好，对吧？”向子笙早已不再沮丧，而是大方地把薯片塞到万京手里，“我们和他，已经是朋友了吧？”
“是就好了，有这样的学霸当朋友了，爸妈就会开心的。”万京顿了一下，继续边吃薯片边含糊不清道。
那天，是九调刚出成绩的那天，万京看到自己那勉强只过一本线的成绩，不甘地哭了起来。她打开微信，看见妈妈一个劲发来的询问成绩的消息，心里想了不知道多少次“死了算了”，还是痛苦着把成绩发过去了。妈妈没有回话了，所以万京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因为她知道，妈妈一定很生气很失望。
高三放学的时间是晚上十点钟，万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十六了。家里昏暗无光，一个人都没有。少女胆战心惊地打开灯，回到自己房间，看见一地的玻璃碎片与粉底液，粉底液上混合着其他的烂掉的彩妆。少女没有大哭大喊，只是跪在地上检查每一个地上的物品，试图寻找到一个完好的，只是无一例外，所有的化妆品都坏掉了，都是妈妈生气才摔掉的。少女边哭边开始清扫房间，余光瞥见衣柜的门有条缝隙，她打开衣柜，发现自己的汉服和露脐装，以及寥寥无几的吊带，都被剪刀剪破了。
全部都是破破烂烂的，就像她一样，破破烂烂的。
“你天天穿那么好看干嘛啊，你是去上学的，又不是去选美的。”“你以为你长的很好看？也不看看你那狐媚子的眼睛，跟个站街的一样。”“小小年纪化什么妆？去勾引谁啊？学生就要有个学生样。”
少女想起妈妈那些不注意轻重的辱骂，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她自暴自弃地打开窗户，沉闷的秋风吹进来，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自己的好朋友曾说过的话——你就像条鱼一样，随波逐流。“鱼会不会自杀啊？”她嘟囔着关上窗户，继续扫地。
这节是英语课，万京借着上厕所的借口离开了教室，她躲进厕所的隔间里，却还能听到教室里英语老师讲卷子的声音。万京叹了口气，开始翻起朋友圈。肖望冬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一张篮球与一大桶水果茶的照片。少女感到一丝放松的好笑，开始翻找□□群里的贺也谦的账号。贺也谦什么都隐藏了，只有基本的个人资料可以看见。他的头像是一条黑色柴犬，意外的很可爱。少女看着他的主页，笑的更加开心了，她想象着顶着小狗头像的“高冷学霸男神”。
她关掉□□，开始和肖望冬聊起天来：“你九调多少分啊？”
接收到消息的肖望冬正在和狐朋狗友一起玩闹，他顺手回复“我没考”后，便把手机塞回兜里，继续玩街机游戏。少年严肃地玩着游戏，心里却暗自拿朋友与自己作比。他们这群人，都是只能上大专的，和我不一样...莫名其妙的优越感随之而来，他深呼吸着，忽然开始后悔起来。“你们都没有去考试吗？”他问，声音有点虚弱。
“考试？考什么？”一人疑惑道。肖望冬辨认出他的声音，想起他高中辍学了。“没什么，继续玩吧。”少年转移话题道。
贺也谦不是成绩好来着嘛...他忽然想起来，于是向万京问了一嘴。“他考了683分，历史满分。”万京秒回道。肖望冬回忆了一下自己高二最近的一次考试，他只有420分。可笑得很，他嗤笑着自己，随口对朋友说了一句：“上课去了。你们玩。”
虽然狐朋狗友试图阻止他，但是没有说出口，毕竟他们都害怕肖望冬的暴力。
少年一出电玩城，就被刺眼的阳光刺到，他不满地咂舌，微低着头往地铁站走去。他忽然想起丁群，那个被他欺负的瘦小的男生，那个和贺也谦一样成绩都很好的男生。他转校了不是吗？因为我，他没有上一中，跑去了差劲的三中。那我呢？现在后悔了又有什么用，我又该怎么面对贺也谦？少年想着，被猛烈的秋风吹乱了发型。
死了算了......
他拿出手机，试探性地申请加贺也谦的好友。他就站在原地，直到看见对方的拒绝申请后，他才感到一阵轻松，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回走。
只有沙沙作响的树叶，远比沉寂的秋日更加鲜活。
少女飘飘然地走着，满脑子都是她对高考之后的幻想。“好想去海边啊，干脆淹死在海里算了。”她小声嘟囔着，又瞬间警觉起来，生怕自己的无意之言会成为他人的笑料。少女为了缓解尴尬与不安，开始把玩起自己的发丝，尽管又短又糙，是她不喜欢的样子。
“何亭晚？”万京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少女回过头，望见一反常态的万京，神情微动，却又在转眼间恢复如常。“你扎马尾也好看呢。”她顿了一下，才说出这样一句显得她足够温柔的话语。“你是要去办公室吗？要语文答案？”少女尽可能露出友善的笑容。
“啊，嗯，一起去吧。”万京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她，微微一笑，也微微点头。何亭晚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发现她眼眶有些红肿，看上去似乎才刚哭过。何亭晚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但她并未多问，而是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到已结束两天的九月调考之上。“万京，你语文多少分啊？”“啊...135分。”少女愣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了。“好厉害！贺也谦也才123分。你语文怎么学的啊，羡慕死我了。”万京没有心情附和她的夸奖，只能干巴巴地笑两声。
“我…我妈把我的化妆品全砸了。”少女沉默着，忽然出声道。“子笙满心都在贺也谦身上，她也嘴巴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万京抬眼瞥了她一眼，继续道:“所以…所以。”“嗯，我知道的。是因为九调么？”何亭晚打断了她，对她露出一贯的温柔笑容。“吃点你喜欢的东西吧，心情会变好的。我今天带了手机，你想说的话，我都会回你的消息的。”她们说着，总算来到语文办公室。
一班和三班的语文老师是同一个，他名为郭常天。他一见到她们两人一起来，竟然两眼放光地望着她们笑:“我的两个课代表关系还挺好啊。”“老师，别开玩笑啦。我们是来要答案的。”何亭晚瞥了万京一眼，发挥她一贯的察言观色技能，决定出口解围。“好好好，答案答案…”郭常天敷衍道，抽起桌上的语文答题卡，随即拿出两份答案交给她们。“记得统计错题哦。”老师笑眯眯道，挥手赶走她们。
“老师一直都很有趣呢，我很喜欢他诶，幸好没有换老师。”何亭晚捧着答案往回走，随即转身望着万京一笑。“你知道子笙和贺也谦的事情吧，他们具体怎么样了？”少女话锋一转，开始八卦。“欸？啊...贺也谦倒是一直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子笙越挫越勇欸，她加好友被拒绝了三次，可是她没有放弃，还在不断加他。”万京说着，不由得苦笑了起来，“除了她哥，头一次看到她对别的男生那么上心。”“确实，但是贺也谦真的很冷漠欸，我帮子笙送东西给他，可他除了谢谢就说不出其他，每次都只是淡淡的谢谢。”
“拜拜。”何亭晚说着，随即进了一班教室。
她一进去就看见贺也谦桌上堆着的零食，顺着斜后方看，发现肖望冬并不在，她这才过去和贺也谦问话：“贺也谦，子笙送的东西你是不是都没吃啊。”少年先是瞥了一眼那些零食，随即抬眼望着她。贺也谦的双眼永远都是那么淡漠，少女想着，并对他露出友好的笑容。“我没吃，但是拒绝她会让她伤心。”少年理所当然的回答，让何亭晚的笑容僵硬住了。
凭什么...少女本能地想着。“这样啊，这样做会让她开心的。你拒绝她的告白了吗？”少女再次转移话题，就和她以往擅长的一样。“嗯。每一次都拒绝了。”少年微微低下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这样会让她死心吗？”少年再次抬头望向她，眼神里总算有了一丝波动。
凭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少女努力憋住自己的怒气，继续望着他笑：“或许会吧。你知道为什么她会喜欢你吗？”少女故意说着，试图以此激怒贺也谦，试图看见并不温柔也并不淡漠的贺也谦，“因为你是替身啊，你和她的哥哥很像。她喜欢的是她的哥哥。”她盯着少年的表情，满脑子都是嫉妒与厌恶。
贺也谦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实话。”少年点点头，依旧淡漠着，可是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一丝转瞬即逝的委屈被何亭晚看见，她笑得愈加放肆。
果然不会有人喜欢我的...少年黯然着。
我果然很恶心啊...少女苦涩着。
何亭晚回到自己的座位，偷偷掏出手机，看见向子笙发来了一些纠结：“我想和我哥说，但是我又不敢。”“哥之前还和我闹矛盾了的。”“哥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说过话了。”“他会不会生气啊，如果我说我喜欢的是他而不是贺也谦的话。”何亭晚惊愕地看着她的消息，抬起头看了一眼贺也谦，又赶紧低下头回她消息：“什么意思？你喜欢你哥？你们骨科？”“你哥都不和你说话了，你理他干嘛。”
向子笙叹了口气，把手机塞进课桌抽屉里，脸埋进臂弯，小声嘟囔：“才不是骨科，只是因为他是哥哥啊。”万京偷瞟了她一眼，继续听无趣的政治课。政治课的确无聊透顶，对于这群志向高远又自大狂妄的少年少女而言，他们的心思都并不在真正的题目与知识点上，而是好奇于老师所说的现实案例，他们就像是大政治家一样谈天说地着，说的头头是道却又牛头不对马嘴。
向子笙抬起头，见老师还在讲述故事，便掏出手机回复何亭晚：“不是骨科啦。”“好吧，那我不说了。”“我打算再加贺也谦一次。”所以向子笙从年级总群里找到贺也谦的□□，再次申请加好友，她的验证消息是：“我喜欢你。”
少年立马当即拒绝她的好友申请，就像以往一样。少女愣了一下，释然地笑了起来。她把手机放回口袋，给万京写了张纸条：“下课去找他吗？你还要催他写校刊对吧？”万京打开纸条看了看，没有回应，而是叹了口气，随即拿出草稿本写些“伤痛文学”。直到下课铃响。
万京依旧愁眉苦脸的，却还是陪着向子笙一起去一班找贺也谦了。
他们所处的A城是亚热带季风气候，即便到了秋日中下旬，天气也仍然炎热得宛如夏日。少女的眉梢微微上翘，面颊上微微的汗水，透出内衣形状的白色吊带与人手一双的空军一号鞋子——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昂扬，远比死气沉沉的秋日更令人感到活力，也远比一旁的苦瓜脸万京要蓬勃得多。
向子笙敲了敲一班的窗户，对里面的同学笑道：“麻烦你叫一下贺也谦，谢谢。”于是不久之后，贺也谦拿着两包薯片走了出来，一见面，他就率先道歉：“对不起，文稿我还没写，这是赔礼。”少年的蓝白色校服与丑陋的洞洞鞋，这身搭配在她看来是怪异的好笑，可她却又一次沉迷于少年人的眼镜——和哥哥一样的，哥哥也会戴着眼镜工作。啊啊...他果然和他很像呢，都那么冷淡，都那么笨拙。
万京假笑着接过薯片，老生常谈地催促他写文章，又东扯扯西扯扯地聊了聊他的优秀成绩。向子笙看着贺也谦，听着他们的谈话，吃着贺也谦送的薯片，心思却全在和自己冷战的向子方身上。少女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向子方曾说的话，险些就要哭了。“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不幸啊？”她小声问道，又后悔地低下了头。
万京惊愕地瞪大眼睛，又迅速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解围般地继续和贺也谦说着九调相关的事情。少年察觉到她们的不对劲，稍微对她们产生了一丝好奇，于是少年权衡再三，决定问出自己的疑惑：“万京，为什么你的眼睛那么红？发生了什么吗？”少女再次惊愕起来，她赶忙低下头眨巴了几下眼睛，抬起头望向平静的贺也谦，却笑不出来了。“我...我妈把我的化妆品都摔烂了。本来我还想周末化个好看的妆出去玩的...现在出不去了。”少女哽咽道，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逐渐水润起来。“你要是看过我的朋友圈，就知道我化妆技术有多好了。可惜啦。”少女故作坦然，不等贺也谦的回应，便拉着向子笙走掉了，“谢谢你的薯片啦，记得快点写文哦。”
他明明不冷漠啊，这不是挺会察言观色的嘛，比我厉害多了——万京想着，随手拿起向子笙的薯片吃着。“他很好，对吧？”向子笙早已不再沮丧，而是大方地把薯片塞到万京手里，“我们和他，已经是朋友了吧？”
“是就好了，有这样的学霸当朋友了，爸妈就会开心的。”万京顿了一下，继续边吃薯片边含糊不清道。
那天，是九调刚出成绩的那天，万京看到自己那勉强只过一本线的成绩，不甘地哭了起来。她打开微信，看见妈妈一个劲发来的询问成绩的消息，心里想了不知道多少次“死了算了”，还是痛苦着把成绩发过去了。妈妈没有回话了，所以万京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因为她知道，妈妈一定很生气很失望。
高三放学的时间是晚上十点钟，万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十六了。家里昏暗无光，一个人都没有。少女胆战心惊地打开灯，回到自己房间，看见一地的玻璃碎片与粉底液，粉底液上混合着其他的烂掉的彩妆。少女没有大哭大喊，只是跪在地上检查每一个地上的物品，试图寻找到一个完好的，只是无一例外，所有的化妆品都坏掉了，都是妈妈生气才摔掉的。少女边哭边开始清扫房间，余光瞥见衣柜的门有条缝隙，她打开衣柜，发现自己的汉服和露脐装，以及寥寥无几的吊带，都被剪刀剪破了。
全部都是破破烂烂的，就像她一样，破破烂烂的。
“你天天穿那么好看干嘛啊，你是去上学的，又不是去选美的。”“你以为你长的很好看？也不看看你那狐媚子的眼睛，跟个站街的一样。”“小小年纪化什么妆？去勾引谁啊？学生就要有个学生样。”
少女想起妈妈那些不注意轻重的辱骂，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她自暴自弃地打开窗户，沉闷的秋风吹进来，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自己的好朋友曾说过的话——你就像条鱼一样，随波逐流。“鱼会不会自杀啊？”她嘟囔着关上窗户，继续扫地。
这节是英语课，万京借着上厕所的借口离开了教室，她躲进厕所的隔间里，却还能听到教室里英语老师讲卷子的声音。万京叹了口气，开始翻起朋友圈。肖望冬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一张篮球与一大桶水果茶的照片。少女感到一丝放松的好笑，开始翻找□□群里的贺也谦的账号。贺也谦什么都隐藏了，只有基本的个人资料可以看见。他的头像是一条黑色柴犬，意外的很可爱。少女看着他的主页，笑的更加开心了，她想象着顶着小狗头像的“高冷学霸男神”。
她关掉□□，开始和肖望冬聊起天来：“你九调多少分啊？”
接收到消息的肖望冬正在和狐朋狗友一起玩闹，他顺手回复“我没考”后，便把手机塞回兜里，继续玩街机游戏。少年严肃地玩着游戏，心里却暗自拿朋友与自己作比。他们这群人，都是只能上大专的，和我不一样...莫名其妙的优越感随之而来，他深呼吸着，忽然开始后悔起来。“你们都没有去考试吗？”他问，声音有点虚弱。
“考试？考什么？”一人疑惑道。肖望冬辨认出他的声音，想起他高中辍学了。“没什么，继续玩吧。”少年转移话题道。
贺也谦不是成绩好来着嘛...他忽然想起来，于是向万京问了一嘴。“他考了683分，历史满分。”万京秒回道。肖望冬回忆了一下自己高二最近的一次考试，他只有420分。可笑得很，他嗤笑着自己，随口对朋友说了一句：“上课去了。你们玩。”
虽然狐朋狗友试图阻止他，但是没有说出口，毕竟他们都害怕肖望冬的暴力。
少年一出电玩城，就被刺眼的阳光刺到，他不满地咂舌，微低着头往地铁站走去。他忽然想起丁群，那个被他欺负的瘦小的男生，那个和贺也谦一样成绩都很好的男生。他转校了不是吗？因为我，他没有上一中，跑去了差劲的三中。那我呢？现在后悔了又有什么用，我又该怎么面对贺也谦？少年想着，被猛烈的秋风吹乱了发型。
死了算了......
他拿出手机，试探性地申请加贺也谦的好友。他就站在原地，直到看见对方的拒绝申请后，他才感到一阵轻松，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回走。
只有沙沙作响的树叶，远比沉寂的秋日更加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