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一塌糊涂
自从清明节以后，天气便开始热起来了，拥有着亚热带季风性气候的A市现在已经升温到了26度。至于高三大楼，前有花坛、后有伍安山，这些绿植比灯光更加吸引飞虫。在何亭晚忍无可忍地用纸巾碾死笔袋上的不知名小飞虫后，她朝贺也谦“嘶嘶”了两声，见对方茫然地回头看她，少女这才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做口型道:“借我免洗洗手液。”
某种程度上来说，爱干净怕汗渍却又懒得去厕所洗手，这算是贺也谦的反差萌了。只可惜何亭晚非常讨厌他，并不会欣赏他的萌点。
少年悄悄从抽屉最角落拿出小瓶子递给了何亭晚，又回头默背那该死的《送东阳马生序》。在他们谁也看不见的角落里，肖望冬一直看着他们，准确来说是盯着贺也谦。但何亭晚与那个人的互动让他不由得想起之前那不攻自破的谣言，说何亭晚喜欢贺也谦的那个假象。何亭晚看他的眼神里尽是不满，和他一样。少年移开视线瞥了一眼身边呼呼大睡的李昌，便起身将左手边的玻璃窗关上，关窗的声响连讲台上批改试卷的老师也惊动了，郭常□□他一笑便起身去开电风扇了。
小小的教室里充斥着闷热的人味，即便还是春天却逐渐向夏天过渡了。贺也谦不禁蹙眉，同时取下了架在鼻梁之上的黑色眼镜，转而偷偷从书包里掏出矿泉水喝。“不想跑一千米怎么办？”徐亦不知何时写的纸条映在他的眼前。啊...今天是体育高考啊。少年叹了口气，拿起铅笔写下：“我也不想。不过至少过会跑不热。”
距离清明节已经过了一周了，现在天气已经升温到了全天二十度以上了。他们一中作为A市重点高中，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体育高考的考点之一，虽然这个莫名其妙的考试不是统考，却也暗地里被A市教育局划分了时间地方。隔壁四中和五中就要来一中进行体育高考。A市一共有六个高中，其中一中是重点高中、二中和四中是较好的高中、三中和五中是普通高中，还有一个职高。
现在还是早自习时间，但是等到八点整，他们一班就要去考试了，说是考长跑和排球垫球，虽然体育中考也考了这些，但是标准很低，现在听说严了点。贺也谦边看复习资料上给出的写作技巧边用余光瞥瞥一旁要死要活的徐亦，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随即又有些担忧起万一过会儿徐亦跑晕了他该不该主动帮他。
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呢...少年犹豫着自己的心思，以此忽略掉本心里那莫名其妙的温柔。贺也谦叹了口气，努力集中点注意力来背书。他其实并不是什么温柔良善的人，比如他对待肖望冬和贺知行就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样子，这些犹如本能的表现让他自己都有些束手无措，毕竟他从未想过温柔待人，也从未试图随意发散所谓善意。直到下课铃响起，何亭晚从他身边走过将洗手液顺带放了回去，他才猛然清醒过来。啊啊，又莫名其妙地发起呆了啊。
少年叹了口气，沉默着吃起饭盒里的蓝莓酱吐司。“贺也谦，别吃了。你一会儿是第一组跑一千的诶。”徐亦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份名单对着看，站在他身边的是满脸不耐烦的周辰，他是一班的体委。“啊？”少年茫然地抬起头，只咬了一口的吐司屑还黏在他嘴角，“按姓来排，我也不是第一个吧？”贺也谦迅速抽纸擦干净嘴巴，又收拾好了饭盒。“是我排的。”周辰抢过名单并说道，“男的分了两组，你先跑，然后那个人在第二组。”
那个人...啊啊，肖望冬啊。倒也不用这么关心我吧？
“啊，谢谢你。”少年面无表情地点头，幸好我一直都是这幅死相，别人还察觉不到我的不满就好。“嗯。”周辰拿着名单就走了，留下徐亦像个呆子一样左看右看，又挪回视线看着贺也谦的饭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那个，贺也谦啊，能不能给我吃吃你的贝果啊，我今天没吃早饭。”
贺也谦到底还是给了，因为他想着今天午饭可能会吃多点，干脆就不吃早饭了。
早饭时间有半个小时，然后八点整开始上课，这个点他们正在往操场赶。何亭晚走在他斜后方，目光锐利地扫视他整个人。虽然有察觉到莫名其妙的视线，但是贺也谦并没管。
“哦，怎么已经这么多人了。”徐亦在不远处吵吵嚷嚷的。穿着白绿色的校服的高中生们已经坐在操场的草坪上了，他们是四中的。四中...贺也谦仔细回想了一下，却也想不起来他有什么在四中的朋友。啊啊，毕竟本来他也没有朋友嘛。
倒是走在队伍最后面的肖望冬和李昌在窃窃私语。“那个，是不是你前女友啊。”李昌指了指很远处正在扎头发的女生。“啊？”肖望冬摇了摇头，插在兜里的手却攥紧了一些，“是她啊，赵安语。好久没见过了已经。”一中的考试是一个班一个班来的，等到一班全部测完了，就由一班的体委去二班叫人，以此类推。现在操场上站着一中一班的，和四中高三所有人，随着一班走得更近，肖望冬终于听到了赵安语在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虽然长得很可爱却有着强烈的反差。“一中的食堂好难吃啊，我早上吃的那包子都要吐出来了。”赵安语捂着嘴说着，她身边的好朋友笑眯眯地看着她。“不想跑八百怎么办，你替我跑。”另一个小个子女生猛地抱住赵安语撒娇，却被对方回抱住。“是啊，神经一样我请问呢，体育课上不了几节，及格要求还严死。”
她摸了摸朋友的脑袋，余光看见一班的人，便回过头看向他们，第一眼看见的是高冷的跟活在北极一样的贺也谦，随后视线凝在了肖望冬身上。“啊...前男友呢。”她喃喃道，松开了朋友，干脆走向了肖望冬，也没关心身边其他朋友震惊的目光。
“肖望冬。”赵安语笑着走到他面前。 “...安语，好久不见。”少年垂眸看向对方的脚尖，又抬起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很可爱，你的裤子。不需要穿校裤了吗？”“嘿嘿，谢谢你啦。四中最近管的不严啦，只强制穿上衣了。我的裤子是上个月买的啦，好看吧。”
见自己以前磕的前CP在聊天，李昌迅速走远了一些，转而跑去找周辰聊天了。
不得不说，肖望冬对女生是真的好。或许是因为他爸出轨了太多次都被他看见、又或许是他真实地感受到了妈妈曾经因为感情受的苦难，所以他绝对不会欺骗女生的感情，却又欺凌其他他看不惯的男生，宛如矛盾的一团乱麻一般。
“你现在能考多少分了啊？”赵安语出声道，“我可以考五百四，至少一本是没问题的啦，比之前的成绩好多了呢。”“我...四百三。”他偏头看见李昌笑嘻嘻的嘴脸，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安语，你...我一会跑完了给你买点水。”他的语气要笨拙得多了，毕竟再怎么说他曾经也是喜欢过面前这个温柔又开朗的女生的，即便最后是他主动离开的。
“嗯！朋友说，你们跑完了，今天就会自习一整天，而且今天是周五。我们...晚上出去吃饭吗？”她转移话题道，面上仍旧是温柔的笑颜，在肖望冬怔愣的瞬间里，少女笑着朝他伸出手道：“我们去喝多肉葡萄！三分糖少冰，你现在也还喜欢吗？”
啊啊...是我不值得啊，不要和以前一样这么温柔地对我啊。
赵安语是他唯一一个女朋友，是她先追的他，因为那时候的赵安语是个乖乖女，喜欢二次元又有点阴暗，家庭条件不算太好，和他是完全相反的类型。赵安语是他初三一整年的同桌，他成绩不好却也凭着那时肖无崖的权利直接进一中，但是赵安语不是，她得努力学习，却又因为没有朋友又内向，不敢向好学生和老师问题目。肖望冬有时兴致来了，会逼迫丁群教她写作业，算是欺凌中最轻度的欺凌了。
他算不上有多喜欢赵安语，因为她笨笨的蠢蠢的。可是笨蛋一样的少女喜欢上了他，他那时会生出庆幸的感受。后来到了高一没多久，他们就分开了，一个是因为不在同校、另一个原因便是他已经不喜欢她了。
“别聊了，小语，你们班要开始了哦。”李昌走过来说着。“啊，好哦，再见！”赵安语看向自己的好朋友们，又朝他们两笑笑，这才离开。“小语还是很可爱的，你要和她复合吗？”李昌忽然出声，同时拽着肖望冬望周辰身边走去。“算了，别耽误她了。她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而不是我这种神经病。”肖望冬叹了口气，视线终于从赵安语身上移到贺也谦的背影了，“他先跑吗？”“是哦，别想着在体育高人一等了哥们。”李昌拍了拍他的肩头。
四月的清晨，虽然依旧春和景明，但阳光被包装袋般的云层遮挡，拼命透露出的光线也黯淡得有些令人恶心。在操场的背后是三层高的食堂带来背光的阴凉，埋没了草坪上数不尽的新绿。陆陆续续的来自不熟识的体育老师的叫唤声响起，却连带着身边人的说话声都渐渐模糊起来，由奇怪的预感组合而成的这个地方，为什么我会存在于此？少女想着，放空的双眼却不自觉地聚焦于贺也谦。
何亭晚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她烦躁地穿上不干净的号码服，跟着尹瑶站在内圈。她们一班一共有21个女生，所以分了三组进行八百米测试，何亭晚是第一组，还有其他几个班干部和讨厌的程昕、余夕醉几个人，一共7个人先跑。少女有些不安地揪紧了自己胸前的衣服，趁着还没开跑前回头四处寻找贺也谦的身影、出于难以名状的心思，她希望一会儿跑在自己面前的会是贺也谦。可是刚刚一直跳动的右眼皮带给她更加糟糕的想法。虽说自己并不迷信，却也不得不紧张起来了...尤其是，那个余夕醉站在旁边。
直到体育老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注意事项之后，他站到一边，总算开了信号枪。孟言欢这个班长跑的格外的快，像是坐在火箭上一样。何亭晚也想跑快点，却在所有人试图全部挤进内圈时，被谁故意绊倒了。少女因为跑步的惯性根本稳不住，仅仅一瞬便摔倒了。啊啊...果然，就知道那个神经病会害我。她紧紧闭上眼，心情却格外平静，毕竟预感总算实现了嘛，虽然结果有些丢人了就是。
少女一直趴在塑胶跑道上，因为用力撑地而被小颗粒刺入掌心的双手隐隐传来微弱的痛楚，这本能的感受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以至于她没能抬起头看见余夕醉嘴角的笑意。直到几秒之后的体育老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赶来扶起她进救护车，这场莫名其妙的恶意才算结束。
啊啊，好丢人，好痛。神经病，你也去死吧。
后续处理结果就是，把她安排在下一组继续体测，这次的摔倒就不算不及格的成绩了。
直到少女疲惫地跑完了八百米，却在要闷头倒地的一瞬间被贺也谦扶住了。“徐亦说的，说你摔了。”他移开视线，将她半搀扶半提着弄到椅子上坐下了，“虽然会很难受，但是你先休息吧。水，刚刚周辰给的。”他将已经扭松了的矿泉水递给了何亭晚，随即便走了。
谁让你假好心了啊贺也谦，你怎么跟狗一样贱得慌...
少女猛地扭开瓶盖，仰起头闭眼喝了起来，不然就压不住鼻间眼里要溢出的委屈了。
柯铭和体委也过来安抚了一下何亭晚，随即便离开了，毕竟他们还要干别的事情。至于贺也谦，现在已经成功混入徐亦的小团体了，即便大部分时候他仍是独自一人，却也远比以往的处境要好得多。
“哎，你怎么没穿校服啊贺也谦。”徐亦揽着周辰的肩膀，目光却一直盯着贺也谦。“啊...不喜欢，好难看。”少年愣了一下，赶紧吞下还没嚼烂的芒果糕糖说道。“我去，我还以为你这种好学生会...呃，很关心学校的东西的。”徐亦睁大了眼睛以示自己的难以置信。“...也没有吧，我还会逃课翘课，我可不是什么好学生。 ”少年垂眸凝视着自己的脚尖，手却伸进口袋里偷偷拿出糖果继续吃起来。
操场背后的矮树被风轻轻吹拂，连带着没能及时掉落的枯叶也一并摇曳。不充足而黯然的阳光缓缓刺破无用的云层洒落，为本就衰败的学校蒙上难以名状的茫然。在这被不饱和的灰绿色裹住的世界里，入眼可见的却是扭曲得一塌糊涂的情感。
每个班平均要体测一个半小时，其中包括长跑、跳远、坐位体前屈、肺活量和排球，这些一个比一个恶心的项目。一班已经测完了，肖望冬离开之前和赵安语又叙了叙旧，两人约着下午放学后一起去吃火锅了。视线里已经没有了何亭晚，贺也谦有点担心，但也没与去找，而是径直回了教室。剩下班长与体委处理体测的后续结果。
直到快到十一点，2班的体委才来3班叫他们去体测。于是向子笙一巴掌拍上万京的大腿，硬是将她从熟睡中唤醒。“我靠好痛！”万京猛地叫了一声，两眼睁开时才发现周围的几个女生在好奇地盯着她。“散了吧散了吧。”向子笙笑着挥挥手，随即趴到万京背上故意捏她脸蛋，“走了，体测去了。”“噩耗！我再睡一觉就什么也没有了！”万京翻了个白眼，连忙拽着向子笙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快走了，要迟到了一会儿。”向子笙松开手，左手推着万京往外走，右手伸进口袋里掏手机，也不管对方的哀嚎。直到走到讲台时她终于拿出手机并且偷偷地打开了相机，她才终于放开了顶着万京的手，并且叫她回头。“万京，回头。”她举起手机对准万京的后脑勺，然后趁着对方回头的呆愣瞬间，一下子连拍四张照片。“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你骗我！”两人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恨死你了向子笙！你得切腹谢罪。”万京大吵大叫着试图抢夺对方的手机，可惜她矮了对方两厘米，怎么踮脚都够不到。“嘿嘿。好不容易才拍到的。”向子笙笑眯眯地收起了手机，转而抱着万京往外走。两人一直插科打诨着，还在无人的地方悄声谈论着别人的八卦。
直到她们两也终于到了大操场，体委韩霄才不满地朝她们啧嘴道:“快点，就你们两了。”
三班有17个女生13个男生，两边各分了两组，韩霄像是故意针对她们两一样，没有将万京和向子笙分到一组里。在测完忙碌又无用的其他项目之后，才终于到了长跑。向子笙沉默着白了韩霄的背影一眼，随即悄咪咪拉着万京吐槽。“可恶，居然让我先跑。”“子笙啊，第一名你是可以的吧？”万京端着一副长辈的样子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头。“呃，你没事吧我说。”她嫌弃地抖开对方的手，随即起身拍拍自己屁股上粘的草，“我去了。我倒是不担心啦，就是你的胃病，一会儿会不会犯啊？我测完了我就直接溜了，你要是犯病了咋办捏？”
啊啊，说起来，还有这个麻烦的病呢。
“没事没事，实在不行我就找吴静怡。你去吧。”少女拜拜手笑道，随即站起来跟着她走，不过是走到跑道另一边的看台坐下了。
“为什么韩霄没把你们两分一起啊？”万京身边坐着团支书陈南希，她撑着脑袋盯向万京眨眼睛。“啊...据别人的小道消息是，韩霄喜欢徐晓思，但是晓思是个女同？”她说着自己也不确定的八卦，说完又叹了口气，不知所措道:“我跟徐晓思都没说过几句话，她就算是女同应该也不会喜欢我吧，搞不懂那个体育生在想什么。”陈南希只是笑意盎然地盯着她，直到万京有点不安地移开视线闭上嘴了，她才凑近万京的耳边，故意用气音说道:“子笙有和你说过吗？说你很笨容易被套话之类的？”
万京猛地拉开和她的距离，更加不安地紧盯着对方。“但是没关系呀，很可爱嘛。”陈南希又坐直了身子，转而看着向子笙跑八百米笑:“你的子笙宝宝，现在跑的很快呢。”
跟个神经病一样这个人！
这之后，陈南希就没有和她说话了，而是和身边的好朋友开心聊天，聊的是她从没看过的百合漫画。万京边胡思乱想边和背后的吴静怡聊天，居然就这么错过了向子笙的离开。
直到她惊醒自己好久没看见向子笙了，才想起子笙说自己跑完就溜出学校了。少女懊恼地甩甩头，跟上了吴静怡去排队跑八百的步伐。
虽然万京身材好，但是她的体育一塌糊涂，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坐位体前屈可以及格，其他项目她根本及不了格。班上也有长得胖胖的女生，她也很难跑及格，每次跑五分钟左右；而万京甚至能跑五分半钟。即便这一次是体育高考，她也跑了全班倒数第一名。
毕竟她有胃病，跑起来肚子里就跟被火烧一样。何况今早她还没吃早饭，向子笙又不在身边。
又是胃病了啊，感觉肚子疼的要死掉了，比痛经还疼...少女坐在草坪地上，一手按着肚子一手被吴静怡拽着，没想到吴静怡一个宅女居然体力很好，八百米不仅跑了第二名，现在还有力气强行把她拽起来。“不用了...你能帮我叫下老师吗？”少女喘息着说出吃力的话，手却没有力气碰开对方。
虽然现在有钱可以买药了，但是又要花掉很多钱了吧？到时候又要攒多久呢？她想着，身体也已经软得彻底。“万京。”韩霄领着不认识的体育老师来了。“你怎么样？”他不爽地问话，却还是伸手将她拽起来了。“啊...疼。”她的额上尽是冷汗，左手边是一脸担忧的吴静怡、右手边又是满脸不耐烦的韩霄。“能走吗？上车休息下吧。”老师拿着手机和车内的工作人员联系着，眼神不时在四周观察。“嗯。我想去医院，我...胃病。”万京的声音听上去跟虚弱的要死掉了一样。
事实上，万京很早之前就有了胃病了。早在初中被迫吃些难吃的冷冻包子时就已经觉得恶心了。她一直都很想去医院看看自己的肠胃，只可惜她妈妈从来不愿意带她去医院，像是将医院当做什么洪水猛兽般逃避着。后来她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看病，说是自己有急性肠胃炎，无论是饿着还是吃饱了，哪怕是在普普通通的时间里也会因为这个恶心的病而痛哭流涕头昏眼花。
即便后来她真的检查出了病症，吴佳然也不愿承认，毕竟意识到家人生病的认知会让她陷入无法思考的境地。像是PUA一样的顽劣的打压，总算将她的自我感受打压得一塌糊涂。
啊啊...好麻烦。
“哥？你怎么突然喝起酒来了？”向子笙推开门时看见的就是向子方抱着酒瓶子不撒手。“唔...”向子方茫然地看向她，迷迷糊糊之中才终于认出她是妹妹。“啊，子笙啊...”青年松开左手揉了揉眼睛，随即朝她招招手道：“过来。”向子笙叹了口气，干脆连鞋子也懒得换，径直走到哥哥身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看向哥哥，“为什么开始喝酒了？你酒量很差的我记得。”“啊啊也没什么啊...”向子方重重地叹了口气，“就是被奇怪的人缠上了。”
“say。”
“两周前调来我们部门的女生，叫什么...常诗琳，是总监的女儿，最近一直在追我。”向子方又是一大口叹气，忽然转身抬头盯着妹妹，“子笙，陪我喝点吧。”实际上想说更出格的话，可是那些禁忌远比感情要重要得多。“...好，别被我喝趴了哦。”少女犹豫片刻，对上哥哥那有些迷糊的双眼，还是笑着答应了。
两兄妹就这么边喝度数很低的酒边聊着天南地北的事情，大多都是向子笙在谈论她对未来的畅想，例如她想在高考完的暑假出国旅游、想和万京一起去酒吧喝个烂醉、想去染一头蓝毛。啊啊，这些听起来也太过美好了。
“子笙...”向子方打断了她，随即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虽然只是眼角有一点呼之欲出的泪珠。“哥？”少女惊愕地盯着对方的双眼，抽了张纸替他擦掉了，“你哭什么？我又没说我要离开你去什么远的不可思议的地方。”
“呜，我不知道。”他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两眼迷蒙得跟马上要睡着了一样。“只是...”话还没说完，他便睡着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爱干净怕汗渍却又懒得去厕所洗手，这算是贺也谦的反差萌了。只可惜何亭晚非常讨厌他，并不会欣赏他的萌点。
少年悄悄从抽屉最角落拿出小瓶子递给了何亭晚，又回头默背那该死的《送东阳马生序》。在他们谁也看不见的角落里，肖望冬一直看着他们，准确来说是盯着贺也谦。但何亭晚与那个人的互动让他不由得想起之前那不攻自破的谣言，说何亭晚喜欢贺也谦的那个假象。何亭晚看他的眼神里尽是不满，和他一样。少年移开视线瞥了一眼身边呼呼大睡的李昌，便起身将左手边的玻璃窗关上，关窗的声响连讲台上批改试卷的老师也惊动了，郭常□□他一笑便起身去开电风扇了。
小小的教室里充斥着闷热的人味，即便还是春天却逐渐向夏天过渡了。贺也谦不禁蹙眉，同时取下了架在鼻梁之上的黑色眼镜，转而偷偷从书包里掏出矿泉水喝。“不想跑一千米怎么办？”徐亦不知何时写的纸条映在他的眼前。啊...今天是体育高考啊。少年叹了口气，拿起铅笔写下：“我也不想。不过至少过会跑不热。”
距离清明节已经过了一周了，现在天气已经升温到了全天二十度以上了。他们一中作为A市重点高中，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体育高考的考点之一，虽然这个莫名其妙的考试不是统考，却也暗地里被A市教育局划分了时间地方。隔壁四中和五中就要来一中进行体育高考。A市一共有六个高中，其中一中是重点高中、二中和四中是较好的高中、三中和五中是普通高中，还有一个职高。
现在还是早自习时间，但是等到八点整，他们一班就要去考试了，说是考长跑和排球垫球，虽然体育中考也考了这些，但是标准很低，现在听说严了点。贺也谦边看复习资料上给出的写作技巧边用余光瞥瞥一旁要死要活的徐亦，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随即又有些担忧起万一过会儿徐亦跑晕了他该不该主动帮他。
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呢...少年犹豫着自己的心思，以此忽略掉本心里那莫名其妙的温柔。贺也谦叹了口气，努力集中点注意力来背书。他其实并不是什么温柔良善的人，比如他对待肖望冬和贺知行就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样子，这些犹如本能的表现让他自己都有些束手无措，毕竟他从未想过温柔待人，也从未试图随意发散所谓善意。直到下课铃响起，何亭晚从他身边走过将洗手液顺带放了回去，他才猛然清醒过来。啊啊，又莫名其妙地发起呆了啊。
少年叹了口气，沉默着吃起饭盒里的蓝莓酱吐司。“贺也谦，别吃了。你一会儿是第一组跑一千的诶。”徐亦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份名单对着看，站在他身边的是满脸不耐烦的周辰，他是一班的体委。“啊？”少年茫然地抬起头，只咬了一口的吐司屑还黏在他嘴角，“按姓来排，我也不是第一个吧？”贺也谦迅速抽纸擦干净嘴巴，又收拾好了饭盒。“是我排的。”周辰抢过名单并说道，“男的分了两组，你先跑，然后那个人在第二组。”
那个人...啊啊，肖望冬啊。倒也不用这么关心我吧？
“啊，谢谢你。”少年面无表情地点头，幸好我一直都是这幅死相，别人还察觉不到我的不满就好。“嗯。”周辰拿着名单就走了，留下徐亦像个呆子一样左看右看，又挪回视线看着贺也谦的饭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那个，贺也谦啊，能不能给我吃吃你的贝果啊，我今天没吃早饭。”
贺也谦到底还是给了，因为他想着今天午饭可能会吃多点，干脆就不吃早饭了。
早饭时间有半个小时，然后八点整开始上课，这个点他们正在往操场赶。何亭晚走在他斜后方，目光锐利地扫视他整个人。虽然有察觉到莫名其妙的视线，但是贺也谦并没管。
“哦，怎么已经这么多人了。”徐亦在不远处吵吵嚷嚷的。穿着白绿色的校服的高中生们已经坐在操场的草坪上了，他们是四中的。四中...贺也谦仔细回想了一下，却也想不起来他有什么在四中的朋友。啊啊，毕竟本来他也没有朋友嘛。
倒是走在队伍最后面的肖望冬和李昌在窃窃私语。“那个，是不是你前女友啊。”李昌指了指很远处正在扎头发的女生。“啊？”肖望冬摇了摇头，插在兜里的手却攥紧了一些，“是她啊，赵安语。好久没见过了已经。”一中的考试是一个班一个班来的，等到一班全部测完了，就由一班的体委去二班叫人，以此类推。现在操场上站着一中一班的，和四中高三所有人，随着一班走得更近，肖望冬终于听到了赵安语在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虽然长得很可爱却有着强烈的反差。“一中的食堂好难吃啊，我早上吃的那包子都要吐出来了。”赵安语捂着嘴说着，她身边的好朋友笑眯眯地看着她。“不想跑八百怎么办，你替我跑。”另一个小个子女生猛地抱住赵安语撒娇，却被对方回抱住。“是啊，神经一样我请问呢，体育课上不了几节，及格要求还严死。”
她摸了摸朋友的脑袋，余光看见一班的人，便回过头看向他们，第一眼看见的是高冷的跟活在北极一样的贺也谦，随后视线凝在了肖望冬身上。“啊...前男友呢。”她喃喃道，松开了朋友，干脆走向了肖望冬，也没关心身边其他朋友震惊的目光。
“肖望冬。”赵安语笑着走到他面前。 “...安语，好久不见。”少年垂眸看向对方的脚尖，又抬起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很可爱，你的裤子。不需要穿校裤了吗？”“嘿嘿，谢谢你啦。四中最近管的不严啦，只强制穿上衣了。我的裤子是上个月买的啦，好看吧。”
见自己以前磕的前CP在聊天，李昌迅速走远了一些，转而跑去找周辰聊天了。
不得不说，肖望冬对女生是真的好。或许是因为他爸出轨了太多次都被他看见、又或许是他真实地感受到了妈妈曾经因为感情受的苦难，所以他绝对不会欺骗女生的感情，却又欺凌其他他看不惯的男生，宛如矛盾的一团乱麻一般。
“你现在能考多少分了啊？”赵安语出声道，“我可以考五百四，至少一本是没问题的啦，比之前的成绩好多了呢。”“我...四百三。”他偏头看见李昌笑嘻嘻的嘴脸，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安语，你...我一会跑完了给你买点水。”他的语气要笨拙得多了，毕竟再怎么说他曾经也是喜欢过面前这个温柔又开朗的女生的，即便最后是他主动离开的。
“嗯！朋友说，你们跑完了，今天就会自习一整天，而且今天是周五。我们...晚上出去吃饭吗？”她转移话题道，面上仍旧是温柔的笑颜，在肖望冬怔愣的瞬间里，少女笑着朝他伸出手道：“我们去喝多肉葡萄！三分糖少冰，你现在也还喜欢吗？”
啊啊...是我不值得啊，不要和以前一样这么温柔地对我啊。
赵安语是他唯一一个女朋友，是她先追的他，因为那时候的赵安语是个乖乖女，喜欢二次元又有点阴暗，家庭条件不算太好，和他是完全相反的类型。赵安语是他初三一整年的同桌，他成绩不好却也凭着那时肖无崖的权利直接进一中，但是赵安语不是，她得努力学习，却又因为没有朋友又内向，不敢向好学生和老师问题目。肖望冬有时兴致来了，会逼迫丁群教她写作业，算是欺凌中最轻度的欺凌了。
他算不上有多喜欢赵安语，因为她笨笨的蠢蠢的。可是笨蛋一样的少女喜欢上了他，他那时会生出庆幸的感受。后来到了高一没多久，他们就分开了，一个是因为不在同校、另一个原因便是他已经不喜欢她了。
“别聊了，小语，你们班要开始了哦。”李昌走过来说着。“啊，好哦，再见！”赵安语看向自己的好朋友们，又朝他们两笑笑，这才离开。“小语还是很可爱的，你要和她复合吗？”李昌忽然出声，同时拽着肖望冬望周辰身边走去。“算了，别耽误她了。她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而不是我这种神经病。”肖望冬叹了口气，视线终于从赵安语身上移到贺也谦的背影了，“他先跑吗？”“是哦，别想着在体育高人一等了哥们。”李昌拍了拍他的肩头。
四月的清晨，虽然依旧春和景明，但阳光被包装袋般的云层遮挡，拼命透露出的光线也黯淡得有些令人恶心。在操场的背后是三层高的食堂带来背光的阴凉，埋没了草坪上数不尽的新绿。陆陆续续的来自不熟识的体育老师的叫唤声响起，却连带着身边人的说话声都渐渐模糊起来，由奇怪的预感组合而成的这个地方，为什么我会存在于此？少女想着，放空的双眼却不自觉地聚焦于贺也谦。
何亭晚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她烦躁地穿上不干净的号码服，跟着尹瑶站在内圈。她们一班一共有21个女生，所以分了三组进行八百米测试，何亭晚是第一组，还有其他几个班干部和讨厌的程昕、余夕醉几个人，一共7个人先跑。少女有些不安地揪紧了自己胸前的衣服，趁着还没开跑前回头四处寻找贺也谦的身影、出于难以名状的心思，她希望一会儿跑在自己面前的会是贺也谦。可是刚刚一直跳动的右眼皮带给她更加糟糕的想法。虽说自己并不迷信，却也不得不紧张起来了...尤其是，那个余夕醉站在旁边。
直到体育老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注意事项之后，他站到一边，总算开了信号枪。孟言欢这个班长跑的格外的快，像是坐在火箭上一样。何亭晚也想跑快点，却在所有人试图全部挤进内圈时，被谁故意绊倒了。少女因为跑步的惯性根本稳不住，仅仅一瞬便摔倒了。啊啊...果然，就知道那个神经病会害我。她紧紧闭上眼，心情却格外平静，毕竟预感总算实现了嘛，虽然结果有些丢人了就是。
少女一直趴在塑胶跑道上，因为用力撑地而被小颗粒刺入掌心的双手隐隐传来微弱的痛楚，这本能的感受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以至于她没能抬起头看见余夕醉嘴角的笑意。直到几秒之后的体育老师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赶来扶起她进救护车，这场莫名其妙的恶意才算结束。
啊啊，好丢人，好痛。神经病，你也去死吧。
后续处理结果就是，把她安排在下一组继续体测，这次的摔倒就不算不及格的成绩了。
直到少女疲惫地跑完了八百米，却在要闷头倒地的一瞬间被贺也谦扶住了。“徐亦说的，说你摔了。”他移开视线，将她半搀扶半提着弄到椅子上坐下了，“虽然会很难受，但是你先休息吧。水，刚刚周辰给的。”他将已经扭松了的矿泉水递给了何亭晚，随即便走了。
谁让你假好心了啊贺也谦，你怎么跟狗一样贱得慌...
少女猛地扭开瓶盖，仰起头闭眼喝了起来，不然就压不住鼻间眼里要溢出的委屈了。
柯铭和体委也过来安抚了一下何亭晚，随即便离开了，毕竟他们还要干别的事情。至于贺也谦，现在已经成功混入徐亦的小团体了，即便大部分时候他仍是独自一人，却也远比以往的处境要好得多。
“哎，你怎么没穿校服啊贺也谦。”徐亦揽着周辰的肩膀，目光却一直盯着贺也谦。“啊...不喜欢，好难看。”少年愣了一下，赶紧吞下还没嚼烂的芒果糕糖说道。“我去，我还以为你这种好学生会...呃，很关心学校的东西的。”徐亦睁大了眼睛以示自己的难以置信。“...也没有吧，我还会逃课翘课，我可不是什么好学生。 ”少年垂眸凝视着自己的脚尖，手却伸进口袋里偷偷拿出糖果继续吃起来。
操场背后的矮树被风轻轻吹拂，连带着没能及时掉落的枯叶也一并摇曳。不充足而黯然的阳光缓缓刺破无用的云层洒落，为本就衰败的学校蒙上难以名状的茫然。在这被不饱和的灰绿色裹住的世界里，入眼可见的却是扭曲得一塌糊涂的情感。
每个班平均要体测一个半小时，其中包括长跑、跳远、坐位体前屈、肺活量和排球，这些一个比一个恶心的项目。一班已经测完了，肖望冬离开之前和赵安语又叙了叙旧，两人约着下午放学后一起去吃火锅了。视线里已经没有了何亭晚，贺也谦有点担心，但也没与去找，而是径直回了教室。剩下班长与体委处理体测的后续结果。
直到快到十一点，2班的体委才来3班叫他们去体测。于是向子笙一巴掌拍上万京的大腿，硬是将她从熟睡中唤醒。“我靠好痛！”万京猛地叫了一声，两眼睁开时才发现周围的几个女生在好奇地盯着她。“散了吧散了吧。”向子笙笑着挥挥手，随即趴到万京背上故意捏她脸蛋，“走了，体测去了。”“噩耗！我再睡一觉就什么也没有了！”万京翻了个白眼，连忙拽着向子笙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快走了，要迟到了一会儿。”向子笙松开手，左手推着万京往外走，右手伸进口袋里掏手机，也不管对方的哀嚎。直到走到讲台时她终于拿出手机并且偷偷地打开了相机，她才终于放开了顶着万京的手，并且叫她回头。“万京，回头。”她举起手机对准万京的后脑勺，然后趁着对方回头的呆愣瞬间，一下子连拍四张照片。“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你骗我！”两人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恨死你了向子笙！你得切腹谢罪。”万京大吵大叫着试图抢夺对方的手机，可惜她矮了对方两厘米，怎么踮脚都够不到。“嘿嘿。好不容易才拍到的。”向子笙笑眯眯地收起了手机，转而抱着万京往外走。两人一直插科打诨着，还在无人的地方悄声谈论着别人的八卦。
直到她们两也终于到了大操场，体委韩霄才不满地朝她们啧嘴道:“快点，就你们两了。”
三班有17个女生13个男生，两边各分了两组，韩霄像是故意针对她们两一样，没有将万京和向子笙分到一组里。在测完忙碌又无用的其他项目之后，才终于到了长跑。向子笙沉默着白了韩霄的背影一眼，随即悄咪咪拉着万京吐槽。“可恶，居然让我先跑。”“子笙啊，第一名你是可以的吧？”万京端着一副长辈的样子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头。“呃，你没事吧我说。”她嫌弃地抖开对方的手，随即起身拍拍自己屁股上粘的草，“我去了。我倒是不担心啦，就是你的胃病，一会儿会不会犯啊？我测完了我就直接溜了，你要是犯病了咋办捏？”
啊啊，说起来，还有这个麻烦的病呢。
“没事没事，实在不行我就找吴静怡。你去吧。”少女拜拜手笑道，随即站起来跟着她走，不过是走到跑道另一边的看台坐下了。
“为什么韩霄没把你们两分一起啊？”万京身边坐着团支书陈南希，她撑着脑袋盯向万京眨眼睛。“啊...据别人的小道消息是，韩霄喜欢徐晓思，但是晓思是个女同？”她说着自己也不确定的八卦，说完又叹了口气，不知所措道:“我跟徐晓思都没说过几句话，她就算是女同应该也不会喜欢我吧，搞不懂那个体育生在想什么。”陈南希只是笑意盎然地盯着她，直到万京有点不安地移开视线闭上嘴了，她才凑近万京的耳边，故意用气音说道:“子笙有和你说过吗？说你很笨容易被套话之类的？”
万京猛地拉开和她的距离，更加不安地紧盯着对方。“但是没关系呀，很可爱嘛。”陈南希又坐直了身子，转而看着向子笙跑八百米笑:“你的子笙宝宝，现在跑的很快呢。”
跟个神经病一样这个人！
这之后，陈南希就没有和她说话了，而是和身边的好朋友开心聊天，聊的是她从没看过的百合漫画。万京边胡思乱想边和背后的吴静怡聊天，居然就这么错过了向子笙的离开。
直到她惊醒自己好久没看见向子笙了，才想起子笙说自己跑完就溜出学校了。少女懊恼地甩甩头，跟上了吴静怡去排队跑八百的步伐。
虽然万京身材好，但是她的体育一塌糊涂，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坐位体前屈可以及格，其他项目她根本及不了格。班上也有长得胖胖的女生，她也很难跑及格，每次跑五分钟左右；而万京甚至能跑五分半钟。即便这一次是体育高考，她也跑了全班倒数第一名。
毕竟她有胃病，跑起来肚子里就跟被火烧一样。何况今早她还没吃早饭，向子笙又不在身边。
又是胃病了啊，感觉肚子疼的要死掉了，比痛经还疼...少女坐在草坪地上，一手按着肚子一手被吴静怡拽着，没想到吴静怡一个宅女居然体力很好，八百米不仅跑了第二名，现在还有力气强行把她拽起来。“不用了...你能帮我叫下老师吗？”少女喘息着说出吃力的话，手却没有力气碰开对方。
虽然现在有钱可以买药了，但是又要花掉很多钱了吧？到时候又要攒多久呢？她想着，身体也已经软得彻底。“万京。”韩霄领着不认识的体育老师来了。“你怎么样？”他不爽地问话，却还是伸手将她拽起来了。“啊...疼。”她的额上尽是冷汗，左手边是一脸担忧的吴静怡、右手边又是满脸不耐烦的韩霄。“能走吗？上车休息下吧。”老师拿着手机和车内的工作人员联系着，眼神不时在四周观察。“嗯。我想去医院，我...胃病。”万京的声音听上去跟虚弱的要死掉了一样。
事实上，万京很早之前就有了胃病了。早在初中被迫吃些难吃的冷冻包子时就已经觉得恶心了。她一直都很想去医院看看自己的肠胃，只可惜她妈妈从来不愿意带她去医院，像是将医院当做什么洪水猛兽般逃避着。后来她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看病，说是自己有急性肠胃炎，无论是饿着还是吃饱了，哪怕是在普普通通的时间里也会因为这个恶心的病而痛哭流涕头昏眼花。
即便后来她真的检查出了病症，吴佳然也不愿承认，毕竟意识到家人生病的认知会让她陷入无法思考的境地。像是PUA一样的顽劣的打压，总算将她的自我感受打压得一塌糊涂。
啊啊...好麻烦。
“哥？你怎么突然喝起酒来了？”向子笙推开门时看见的就是向子方抱着酒瓶子不撒手。“唔...”向子方茫然地看向她，迷迷糊糊之中才终于认出她是妹妹。“啊，子笙啊...”青年松开左手揉了揉眼睛，随即朝她招招手道：“过来。”向子笙叹了口气，干脆连鞋子也懒得换，径直走到哥哥身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看向哥哥，“为什么开始喝酒了？你酒量很差的我记得。”“啊啊也没什么啊...”向子方重重地叹了口气，“就是被奇怪的人缠上了。”
“say。”
“两周前调来我们部门的女生，叫什么...常诗琳，是总监的女儿，最近一直在追我。”向子方又是一大口叹气，忽然转身抬头盯着妹妹，“子笙，陪我喝点吧。”实际上想说更出格的话，可是那些禁忌远比感情要重要得多。“...好，别被我喝趴了哦。”少女犹豫片刻，对上哥哥那有些迷糊的双眼，还是笑着答应了。
两兄妹就这么边喝度数很低的酒边聊着天南地北的事情，大多都是向子笙在谈论她对未来的畅想，例如她想在高考完的暑假出国旅游、想和万京一起去酒吧喝个烂醉、想去染一头蓝毛。啊啊，这些听起来也太过美好了。
“子笙...”向子方打断了她，随即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虽然只是眼角有一点呼之欲出的泪珠。“哥？”少女惊愕地盯着对方的双眼，抽了张纸替他擦掉了，“你哭什么？我又没说我要离开你去什么远的不可思议的地方。”
“呜，我不知道。”他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两眼迷蒙得跟马上要睡着了一样。“只是...”话还没说完，他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