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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一声，漆黑简陋的木门被踹开。
烟熏火燎的气息混杂着劣质酒水的味道冲入鼻腔，刺激得每个毛孔都恶心得想吐。
昏暗的屋内，喝酒划拳的人还在继续，丝毫不把门口的小不点放在眼里。
“哟，您今天来是想要点什么？”尖嘴猴腮的小二搓着手上前笑问。
头戴斗篷的少女只露出精致的下颚，甜腻的嗓音被刻意压低：“买药。”
小二神色一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药倒是有，就是不知姑娘要买哪种？”
“吉祥草二两。”
“得嘞，小的去库房看看。”小二抹布一摆，弯下腰恭敬地向前伸手，“您先上楼等等，抓好就给您送上去。”
少女唇角勾起，顺着他指的方向上了楼。
踏上楼梯最后一节时，周身空间泛起微弱的涟漪，楼下的嘈杂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楼的景致比起楼下简直天壤之别，干净整洁的楼阁门廊明显比下面敞亮许多，过道上摆着的花瓶字画，任意一件换成银两都能把房顶砸穿。
“姑娘这边请。”尖细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辨不出男女。
少女回头，不知何时刚才走过的楼梯消失，原地站着一直毛茸茸的红狐狸。人高的狐狸后腿直立，像人一样穿着衣裳，正笑吟吟看着她。
她眉头轻佻，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拐角的门打开，同样一只红狐狸坐在茶几后等着她。他沏了杯茶给少女，声音漫不经心道：“不知姑娘想要什么？”
少女掀开斗篷，明艳娇翘的脸上缀着一双琉璃竖瞳。她樱唇轻启：“我要成为真正的妖。”
*
隆冬岁末，凛冽的寒风呼啸不止，掀起干涸地表的尘土，灰黄的尘粒弥漫空中，连天都被染成一片灰蒙。
黄土砌成的城墙外饿殍遍地，饥瘦的人影衣不蔽体，野鬼孤魂般游荡在戈壁。
阿沅缩在一块石头背后，灰黑的粗布衣衫把她从头到尾盖了个严实，抵挡住刀子般割人的风。
她已经在这待了九天，带的水和食物快耗尽，可要等的人还没出现。
肚子再一次发出饥饿的鸣叫，她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块干粮，小小咬了半口便又塞回去。
突然，一只干瘪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鼻尖传来酸臭的气息。
阿沅惊愕抬头，不速之客只剩一层枯黄的皮贴着瘦骨，头发没剩几根，杂草般散乱。
他眼眶的位置深深凹陷，只能看见两个黑漆漆的大洞，张大的嘴里黄牙歪斜松垮，散发阵阵恶臭。
阿沅抽手挣扎，却纹丝未动。明明只剩一副骨头架子，力气居然如此大？
“嗬。”男人骤然加大力气，拽破布般轻易把人往外拖。
“放开我！你要食物是吗？我给你便是！”
他似乎已经不能分辨人的话，停下歪头打量她一眼，随后继续拖着人往戈壁中间走，那有更多游魂似的人等着。
离开石块的遮挡，附近的人齐齐僵硬转头看来，沉默地跟在后头，渐渐队伍越来越长。
“那是在干什么？”戈壁上的异动引起城墙上守卫的注意。
年纪稍大的守卫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见怪不怪，“又开始了。”
“这群鬼东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拉人祭祀，假模假样祭完了，就把祭品分食。笑话，要是神仙真显灵了，第一个就该把这群腌臜玩意儿全杀了。”
两人在城楼上悠闲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阿沅身处其间却不得不自救，她抓住机会抬腿横扫，可却如同踢到铁板，生疼。
抓着她的人被激怒，手中的力气加大，步子也快了不少。
阿沅不愿跟随，脚下一直往反方向使劲，却终究抵不过他诡异的力道，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被生生拖着走。
她身上的衣服被粗糙的石粒磨破，露出布满血痕的肌肤。
“嗬嗬。”闻见血腥味，身后人发出的声音愈发大，有些甚至沿路将沾了血的石头捡起，迫不及待放进嘴里舔舐。
阿沅一阵恶寒：“我警告你们，我可不是吃素的！”
话音刚落，她就被扔到一个碎石围成的圈内，地面暗红的污渍已经结成厚厚一层皮，在烈日的炙烤下龟裂。
阿沅警惕环视周围，悄悄掏出琉璃珠握在掌心。必要关头捏碎它，被封印的妖力就能恢复，对付这些臭鱼烂虾绰绰有余。
但这样一来，她这些天特意掩盖妖气守株待兔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就在她犹豫时，拳头大的石块突然飞来，重重砸在手腕上。剧烈的疼痛迫使她松开手，琉璃珠咕噜滚远。
阿沅惊呼一声急忙去捞，可下一刻，如雨的石块倾盆落下。她迅速曲起瘦弱的脊背，勉强护住头。
等伸手一摸，已是满掌鲜血。
“老虎不发威，你拿姑奶奶当病猫！”她睁大眼睛，乌黑如墨玉的瞳孔瞬间竖起。
但刚有动作，一股强大的力道又把她掀翻在地。
来不及看清罪魁祸首，头发被猛地抓住向后拽。
阿沅被迫扬起修长洁白的脖颈，鲜红的血顺着伤口流下，宛如雪地里落下的红梅，美得夺目又凛冽。
“嗬嗬。”人群再次发出怪异的叫声，手舞足蹈一阵后，每个人拿起一块尖锐的石块朝她走来。
阿沅仰头喘着粗气，冷眼看这群怪物步步逼近。
没错，就是怪物，这群东西根本已经不能算是人。
失去理智，失去言语，失去一切人性，在这戈壁上游荡不知多久，只剩下兽的本能。
一只体格稍大的怪物率先上前，举起锐利的石头狠狠在阿沅脖子上划开一道口子，如注的鲜血瞬间汩汩往外流淌。
怪物争先恐后用手来抹，将指头放进嘴里吮吸，却被抓着阿沅的怪物驱赶。
阿沅眼中有片刻失神，她颤抖着地捂住伤口，大量失血让身体迅速变得有些凉。
过了会儿，怪物见手中的人似乎不再挣扎，抬手举向天空。
像是得到什么信号，剩下的怪物蜂拥而上，霎时将单薄的少女淹没，一人一下在她身上划出属于自己的伤口。
城墙上的守卫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聚成一团的黑影，“啧啧啧，也不知道一个小姑娘做什么要往这鬼地方跑，这下死无全尸喽。”
年轻的守卫刚来没多久，不清楚渊水城的规矩，“她看起来不像是夜鬼，咱们为什么不放她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拍在他后脑勺，年轻守卫捂着头面露委屈。
“老子警告你，你可别乱发善心害了老子！”老守卫凶狠地瞪一眼他，“你只需要记住，没有上面的吩咐，就是一只蚂蚁都不能放进来！”
“哦。”年轻守卫摸着头撇嘴，眼神一转，指着戈壁的方向结结巴巴，“刘，刘头儿，看！快看！”
老刘看不惯他一惊一乍的样子，不耐烦转头，这一眼却让他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方才还黑压压挤在一起的怪物已经七零八落躺了一地，只剩一名娇小的少女还立在原地。
阿沅脖子上的伤简单用布条扎紧，暂时止住了血，可嘴里却血肉模糊一团。
最后一只清醒的怪物张嘴干嚎，翻身爬起后迈着歪七扭八的步子朝她冲来。干瘦如柴的手臂坚硬似铁，挥舞生风，砸在身上重如千斤。
阿沅双眸半眯，反手钳住它的胳膊，脚下一蹬借力踩在它身上，对准它的脖子狠狠咬下，足下用力一踹——干瘪的皮肉刹那被撕裂，少得可怜的血液被带出挥洒在空中。
“呸。”阿沅偏头吐出一口碎渣，神色狠厉，“恶心。”
怪物哼哧半晌，彻底没了动静。
再也坚持不住的阿沅松了口气，脱力瘫倒在地。
突然，身后有东西走来，高大的影子映在地上与她的重叠。
她心中一惊——居然完全没感知到后面的动静。
右手暗中蓄力，一个手刀飞速朝后袭去，却在看见来人面容时紧急卸去力道，转为柔弱地向后倒。
轻盈的身体宛如秋日落叶，配上满身的血污，有着别样的凄清。
“姑娘！”
阿沅一动不动闭着眼装昏迷，却在那人抱起自己时悄悄伸手攥住他的衣角。
好不容易才把人等来，还让他撞见这副场景，要是跑了怎么办？那她这几天的苦都白吃了。
“姑娘？”
兴许是伤势过重加上打斗耗费了太多心神，阿沅渐渐真的陷入了黑暗，听着耳边的呼唤，她心中最后一个念头就是——“王八蛋别喊了，有这功夫不如早点带她进城看伤。”
城楼上的年轻的守卫一直在观察这边的动静，看着白衣青年抱着衣衫褴褛的姑娘走来，他手足无措地拍拍老刘。
“刘头儿，他朝这来了，咱们要放行吗？”
老刘没说话，眯眼看着人一步步靠近，等到看清青年身上的衣着时，脸色骤变。
“你个龟孙儿，那是云澜宗的人，还不快去开门！”
年轻守卫捂着再次被打的脑袋匆忙下楼开城门。
*
好热。
浑身像是泡在岩浆中，每寸肌肤都被炙热灼烧。有什么东西被缓缓注入体内，清凉一片，与体外的灼热对抗拉扯。
两股力量纠缠得越来越激烈，身体简直成了斗兽场，正上演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戏码。
阿沅猛然睁开眼，汗水滑落将她的眼睫湿透殆尽。
“姑娘醒了。”清润的男声透着喜悦。
阿沅虚虚侧头，发现自己正和衣躺坐在一个药桶内。脖子以下皆被漆黑的药液淹没，药汤咕噜冒着泡，破裂的瞬间有金红的裂纹呈现，果真似岩浆翻滚。
居然真睡过去了？！她心中一阵后怕。要是睡梦中不小心说漏什么可就糟了......
阿沅偷看一眼男人的神色，没在他眼中发现对异族的警惕与杀意，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姑娘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柳持书皱眉，担忧地看着呆愣的少女。
他手上的动作不曾停下，掌心对着眼前人，精纯的灵力被源源不断注入她的体内。
听见询问，阿沅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他的手面露疑惑。
柳持书解释道：“这赤溪水力量太过霸道，在下需护住姑娘的心神，才不至于令姑娘过于难受。”
赤溪水？阿沅想起来了，吉祥阁给的资料里确实提过一嘴。相传上古时期有神陨落在此，血脉化作溪流沉入地底。
溪水漆黑如墨，炙如岩浆，寻常人难以忍受，却是驱邪祛病的绝佳良药。
她摸上自己的脖子，原本被割开的脖颈已经恢复如初，光滑一片，身上其他伤同样如此。
现在看来传闻还是保守了，这水简直是神水，说是活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
“醒了没？醒了就赶紧起来吧，我这还等着下一位呢。”门被敲响，靠在门外的店小二声音懒散，透着不耐烦。
“抱歉，这就好。”柳持书好脾气地笑笑，转头对少女歉然道，“姑娘，这渊水城的温汤药浴实在紧俏得很，如果已无大碍，咱们还是离开吧。”
“好呀。”阿沅神色腼腆，片刻又垂下眸子，“可是我才刚醒，实在走不动道。”
眼前忽然伸来一只手，手掌薄却宽大，指节修长干净。“既然如此，那在下扶着姑娘吧。”
“嗯。”她声音细若蚊吟，白皙的手搭在他的手上，跨出浴桶一步，即将站稳时脚下故意一滑，整个人便扑到柳持书身上。
湿漉漉的衣裳与他整洁的白衣相贴，瞬间将对面的衣服也打湿。
阿沅眼眶霎时间变得微红，紧张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没站稳，湿了恩公的衣裳......”她拧着手指，手足无措地模样令人十足十地怜惜。
果然，柳持书眼神微动，安抚道：“无碍，衣服罢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旋即掐了个诀，二人身上的湿衣瞬间干透。
“看，小事而已，姑娘无需自责。”
阿沅面上露着笑，心里却嫉妒得牙痒痒。
她怎么就不能修炼这种法术呢？这也太方便了。
凡人果然是被上天眷顾的。其实妖也不错，起码起点比普通人高，修炼得也快。
但像她这种半人半妖的偏偏哪头都不讨好，既不能像凡人那样吸收灵力修行，也没有妖那样从小就堪比初级修士的力量。
如果不是为了报仇，她也不介意当个人。凡人修士可是自创了不少方便的功法，她眼馋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练不了。
但为了快速获得手刃仇人的力量，还是成为妖来得更划算。
不过前提是......
阿沅盯着柳持书的左胸膛，手掌不自觉抚上，指尖掠过外衣从领口滑进，触碰到更为纤薄的里衣，温热的跳动传递到指尖，仿佛触手可得。
“姑娘！”
手指被握住抽出，柳持书眼神偏过，露出红透的耳垂。
糟了，她太过心急。要是让他生了警惕可就不好办了。
云澜宗首席大弟子的心可不是这么好取的，她得好好筹划才行。
烟熏火燎的气息混杂着劣质酒水的味道冲入鼻腔，刺激得每个毛孔都恶心得想吐。
昏暗的屋内，喝酒划拳的人还在继续，丝毫不把门口的小不点放在眼里。
“哟，您今天来是想要点什么？”尖嘴猴腮的小二搓着手上前笑问。
头戴斗篷的少女只露出精致的下颚，甜腻的嗓音被刻意压低：“买药。”
小二神色一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药倒是有，就是不知姑娘要买哪种？”
“吉祥草二两。”
“得嘞，小的去库房看看。”小二抹布一摆，弯下腰恭敬地向前伸手，“您先上楼等等，抓好就给您送上去。”
少女唇角勾起，顺着他指的方向上了楼。
踏上楼梯最后一节时，周身空间泛起微弱的涟漪，楼下的嘈杂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楼的景致比起楼下简直天壤之别，干净整洁的楼阁门廊明显比下面敞亮许多，过道上摆着的花瓶字画，任意一件换成银两都能把房顶砸穿。
“姑娘这边请。”尖细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辨不出男女。
少女回头，不知何时刚才走过的楼梯消失，原地站着一直毛茸茸的红狐狸。人高的狐狸后腿直立，像人一样穿着衣裳，正笑吟吟看着她。
她眉头轻佻，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拐角的门打开，同样一只红狐狸坐在茶几后等着她。他沏了杯茶给少女，声音漫不经心道：“不知姑娘想要什么？”
少女掀开斗篷，明艳娇翘的脸上缀着一双琉璃竖瞳。她樱唇轻启：“我要成为真正的妖。”
*
隆冬岁末，凛冽的寒风呼啸不止，掀起干涸地表的尘土，灰黄的尘粒弥漫空中，连天都被染成一片灰蒙。
黄土砌成的城墙外饿殍遍地，饥瘦的人影衣不蔽体，野鬼孤魂般游荡在戈壁。
阿沅缩在一块石头背后，灰黑的粗布衣衫把她从头到尾盖了个严实，抵挡住刀子般割人的风。
她已经在这待了九天，带的水和食物快耗尽，可要等的人还没出现。
肚子再一次发出饥饿的鸣叫，她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块干粮，小小咬了半口便又塞回去。
突然，一只干瘪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鼻尖传来酸臭的气息。
阿沅惊愕抬头，不速之客只剩一层枯黄的皮贴着瘦骨，头发没剩几根，杂草般散乱。
他眼眶的位置深深凹陷，只能看见两个黑漆漆的大洞，张大的嘴里黄牙歪斜松垮，散发阵阵恶臭。
阿沅抽手挣扎，却纹丝未动。明明只剩一副骨头架子，力气居然如此大？
“嗬。”男人骤然加大力气，拽破布般轻易把人往外拖。
“放开我！你要食物是吗？我给你便是！”
他似乎已经不能分辨人的话，停下歪头打量她一眼，随后继续拖着人往戈壁中间走，那有更多游魂似的人等着。
离开石块的遮挡，附近的人齐齐僵硬转头看来，沉默地跟在后头，渐渐队伍越来越长。
“那是在干什么？”戈壁上的异动引起城墙上守卫的注意。
年纪稍大的守卫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见怪不怪，“又开始了。”
“这群鬼东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拉人祭祀，假模假样祭完了，就把祭品分食。笑话，要是神仙真显灵了，第一个就该把这群腌臜玩意儿全杀了。”
两人在城楼上悠闲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阿沅身处其间却不得不自救，她抓住机会抬腿横扫，可却如同踢到铁板，生疼。
抓着她的人被激怒，手中的力气加大，步子也快了不少。
阿沅不愿跟随，脚下一直往反方向使劲，却终究抵不过他诡异的力道，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被生生拖着走。
她身上的衣服被粗糙的石粒磨破，露出布满血痕的肌肤。
“嗬嗬。”闻见血腥味，身后人发出的声音愈发大，有些甚至沿路将沾了血的石头捡起，迫不及待放进嘴里舔舐。
阿沅一阵恶寒：“我警告你们，我可不是吃素的！”
话音刚落，她就被扔到一个碎石围成的圈内，地面暗红的污渍已经结成厚厚一层皮，在烈日的炙烤下龟裂。
阿沅警惕环视周围，悄悄掏出琉璃珠握在掌心。必要关头捏碎它，被封印的妖力就能恢复，对付这些臭鱼烂虾绰绰有余。
但这样一来，她这些天特意掩盖妖气守株待兔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就在她犹豫时，拳头大的石块突然飞来，重重砸在手腕上。剧烈的疼痛迫使她松开手，琉璃珠咕噜滚远。
阿沅惊呼一声急忙去捞，可下一刻，如雨的石块倾盆落下。她迅速曲起瘦弱的脊背，勉强护住头。
等伸手一摸，已是满掌鲜血。
“老虎不发威，你拿姑奶奶当病猫！”她睁大眼睛，乌黑如墨玉的瞳孔瞬间竖起。
但刚有动作，一股强大的力道又把她掀翻在地。
来不及看清罪魁祸首，头发被猛地抓住向后拽。
阿沅被迫扬起修长洁白的脖颈，鲜红的血顺着伤口流下，宛如雪地里落下的红梅，美得夺目又凛冽。
“嗬嗬。”人群再次发出怪异的叫声，手舞足蹈一阵后，每个人拿起一块尖锐的石块朝她走来。
阿沅仰头喘着粗气，冷眼看这群怪物步步逼近。
没错，就是怪物，这群东西根本已经不能算是人。
失去理智，失去言语，失去一切人性，在这戈壁上游荡不知多久，只剩下兽的本能。
一只体格稍大的怪物率先上前，举起锐利的石头狠狠在阿沅脖子上划开一道口子，如注的鲜血瞬间汩汩往外流淌。
怪物争先恐后用手来抹，将指头放进嘴里吮吸，却被抓着阿沅的怪物驱赶。
阿沅眼中有片刻失神，她颤抖着地捂住伤口，大量失血让身体迅速变得有些凉。
过了会儿，怪物见手中的人似乎不再挣扎，抬手举向天空。
像是得到什么信号，剩下的怪物蜂拥而上，霎时将单薄的少女淹没，一人一下在她身上划出属于自己的伤口。
城墙上的守卫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聚成一团的黑影，“啧啧啧，也不知道一个小姑娘做什么要往这鬼地方跑，这下死无全尸喽。”
年轻的守卫刚来没多久，不清楚渊水城的规矩，“她看起来不像是夜鬼，咱们为什么不放她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拍在他后脑勺，年轻守卫捂着头面露委屈。
“老子警告你，你可别乱发善心害了老子！”老守卫凶狠地瞪一眼他，“你只需要记住，没有上面的吩咐，就是一只蚂蚁都不能放进来！”
“哦。”年轻守卫摸着头撇嘴，眼神一转，指着戈壁的方向结结巴巴，“刘，刘头儿，看！快看！”
老刘看不惯他一惊一乍的样子，不耐烦转头，这一眼却让他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方才还黑压压挤在一起的怪物已经七零八落躺了一地，只剩一名娇小的少女还立在原地。
阿沅脖子上的伤简单用布条扎紧，暂时止住了血，可嘴里却血肉模糊一团。
最后一只清醒的怪物张嘴干嚎，翻身爬起后迈着歪七扭八的步子朝她冲来。干瘦如柴的手臂坚硬似铁，挥舞生风，砸在身上重如千斤。
阿沅双眸半眯，反手钳住它的胳膊，脚下一蹬借力踩在它身上，对准它的脖子狠狠咬下，足下用力一踹——干瘪的皮肉刹那被撕裂，少得可怜的血液被带出挥洒在空中。
“呸。”阿沅偏头吐出一口碎渣，神色狠厉，“恶心。”
怪物哼哧半晌，彻底没了动静。
再也坚持不住的阿沅松了口气，脱力瘫倒在地。
突然，身后有东西走来，高大的影子映在地上与她的重叠。
她心中一惊——居然完全没感知到后面的动静。
右手暗中蓄力，一个手刀飞速朝后袭去，却在看见来人面容时紧急卸去力道，转为柔弱地向后倒。
轻盈的身体宛如秋日落叶，配上满身的血污，有着别样的凄清。
“姑娘！”
阿沅一动不动闭着眼装昏迷，却在那人抱起自己时悄悄伸手攥住他的衣角。
好不容易才把人等来，还让他撞见这副场景，要是跑了怎么办？那她这几天的苦都白吃了。
“姑娘？”
兴许是伤势过重加上打斗耗费了太多心神，阿沅渐渐真的陷入了黑暗，听着耳边的呼唤，她心中最后一个念头就是——“王八蛋别喊了，有这功夫不如早点带她进城看伤。”
城楼上的年轻的守卫一直在观察这边的动静，看着白衣青年抱着衣衫褴褛的姑娘走来，他手足无措地拍拍老刘。
“刘头儿，他朝这来了，咱们要放行吗？”
老刘没说话，眯眼看着人一步步靠近，等到看清青年身上的衣着时，脸色骤变。
“你个龟孙儿，那是云澜宗的人，还不快去开门！”
年轻守卫捂着再次被打的脑袋匆忙下楼开城门。
*
好热。
浑身像是泡在岩浆中，每寸肌肤都被炙热灼烧。有什么东西被缓缓注入体内，清凉一片，与体外的灼热对抗拉扯。
两股力量纠缠得越来越激烈，身体简直成了斗兽场，正上演着一场你死我活的戏码。
阿沅猛然睁开眼，汗水滑落将她的眼睫湿透殆尽。
“姑娘醒了。”清润的男声透着喜悦。
阿沅虚虚侧头，发现自己正和衣躺坐在一个药桶内。脖子以下皆被漆黑的药液淹没，药汤咕噜冒着泡，破裂的瞬间有金红的裂纹呈现，果真似岩浆翻滚。
居然真睡过去了？！她心中一阵后怕。要是睡梦中不小心说漏什么可就糟了......
阿沅偷看一眼男人的神色，没在他眼中发现对异族的警惕与杀意，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姑娘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柳持书皱眉，担忧地看着呆愣的少女。
他手上的动作不曾停下，掌心对着眼前人，精纯的灵力被源源不断注入她的体内。
听见询问，阿沅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他的手面露疑惑。
柳持书解释道：“这赤溪水力量太过霸道，在下需护住姑娘的心神，才不至于令姑娘过于难受。”
赤溪水？阿沅想起来了，吉祥阁给的资料里确实提过一嘴。相传上古时期有神陨落在此，血脉化作溪流沉入地底。
溪水漆黑如墨，炙如岩浆，寻常人难以忍受，却是驱邪祛病的绝佳良药。
她摸上自己的脖子，原本被割开的脖颈已经恢复如初，光滑一片，身上其他伤同样如此。
现在看来传闻还是保守了，这水简直是神水，说是活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
“醒了没？醒了就赶紧起来吧，我这还等着下一位呢。”门被敲响，靠在门外的店小二声音懒散，透着不耐烦。
“抱歉，这就好。”柳持书好脾气地笑笑，转头对少女歉然道，“姑娘，这渊水城的温汤药浴实在紧俏得很，如果已无大碍，咱们还是离开吧。”
“好呀。”阿沅神色腼腆，片刻又垂下眸子，“可是我才刚醒，实在走不动道。”
眼前忽然伸来一只手，手掌薄却宽大，指节修长干净。“既然如此，那在下扶着姑娘吧。”
“嗯。”她声音细若蚊吟，白皙的手搭在他的手上，跨出浴桶一步，即将站稳时脚下故意一滑，整个人便扑到柳持书身上。
湿漉漉的衣裳与他整洁的白衣相贴，瞬间将对面的衣服也打湿。
阿沅眼眶霎时间变得微红，紧张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没站稳，湿了恩公的衣裳......”她拧着手指，手足无措地模样令人十足十地怜惜。
果然，柳持书眼神微动，安抚道：“无碍，衣服罢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旋即掐了个诀，二人身上的湿衣瞬间干透。
“看，小事而已，姑娘无需自责。”
阿沅面上露着笑，心里却嫉妒得牙痒痒。
她怎么就不能修炼这种法术呢？这也太方便了。
凡人果然是被上天眷顾的。其实妖也不错，起码起点比普通人高，修炼得也快。
但像她这种半人半妖的偏偏哪头都不讨好，既不能像凡人那样吸收灵力修行，也没有妖那样从小就堪比初级修士的力量。
如果不是为了报仇，她也不介意当个人。凡人修士可是自创了不少方便的功法，她眼馋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练不了。
但为了快速获得手刃仇人的力量，还是成为妖来得更划算。
不过前提是......
阿沅盯着柳持书的左胸膛，手掌不自觉抚上，指尖掠过外衣从领口滑进，触碰到更为纤薄的里衣，温热的跳动传递到指尖，仿佛触手可得。
“姑娘！”
手指被握住抽出，柳持书眼神偏过，露出红透的耳垂。
糟了，她太过心急。要是让他生了警惕可就不好办了。
云澜宗首席大弟子的心可不是这么好取的，她得好好筹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