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蓝色的天空渐变成深蓝色，山峰呼啸碧水徜徉。
喻泠音和程驿洗完澡，老太太正用她为数不多的牙啃糖块。等他们出来后，一个快狠准塞进嘴里，没出一点动静继续织围巾。
喻泠音悄摸走到她身后顿步，仔细听能听到外婆的吞咽声。
她记起，外婆年轻时就爱吃各种糖果，尤其是千纸鹤水果糖，一颗颗很小的糖块。
平日里四五岁小孩都选择吃新花样的时候，她爱它却爱的紧。
吃完把玻璃糖纸堆叠在一起，做朵玫瑰花做个小爱心是常有的事。就如同，给了糖纸二次生命。
她说:糖纸是延续过去的邮差。
放在阳光下的五彩斑斓，是喻泠音对外婆最初的印象。
一个爱折糖纸哄小孩玩的老太太。
此刻，这位‘折纸家’正光明磊落地嚼碎糖果，嘎嘣声接连不断。
乡村晚间的田野，与月亮星星为诗，与徒步的人群为伴。
喻泠音拽住程驿前往山顶，里面有一块地方是她的秘密基地。
童年时期，她玩捉迷藏经常躲在这里。这里有棵很大的树，算得上古老，大约有几百年了。里面有个能容纳两三个人的树洞，树洞隐秘拨开野草堆才能进入。
喻泠音拨开丛生的杂草，“程驿，欢迎你来到我的秘密基地。你是知道这地方的第——三个人。”
程驿精准捕捉到关键点:“第二个是谁？”
喻泠音在记忆里努力找寻她儿时的朋友——某个小男孩，模样记不大清了。但是他很安静，每次捉迷藏喻泠音都带他一起。
虽然他的年龄比她大一点，但他不是向云村的，喻泠音怕他被别的小伙伴排外。
每次都和他一块玩，能看出来他也是乐意的。
不疾不徐地回答道:“第二个是我小的时候捉迷藏的小伙伴，我们曾经一起藏进树洞里，谁也没有发现我们。”
程驿带着些许惊讶和不确定，“他是你的好朋友吗，你......喜欢他吗？”
“啊？”喻泠音被问的发懵。
程驿圆了下他之前说的话:“我只是觉得，时间那么久了你还记得。”
女孩不禁得意，声音拔高几个度:“那是，他是我认识的男生里面最好的。”
他永远认为喻泠音躲藏的位置是最佳的位置，他总会说:“妹妹真棒。”
令人遗憾的，就是他没告诉他们，他的名字。
喻泠音闷声自言自语道:“唉，就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没说过。”
印象里的小男孩，刚和小伙伴认识唯唯诺诺的，后来在喻泠音的带领下，和他们混熟了。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再也没来过。
或许是，搬家了吧。
过了一阵子，喻泠音钻进去探寻树洞里的情况，在身后的程驿突然喊了自己的名字。喻泠音转头没听清:“怎么了？”
树洞里显得声音格外空洞:“过会儿和你说。”
“嗯。”
树洞里铺着一层厚厚的茅草，是喻泠音某天发现的，原来没有突然出现的。
还有大树上挂着的秋千，也是某天出现的。她很喜欢荡秋千，经常一个人过来只为坐坐秋千。固定秋千的绳子非常粗，坐上去很安稳。
查验完成，引领程驿去山头的另一端。
萤火虫冒着绿色的光，一圈一圈地飞，连成一片光晕。周围一盏灯都没有，全靠萤火虫看清凹凸不平的地。
喻泠音找寻一片还算光滑的地面，有块石头嵌在泥里。他们坐在石头上，她在抓萤火虫，程驿在看她。
无风无雨也无愁。
“程驿，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程驿拔了根野草，而后说:“没有，我没说什么。”
喻泠音坐的离他更近，几乎是紧挨着。
“说说嘛，不然我今天一晚上都睡不着觉的，告诉我嘛。”
四下无人，她趴在他耳边:“偷偷告诉我也行。”
程驿还想说没有，可说不出口只能话锋急转:“我想说，我其实——”话到嘴边，发不出声。
喻泠音可能猜到了几分，她还需要再三确认。
“什么？”她凑地再近点，算是近在咫尺。
程驿感受到她说话的呼吸声和山间各种野花野果的香气。
她察觉到程驿想亲她，脖子向后缩。
喻泠音在做无谓的挣扎，却还是让程驿如了愿。
“你先别亲我，”喻泠音捂嘴:“你先告诉我，我才让你亲。”
程驿没办法亲她的嘴，就亲捂住嘴的手背。亲了两下，眼眸朝上抬眼看他的女孩。
借萤火虫的微光，低头对她说:“他没走，一直都在。”
喻泠音不说话，她在消化这短短几个字背后隐藏的巨大信息，大过整夜星空。
沉思几秒，她的声音轻颤:“那为什么，为什么——我再没见过他。”
“唉，”程驿长叹一声:“他没资格和你们一起玩了。”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如同在平常地说‘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话语。
喻泠音心里在炸毛，一个小人抓耳挠腮想半天。只冒出一句“他有资格”堪堪退场。
说什么，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程驿声音暗哑又无奈:“其实，我每年暑假都来外婆家。我喜欢这里的一切，但我没办法表现出来。”
喻泠音依稀记得四岁初次遇见程驿的那天，天空昏暗无光。是夏至暴雨来临前的征兆，她和小伙伴解散互相挥手告别，回外婆家的路上。有个小男孩蹲在马路旁边玩石头，几个石子碰来碰去。
身穿紫色裙子的小姑娘蹲在他旁边，看了会儿。
对他说:“要下雨了，哥哥快回家吧。”
小男孩置若罔闻，也许压根没听见，继续玩石头。
远处传来外婆的呼喊声:“泡泡小泡泡，等天晴再出来玩，先跟外婆回去。外婆给你做米糕吃。”
“好！”喻泠音跑进外婆怀里，走远。
小泡泡朝身后的方向看，哪还有人影了。
后来的一段时间，她每天下午都能碰到小男孩在这里玩石头，连位置都不会变。
有人玩石头能玩一下午，很稀奇。
其中的一天，她蹲下问他:“好玩吗？”
程驿拿起一块石头，扔向另一块石头。‘砰’的一声，砸中了。
“不好玩。”
这是喻泠音头一回听到他说话，乐得高兴了半天。
“我们在玩捉迷藏，你可以来跟我们玩。”
“哦。”
“就在那边，”泡泡伸出小手，指给他看:“我们会在那里集合。”
一圈苹果树的中间，有块空地。有树环绕，自然凉爽宜人。
“嗯。”
“你现在可以和我一起去找他们。”
小男孩抬头看她，泡泡和他对视上，心想:这个小哥哥长得怪好看的。
她站起来，程驿没跟她一起。
泡泡就站在原地，不急不躁地等他站起来一起过去玩。
他拿两个小石头在手里摩擦，“我会去的。”
“好，我先过去。”
往前走了几步，对他说:“你必须要来哦。”
可程驿没来，过了好几天。小泡泡在捉迷藏的途中，看到躲在大树后面的小男孩。
她笑得比苹果还甜，“哥哥，我带你去找他们。”
泡泡小朋友很聪明，不到十分钟全把他们找到了。他全程都在她身后，没有说话。
喻泠音向他们介绍她的新朋友，一个好看的小哥哥。
介绍到一半，停下。“你叫什么名字？”
程驿不说话，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小伙伴们都在看他，其中有个比程驿大半岁的男孩边笑边说:“哈哈哈哈，你不会没名字吧。我就给你起名字喽，你就叫——”
“小柱，别乱说话。”喻泠音打断他。
有人持反对意见:“我们五个人，一个人找。六个人，一个人找的话太多了。”
泡泡出言:“六个人，两个人找不就行了。”反对无效，六个人黑白配。
他和她，每天都在树洞里躲藏。他们永远找不到他们，他们却在树洞里仰望天空。
后来的暑假，他再没出现过......
如同凭空消失，记忆就像齿轮里的裂痕再也不能转动。
可程驿明确地说，他一直都在。
她望着程驿，程驿在拨野草，拔了好几根。时过境迁，他低头的样子一如当年。
喻泠音遥想出一万种可能，问道:“是他们当中有人说了不好的话吗？”
难道是小柱，或是其他人？
“他们没有。”
懂了，他们没有别人有。
她很认真地询问:“谁？”
藏匿于心灵深处的创伤再次撕开展露给别人看，实际很难。
“我——我小学二年级，有群女生喜欢捉弄我。可能我不说话觉得我好欺负，她们说你当我们大姐的对象，我们就放过你，说起来挺好笑的。”
喻泠音:“......”
“我不答应，她们就没完没了。先是造谣带领整个班级孤立我，后来用铅笔扎——”话锋急转直下，戛然而止。
程驿没伤心也没怨恨，及其平静。
喻泠音想找她们干架:“扎你！谁扎你？！”程驿摁住她的胳膊，“没谁没谁，别激动。”
“她们也没做什么，最厉害的一次就是拿书扔我。书角砸到我嘴巴，流了点血。”
外面没破，嘴巴里面破了。尝到很浓的血腥味，他不管不顾拼命咽到肚子里。
“老师呢，她不管？”
“她认为是小孩闹着玩，没管过。”
“你父母呢，他们不管？”
“我小学住校，没有手机没机会打电话。”
喻泠音下意识抹脸，泪水糊了一手。她抑制住哭腔，“之后呢？”
“之后吗，都挺好的。”
程驿，你到底是过的有多不好，才会用‘挺好的’三个字企图遮掩过去。
——
深夜小剧场
回外婆家的路上，喻泠音选择一条几乎没灯的路。她不想让程驿心疼，看见她哭花的脸。眼泪无声掉落，咬紧牙关不出声。
走着走着，程驿低声说:“不哭了，泡泡。”
完了，更想哭了。
推门进去，外婆坐在院子里乘凉。
老太太跷二郎腿手摇蒲扇吃葡萄:“床铺好了，你们累了进去休息就行。”
半夜，程驿和喻泠音都睡不着。
喻泠音轻缓下床:“你先睡，我去看看外婆。”
老太太的屋里，传来一阵阵笑声。
她躺在床边，屋里黢黑不开灯，手机屏幕极亮。
正刷视频，越刷越开心。所谓老年人的身体，年轻人的作息。
“外婆。”
老太太麻溜地起身下床，一点不含糊。
“外婆，”喻泠音的情绪彻底爆发:“他说他一直在，我怎么没看见......”
自责难过懊恼等等的全部情绪都涌上心头，只能通过大哭来疏解。
外婆听了，抱住孙女揽进怀里。
“外婆都知道。村子里这么多户人家，为啥偏偏每年暑假帮我们家干活哩。”
喻泠音不哭了，满含泪水的眼睛呆呆地望向外婆。
“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喻泠音和程驿洗完澡，老太太正用她为数不多的牙啃糖块。等他们出来后，一个快狠准塞进嘴里，没出一点动静继续织围巾。
喻泠音悄摸走到她身后顿步，仔细听能听到外婆的吞咽声。
她记起，外婆年轻时就爱吃各种糖果，尤其是千纸鹤水果糖，一颗颗很小的糖块。
平日里四五岁小孩都选择吃新花样的时候，她爱它却爱的紧。
吃完把玻璃糖纸堆叠在一起，做朵玫瑰花做个小爱心是常有的事。就如同，给了糖纸二次生命。
她说:糖纸是延续过去的邮差。
放在阳光下的五彩斑斓，是喻泠音对外婆最初的印象。
一个爱折糖纸哄小孩玩的老太太。
此刻，这位‘折纸家’正光明磊落地嚼碎糖果，嘎嘣声接连不断。
乡村晚间的田野，与月亮星星为诗，与徒步的人群为伴。
喻泠音拽住程驿前往山顶，里面有一块地方是她的秘密基地。
童年时期，她玩捉迷藏经常躲在这里。这里有棵很大的树，算得上古老，大约有几百年了。里面有个能容纳两三个人的树洞，树洞隐秘拨开野草堆才能进入。
喻泠音拨开丛生的杂草，“程驿，欢迎你来到我的秘密基地。你是知道这地方的第——三个人。”
程驿精准捕捉到关键点:“第二个是谁？”
喻泠音在记忆里努力找寻她儿时的朋友——某个小男孩，模样记不大清了。但是他很安静，每次捉迷藏喻泠音都带他一起。
虽然他的年龄比她大一点，但他不是向云村的，喻泠音怕他被别的小伙伴排外。
每次都和他一块玩，能看出来他也是乐意的。
不疾不徐地回答道:“第二个是我小的时候捉迷藏的小伙伴，我们曾经一起藏进树洞里，谁也没有发现我们。”
程驿带着些许惊讶和不确定，“他是你的好朋友吗，你......喜欢他吗？”
“啊？”喻泠音被问的发懵。
程驿圆了下他之前说的话:“我只是觉得，时间那么久了你还记得。”
女孩不禁得意，声音拔高几个度:“那是，他是我认识的男生里面最好的。”
他永远认为喻泠音躲藏的位置是最佳的位置，他总会说:“妹妹真棒。”
令人遗憾的，就是他没告诉他们，他的名字。
喻泠音闷声自言自语道:“唉，就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没说过。”
印象里的小男孩，刚和小伙伴认识唯唯诺诺的，后来在喻泠音的带领下，和他们混熟了。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再也没来过。
或许是，搬家了吧。
过了一阵子，喻泠音钻进去探寻树洞里的情况，在身后的程驿突然喊了自己的名字。喻泠音转头没听清:“怎么了？”
树洞里显得声音格外空洞:“过会儿和你说。”
“嗯。”
树洞里铺着一层厚厚的茅草，是喻泠音某天发现的，原来没有突然出现的。
还有大树上挂着的秋千，也是某天出现的。她很喜欢荡秋千，经常一个人过来只为坐坐秋千。固定秋千的绳子非常粗，坐上去很安稳。
查验完成，引领程驿去山头的另一端。
萤火虫冒着绿色的光，一圈一圈地飞，连成一片光晕。周围一盏灯都没有，全靠萤火虫看清凹凸不平的地。
喻泠音找寻一片还算光滑的地面，有块石头嵌在泥里。他们坐在石头上，她在抓萤火虫，程驿在看她。
无风无雨也无愁。
“程驿，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程驿拔了根野草，而后说:“没有，我没说什么。”
喻泠音坐的离他更近，几乎是紧挨着。
“说说嘛，不然我今天一晚上都睡不着觉的，告诉我嘛。”
四下无人，她趴在他耳边:“偷偷告诉我也行。”
程驿还想说没有，可说不出口只能话锋急转:“我想说，我其实——”话到嘴边，发不出声。
喻泠音可能猜到了几分，她还需要再三确认。
“什么？”她凑地再近点，算是近在咫尺。
程驿感受到她说话的呼吸声和山间各种野花野果的香气。
她察觉到程驿想亲她，脖子向后缩。
喻泠音在做无谓的挣扎，却还是让程驿如了愿。
“你先别亲我，”喻泠音捂嘴:“你先告诉我，我才让你亲。”
程驿没办法亲她的嘴，就亲捂住嘴的手背。亲了两下，眼眸朝上抬眼看他的女孩。
借萤火虫的微光，低头对她说:“他没走，一直都在。”
喻泠音不说话，她在消化这短短几个字背后隐藏的巨大信息，大过整夜星空。
沉思几秒，她的声音轻颤:“那为什么，为什么——我再没见过他。”
“唉，”程驿长叹一声:“他没资格和你们一起玩了。”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如同在平常地说‘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话语。
喻泠音心里在炸毛，一个小人抓耳挠腮想半天。只冒出一句“他有资格”堪堪退场。
说什么，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程驿声音暗哑又无奈:“其实，我每年暑假都来外婆家。我喜欢这里的一切，但我没办法表现出来。”
喻泠音依稀记得四岁初次遇见程驿的那天，天空昏暗无光。是夏至暴雨来临前的征兆，她和小伙伴解散互相挥手告别，回外婆家的路上。有个小男孩蹲在马路旁边玩石头，几个石子碰来碰去。
身穿紫色裙子的小姑娘蹲在他旁边，看了会儿。
对他说:“要下雨了，哥哥快回家吧。”
小男孩置若罔闻，也许压根没听见，继续玩石头。
远处传来外婆的呼喊声:“泡泡小泡泡，等天晴再出来玩，先跟外婆回去。外婆给你做米糕吃。”
“好！”喻泠音跑进外婆怀里，走远。
小泡泡朝身后的方向看，哪还有人影了。
后来的一段时间，她每天下午都能碰到小男孩在这里玩石头，连位置都不会变。
有人玩石头能玩一下午，很稀奇。
其中的一天，她蹲下问他:“好玩吗？”
程驿拿起一块石头，扔向另一块石头。‘砰’的一声，砸中了。
“不好玩。”
这是喻泠音头一回听到他说话，乐得高兴了半天。
“我们在玩捉迷藏，你可以来跟我们玩。”
“哦。”
“就在那边，”泡泡伸出小手，指给他看:“我们会在那里集合。”
一圈苹果树的中间，有块空地。有树环绕，自然凉爽宜人。
“嗯。”
“你现在可以和我一起去找他们。”
小男孩抬头看她，泡泡和他对视上，心想:这个小哥哥长得怪好看的。
她站起来，程驿没跟她一起。
泡泡就站在原地，不急不躁地等他站起来一起过去玩。
他拿两个小石头在手里摩擦，“我会去的。”
“好，我先过去。”
往前走了几步，对他说:“你必须要来哦。”
可程驿没来，过了好几天。小泡泡在捉迷藏的途中，看到躲在大树后面的小男孩。
她笑得比苹果还甜，“哥哥，我带你去找他们。”
泡泡小朋友很聪明，不到十分钟全把他们找到了。他全程都在她身后，没有说话。
喻泠音向他们介绍她的新朋友，一个好看的小哥哥。
介绍到一半，停下。“你叫什么名字？”
程驿不说话，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小伙伴们都在看他，其中有个比程驿大半岁的男孩边笑边说:“哈哈哈哈，你不会没名字吧。我就给你起名字喽，你就叫——”
“小柱，别乱说话。”喻泠音打断他。
有人持反对意见:“我们五个人，一个人找。六个人，一个人找的话太多了。”
泡泡出言:“六个人，两个人找不就行了。”反对无效，六个人黑白配。
他和她，每天都在树洞里躲藏。他们永远找不到他们，他们却在树洞里仰望天空。
后来的暑假，他再没出现过......
如同凭空消失，记忆就像齿轮里的裂痕再也不能转动。
可程驿明确地说，他一直都在。
她望着程驿，程驿在拨野草，拔了好几根。时过境迁，他低头的样子一如当年。
喻泠音遥想出一万种可能，问道:“是他们当中有人说了不好的话吗？”
难道是小柱，或是其他人？
“他们没有。”
懂了，他们没有别人有。
她很认真地询问:“谁？”
藏匿于心灵深处的创伤再次撕开展露给别人看，实际很难。
“我——我小学二年级，有群女生喜欢捉弄我。可能我不说话觉得我好欺负，她们说你当我们大姐的对象，我们就放过你，说起来挺好笑的。”
喻泠音:“......”
“我不答应，她们就没完没了。先是造谣带领整个班级孤立我，后来用铅笔扎——”话锋急转直下，戛然而止。
程驿没伤心也没怨恨，及其平静。
喻泠音想找她们干架:“扎你！谁扎你？！”程驿摁住她的胳膊，“没谁没谁，别激动。”
“她们也没做什么，最厉害的一次就是拿书扔我。书角砸到我嘴巴，流了点血。”
外面没破，嘴巴里面破了。尝到很浓的血腥味，他不管不顾拼命咽到肚子里。
“老师呢，她不管？”
“她认为是小孩闹着玩，没管过。”
“你父母呢，他们不管？”
“我小学住校，没有手机没机会打电话。”
喻泠音下意识抹脸，泪水糊了一手。她抑制住哭腔，“之后呢？”
“之后吗，都挺好的。”
程驿，你到底是过的有多不好，才会用‘挺好的’三个字企图遮掩过去。
——
深夜小剧场
回外婆家的路上，喻泠音选择一条几乎没灯的路。她不想让程驿心疼，看见她哭花的脸。眼泪无声掉落，咬紧牙关不出声。
走着走着，程驿低声说:“不哭了，泡泡。”
完了，更想哭了。
推门进去，外婆坐在院子里乘凉。
老太太跷二郎腿手摇蒲扇吃葡萄:“床铺好了，你们累了进去休息就行。”
半夜，程驿和喻泠音都睡不着。
喻泠音轻缓下床:“你先睡，我去看看外婆。”
老太太的屋里，传来一阵阵笑声。
她躺在床边，屋里黢黑不开灯，手机屏幕极亮。
正刷视频，越刷越开心。所谓老年人的身体，年轻人的作息。
“外婆。”
老太太麻溜地起身下床，一点不含糊。
“外婆，”喻泠音的情绪彻底爆发:“他说他一直在，我怎么没看见......”
自责难过懊恼等等的全部情绪都涌上心头，只能通过大哭来疏解。
外婆听了，抱住孙女揽进怀里。
“外婆都知道。村子里这么多户人家，为啥偏偏每年暑假帮我们家干活哩。”
喻泠音不哭了，满含泪水的眼睛呆呆地望向外婆。
“这孩子，打小就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