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喻泠音既要忙求职简历,又要带领他们找好玩的景点。第五天了,她的耐心消磨殆尽。大半部分的时间耗在陪伴他们俩,她的不满像吹大的泡泡糖。

    被从早走到晚的行走扎破,气全部跑出去。只剩下薄薄的扁皮,纸糊的。

    连泡泡糖的韧劲都没了。

    喻泠音紧闭嘴巴,不能说‘你们什么时候走,还不走吗?’‘中国好玩的景点数不胜数,早点去别的地方!’。不能说,千万不能说。

    在她每每被阿努夫里的恐怖发言弄得惊呆时,他总能说出更令她瞠目结舌的话。喻泠音一头黑线,阿努夫里还是那么的幽默。

    呵呵,烦了。

    他想给喻泠音买个礼物,她拒绝得很干脆。程驿不知道他的存在,她在程驿面前没说过他来了。她不是没想过要告诉他,可程驿之前听到他的名字就烦,应该不用告诉他。

    应该吧......

    伊黛尔试好衣服,主动对喻泠音说:“音,我们明天就走了。麻烦你带我们两个文盲玩,谢谢。等你去E国,我请你吃超多好吃的。”

    她露出会心的笑容:“好。”

    伊黛尔揽她的肩,“我们走了,笑这么开心?”

    她下意识狡辩:“哪有。我是假装开心掩饰伤心。”

    “别骗人了,明天跟你男朋友谈恋爱去吧,不要管我们。”

    喻泠音嘟嘴:“听组长安排。”

    她打心眼里高兴。这几天回家都很晚,跟程驿没说几句就睡着了。程驿总说没关系,没事。她更难过了。对于无条件的包容和忍耐,他做的好到不能再好了。无条件的爱,是程驿无言的承诺。

    喻泠音从来都没问过程驿,你爱不爱我之类的。她都知道,他肯定爱她。

    阿努夫里试衣服试个没完,一堆衣服凌乱地摞在软凳上。其他等待的客人站在更衣室外面,手里拿着要换的衣服。

    喻泠音催他:“阿努夫里,换的快一点。我们要去逛下一家店了。”

    他把衣服扔在那,不换了。店里所有的服务人员迅速地整理好一摞衣服,挂到适当的地方。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另一家店,开始新一轮的‘扫荡’。

    宽大的不要,露出他身材缺点的不要。没几件入的了他的法眼,E国和中国的衣服差不多。好多品牌全球售卖,哪家便宜优先选择。

    大少爷挑的起劲,显得她俩是来给少爷拎包的。

    “他平常也这样吗?”喻泠音拉走伊黛尔,背后讨论他的八卦。

    伊黛尔手边有件小吊带,顺手拿下来摸布料。“是的,我舅妈唯一的儿子。舅妈身体有囊肿,不容易怀孕。好不容易生下他,宠他宠到没边,要天上的星星恨不能架梯子去摘。”

    怪不得他行事莽撞,不考虑他人。

    “好吧。”

    伊黛尔对于表弟的一系列操作习惯了,“音,我表弟给你添乱了。我替他跟你道歉。”

    她拍拍胸脯:“没关系,我是个勤勤恳恳的导游。站好最后一班岗,是我的责任。”

    “上帝会保佑你的,亲爱的。”

    中国只有玉皇大帝,没有上帝。“你应该说,佛祖保佑。”

    “什么佛祖?”

    “打败芸芸众生的神明,无所不能。”

    “哪里有,我要去上香。”

    喻泠音鼓掌称赞,外国人懂得挺多。烧香拜佛,祈求安康顺遂。

    她逛下来,感觉饿和累。中午没吃多少,晕乎中才察觉到自己低血糖犯了。小包里拿出块糖,含在嘴里。

    周围大大小小的奶茶店,他们找到个排队少的。喻泠音不想喝,阿努夫里自告奋勇要去买。两个女生在隐蔽处躲避阳光。

    *

    程驿下班后,去找蔡奇取份文件。回来路上,路过市锦城 。车停在路边,他去买盒玫瑰丝绒巧克力。

    打眼看去,喻泠音和另一个女生站在花店的大伞下面。两人聊得开心,看样子是在介绍市锦城的周边。

    他解开手机,摁下电话。他目不转睛地看向喻泠音,唇角轻勾。

    女孩接到电话,“喂,程驿。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伊黛尔耳朵竖起,仔细听:“你男朋友吧,看你笑得不值钱的样子。”

    喻泠音恨不能尾巴翘到天上去,向所有人宣告她的男朋友:“就是我男朋友。”

    阿努夫里手里提的三杯奶茶,两杯相同的一杯略有不同。他要给谁喝不一样的这杯,很明显。

    “音,给你一杯。”

    喻泠音赶忙摇头,捂住手机小声拒绝:“我不喝。”

    “你喝吧,我应该喜欢喝冰淇淋风味的。”阿努夫里打开奶茶袋子,给她看。冰淇淋奶盖上撒了碧根果碎,下面是绿色的牛油果酸奶。

    “不喝不喝,我生理期喝不了。”

    E国文化和中国文化差异很大,E国女人生理期依然喝冰咖啡吃冰淇淋,腿不疼腰不酸跑步跳远一个顶俩。喻泠音自愧不如,她不敢喝冰的。只有犯懒躺在床上,才是最舒服的。

    她没精神,程驿就做五红汤给她喝。她不想下床吃饭,程驿就买个床上用的小桌子,把饭端过来吃。

    上午没走几步路,累的不行。

    电话再次拿起,程驿没有挂。

    喻泠音莫名地心虚,没底气地说:“我刚才有点事。”

    双方静默两三秒钟,程驿摁了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音音,你身边是不是只有E国的女生?”

    她低头,没承认:“嗯。”

    阿努夫里吃错药了,非要喻泠音接住奶茶。说什么都不听,硬往她手里塞。伊黛尔掺和在两人中间,场面更加混乱。

    他们推搡之中,吸引路过的人群频频回头。有的人可能看中阿努夫里的长相,也可能单纯爱吃瓜。

    程驿穿过人群,面前的一幕深深刺痛了他。阿努夫里手抻直,搭在喻泠音肩上。奶茶袋子在手腕处,他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手肘向上翻,奶茶袋子滑到喻泠音手腕上。

    她被这波操作惊到,还挺神奇。

    不经意扭头,看到五米之外的程驿。她睁大双眼,无语凝噎。愣在原地,半个字吐不出来。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怎么办?下线求解答。

    程驿大步上前,拽住阿努夫里的衣领。阿努夫里的蓝色眼睛里,透着清澈的愚蠢。你好还没说出口,就被程驿的拳头砸中。鲜血顺嘴角留下来,他惊恐地又挨一拳。

    倒在花店前的黑木桌上,身体磕到凳子上。凳子哐当一声,烂了。遮阳的大伞摇摇欲坠,喻泠音牵着伊黛尔往远处站。

    程驿眉眼锋利,嘴角拉直。阳光融化不掉他身上瘆人的寒气,喻泠音悬着的心坠落。

    伊黛尔惊奇死了,唯恐错过一个画面:“音,你男朋友真厉害。他对你的保护欲,令我该死的羡慕。”

    喻泠音闭上眼,心道是我比较该死啊。

    她像丢烫手的山芋一样,手上的奶茶丢给伊黛尔。“你喝吧,我不喝了。”

    不知是谁报了警,警察来的迅速。阿努夫里被打的七荤八素,脑袋晕的快要掉地上。警察问他,他一问三不知。他懵圈,警察也懵圈。

    伊黛尔帮助阿努夫里翻译,“我没事,我一点都不疼。”她平常学习的中文,起了作用。

    年纪较大的警察问他:“你真没事吗?”

    阿努夫里破相了,左眼下面有道很深的疤,他倒地上木刺划的。血液下流,就像眼睛里冒出来的。他用手抹开,半张脸都是血更吓人了。随机把一个看戏的老头吓晕了,好心人拨打120。场面混乱不堪,众人抬起老头放置到担架上,救护车‘味哇味哇’驶离。

    “我很好,你们走吧。”

    警察做完笔录,花店两张桌子三把椅子全废了。从成品变成半成品,就是如此简单。花店老板估摸自己的损失,计算器按了又按。

    阿努夫里说他赔偿,顶着一张骇人的脸。一举一动别人都不待见,老板说个数拿完钱赶紧回去了。

    喻泠音蹲下站立,两个动作反复。如芒在背的感觉不好受,说谎面临拆穿,她该怎么面对程驿?

    如果她没有说谎,是不是局面不会如此。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也没有如果。

    程驿停在她脚边,喻泠音蹲下摸鞋带。鞋头扣扣鞋跟扣扣,不抬头。

    他撸起卫衣袖子,挤出一句:“还不走。”

    喻泠音小跑跟上去,程驿走得又快又急。她勉强跟在身后,埋头降低存在感。

    程驿开车门,她也开。担心他下一秒锁车,钻的像个兔子进窝。

    喻泠音做好挨骂的准备,抠手揪耳朵是她紧张的表现。程驿一言不发,车内的空气仿佛冻住,天寒地冻。

    太阳是热的,照不进车内。

    “去哪?”冷冰冰的两个字,毫无温度。

    “回公寓,吧。”喻泠音胆小,害怕说错话。撇嘴,眼圈变红。

    一路无话,她不敢开口。

    下车前,程驿似乎对自己说的。呢喃道:“我对你不好吗?”

    喻泠音刚开口,程驿没看她:“你先回去,我公司有急事。”

    “好。”

    她独自坐在客厅,等程驿到晚上十二点。发了几十条消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并且很郑重地道歉。

    一个人睡觉,不习惯。喻泠音找出柜子里的玩偶,搂住它。

    明天,她一定去CY.跟程驿亲自道歉。

    ——

    深夜小剧场

    喻泠音走后,程驿撕下自己的面具。车开出百米之外,猛踩刹车停在无人的地方。一拳砸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玻璃渣子掉一地。

    手上全是血,玻璃扎进肉里,血肉模糊。仿佛身体的有了疼痛,心里就不疼了。

    而后陷入死循环,走不出来。

    车开到修理厂,自己去公司找到医药箱。坐在办公室挑手上的玻璃渣子,放在卫生纸上。用纱布包裹手。

    喻泠音发的每条消息,他都仔细看了。程驿不想知道事件的具体经过,他不明白喻泠音对阿努夫里存留怎样的情感。

    瞒着他,不告诉他。

    反正,不重要了吧。程驿告诫自己,别多事。

    他的音音,以后还是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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