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以来,天空一直落雨。

    细雨迷蒙,空气流通不畅,无端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阴暗昏沉的大街空空荡荡。

    倪苒顶着连绵细雨,有一搭没一搭走在街上,时不时踢走脚边的碎石,和这街一般毫无生气。

    路过的垃圾堆传来一阵一阵的恶臭,令人难以忍受。

    倪苒是个“孤儿”。

    有妈,不属于她。

    有爸,前不久离开了她。

    她妈叫玫华,人如其名,长挺美。

    但相比她妈,倪苒长得更像她爸,偏硬挺的眉眼不似枚华妖娆妩媚,反而带着一丝疏朗的帅气。

    玫华早年玩得花——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某天,玩腻了的枚华就此收心,想要过上结婚后的安稳生活。

    于是,精心从无数备胎中挑选了一个最帅,也是对她最好的冤大头——倪苒她爸,作为结婚对象,打算踏踏实实过日子。

    倪苒她爸——倪衡,是个孤儿。

    长得帅,脾气好,除了穷再无缺陷。

    开始半年,郎情妾意的两人也确实度过了一段十分美好的时光,虽然枚华的花销大了点,但倪衡的积蓄也勉强能让枚华过上想要的生活。

    情况一直持续到到倪苒出生。

    孩子是个吞金兽。

    随着倪苒渐渐长大,家里的开销越来越大,加上枚华大手大脚的消费习惯,倪衡微薄的收入逐渐支撑不起两个永无止境的无底洞。

    眼见家底越来越薄,生活越来越拮据,每日精打细算的日子让过惯了纸醉金迷生活的玫华再也无法忍受。

    终于,在一个“偶遇”了初恋兼真爱的午后。

    玫华跑了。

    彼时,倪苒四岁。

    消息传来时,倪苒她爸还在工地,听到消息脚下一空,把腿摔折了。

    说回这个初恋,可大有来头。

    初恋姓陆,有车有房有票子,家里开的大公司在整个h市都有一定名气。虽离过一次婚,却也不失为“黄金单身汉”。

    只是可惜了,留下个继承公司的大儿子。

    但她妈不在乎。

    于是,小小年纪的倪苒“没了妈”

    他爸是在她中考后走了的,说来也是前不久的事儿。

    倒不像她妈,她爸待她特别好。

    自从她爸在工地摔断腿后,家里没个能用的劳动力。

    但爷俩个感情深厚,捡捡垃圾,打打零工,日子也就这么过来了。

    两人的日子艰苦但欢乐,是倪苒记忆中为数不多充满色彩的时光。

    眼看着倪苒中考结束,即将进入高中,一切都要步入正轨时,意外还是到来了。

    她腿脚不便的爸在买菜回家的路上被一辆失去控制的货车带走,货车司机和他爸一起当场没了。

    彼时,他们刚收到倪苒十分优异的中考成绩,久违的计划做一大桌菜当做庆祝。

    但最后,在家中满怀期待等待着的倪苒,收到的只有倪衡出车祸当场去世的死讯,以及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血肉模糊。

    几经崩溃下,倪苒还是强撑着用少得可怜的赔偿款给她爸办了个葬礼。

    起灵,摔盆,哭丧,守灵。

    麻木地走完流程,倪苒抱着她爸的骨灰盒,心存死志,就要从顶楼跳下去。

    可惜。

    被邻居发现,报警拦下了。

    倪苒只能抱着骨灰盒回了家。

    看着房里每个和爸爸一起添置的物件,回想平日生活里欢乐温馨的点点滴滴,又抱着骨灰盒哭了三天。

    吃饭哭,睡觉哭,睡醒哭。

    直到眼睛干涩,再流不出泪来。

    三天过去,倪苒终于打起精神。看着镜子里已红肿的宛若两颗核桃的眼睛,用力抹了把脸,梳洗干净后,终于踏出了房门。

    也就是开头的倪苒。

    ……

    倪苒漫步走进街边的一家小餐馆,此时还不到饭点,餐馆人不多,倪苒向老板娘开口:

    “一份牛肉面,加葱加酸加辣”

    “老板!一碗牛肉面,不要葱,不要酸,不要辣!”

    异口同声却完全相反的两句话在空气中碰撞重叠。

    晶莹的汗水顺着流畅的脸型滑落,刚运动完的男孩单手夹着篮球,瞪着一双明亮而耀眼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孩,好似在对她的口味感到惊讶。

    根本没注意到边上人的视线,倪苒很快就接过自己的面,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埋头吃面。

    没过多久,男孩的面也好了,他端着面自然地走到倪苒对面,开口问道: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无所谓的点点头,倪苒回应后继续低下头,仿佛这世上没什么比她面前的这碗面更重要。

    男孩看着面前奇怪的女孩。

    瘦小,营养不良,冷淡的脸与护食的手形成强烈的反差。

    受倪苒影响,他觉得面前这碗平平无奇的面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吸引力。

    男孩顿时起了食欲,低头夹起满满一筷子面送入嘴里,囫囵嚼了几下,确定了它依旧表里如一。

    平平无奇。

    男孩在心里想到。

    但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对面倪苒的碗已经开始见底。

    对比自己还没动过几口的面,男孩第一次产生了自己太挑嘴的想法。

    倪苒双手捧着碗,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面汤,看着面前干净的面碗,像只餍足的小猫,满足的眯起了眼。

    恰巧此时,街上刮来了一阵大风,塑胶门帘被一阵凉风吹起,吹散了室内沉闷湿热的空气,为这个死气沉沉的小餐馆带来些许生气。

    一瞬间,隔绝着大街与餐馆的薄膜仿佛被戳破。

    哔哔的喇叭声,嘈杂的脚步,叮铃的车铃,此起彼伏的聊天声,一瞬间如潮水涌入店内,争相挤进倪苒的耳蜗。

    “老板,来份面。”

    好似一瞬间来到了饭点,一个接一个的客人接连走入进店铺,不一会,不大的餐馆一下拥挤了起来。

    小餐馆突然就活了。

    吃饱喝足的倪苒站起身,升了个懒腰,原本颓丧的气质一扫而空。

    对面的男孩一下就注意到了倪苒身上的细微变化,再次怀疑的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面。

    “这面真有这么好吃吗?”

    这一次,他对自己的口味产生了怀疑。

    吃饱喝足的倪苒可不管对面的人心里在嘀咕什么,走出餐馆,终于有了精力来思考自己目前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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