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小说？
“上学，退房，找墓地……”
绷着一张严肃小脸，倪苒脑海中正在进行一场繁忙的盘算。
盘算到最后，内心的小人忍不住蹲下双手抱头哀嚎。
“最要紧的果然还是钱啊！”
别看内心波动幅度极大，倪苒脸上却没表现出分毫。
因为她是个面瘫，轻度。
那时，她还在襁褓中，她妈日常外出打麻将。
但这次，
她妈走的时候忘记关窗了。
寒冬腊月，大风呼呼的吹啊。
但不间断的
“碰！”
“胡！”
完全虏获了她妈的心，理所当然的把还在家中吹风的她忘了。
在接受持续的寒风侵袭后，倪苒瘫了。
幸好她爸回来的早，及时把她送去了医院。
最终诊断结果为轻度周围性面瘫，慢慢调养就可以恢复了。
在倪衡的悉心照料下，倪苒的面瘫慢慢好转，但倪苒也已经习惯性的板着一张脸。
毕竟，面无表情看上去不好惹的样子总是能免去不少麻烦。
一路上顶着一张木楞脸回到家的倪苒，立刻开始翻箱倒柜，盘算自己所剩无几的积蓄。
赔偿款早在办葬礼的时候就花的七七八八，房子租期也近了，家里还有些零零散散攒了十多年的存款……
不信邪地进行无数次重复性小学加减法计算后，倪苒终于被迫接受了——
不至于下一步身无分文沦落街头但浑身上下也只能勉强凑出万把块钱的！
残酷现实。
“噢！这操蛋的世界！”
静坐了一会，脑海中不断礼貌输出的倪苒终于下定决心，一字一顿的用老年机敲出了某个号码。
“你好，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前几天和你有过一次通话的倪苒。”
“噢，倪苒同学，你好你好，这次打来……是对我们先前谈的事情有想法了吗？”
“是的。”
“我同意去贵校上学，但我对贵校的吧啦吧啦吧啦……”
“是这样的，吧啦吧啦吧啦……”
具体内容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待遇拉扯，例如奖学金具体数额以及食宿补贴的具体限额等。
总之，最后的结果让倪苒很是满意。
“那我就先预祝倪同学新学期快乐，期待到时候相见。”
挂断电话，倪苒叹了口气，重重倒在了床上。
海莉斯中学，一所私立贵族高中。
主要就读人群为高收入群体的子女，例如xx权贵，xx老总，x氏集团的少爷/千金等。
民间传闻，校内学生仗势欺人的现象十分严重。
校园暴力，打架斗殴，抽烟喝酒无所不犯，学校名声差的让人闻风丧胆。
为了学校升学率着想，也为了校长头顶上仅剩的几根毛着想，同时还怀抱着改善学校对外名声的希冀。
校方每年都会开出高待遇高奖金条件，吸引中考成绩排名靠前的同学报名。
但现实可见，此举收效甚微，一塌糊涂的名声实在是让一众学霸们望而却步。
当然，除了急缺钱，马上面临吃土的倪苒。
以上关于贵族中学的夸张介绍本该与朴实贫穷的倪苒毫无瓜葛。
然而，就在几天前，倪苒突然得知，她一直生活的世界实际上是：
一！本！小！说！
一本古早校园言情小说。
她，是单纯善良不惧权贵的倔强小白花。
他，是霸道蛮横邪魅狂狷的帅气校草。
一朝相遇，她的坚韧自强深深吸引了他。
此后，她逃，他追。
他们都插翅难飞！
而倪苒，就是那个女，当然不是女主。
倪苒是和女主一起作为特长生被特招入校，替女主承担炮灰怒火的背景板NPC。
当然，这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根据小说剧情，书中，倪苒这个路人甲会因承受不住永无止境的校园暴力而跳楼自杀。
至于倪苒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还要从一星期前说起。
——一星期前——
“妮儿啊，这么久了，进去没？”
只见一个长相俊朗，眉骨英挺，年近四十的男人一手撑在椅子靠背上，一手撑在桌前，上半身微微前倾，把椅座中的女孩拢在了怀中。
他认真的注视着眼前的屏幕，眼睛一眨也不眨。
男人身形瘦削，一头花白的头发和因为操劳满是褶皱的双手与他的年龄亳不相符。
“还没呢爸，成绩都是准点发放的，现在还没到点，啊，八点了。”
说着，时间来到八点整。
坐在一台老旧台式电脑前的倪苒点进了查询成绩的网站，输入自己的身份信息后，点击回车。
一秒，两秒，三秒。
半个世纪过去了，正在加载中的圆圈转了一圈又一圈，电脑还停留在登录页面毫无反应。
倪衡在一旁看的焦急不已：
“嘿！这电脑，关键时刻掉链子！ ”
倪苒倒是淡定：
“这电脑都该退休了还在工作呢，您就别嫌弃了，哝，出来啦。”
“诶呦，这是多少啊。”
倪衡用力揉了揉眼睛，身体再次向前，脑袋凑近电脑屏幕，就差贴上去了。
“七百……九十八？哎呦！798！我家妮儿差两分就满分了！”
看到成绩的倪衡激动不已，即使行动不便也差点要从地上蹦起来。
“不行，我得去买点菜，咱们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妮儿啊，你在家等着爸，爸很快就回来啊！”
说着，倪衡就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手脚麻利地一把拿过菜篮子，还没来得及穿外套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慢了一步的倪苒没来得及阻止，只好乖乖待在屋里，还能听到隔着一扇门外，倪衡兴奋不已的声音：
“诶，老李！我家娃今天出中考成绩啦。”
“嘿呦！你猜多少？七百九十八！今天家里都别开火，都上我家吃饭啊……”
听着老爸话里毫不掩饰的开心与激动，本来没把成绩当一回事的倪苒心里也不由滋生了些许愉悦。
她双眼微眯，眉眼弯弯，嘴角向上微微勾起，脸上罕见的挂上了些许笑容。
又打电话告知班主任自己的成绩，听到电话那头也是全身心为自己感到高兴的声音，倪苒的心情更好了。
聊了一会，倪苒挂断了电话，抬头望向门口，对倪衡还没有回来感到疑惑。
菜场离家也不远啊，来回十分钟足够了，这都快半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
正当倪苒想打个电话，叮嘱老爸菜不要买太多，吃不完的时候。
一道急迫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来人用力地仿佛要把门拍碎。
快步上前打开门，是刚刚在门外和倪衡寒暄的李叔，此时脸上满是焦急。
“李叔？有什么……”
“哎呀！妮儿你快跟我走，你爸在前边儿的十字路口出车祸啦！”
还没等倪苒把话说完，李叔就语速极快的打断了倪苒的话，拉上倪苒快步往外走。
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句话里蕴含着的巨大信息量，倪苒就被拉扯着，一步一踉跄的往外走。
李叔脚步不停，嘴上也没闲着，一边拉着倪苒一边和倪苒说着他刚听到的消息。
“有辆大货车刹车失灵了，在路上横冲直撞，你爸腿脚不便，没来得及躲开……”
霎时，倪苒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任人拉扯着。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事故现场的，她只记得那一具安安静静躺在大街上的，毫无声息的躯体。
——血肉模糊。
”滴，检测到剧情已正式开始，正在载入目标数据。”
然而，强烈的视觉冲击与失去至亲的绞痛让倪苒无暇顾及这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
她只想马上逃离这里，无论用什么方式。
……
“爸爸走了，我留在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站在顶楼的倪苒怀抱着骨灰盒，再向前迈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瘦小的身躯上套着宽大的衣物，被顶楼的狂风吹的猎猎作响。
她在上楼前特意观察过了，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休息，没人会注意到她。
她还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不会有路人被她砸到的。
万无一失。
“警报！警报！检测到目标人物有自毁倾向，现紧急调用权限，更改人物走向。”
”滴，当前能量不足，目标数据载入中断，进入休眠状态。”
莫名其妙的声音再次出现，但倪苒毫无所觉。
但就在她要向前再走一步的时候，本不该出现在这的邻居李姨却带着几个警察突然出现了。
“哎呦！妮儿啊！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儿啊！你要是跟着下去了，你爸得多伤心啊！”
旁边，一个警察踱步着慢慢靠近，小心地安抚倪苒的情绪。
楼下，凭空出现的民警与消防救援队正争分夺秒，铺设救援设施与救生气垫，极速展开救援。
沉浸在悲伤中的倪苒背对着他们，面对着脚底下的万丈深渊，陷入深深的无望中无可自拔。
她的感官仿佛和外界隔了一层薄膜，变得十分迟钝，对于周遭的劝解与变化都毫无所觉。
努力劝说的李姨见倪苒已然心存死志，一切话语都变得苍白无力。
浑身像是突然间被抽干了气力，失神地喃喃自语道：
“你爸他，从小是个孤儿。我也算看着他长大，他这一路有多难，我是知道的。”
“你出生时，你妈不管你，他是端屎又端尿，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你也长大了，日子越过越好，可这年纪轻轻的，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李姨说着说着，眼泪顺着苍老沟壑的脸颊流下，话语中带着无限的迷惘。
“妮儿啊，你爸辛苦了一辈子，就为了能有能力供你读书，上大学，过上好日子。你这要是跟他去了，你爸前半生受的苦和难，不就，不就白费了嘛！”
“你不心疼你这条命，你爸心疼！你要是就这么去了，那就是不孝！你对得起你爸这些年的付出吗？！”
李姨越说越气，说到气头上了，也没注意话语间的轻重。
她痛骂贼老天不公，那么一个好娃娃就这么英年早逝。
骂到后面把倪苒也带上了，恨她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生命。
一边的警察和在楼下待命的消防员听到这些过激的话语，条件反射地浑身紧绷起来，随时准备救援。
而对外界喧闹不闻不问的倪苒听到这些话，却终于有了反应。
她回头直直地注视着李姨，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泪水中倒映着的，是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悲伤。
李姨见自己的话仿佛起了效果，一时受到了鼓舞，再接再厉：
“妮儿啊，你是你爸唯一的亲人了，你要是走了，你爸的后事还能指着谁呢？谁会记得他，给他烧纸呢？”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轮廓缓缓滑落，倪苒眼中的悲伤更盛了。
看着不远处急切到嘴冒泡的警官，为了她全副武装的消防救援队，以及楼下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但此时面上却都不由露出关切的人群……
倪苒低头细细抚摸着父亲骨灰盒上的每一道沟壑。
她的面前，又浮现出父亲过往的音容笑貌。
那么慈爱，又那么富有力量。
恍惚间，她好像再次感受到父亲宽厚而又踏实的大掌，鼓励而又信任的声音：
“苒儿，我相信没有我，你也一定可以。”
“好好活着。”
没人知道在她低头的那段时间里在思考什么。人们只看到她终于迈步，缓缓地，从寒凉刺骨的天台边缘走入了人群当中。
倪苒跟着一路上不断开导的警官步入人群中央，停下了脚步。
接着，她的身体几近对折，弯腰深深鞠了个躬。
用沙哑晦涩的嗓音说：“麻烦大家了。”
“我很抱歉。”
到此，倪苒的跳楼行动就此结束。
事后根据笔录，李姨当时正要上顶楼晒被子，正巧看到了抱着骨灰盒神情恍惚的倪苒。
但当天的顶楼乌云密布，根本就不是个晒被子的好时机。
而且倪苒事先做过功课，那个时间段明明不该有人的。
倪苒联系到先前在脑海里突然出现的声音。
剧情？目标人物？谁？
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游戏人物终于载入数据。
一段不属于倪苒记忆的庞大信息突然一股脑挤进倪苒的大脑。
光是消化这段信息就耗费了倪苒巨大的精气神，外加这些天来情绪起伏过于激烈，倪苒的身体承受不住，一下就晕了过去。
绷着一张严肃小脸，倪苒脑海中正在进行一场繁忙的盘算。
盘算到最后，内心的小人忍不住蹲下双手抱头哀嚎。
“最要紧的果然还是钱啊！”
别看内心波动幅度极大，倪苒脸上却没表现出分毫。
因为她是个面瘫，轻度。
那时，她还在襁褓中，她妈日常外出打麻将。
但这次，
她妈走的时候忘记关窗了。
寒冬腊月，大风呼呼的吹啊。
但不间断的
“碰！”
“胡！”
完全虏获了她妈的心，理所当然的把还在家中吹风的她忘了。
在接受持续的寒风侵袭后，倪苒瘫了。
幸好她爸回来的早，及时把她送去了医院。
最终诊断结果为轻度周围性面瘫，慢慢调养就可以恢复了。
在倪衡的悉心照料下，倪苒的面瘫慢慢好转，但倪苒也已经习惯性的板着一张脸。
毕竟，面无表情看上去不好惹的样子总是能免去不少麻烦。
一路上顶着一张木楞脸回到家的倪苒，立刻开始翻箱倒柜，盘算自己所剩无几的积蓄。
赔偿款早在办葬礼的时候就花的七七八八，房子租期也近了，家里还有些零零散散攒了十多年的存款……
不信邪地进行无数次重复性小学加减法计算后，倪苒终于被迫接受了——
不至于下一步身无分文沦落街头但浑身上下也只能勉强凑出万把块钱的！
残酷现实。
“噢！这操蛋的世界！”
静坐了一会，脑海中不断礼貌输出的倪苒终于下定决心，一字一顿的用老年机敲出了某个号码。
“你好，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前几天和你有过一次通话的倪苒。”
“噢，倪苒同学，你好你好，这次打来……是对我们先前谈的事情有想法了吗？”
“是的。”
“我同意去贵校上学，但我对贵校的吧啦吧啦吧啦……”
“是这样的，吧啦吧啦吧啦……”
具体内容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待遇拉扯，例如奖学金具体数额以及食宿补贴的具体限额等。
总之，最后的结果让倪苒很是满意。
“那我就先预祝倪同学新学期快乐，期待到时候相见。”
挂断电话，倪苒叹了口气，重重倒在了床上。
海莉斯中学，一所私立贵族高中。
主要就读人群为高收入群体的子女，例如xx权贵，xx老总，x氏集团的少爷/千金等。
民间传闻，校内学生仗势欺人的现象十分严重。
校园暴力，打架斗殴，抽烟喝酒无所不犯，学校名声差的让人闻风丧胆。
为了学校升学率着想，也为了校长头顶上仅剩的几根毛着想，同时还怀抱着改善学校对外名声的希冀。
校方每年都会开出高待遇高奖金条件，吸引中考成绩排名靠前的同学报名。
但现实可见，此举收效甚微，一塌糊涂的名声实在是让一众学霸们望而却步。
当然，除了急缺钱，马上面临吃土的倪苒。
以上关于贵族中学的夸张介绍本该与朴实贫穷的倪苒毫无瓜葛。
然而，就在几天前，倪苒突然得知，她一直生活的世界实际上是：
一！本！小！说！
一本古早校园言情小说。
她，是单纯善良不惧权贵的倔强小白花。
他，是霸道蛮横邪魅狂狷的帅气校草。
一朝相遇，她的坚韧自强深深吸引了他。
此后，她逃，他追。
他们都插翅难飞！
而倪苒，就是那个女，当然不是女主。
倪苒是和女主一起作为特长生被特招入校，替女主承担炮灰怒火的背景板NPC。
当然，这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根据小说剧情，书中，倪苒这个路人甲会因承受不住永无止境的校园暴力而跳楼自杀。
至于倪苒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还要从一星期前说起。
——一星期前——
“妮儿啊，这么久了，进去没？”
只见一个长相俊朗，眉骨英挺，年近四十的男人一手撑在椅子靠背上，一手撑在桌前，上半身微微前倾，把椅座中的女孩拢在了怀中。
他认真的注视着眼前的屏幕，眼睛一眨也不眨。
男人身形瘦削，一头花白的头发和因为操劳满是褶皱的双手与他的年龄亳不相符。
“还没呢爸，成绩都是准点发放的，现在还没到点，啊，八点了。”
说着，时间来到八点整。
坐在一台老旧台式电脑前的倪苒点进了查询成绩的网站，输入自己的身份信息后，点击回车。
一秒，两秒，三秒。
半个世纪过去了，正在加载中的圆圈转了一圈又一圈，电脑还停留在登录页面毫无反应。
倪衡在一旁看的焦急不已：
“嘿！这电脑，关键时刻掉链子！ ”
倪苒倒是淡定：
“这电脑都该退休了还在工作呢，您就别嫌弃了，哝，出来啦。”
“诶呦，这是多少啊。”
倪衡用力揉了揉眼睛，身体再次向前，脑袋凑近电脑屏幕，就差贴上去了。
“七百……九十八？哎呦！798！我家妮儿差两分就满分了！”
看到成绩的倪衡激动不已，即使行动不便也差点要从地上蹦起来。
“不行，我得去买点菜，咱们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妮儿啊，你在家等着爸，爸很快就回来啊！”
说着，倪衡就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手脚麻利地一把拿过菜篮子，还没来得及穿外套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慢了一步的倪苒没来得及阻止，只好乖乖待在屋里，还能听到隔着一扇门外，倪衡兴奋不已的声音：
“诶，老李！我家娃今天出中考成绩啦。”
“嘿呦！你猜多少？七百九十八！今天家里都别开火，都上我家吃饭啊……”
听着老爸话里毫不掩饰的开心与激动，本来没把成绩当一回事的倪苒心里也不由滋生了些许愉悦。
她双眼微眯，眉眼弯弯，嘴角向上微微勾起，脸上罕见的挂上了些许笑容。
又打电话告知班主任自己的成绩，听到电话那头也是全身心为自己感到高兴的声音，倪苒的心情更好了。
聊了一会，倪苒挂断了电话，抬头望向门口，对倪衡还没有回来感到疑惑。
菜场离家也不远啊，来回十分钟足够了，这都快半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
正当倪苒想打个电话，叮嘱老爸菜不要买太多，吃不完的时候。
一道急迫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来人用力地仿佛要把门拍碎。
快步上前打开门，是刚刚在门外和倪衡寒暄的李叔，此时脸上满是焦急。
“李叔？有什么……”
“哎呀！妮儿你快跟我走，你爸在前边儿的十字路口出车祸啦！”
还没等倪苒把话说完，李叔就语速极快的打断了倪苒的话，拉上倪苒快步往外走。
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句话里蕴含着的巨大信息量，倪苒就被拉扯着，一步一踉跄的往外走。
李叔脚步不停，嘴上也没闲着，一边拉着倪苒一边和倪苒说着他刚听到的消息。
“有辆大货车刹车失灵了，在路上横冲直撞，你爸腿脚不便，没来得及躲开……”
霎时，倪苒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任人拉扯着。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事故现场的，她只记得那一具安安静静躺在大街上的，毫无声息的躯体。
——血肉模糊。
”滴，检测到剧情已正式开始，正在载入目标数据。”
然而，强烈的视觉冲击与失去至亲的绞痛让倪苒无暇顾及这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
她只想马上逃离这里，无论用什么方式。
……
“爸爸走了，我留在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站在顶楼的倪苒怀抱着骨灰盒，再向前迈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瘦小的身躯上套着宽大的衣物，被顶楼的狂风吹的猎猎作响。
她在上楼前特意观察过了，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休息，没人会注意到她。
她还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不会有路人被她砸到的。
万无一失。
“警报！警报！检测到目标人物有自毁倾向，现紧急调用权限，更改人物走向。”
”滴，当前能量不足，目标数据载入中断，进入休眠状态。”
莫名其妙的声音再次出现，但倪苒毫无所觉。
但就在她要向前再走一步的时候，本不该出现在这的邻居李姨却带着几个警察突然出现了。
“哎呦！妮儿啊！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儿啊！你要是跟着下去了，你爸得多伤心啊！”
旁边，一个警察踱步着慢慢靠近，小心地安抚倪苒的情绪。
楼下，凭空出现的民警与消防救援队正争分夺秒，铺设救援设施与救生气垫，极速展开救援。
沉浸在悲伤中的倪苒背对着他们，面对着脚底下的万丈深渊，陷入深深的无望中无可自拔。
她的感官仿佛和外界隔了一层薄膜，变得十分迟钝，对于周遭的劝解与变化都毫无所觉。
努力劝说的李姨见倪苒已然心存死志，一切话语都变得苍白无力。
浑身像是突然间被抽干了气力，失神地喃喃自语道：
“你爸他，从小是个孤儿。我也算看着他长大，他这一路有多难，我是知道的。”
“你出生时，你妈不管你，他是端屎又端尿，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你也长大了，日子越过越好，可这年纪轻轻的，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李姨说着说着，眼泪顺着苍老沟壑的脸颊流下，话语中带着无限的迷惘。
“妮儿啊，你爸辛苦了一辈子，就为了能有能力供你读书，上大学，过上好日子。你这要是跟他去了，你爸前半生受的苦和难，不就，不就白费了嘛！”
“你不心疼你这条命，你爸心疼！你要是就这么去了，那就是不孝！你对得起你爸这些年的付出吗？！”
李姨越说越气，说到气头上了，也没注意话语间的轻重。
她痛骂贼老天不公，那么一个好娃娃就这么英年早逝。
骂到后面把倪苒也带上了，恨她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生命。
一边的警察和在楼下待命的消防员听到这些过激的话语，条件反射地浑身紧绷起来，随时准备救援。
而对外界喧闹不闻不问的倪苒听到这些话，却终于有了反应。
她回头直直地注视着李姨，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泪水中倒映着的，是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悲伤。
李姨见自己的话仿佛起了效果，一时受到了鼓舞，再接再厉：
“妮儿啊，你是你爸唯一的亲人了，你要是走了，你爸的后事还能指着谁呢？谁会记得他，给他烧纸呢？”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轮廓缓缓滑落，倪苒眼中的悲伤更盛了。
看着不远处急切到嘴冒泡的警官，为了她全副武装的消防救援队，以及楼下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但此时面上却都不由露出关切的人群……
倪苒低头细细抚摸着父亲骨灰盒上的每一道沟壑。
她的面前，又浮现出父亲过往的音容笑貌。
那么慈爱，又那么富有力量。
恍惚间，她好像再次感受到父亲宽厚而又踏实的大掌，鼓励而又信任的声音：
“苒儿，我相信没有我，你也一定可以。”
“好好活着。”
没人知道在她低头的那段时间里在思考什么。人们只看到她终于迈步，缓缓地，从寒凉刺骨的天台边缘走入了人群当中。
倪苒跟着一路上不断开导的警官步入人群中央，停下了脚步。
接着，她的身体几近对折，弯腰深深鞠了个躬。
用沙哑晦涩的嗓音说：“麻烦大家了。”
“我很抱歉。”
到此，倪苒的跳楼行动就此结束。
事后根据笔录，李姨当时正要上顶楼晒被子，正巧看到了抱着骨灰盒神情恍惚的倪苒。
但当天的顶楼乌云密布，根本就不是个晒被子的好时机。
而且倪苒事先做过功课，那个时间段明明不该有人的。
倪苒联系到先前在脑海里突然出现的声音。
剧情？目标人物？谁？
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游戏人物终于载入数据。
一段不属于倪苒记忆的庞大信息突然一股脑挤进倪苒的大脑。
光是消化这段信息就耗费了倪苒巨大的精气神，外加这些天来情绪起伏过于激烈，倪苒的身体承受不住，一下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