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敲门声愈发暴躁,整个戏楼都好像在打着颤,江青梧一抬头,视线顺着窗户飘向大力砸门的谢玉环身上。

    再一听,谢玉环尖锐的声音仿佛刀子般刺人:

    “江青梧!你给我滚出来!”

    “肯定是你干的吧!你给我滚出来!让大家伙看看你的德行!”

    即使被厚厚的窗墙阻隔,她的声音传入耳时依然很大,侍女估计第一次见到商战,有些不解地抬眸问:“小姐,不放她进来吗?”

    “不用。”

    “您……您做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

    “嘿嘿。”江青梧意味深长地笑笑,但察觉到侍女向自己投来目光,她又很快敛了神色,面目无辜地眨眨眼:“我什么都没做。”

    “噢……”侍女点点头,信了。

    “江青梧!!!”谢玉环仍在使劲拍门,像是想要活生生将门拍拦,然后跨步走进来狠狠教训江青梧一顿。

    但很可惜,瑶和楼的木门很结实,她拍连拍了几个时辰都没如愿,最后干脆躲去暗处,打算等着江青梧自己出来。

    风铃在风中轻晃,谢玉环头顶不断传来叮铃铃的脆响,在光线昏暗,空间狭小的角落显得分外渗人。

    “该死的……江青梧这个死丫头,死怪人!在戏楼挂这么多风铃不怕鬼上身啊!”谢玉环企图咒骂罪魁祸首来缓解风铃声带来的阴冷,她咬着牙,一个个难听的字眼从口中冒出。

    “你个疯子!杀千刀的婊子!活该年纪轻轻死了……”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哗啦!”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谢玉环从头淋到脚,她的妆花了,味道刺鼻的胭脂粉黛顺着脏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

    谢玉环愣住了。

    她垂眸,望向自己因沾水而变得沉重衣摆,淡蓝色的花边蹭了一圈尘土。

    “谁!?”谢玉环死死攥拳,抬起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面,望向上空想要找出罪魁祸首,但什么都没,甚至连片云都见不着。

    谢玉环的眸中流过一丝怔楞。

    “叮铃铃——”

    风铃的晃动更加急促。

    也许是身上沾了水,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谢玉环觉得一股凉意从头顶一直钻入脚底板,浑身下意识抖了起来。

    “叮铃铃——”

    倏然,红烛燃烧的气味从上方飘过。

    那难闻的诡异的味道钻入鼻尖,仿佛一把沾血的锋利的刮骨刀,谢玉环咽了下口水,面色惨白。

    “嘿!”

    江青梧刻意压低的喊叫自头顶坠下,宛若最后一颗石子狠狠砸向了谢玉环的心理防线,哗啦啦!巨大恐惧穿透四零八碎的心理防线漫上脑海,谢玉环猛然爆发出崩溃的尖叫。

    “啊啊啊——!”她拖着湿漉漉的身子跑上大街,裙摆晃动,落下的水珠在地面留下了一道深色的痕迹。

    “小姐,这样做真的好吗?”

    侍女两手各拿一只点燃的红烛,江青梧站在她身侧,一手拿大蒲扇使劲煽动风铃摇晃,一手拿小蒲扇将红烛散发的刺鼻气味往窗外驱。

    墙脚还放着一只倒完水的木盆。

    “没事没事。是她胆子太小了。”江青梧满不在乎地笑笑,张罗着收起作案工具,带着侍女一同下了楼。

    “可是……真的没问题吗?”侍女浅皱着眉,仍是有些担忧,“我觉得谢老板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的担忧是正确的,江青梧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旋即眼睛一亮,快步下楼从工具箱翻出了一把锃亮大锁。

    “这个给你,今日瑶和楼不接听客,在我午时出去后,你把门锁上,窗户关紧。”

    侍女面露为难,支支吾吾还想劝阻,但江青梧给完锁便跑出了门,一点机会没给她留。

    侍女讪讪地收了锁,拿起一旁的扫帚要去打扫二楼卫生,可临转身,她又偏眸望回了戏楼门口江青梧的背影,继而很轻地嘟囔了句:

    “小姐好像……变了很多。”

    “没变。”

    身后陡然传来声响,侍女一愣,转首便见自楼梯口正站着一人,她年龄稍长,见侍女看她,便又自言自语般说了一遍:“没变。”

    “这才是小姐。”

    -

    午时,先前和江青梧约好的行人陆续到来。

    她大致数了数,人比昨日要多很多,看来江青梧那密语勾了不少人好奇心。

    “江老板,吃什么都可以吗?”

    说话的还是壮汉,他今日格外高兴,黢黑的脸上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可要说话算话啊!”

    江青梧勾唇浅笑:“自然。”

    “瑶和楼周边新开了家酒馆,我带大家喝酒吃肉,怎么样?”

    语落,人群相当给面子地传出惊呼,一口一个“江老板大气”,声音沸沸扬扬的,完全不亚于今早谢玉环的拍门声。

    人群就这样吵闹着出发了,江青梧在前,壮汉就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地将话痨这个词演绎的很生动形象。

    江青梧时不时点点头,时不时发出一句认同的“嗯。”,一个标准的微笑仿佛焊死在了她面上,直到快要路过柳青楼时,壮汉忽然来了句:

    “诶,今个来柳青楼的听客怎么这么少?……”

    这话其实有点冒昧,毕竟柳青楼听客再少也比江青梧的瑶和楼人多.

    他身旁已经有人攥拳咳嗽以提醒他,壮汉又说了几句才回过味来,一愣,讪讪地住声想要抱歉,但目光触到什么后,又倏然顿住了。

    不止是他,几乎除江青梧以外的所有人在看到柳青楼时,都下意识停下脚步,怔楞几秒后捂住了口鼻——

    因为柳青楼正门口,居然正放着,一坨有两人那么高的烂泥!

    常年在臭水中浸泡的烂泥呈绿色,夹着墨绿色的海草和鱼虾腐烂发臭的尸体,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边,亦或是自家门口,带来的视觉嗅觉精神上的三重打击换成谁都会相当崩溃。

    就连江青梧亲眼见到时都有些吃惊,瞬间明白了先前谢玉环为什么一大早连觉都不睡都要狂拍瑶和楼大门好几个时辰。

    “好家伙……”

    壮汉回神,张着唇面目震惊道:“谢老板是惹到什么仇家了吗?”

    江青梧:“……”

    这件事还要从昨日她被乞丐抢钱说起。

    江青梧穿过来后什么金手指都没没给,唯一的特权也只有关周边一片的地图,每个地点都有大字标注,追踪后还有机械音导航,相当全面。

    江青梧就寻着这导航绕了几圈找到了小乞丐们回合的地方,是一处藻类泛滥的小河,踩着悬土抱着书转个圈便可见到一处杂草横生的山洞,里面生者火。

    他们很聪明,即使知道很少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也派了人站岗,因此江青梧的身影一冒出,他们便抄起抢来的钱和食物,一窝蜂全跑了。

    江青梧废了好大劲才逮住一个,在那人气急败坏的叫喊中,她表示自己本意不是打一架或者抢回物资,只是想要和他们来一场有偿合作。

    毕竟人缘差到在茶馆被羞辱都没人帮忙出头的江老板,想要寻求帮手的话,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听话还便宜。

    小乞丐似乎有一个权威的领导者,答应和江青梧合作,以及关于报酬的事都是一人来敲定。

    他就是最开始抓江青梧钱包的那人。

    个子很高很瘦,面色蜡黄,听他自己讲,他之前是有家的,只是父母被人打死了,姐姐也被卖掉了,后来房子也叫亲戚收走了,他只能出去流浪。

    江青梧问他们,为什么不去做一些不违法的工作。

    他却笑了,说江青梧被保护的太好了。

    江青梧一愣。

    小孩子是很不受欢迎的,没有家人庇护的他们瘦小、脆弱,很容易就会死掉。所以大人们讨厌小孩子。

    但同时,他们又很喜欢小孩子。

    没有人会在受欺负后忍气吞声默默流泪,除了,没有家的小孩子。

    江青梧确实被保护的很好。

    于是她变了注意,她说,瑶和楼会留给他们每个人一个位子。

    只要他们完美完成这次合作。

    男孩还是那样平静,只是声音多了几分执拗的孩子气,他说,他们很厉害。

    是啊……

    他们可太厉害了……

    江青梧望着眼前的烂泥山,抬手盖住鼻尖后退几步,她只是想让他们打击一下柳青楼好到令人眼红的生意,顺便给她之后行动作铺垫。

    谁知……这方法竟然如此——

    简单粗暴直接。

    不过好在目的是达成了,江青梧隐晦地勾勾唇角,视线偏转扫向仍没缓过神的几人,故作惋惜地开了口:

    “唉……也真是,早知谢老板刚遭遇了这番霉事,我今早就不跟她吵了……”

    “什么?你们今早为什么吵架?”壮汉十分给力地接了话。

    江青梧抿抿唇角,面露犹豫,说了句不重要,随即带领众人继续朝饭馆走,路上壮汉一直追问,反倒把其余人兴致也挑了起来。

    心中暗喜,江青梧面上却没表示出什么,把早上谢玉环砸她们的事草草的说了出来,不过隐去了她泼谢玉环一盆水的那部分。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人群很快义愤填膺般给江青梧打抱不平,但她本人却笑笑,表示没关系,末了又补充了句:

    “也许是因为我昨晚糟蹋了她的好茶叶,是我做的不太对……”

    江青梧垂下的眉眼配上她故作愧怍的语气可谓是很轻易的博得了人群的同情。

    稍微理智还只是微微蹙眉,而那些像壮汉一样听风是风的人已经面露愠色,满目正气地表示这是谢玉环不够大度,江老板做的一点没问题。

    江青梧很满意他们的表现,就像所有人都发现自己一直讨厌的人真的很讨厌似的,若是胜利的兴奋有实物,那她心里肯定要开出一朵硕大、漂亮、醉人的红刺玫!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饭馆。

    江青梧示意众人安静,抬脚正要往里走,可迈过门栏的前脚还没落地,一只从一旁伸来的手便挡在了江青梧身前,中年男子极具压迫味道的浑厚嗓音响起:

    “小姐,您还不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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